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这一出你也是真能想出来。”
李铮盯着他在文件上签下字,抱着臂冷冷吐出一句,“你当时被吓得连滚带爬的样子,特别可笑。”
被撞之后,他还有些意识,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大脑也开始跑火车,看着满地的血,他当时还有些惋惜,那么多血,卖了能进账不少钱。
刚这样想完,就看见李泽西连滚带爬从驾驶位钻出来,腿抖得像筛糠,真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李泽西气得转了一圈,“你不可笑,为了钱你能想出这么一损招,那之前你妈不爱你你怎么不使这招呢?”
他是真的这样想,他从前无数次将希望寄托在李铮身上,希望李铮至少能争取一点点李静优的爱,只是一点点就行,可是没有。
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李静优什么都没给他们两个留下,爱没有,钱也没有。
“你当时要是开这个窍,多死一死,说不定你妈还能多少爱你一点。”
李铮眼往他身上一瞥,毫无波澜,“我妈也不爱你,你应该去跳楼。”
“行了,”薛棋听他们两个越说越离谱,“别争了,你俩谁死了静优都挺开心的。”
她公事公办地把无效文件往李铮面前一摆,“把这个签了,然后大家好聚好散。”
李铮抽出笔在下面签上字,在这件事上他不得不积极,他要赶紧把这些手续走完,等过几天黎砚知生日的时候他好全须全尾将这些转给她。
“这样就可以了吗?”
薛棋确认了一眼,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文件,“可以了,你现在正式拥有了这笔遗产的所属权和处置权。”
李铮如释重负。
薛棋完成任务转身就想走,又被李铮一个急声叫住,“薛律,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完他视线移到李泽西身上,“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李泽西就是不听也知道李铮想干什么了。看着李铮珍之重之的态度,他控制不住刻薄起来:一堆废纸还在那里转给这个转给那个,收破烂的都不要。
他转头就走。
后面的几天,他就再也没有睡好过。凌晨3点他再次把视线移向不远处莹亮的屏幕,邮箱上跳动的红点让他几乎发狂。
常日的失眠让他的精神更加脆弱,黎砚知的恐吓和威胁十分奏效。
他几乎是边叫边跑过去查看邮件。
黎砚知发送邮件时总是习惯夹带一个跟踪插件,一旦发现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邮件,便会给检察院寄一份他的犯罪证据。
不仅如此,查看完邮件之后,他还必须要根据主题回复一封3000字以上的忏悔信。
李泽西自从高考完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争分夺秒的遣词造句过了。
又通宵一夜之后,他开车去了李铮住院的地方,闯进病房里,他几乎是连抓带拽的将李铮从病床上弄起来。
“你快回去!给你办出院!”
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神经质一样不断地质问李铮,“你为什么还不好,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好?”
就是因为李铮生病了,黎砚知无聊了,所以才会来折磨他。
之前李铮好好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玩的起劲,根本就不会这样分出心神对他!
他要把李铮送回去,送回黎砚知身边去!
李铮冷冷看着他,抬手按响了病床一侧的求助铃。
一明一灭的红色波光落进李泽西的眼睛里,他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李铮单薄的像一张纸片,脸上是滔天的病色,病号服空荡到吓人的程度。
他一下被李铮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惊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如何的可怖。
他几乎是逃出了李铮的病房,大步的跑,不停地跑,自从黎砚知拿出他的第一份罪证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睡好过。
长久的失眠已经让他崩溃,黎砚知那毫无章法的玩弄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恐怖的不是惩罚,而是看不到尽头的无边黑暗。
可是这一切本不是他的错,他再次可悲地自怜起来,明明一切都是李梧桐授意的,为什么一切都要他来承担。
明明是李梧桐...
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两座楼之间的连廊上,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从玻璃看过去,李梧桐依旧静静躺在那里,缄默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日担惊受怕,而始作俑者却如此清闲地躺在这里。
病床上的李梧桐双目紧闭,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循着光源漏出呆滞的瞳孔,为了防止他眼压过高,医生前段时间已经把他的眼睛缝上。
李泽西站在病床一侧,看着蜿蜒在那双眼睛上的缝合痕迹。
竟然产生一种将它掰开的冲动,他想,应该让李梧桐醒过来去解决这件事情的。
一切都由他而起,也应该由他结束。
李泽西鬼使神差地抬起被子的一角,一点点盖住李梧桐干瘦的脸,对,就是这样,只要始作俑者死了,黎砚知就会停下来吧。
他的掌心盖在上面,慢慢往下压下去。
“你在干什么!”一声厚重的惊呵突然打断他的动作,似乎是意识到他在干什么,那人利落地跑上来锁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后拉。
李泽西被狼狈地掰到一边。
他挣扎着起身,可身后的人用了巧劲,他一时挣脱不开。
他忽然灵光一现,有些预料一般地转过脖子往门上的玻璃看过去。
黎砚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那双眼睛里毫无内容。
是一片真正死寂的雪地。
并不是所有的银装素裹都是美事,有时候也意味着极寒、失温、死亡。
他知道。
此时此刻,他十分自由地走上了黎砚知为他预设的道路。
桌子上的人一齐举杯, 透明玻璃杯撞在一起,掀起一片橙黄。
“不过,都快过年了, 砚知你自己在纽约不会很冷清吗?”小瑞喝了口橙汁,她说着, 章鱼也放下杯子跟着看过来。
寒假已经过去快一半了, 宿舍里除了小瑞和章鱼留在京市实习, 其他的人都在放假的时候就已经回家, 过段时间就是年关了,两个人也已经请好了假, 打算提前回家过年。
“对啊,真没想到你走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你和钟飞云还能搭个伴呢。”
钟飞云忙着帮黎砚知倒果汁,听见章鱼提到她的名字, 余光往她身上瞥了瞥。
黎砚知笑了笑, 很有耐心,“我妈妈在国外呢,她不能回来过年,我提前过去在入学之前陪陪她。”
小瑞哀嚎一声,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你可是咱们寝的坦克,那以后我们去密室你能和我们视频不?”
“咱们直接去纽约找她玩密室不就行了, ”章鱼一脸认真,“等暑假我们一块去找你俩玩, 就当旅游了。”
黎砚知专心吃着饭, 抽空答应了一声, 小瑞和章鱼却已经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了。
“奥兰多的环球听说特好玩。”
“la的也可以,有摄影棚。”
钟飞云眼见俩人这么一会功夫就要把攻略都做好了, 咳了一声打趣,“真计划上了?”
“那当然了,到时候你俩务必得亲自来给我们隆重接机。”
“行行行,”黎砚知还在专心吃饭,钟飞云顺便帮她也应了下来,“到时候我和砚知我俩在接机口给你俩现场唱《Welcome to New York》,保准隆重。”
章鱼一听就笑了,“你还是自己唱吧,”她抬着眼回味了一把,“砚知唱歌那可太有创意太有创新了。”
小瑞听她这么说,也短促的笑了一声,显然和章鱼对上了脑电波。
钟飞云侧了一眼还在淡定喝着果汁的黎砚知,相当好奇地低声递到她耳边,“什么意思?”
“我五音不全。”黎砚知搁下杯子,回答地相当随意且诚实。
“你还给她们唱过歌?”钟飞云的关注点显然相当传奇,表情都大了几分。
“我喝醉了,不记得,应该是唱了。”
黎砚知酒量不行,她鲜少喝酒,只喝醉那一次还是在宿舍,小瑞选修了葡萄酿酒,快结课的时候抱着几瓶自己的酿的酒非说好喝得不行,让她们尝尝,整个宿舍就黎砚知自己喝醉了。
小瑞说起这个就来劲,“酒品特好,喝完酒也不吵也不闹的,就是老唱歌。”
章鱼默默补刀,“还跑调。”
“我都还没听过你唱歌呢。”钟飞云低声嘟囔了一声。
钟飞云这话声音极小,说完她余光看了黎砚知一眼,黎砚知依旧淡着张脸坐在那里,暖色的灯光侧着打在黎砚知的鼻梁上,减弱了些许身上的疏离感。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期盼她听见又担心她听见。
吃完饭,黎砚知去前台结账,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了两下,点开屏幕,是李铮的消息。
【我刚下飞机,你在家吗?吃饭了吗?】
黎砚知懒得戳穿他,【不在家】
李铮是一贯秒回,【好,那我先回家做饭,你想吃什么。】
黎砚知看了一眼,没回。她在账单上签了字,又顿了一下,“剩下的那些打包。”
结账的功夫几个人也从包厢里出来,章鱼嘴快,“你家养狗了吗?”
她问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毕竟桌子上那些真是可以算作剩饭,如果是给人打包回去那实在拿不出手。
“算吧。”黎砚知没觉得自己在说谎,李铮有时候和狗还挺像的。
“那你出国你家狗咋办,是找人寄养了吗?”
这家店的服务员很利落,黎砚知接过满满的打包盒,“已经安排好了。”
和她们分开之后,黎砚知开车回了家,在楼下车位停车的时候,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她们的住处安安静静地亮着灯,暖黄的颜色,万家灯火里普通的一盏。
进了门,客厅没人,她坐下换鞋,就看见李铮素着张脸从她房间里出来,怀里抱着她的衣服,一瘸一拐。
见她回来他下意识面上一喜,煞白的脸色多了些活人气。
“我刚到家,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快,”说着他单手推开洗手间的门,另一只手利落拎过来一个盆子,将衣服放进去,随后就忙不迭撸起袖子去拿挂在一遍的围裙,“你先玩着,我现在就去做饭。”
黎砚知的视线落在李铮微跛的左腿上,将手里的打包盒往桌子上一搁,“别忙了,我吃过了,这是给你打包的。”
李铮一下呆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有这样崇高的待遇,不知道做何反应。
“给,给我的?”他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专门给我带回来的吗?”
“嗯,吃吧。”
黎砚知拉开一个椅子坐在对面,“你腿怎么了?”
李铮抿了抿唇,“前几天排练的时候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说着他拆开了打包盒,眼神小心瞧了她一眼,“我能拍个照再吃吗?”
见她点头,李铮有点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左拍右拍,磨蹭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专心吃起饭来。
黎砚知东西都收拾好了,也不急着回屋睡觉,就这么坐在李铮对面瞧着他吃饭。
李铮吃饭还是一贯的不精细,从前赶通告养成的习惯不好改,连吞几口饭也不见他嚼。
噎了就灌几口水往下顺顺。
黎砚知看着,鬼使神差地开口,“其实这几天你不在我还挺想你的。”
她的语气变了变,是自然而然地抱怨,“还以为你赶不回来给我过生日了。”
面前低着的脑袋忽然就不动了,挺立的鼻梁隐在阴影里,黎砚知刚想继续开口,就看见李铮那被光影隐没了一半的脸颊静悄悄砸下一颗闪亮的水珠。
掉进面前被透明塑料打包盒盛着的鱼汤里,漾起细微的花纹。
李铮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强撑着,可眼泪并不听他的支配,争前恐后从眼眶溢出来,淅淅沥沥顺着脸颊的形状滑落。
黎砚知迟疑了,“你哭什么?”
被这饭好吃哭了?不至于吧。
黎砚知总是疲于面对别人的眼泪,尤其是李铮,他不像路原,哭起来有理有据的,声势浩大,想要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李铮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像凌晨窗外的一阵潮湿的秋雨,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她好奇,她对李铮好奇。
“你到底在哭什么?”
李铮胡乱抹了一下眼泪,“我就是感觉,太幸福了。”他话里还带着哭腔,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
怎么会那么幸福呢,比他想象得还要幸福好多倍。
李泽西忽然被带走调查,解决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他格外轻松。
为黎砚知拿回了财产,准备好了生日礼物,之后她们会一起过生日,再过些天就是新年。
新年,新的一年,从此之后她们是真正的家人。
巨大的幸福险些让他无法自处。
黎砚知皱了皱眉,吃顿剩饭就太幸福了,要求这么低的。“那你就别哭了,再哭福气就哭跑了。”
她学着姥姥的样子,说些唬人的话。
没想到这招对李铮相当管用,他眉毛震了一下,火速又抹了一把眼泪,又低下头去扒饭,似乎意图让眼泪和饭一起咽进身体里。
睡了一觉,黎砚知起来收拾自己的护照和签证,她只在包里装了些重要的证件。
推开门李铮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李铮扭头看过来,他脸上一扫往日阴霾,看起来清清亮亮的,即便带着病容也让人悦目。
“你醒啦,先喝点粥等一下,我马上做好饭了。”
黎砚知将背包挎在一边肩膀上,是通知的口吻,“别忙活,我走了。”说完她拎下衣架上的羽绒外套,往身上套着。
李铮一瘸一拐跑过来,“这么早出门呢?”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三明治,“我刚弄好的,路上垫垫肚子,你今天去的地方有没有吃早饭的地方?”
“有麦当劳什么的,我随便吃点。”
看着她空荡荡的脖子,李铮从一边取下那条灰色羊绒围巾,“今天有点降温了,围上它下车的时候不冻脸。”
他垂着眼睛仔细给她围着围巾,“我好好洗过了,戴着舒服一点也不扎。”
黎砚知低下头,下巴埋进围巾里,鼻腔里灌进淡淡的柑橘气味。
李铮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这几天总是莫名的高兴。
下午就可以去薛棋的律所去取财产公正转移协议书,然后顺道去小时候的那套别墅打扫一下装扮一下,他打算在那里给黎砚知过生日。
他的人生已经有了全新的坐标,所以总是期待。
黎砚知去机场之前先让司机去接了一趟邱莹,饯别饭她有面试没赶上,自告奋勇要来送机。
安检口邱莹抱着她不撒手,“我难受,我还没做好准备让你走呢。”
“我要想你咋办,我又没有美国签证。”
黎砚知拍拍她,“我还要经常回来的,我姥姥还在这里呢,你想我我就回来看你。”
邱莹认真看着她,“那你毕业后呢,要在那边发展吗?”
黎砚知点头,没否认。
“你从小就主意正,既然你决定了我就支持你!好了进去吧进去吧,”邱莹推了她一把,“去吧,去吧,我看着你过了安检再走。”
黎砚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摆了摆手,催她赶紧进去。
黎砚知转回身去,高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弯走道。
邱莹呼了口气,四周的人行迹匆匆,她有些缓缓蹲到了地上。 复杂的情绪这才顺着胸腔一点点爬上来。
黎砚知永远像一帆目标明确的大船。
而她跟着黎砚知的踪迹总能找到安全的航线,现在黎砚知有了全新的方向,她却逐渐掉队了。
她不喜欢她的专业,却又没有改变的勇气。
她顺着海浪的方向拼命游上了岸,考上了名校,上了大学之后她也没有松懈,她不停的参加比赛,不停的面试实习,可是忙着忙着,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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