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捂得发了些虚汗,黎砚知脚步有些昏沉,她换下有些潮湿的衣服,简单冲了个凉。楼下那有些漫上来的油烟气息不难判断出是谁的手笔,她虚虚勾了勾唇,踢掉拖鞋悄悄下楼。
厨房在靠近楼梯的一侧,正厅的后门开着,散着厨房里的油烟气。
靠近院子的窗户前几天被夏侯眠擦得锃亮,精准地映过来路原单薄的背影,此刻他正一丝不苟地低着脑袋,连后脑微翘的碎发都显出认真来。院子里摆的是李铮从蔬菜大棚里拉过来的现摘的菜,路原其他的事情做不来,只能在洗菜择菜上钻营起来。
她转过身来,厨房里的瓦罐锅正炖着鱼汤。
整齐有序的切菜声充沛着整个空间,几天不见,李铮似乎瘦了一圈,原本便空荡的围裙现下正在腰间摇晃,来得时候匆忙,几个人的换洗衣服都是在镇上的地摊上买的,廉价的针织衫并不合身,漏出李铮的大片后颈。
黎砚知饶有兴致地倚在厨房的门边端详了片刻,眼神丝丝缕缕的裹满李铮的身体,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捕兽网。
她慢条斯理地朝李铮走过去。
“菜放这边桌子上。”李铮以为是路原,嘱咐了一声过后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话刚出口的瞬间,一只微凉的的手掌紧紧箍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他那精壮的腰身被一个有力的胳膊环住,暧昧的姿势,可随着这些动作落下来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威胁意味。
盘桓在他腰间的力气一点点加码,像是时刻准备绞杀掉他的蟒蛇。
这熟悉的手笔,即便他不用回头,也能立马反应过来身后是谁。
感受到李铮身体瞬间的僵硬和顺从,黎砚知满意得吻了吻他的后颈,贴在他嘴唇的手放心地移到下面和她的另一条胳膊会合。
“小点声,否则,”她轻轻笑了笑,像是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如果路原现在进来,你就会被他当场抓奸。”
“哥哥,”她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森然,一字一句,显得很有耐心。
“你不应该躲着我。”
李铮急促的心跳隔着单薄的后背一览无余,黎砚知总是格外欣赏他的束手就擒,她很有风度的提醒他,“所以,我要睡你这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她说得直白。
“砚知,”李铮的声音闷在他的身体里,听不出情绪,“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黎砚知忽略他的权宜之计,“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不想听。”她现在的兴致全在她那新想出来的策划上,李铮将是它的第一个体验者,她迫不及待要试验它的威力。
李铮语气沉沉向下落去,他现在脑子很乱,“那件事你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下一秒,他率先开口,“你应该也从网上看到了乐一的消息,虽然短短几日蒸发了将近400亿的市值,但李家根基深厚,暂时是倒不了的。”
他像是个和他口中的李家没有丝毫关系的旁观者,克制地转述着他所知道的所有内幕,“外公那天大脑缺氧太久,医生说他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我们,该回去了。”
第22章 蝶变
没人能想到这次李梧桐会倒下得如此彻底。自他从亡妻手中接下李家这摊子之后, 几十年间丝毫没有任何松懈。从前房地产最光辉的时日里,他是盘踞在京市地产业的一条毒蛇。
即便后来小李总大刀阔斧的产业升级,建立了全新的品牌子公司改营新兴娱乐产业, 即便乐一现下已经几乎退出地产行业,但李梧桐的威名依旧。
可他就这样倒了, 被一场并不致命的动乱泄了心气, 彻底爬不起来了。
商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乐一出现资金问题后, 原本便已经被各处惦记着,但忌惮着李梧桐的铁腕手段, 没有人敢真的出来做出头鸟。
黎砚知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寓的床上。昨夜李铮一刻未停,带着她们驱车一夜才堪堪在天亮前到了京市。
李泽西多少也在商界混迹了几年,这点敏感度还是在的, 他几乎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李梧桐的消息。但医院到处都是透着风的, 李梧桐的那些个心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原本就是因为利益笼络起来的,无利可图的时候人心自然也就散了。
黎砚知换下身上的衣服,公寓里静悄的。李铮从来不锁房间门, 她拧开把手,一眼看过去, 李铮的床铺是一丝不苟的平整,他昨晚没在这里补觉。
她没怎么来过李铮这个房间, 现下一看, 这里还真是小得有些捉襟见肘。金丝楠木的书柜和方形长桌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视线慢慢停顿在南边的墙角,李铮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加塞了张单人床, 他平时就睡在这里。
很狭窄的一张床,黎砚知静静地躺上去,漆黑透亮的头发在李铮的枕头上散开。李铮平日不抽烟不喷古龙水,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枕头和被子上也只有些许茶香气味。
公寓里铺了地暖,很适宜的温度,体温混着暖气纠缠着,一起将黎砚知身上的味道让渡到李铮的床上。
气味,也是一种标记领地的方法。
而占领李铮的各种生存空间,则会让她无比愉悦。
冰箱里李铮留了许多备餐,黎砚知不怎么挑食,所以饮食上一直都是李铮把控着的,不久前他还抽空考了个营养师,冰箱里的备餐五花八门,全部标了序号,用便利贴在冰箱门上贴了顺序,是一周的量。
看来这次李铮会离开一周的时间。
她掏出手机,李家没有一点消息流出来,纵使是那些个股东也只是含糊地对她打着太极。自李铮妈妈这一辈开始,李家的内部关系便不再向外界披露,除了掌权人的身份透明之外,其余的配偶和子女关系几乎是商业机密一样的存在。
所以这次,也许连李铮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敌人。
黎砚知将刚才手机上的对话框一个个删除掉,转身回了李铮的房间。
后面的一周里,李铮果然没有回来,两个人的微信聊天框里还停滞在一周之前,这期间,李铮一次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黎砚知刚刚来到李家的那种状态。
过些天就是《蝶变》在溪南电影节展映的日子,黎砚知带着几个主创提前一天就飞到了溪南。这是钟飞云第一次走红毯,她们这些还不算入圈的素人根本没有借礼服这一说,她原本打算着从网上租一套,但通知入围和展映之间的时间间隔太短,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左不过是穿自己的常服走红毯而已,这次电影节大咖云集,即便镜头扫到她,大概也没什么讨论度。
主办方给她们安排的酒店是双人间,只有四个主创的指标,幸好《蝶变》剧组都是女孩,住着倒是方便。
黎砚知接过前台递过来的房卡,她从来不挑,随手拿了一张,剩下那张扔给几人,一声不吭地背着登山包往电梯那边走。
留下她们几个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
黎砚知平时对她们都不错,可她性格是看得出的漠然,和谁都不亲近,平日在剧组又都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她们或多或少都有点怵她。
钟飞云扫了两人一眼几乎就明白了大概。
黎砚知说话做事都是带着厉风的风格,几人纠结的空里她已经越过大堂在电梯口边等着了。
这家酒店被主办方包了上面几层,大堂里不乏有明星助理以及各影片主创在办理入住,黎砚知穿着件简单的运动服,背着个酷黑色的登山包,穿梭在其中不像是来参加电影节的,倒是像来徒步的背包客。
“你们两个一起吧。”钟飞云将视线收回来,她平日总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说话没什么顾忌,“我是主演,我得耍个大牌和导演一起住。”
两个人瞬间漏出微末的庆幸,欢天喜地地接过房卡,连说话都松快了,“也行,明天就展映了,你俩应该也是影评人和媒体的重点提问对象,正好趁这个时间一起商量一下。”
钟飞云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的展映进行的相当顺利,黎砚知之前接连几次的短片获奖经历给她积攒些许看好她发展的影迷,《蝶变》的展映消息一出,便被她们搬运到不少地方,开票的时候卖得不错,影厅里即便是边角位置也没有空座。
作为此次的拿奖热门,映后的主创交流环节,黎砚知没少被各家媒体争相提问。
圈子里对热点的追逐最为敏感,横空出世、年少成名、各方买股,黎砚知身上的这些标签足够她们写出个爆款推送,谁也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20分钟的映后互动硬生生被各家媒体拖到将近一个小时,比展映短片本身的篇幅时长还要多一倍。
钟飞云站在一边,有些庆幸昨天黎砚知让她选择行头的时候,她从黎砚知那设计师朋友的牌子里选了件利索的女士西装,和这件西装搭配的是双复古风格的球鞋。她悄摸瞧了一眼脚下,眉毛扬了扬,黎砚知还真是神机妙算。
她侧头瞥了眼,黎砚知站在她身边淡淡地回应着影评人的问题。各方媒体大多都比较看好她,甚至连黎砚知的个人身份方面都没有进行深刻的挖掘,专注于影片内容本身,不难看得出她们对她的欣赏。
但黎砚知个人风格过于强烈,自从第一部获奖短片在视频网站小火之后,她在各种平台上一直都是毁誉参半的风评。
果不其然,接近尾声的时候,底下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瘦高个突然抢了话筒站起来,他坐在第一排,短片展映的时候便总是时不时摇头,现下提起问题来也是毫不客气,“我接下来说的话大概不太好听,在来之前就听说过你独特的镜头风格,但看完短片之后我很失望。接连重复的无意义镜头,过于跳跃的画面切换,我没有看出你的什么美学,我只能看出你在情节上的露怯。”
“我可不可以认为,这种浮于表面的怪诞风格,和你那最强大学生导演的标签一样,也是你投机取巧的一种方式。”
场馆里有一瞬间的静寂,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地快门镜头,长枪短炮,像是不见血的审判场。各种响动混杂着扑过来,显得十分咄咄逼人。
钟飞云没见过这种场面,她下意识地握住黎砚知的手腕,黎砚知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漆黑的瞳色在各种铺面而来的闪光之下,像一颗流转着亮色的宝石。
“首先,我不对第三方对于我的定义做出解释,其次,我是否可以认为,主观猜测认作既定事实、单一偏颇的阅片喜好,以及习惯于全盘否定的提问内容也是你作为影评人哗众取宠的一种方式。”
她的语调平缓如水,即便用词比之那人更直白,可这副沉静的气度却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她话里的锋芒。
她身上有着现在的人身上难见的书卷气,这样淡着脸轻狂起来,竟然有些反差的可爱。
瘦高个没想到黎砚知会直接反问他,记者的闪光灯一齐扭转,朝他闪过来,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即辩驳,“这就是我的风格而已。”
太多的镜头对着,他已经不再像刚才提问时那般气定神闲。
黎砚知漆黑的瞳孔漫出三两笑意,轻轻侧点头,难得显出几分狡黠气质,“这也是我的回答。”
出了展映厅钟飞云才总算呼出一口气,“你刚才可真是把我吓一跳。”她很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不过,你反应还挺快呢,我下次得把你这场写到我课题里面去。”
即便钟飞云是学公关的,刚才那种情况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滴水不漏的回答,她再次对黎砚知刮目相看,她心里默然了片刻,在黎砚知剧组的这些日子里,对她刮目相看得次数太多了,她都快刮成眼保健操了。
黎砚知唇角抬了抬,展映厅主创专用进出的门连接的地方类似于后台,她抬了抬头,“那边有茶歇,你要吃吗?”
钟飞云眼睛很明显得亮了亮,她早晨只在酒店楼下随便对付了几口,又连轴四处跑了一上午,现在松快下来还真是有些饿了。见她走了,黎砚知才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拿出手机。
她调出乐一的股市情况。和李铮之前说得大差不差,这次的事情对乐一来说虽然棘手但并不是致命的问题,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来周转。
路原的对话框闪了闪,蹦出几个未读消息,黎砚知的睫毛垂下去,片刻之后才点开那消息。
【砚知,我打听到了。最近西城那边确实有几处顶级楼盘和房产被一齐抵押给了银行。】
她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知道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偷偷调查。】警告了一番路原之后,她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和她预想的一样,李家靠之前丰富的房产盘活了资金链。
本以为是一场滔天巨浪,可一番操作下去,并没有伤及李家的根本。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在沙发扶手上,眼睛恍然流过几分不可思议。会不会,黎秀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搞垮李家,她的这些举动以及她离开的时间点,似乎,是在针对一个人?
那么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她的眼瞳越来越幽暗。
手机再次震动了片刻,依旧是路原的消息,【砚知,东西已经从铮哥的公寓里搬出来了,珀利也已经给你预留了一个月的顶层套房。】
他像是有些犹豫,再次补充了一句,【搬走这事,还需要告诉铮哥一声吗?】
回复他的只是冷漠的简短,【不需要。】
第23章 梦魇
溪南电影节由国内文艺界几个中坚力量牵线, 一直着力于挖掘新锐,虽然在大众层面上名气比不上国内三大,但在文艺圈的分量不小。每年都有不少流量明星争相为它站台, 给自己谋求一个资源置换的机会。
就这样,溪南电影节每年的红毯竟然也热热闹闹的, 时不时还会因为各种合影上上热搜, 几张合影在营销号那里一晚上能编出八百个待开的影视项目。
钟飞云绕着高脚餐桌转了一圈, 这主办方虽然财大气粗, 但准备的茶歇却很敷衍,她随手从里面拿了个常见的, 打算垫垫肚子。
尝了一口,钟飞云便有些诧异地扬起眉角,没想到这柠檬挞看着其貌不扬的,心地还挺善良呢。她往前戳了戳金子, “这小蛋糕再给我拿一个。”她记得早晨的时候黎砚知好像没来得及吃早餐。
接过柠檬挞的时候她顺手从一边取了个纸托, 这才拿着往黎砚知那边走。
刚转过身去,就发现黎砚知对面站了个衣着简便的短发女人。那女人背对着她,瞧不见相貌,但从体型气质上来看约莫30来岁。
其实, 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是会镌刻在她周身的气度里的,钟飞云只一眼便能看出那女人的不凡出来。不是从衣着鞋履这些浅显的层面, 而是松弛的肢体。她一直觉得,潜意识的肢体语言是人类的第二张身份证。
黎砚知熟练地与那人寒暄着, 黑沉的眼睛像一汪浓郁的墨晕。
钟飞云恍惚了一瞬, 即刻便反应过来。虽然她不怎么接触娱乐圈, 但在剧组耳濡目染久了,也知道一些事情。这种场合里, 有些成名已久的大导会来挖掘入眼的苗子,进而扶持培养。
可大导也不是到处捡人。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在如此排外的文艺圈里,有了圈内人的引路与背书,做什么都会比寻常人如鱼得水些来。钟飞云将手里的柠檬挞放了放,很有分寸地停在原地。
“lvy,好久不见。”黎砚知的手腕轻轻从lvy的后背滑落,结束了这个带着寒暄意味的拥抱。
面前的lvy笑容浮在眉梢上,她长了张看不出年纪的脸,整个人有种明亮爽利的气质。
“早就听你哥哥说你也来溪南了,没想到真能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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