从那之后,他连给自己穿衣服都变得艰难,他的手指只要一碰到衣服,仿佛就能看见菲尔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着,时不时被力道震得弹起来些,他那双唯一完好的右睛死死盯着他,不停地诘问:“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
“看来都是你在害我,都是你在害我啊,都是你在害我啊!”
如果他还是继续穿,那脑袋甚至会“咚咚咚”朝他弹过来,边弹边掉眼珠子,“去犯错吧,去犯错吧,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
他甚至休学一年去看心理医生,直到这几年这场梦魇才逐渐消失。现下被Kari冷不丁提起,梁昭控制不住地手抖起来。
“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菲尔那样。”
Kari闻言大笑,“你求我有什么用,你要去求Pearl啊,除了讨好她让她接纳你,你没有别的活路。”
“进来。”Kari开口朝门外命令道。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两个穿着风骚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一刻不停歇,仿佛已经成为他们脸上的面具。
那两个男人在她们面前站定,温顺地低下头去,“船长。”
Kari浑不在意地坐到沙发上,抬脚将梁昭蹬下去,“你们两个要好好教教他取悦女人的本领,”说着,她捏住梁昭的下巴,撑开他的嘴巴。
这个动作的轻蔑与粗鲁是显而易见的。
下一秒,两个应侍会意地扯出他的舌头,呈现给Kari打量。Kari倚在沙发上,姿态悠闲,“在他舌根上刺上一个名字,Pearl。”
梁昭早前就知道Kari凉薄狠厉的性格,只是他没有想到,Kari会这样对他。
他激烈地反抗起来,嘴巴开合起伏,Kari不悦地啧了一声,利落地将他的下巴卸掉。
看着梁昭疼的泪眼朦胧,她佯装苦恼地轻笑,“真是的,今天怎么就看你这么不顺眼呢。”
达里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只知道附近还能醒着的人越来越少,整个空间里被一股恶臭盈满,除此之外,只剩头顶暗蓝色的光线一如往初。
之前几个情绪崩溃发狂地撞击笼子的人大概也是体力告竭,现在他们的笼子已经恢复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达里安悲哀地想。
他真的很想念黎砚知,想念他和黎砚知一起居住的那所公寓,他每天起得很早将公寓打扫的一尘不染,将洗好的衣服烘干重新挂回柜子里。
那些衣服在衣柜里摇摇荡荡,散发出好闻的皂感气味。
才不像这个黑乎乎的船舱,这么臭不可闻。
他强撑着坐起来,将辛苦省下来的饮用水小心倒在毛巾上,这毛巾他一直没用,保持着干燥,就是等着现在。他低头嗅了嗅,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什么异味。
达里安侧了侧身,就着头顶的冷光,拿着毛巾慢慢擦拭起来。
他估摸着快到时间,想让自己在面对黎砚知的时候不那么狼狈。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黎砚知最喜欢干净的人,为此他还在皮肤管理中心办理了脱毛的年卡,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发霉的食物。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达里安感觉到船停了。
周围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都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斜靠在身后的铁架上。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就有看守他们的船员推门进来,她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神色严肃地将他们的笼子一一打开。
达里安行动迟缓地从里面钻出来,看向周围。
那是一排排麻木的面庞,明明船已经停了,可他们脸上丝毫没有轻 松之色。
他们都知道,这趟旅途真正的环节才要开始。
他们要在无尽的惶恐里静默、反省、期盼上面的人来接他。
达里安走在队伍中间,这几天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不少事例,他也不由地反思许多。
其他人犯的那些错误在他身上都没有发生,可他自己心里知道,那只是时机未到,是他运气好。
他反思自己的小肚鸡肠,平日连黎砚知身边飞个公苍蝇他都要拿着电蝇拍将那苍蝇烤焦为止才算完,要真是黎砚知有天带回来个年轻漂亮的情人,难保他不会闹得家宅不宁。
现下他是完全想明白了,小不小三的无所谓,守住他和黎砚知之间的那些情分才是最要紧的。
想着,他不禁脑中模拟起来,从那小三进门挑衅的嚣张模样,到他忍气吞声的委曲求全,小三又挣又抢,他便更要人淡如菊,直到有一天黎砚知终于会发现小三的丑陋蛮横,那时一定会欣赏他的宽容,体贴他的委屈。
这么一番彻彻底底的反思过后,达里安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宽容到可怕。
他想,就算此刻黎砚知真的将小三带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一定能微笑待之。
走出那扇门, 他们被安置在一条冗长的走廊里。
一撮人前前后后挤在一起,几个人试探着席地坐下,船员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轻飘移走, 见没人阻拦,一伙人呜呜泱泱或蹲或坐在地上。
走廊里的灯光不算明亮, 光线稀薄苛责地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达里安一侧头才发现金发男就坐在他身边, 到这时他才看清金发男的长相, 那是一张大众脸,看着人山人海的, 唯一有些值得琢磨的,便是他那双眼睛。
达里安往下瞧瞧往上看看,那金发男察觉他的窥视,瞪他一眼, “看什么。”
“没什么。”达里安摇头, 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又热又胀,一定是肿了。
他心里有些惊奇,那金发男的眼睛只是稍显疲态, 可是他日日夜夜哭闹搞得人心惶惶,到他自己身上竟然连眼睛都没有肿吗?难道是眼下打针了?达里安低头下去, 想了一圈确信医美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那这人肯定是有表演型人格,也难怪他女朋友不待见他。
这种时候能想到表演型人格这个名词连达里安自己都挺惊讶, 他没认真读过几天书, 高中上完就在小镇里的超市上班了, 脑子里整天除了街区拐角的酒吧里的特价啤酒再也装不了别的东西。
后来就遇见Molly,再后来, 他就被Molly送给了黎砚知。
那之后,他又开始研究新的东西,比如怎么洗衣服又快又干净,怎么煮面能劲道但不夹生,哪个医美项目能让他的皮肤摸起来顺滑看起来透亮。而他脑子里能够脱离这些范畴的其她认知,大概都和黎砚知有关。
黎砚知在家里不是很爱和他说话,有时候她说话他也听不懂,但是他爱听,听不懂他就反复念叨着记下来,等黎砚知睡了,他再去网上查。
达里安叹气,又想起黎砚知了,真是想念她。
也不知道这几天她过的如何,吃的好吗,睡的好吗,船底风大浪大,他睡得一点也不好,不知道黎砚知铁打一样的睡眠,会不会被这样频繁的晃动影响。还有,他回忆刚才从玻璃反光上看到的自己,灰头土脸,整个人看着就一股发酵的酸气。
也不知道,船上的那些小贱人是不是真的像黎砚知说的那样,温柔可人,年轻貌美。
等待总是显得漫长,达里安已经习惯等待黎砚知,黎砚知很忙,除了他,黎砚知身边还有很多人,连续很多天不着家是经常的事,那时候,他也害怕,害怕黎砚知在外面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再也不回来了。他最喜欢每个月续费的时候,从前是因为钱,后来,就慢慢成为了一种承诺。
一种,至少这个月黎砚知不会丢弃他的承诺。
陆续有人下到船舱里来认人,舱底空间密闭,味道多少不太好闻,那些身世显赫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大抵一辈子不会踏足这种地方,这样大费周章地来接人,想想还有点感动。
达里安抬头往上看着,仔细又认真地盯着出现在舱门的各色面庞,一遍又一遍,心情像海上无常的波浪般起伏。
直到,一张疏离平静的脸慢慢出现在框中来,黎砚知还是穿着平常的休闲装,傲然平直的身姿依靠在门边,她没有下楼梯,只是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往下一指,看到达里安眼里却似万钧。
站在她身边的船员对她的态度格外不同,迎来送往好一阵子,船员们的态度多少松懈了些,可黎砚知一来,达里安觉得那些船员肩膀都打开不少,一个桩子一根钉似的站着,翅根都夹紧了。
这下连带着他也跟着沾光,明显能感觉到引他出去的船员态度的变化,达里安眼眶一酸,喉咙发紧起来。
他的大靠山来了!谁还敢欺负他!
达里安昂首阔步,相当扬眉吐气地从人堆里走出去。
船舱下面的楼梯很窄,达里安几乎手脚并用往上爬,他有太多话想和黎砚知说,迫不及待,爬到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看着黎砚知的裤脚,他就着自己类似于下跪的姿势一下抱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黎砚知也不恼他,任他抱着,在她腿间嗅来嗅去。
闻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达里安留恋着站起来,面前的黎砚知目色幽幽,她似乎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什么都不在乎,特别迷人,达里安想。
黎砚知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只是看他,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但达里安还是不自在地躲了躲,他现在一定不好看,“我们快点回家吧。”
他催促着,悄悄将脸侧过去,手腕上却精准地被攥住,黎砚知的掌心温热,覆盖在他的血管之上,能够感受到他的脉搏。
达里安瞬间感觉一阵酥麻从手腕一路蔓延到心脏,平时除了在床上,黎砚知不太碰他,两个人之间甚少有这样纯情的接触,“达里安,”黎砚知叫他,她的声线稳健,从来让人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见黎砚知了,只是这样摸摸他,他就想朝他摇尾巴。
“我们回家说吧,我特别想你,但是我现在丑丑的也没有打扮,至少要洗个澡才能伺候你。”达里安装模作样迂回一下,可是心却早就飞起来了,他热热闹闹转过脸来,视线却被黎砚知身边一个瘦高的人影遮挡。
这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达里安打量了一眼,腿长肤白年轻貌美,标准的小贱人模样。
达里安下意识就去拉黎砚知的手,想拉着她赶紧走,这小贱人长得就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睫毛那么长,一看就是出来勾引人的,可不能让黎砚知看见。
还不等达里安行动,黎砚知的另一只手便握住那个他口中的贱人的掌心,她自然地牵着他,将他签到达里安面前,动作中是令他心悸的熟稔。
那人站定之后,黎砚知转头看向达里安,开口对他就是命令,“达里安,叫人。”
叫什么?这贱人是谁?这贱人和黎砚知是什么关系?达里安满腔疑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不敢表露忮忌之色,只能强挤出一个微笑。
他要宽容,他要宽容,他要宽容!
“先生。”达里安没哭没闹,反而笑容满满,黎砚知眉毛一挑,倒是有点意外。
先生嘛,先生就先死,这是达里安最近才从互联网上学到的知识点。
梁昭看着面前黎砚知这个对他点头哈腰的情人,心里也不怎么自在,虽说这人是黎砚知包养的,但到底是他插入其中心有不轨,听他这样叫他,梁昭没忍住轻咳一声,“叫我梁昭就行。”
黎砚知甚有兴味地围观着,并不插手。
达里安看了一眼黎砚知的脸色,转回头来继续开口,姿态放得很低,“梁昭先生。”
好的,更精准了,梁昭先生先死,达里安心里冒着黑气,忍不住加注,早点死,明天就死。
“好了,你们也认识了,”黎砚知的态度暧昧,再次牵上梁昭的手,还不忘着提点达里安,“回去把公寓那间空着的屋子去给收拾出来,给他住。”
她不偏不倚,说完又捏了捏梁昭的掌心,“你也不要闲着,到了地方给达里安打打下手,他很能干做事也利落,你跟着他多学着点,没坏处。”
梁昭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应着,“知道了。”
听见自己被夸能干,达里安瞬间浑身的力气,也不顾自己虚浮的脚步,蹲下就扛起黎砚知梁昭两个人的行李,甩开能干的胳膊能干的腿,利落地一路往前走了。
黎砚知抬腿也要走,梁昭却迫切地拉住她的衣袖。
黎砚知转头,对上一双织满红血丝的眼睛,梁昭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从将达里安领出来到现在,黎砚知的态度一直是暧昧的,这让梁昭十分没有安全感。
她既没有点破她们在船上发生的事情,言语里也没有和达里安结束的意思,甚至,梁昭觉得,黎砚知话里话外,大有三个人一起过的意思。
他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忍不住诘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船上发生的事情。”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标准的质问。
黎砚知不喜欢这个态度。
阳光跃到甲板之上,轻盈飘逸,却带着有重量的温度。刺眼的光线压住黎砚知的眼皮,她轻轻眯起,“我有承诺过你什么吗?”
“梁昭啊,”她手背轻轻拍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和前两夜相比,姿态可以算得上轻柔,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情侣间的亲昵。可这其中的意味只有他才能够知晓,这是足以压垮他的威胁与轻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对了,这种表情才应该常常挂在他这张漂亮的脸蛋上。
战栗,难堪,惴惴不安。
黎砚知满意地收回手,瞳色黑沉,格外有耐心地给面前的人分析,“现在是你在求我。”
“求我选择你。”
落地加州已经是一天后了。
黎砚知从来不会让自己在时间面前失态, 她安排的刚刚好,落地后在黎秀产业下的一个spa馆休整了一个上午,才去了片场。
为一家近几年风头正劲的香氛品牌拍摄广告用于后续的投放。
甲方的要求不少, 条条框框各种累加在一起,留给能够自由创作的空间很少, 黎砚知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她的创作欲望丰盈但也不会调度在这种地方。
钟飞云到达拍摄地的时候, 黎砚知正坐在监视器面前, 筛选着用于切入视角的空镜。
正是日落,灿金色的霞光落在黎砚知平整的肩背上, 染上醇熟的小麦色。白色浴巾松垮地搭在一边,头发湿漉漉的,但已经不再滴水。钟飞云瞅准她脚边的冲浪板,顺势坐下, “行啊你, 又公费旅游。”
黎砚知没扭头,很自然地将浴巾往后一递,“你迟到了。”
“给我擦擦头发。”
钟飞云接过去,很习惯似的, 用浴巾将黎砚知的发尾包住,顺势搓了搓, “怎么样,在外面玩了几天心情好点没有?”
黎砚知喝了口水, 钟飞云继续往下说, “别着急, 慢慢来吧,你起点已经很高了。”
这几天一直是钟飞云在跟进黎砚知这几天的采访稿和报道, 包括电影节期间的各种营销和投流。说实在的,其实对于这个结果,钟飞云已经是相当惊喜了,华语电影往回数几十年,那么多代导演里,也找不出黎砚知这一例出来。
钟飞云有时候总会设想,即便是没有她的各种运作,黎砚知的声量早晚也会迅速生长起来的。她的狂悖、淡漠、不俗的家世,以及年龄不匹配的能力与天赋,这种种都注定,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有了解讨论的欲望。
这种关注,无论赞美与诋毁。
可是即便如此,钟飞云依旧隐隐能感觉到,黎砚知不满足。
片刻,黎砚知淡淡,“拍完这个广告跟我回趟国。”
钟飞云下意识“嗯”了一声,黎砚知每年都会回去两三趟,算算时间,黎书的忌日就快到了,每年这个时候,黎砚知都会推掉找来的合作,留出将近半个月的空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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