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嫦使劲往外挣着,忽然七爷声音不对起来, “小心些,我晕得很。”
没等冯妙嫦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摇晃着往下倒。
冯妙嫦大惊,下意识先护住肚子,以为必摔无疑时,就听七爷嘀咕着,“别怕。”一个打挺带着她翻到榻上,双手始终撑护着她,没叫她挨碰到一点儿。
冯妙嫦压住砰砰心跳,以为七爷是想装病躲过去。
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装下去,却被吓到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七爷已经满头见汗,脸上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无,眼也半合上了。
冯妙嫦慌忙在他额上探了,果然已有了热意。
啥怒气也散了,冯妙忙喊茯苓去找了明大夫来。
恰好明大夫刚和定阳城的那帮大夫给伤患们诊治了一圈回来,就被茯苓拉着过来了。
明大夫之前确实没说大话,他医术很不凡,拿出随身的银针给七爷下了针,没多会儿七爷头上身上的汗就去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夫人放心,等晚上我再来给七爷用回针,保准起不了大热。”
“不用开些药么?”
“不用,是药三分毒,府里的饭食也养人,还是食补吧。”
冯妙嫦就问,“七爷这症候有根治的法子么?说是弱症,可弱症平时看着也都是病殃殃的,七爷和那些不大一样,平时练功夫也不耽误,也没见气弱,怎么使力多了突就不好了?”
刚还一脸自信的明大夫却支吾起来,“这个……这个夫人容我回去琢磨琢磨吧,世上病候不知多少,哪个大夫也不能尽知。”
本来冯妙嫦还没多想,正要叫明大夫下去歇了。
就见西岭一阵风似地打外面跑进来,一迭连声道,“都怪我大意了,该提前想到的,吓到夫人了吧?”
他才和玄字几个说没两句,就听着那里的仆役说茯苓找明大夫去了,以为是冯妙嫦不好呢,撒腿就往回来。
冯妙嫦就知他出去是找玄字的嚼舌根子去了,想也知道他去说什么了。
“你都不带捂一会儿再去说。”
知道她不介意这些,西岭嘿嘿笑着,“不是这几日没说憋着了么。
夫人你歇着吧,要不给七爷挪到书房里间,我在那里守着?”
“我哪也不去。”七爷一下睁开眼,“我好着呢,我和夫人还有话说,你下去吧。”
西岭看向冯妙嫦,“夫人?”
冯妙嫦点头应了,就见明大夫不时拿眼看着西岭,西岭就道,“明大夫没事也下去吧。”
关门的一刹那,冯妙嫦见到明大夫凑到西岭耳边说着什么。
明大夫有什么不能和她说,反要找西岭说呢?
手上一暖,却是被七爷握住手,“咱俩说说话?”
和病人也计较不来,冯妙嫦由他握着手,“你歇会儿,忍冬去熬鸡粥去了,等得了我叫你。”
七爷却不肯,“我真没事,刚就是一阵急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会儿也睡不着,我给你说说东边儿的事吧?”
想着他说说许就睡了,冯妙嫦应了,“那你说,我听着呢。”
“东边儿的战事差不多结束了,整个怀兰和会泽的一半儿已经到手了,我回来时,李琨那边儿已经着手开始往庆平搬家当了。
用不了几日,靖西军就能全部撤出去了。”
好容易想给憋屈都发出去,七爷就给来了这出儿,就跟气鼓了一半儿就漏气了一样,冯妙嫦这会儿真想说话,只给他“嗯”了一声。
七爷却给自己说精神了,“这回咱们在东边收获颇丰,上回打发玄九送回来的那些财物外,这回攻下庆平又得了不少,比上回能翻了三番。
陈俶的家底确实丰厚,缴获的这些只是他匆忙跑路来不及带走的。”
“陈俶跑了?”冯妙嫦忍不住问道。
她还记得马市上那位目中无人的杨茂,能容着外甥这样,可以想见陈俶做人如何了。
七爷见她肯理人了,忙详细给她说道。
“陈俶往北投了袁家,撒尔人在这边虎视眈眈的,咱们暂时还不能和袁家对上。”
难道没有撒尔人的威胁,他还想和袁家对上?
袁家可是齐王的外家,大熙三成的兵马都在人家手里,西边这几家军镇绑一起在袁家面前都不够看的。
也是,这人怕过什么?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
且现在陈俶投了袁家,报仇心切下必会想尽办法说服袁家对付七爷,有点防备也是好的。
连带着想起一事,冯妙嫦问,“是陈俶给撒尔人报信说石奎跑了的吧?石奎离开是不是他的手笔?”
七爷眼里带了冷意,“给撒尔人报信的该是陈俶,可能叫石奎离开的唯有袁家。”
“那石奎现在?”
“他这会儿在高陵城呢,不过很快他就呆不得了。”
“你要给他赶出河西?”
“原想他呆在河西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他又还算识相,等后面给他收过来守河西也好,这会儿却是不能够了。
东边咱有了怀兰和会泽的一半儿,这回又给来犯的撒尔兵歼了,西边儿咱的地儿也能扩出不少,正好给河西都收回来连成片儿。
这样西边儿到古田城一路都是咱的地儿了,你不是想开羊市,暖锅铺子,还有那什么歌舞楼么,随你往哪里开,再不用顾忌哪个。”七爷语气里带着讨好。
于她生意上头确是好事,冯妙嫦这会儿却不想顺着他说话。
只说道,“石奎虽可恨,可他走时在军营里留了不少兵器和弓弩箭矢,靠着这些我们才守住了城,他也算良知未泯,和陈俶又不同。”
七爷立时应道,“我不对石奎下杀手就是。”
“只是我的妇人之见,七爷回头还是和闵先生几位商量后再行事吧,别耽误了七爷的大事。”
“这不是咱家的事么,当然要咱们两个先商量妥了,闵先生他们且都要靠后。”
冯妙嫦还是没接话,转问起了别的,“你这回在东边又招了多少人?”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夫人。”七爷就笑,“挑挑拣拣又招了万来人。”
那他现在就是有一万六千兵了。
冯妙嫦心里估算了下,上回玄九送回来的财物折成银子能有五万两,这回翻了三番就是十五万两银,两回加一起就是二十万两。
是冯妙嫦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巨巨富的银子。
可只按七爷现在的人马算,这些银子也只够维持两年多。
石奎都有三万人马,七爷现在占着这么些地盘,想要守住,五万人都是打底的。
他后面还得大肆招兵才。
就只五万人,二十万两银子都不够一年的开销。
所以养兵就和养了吞金兽一样,花钱如流水都不足以形容。
原以为一年赚十几万两银子就够了,这下她得朝着三十万两使劲儿了。
真是永远都赚不够的银子!
冯妙嫦眼神又不好了,瞅着七爷,“我怎么赚银子也赶不上你花的快呢!”
七爷摸摸鼻子,“这不发了笔财么,怎么也够挺一年的吧?”
冯妙嫦哼道,“那一年后呢,你带着你的人喝风呐?”
七爷给她作揖道,“往后全赖娘子养活了。”
冯妙嫦斜他一眼,“巧言令色。”
七爷只管朝她笑着,冯妙嫦还能对个病患怎么着?
“玄一玄六他们还在东边儿?”
“我给玄一留了五百骑,两千步卒,让他和靖西军一起给庆平最后那点事了了,再从李琨那里接了会泽和怀兰,就让他暂时先守在那边儿。
玄六带着新招上来的一万兵在路上,没两日就回来了。”
夫妻俩说完这些,外头茯苓说膳备好了。
这两日满城的人都在守城,什么买卖都停了。
满府的人也都是在外头忙到这会儿才陆续回来,一时半会儿的很多都不凑手,食材就更不齐全了。
只有河套羊肉是现成的,鸡粥外,忍冬再配了些青菜丸子这些给上了羊肉暖锅。
七爷见了说什么也不肯吃鸡粥,说自己就是没吃好的饿出来的毛病,来顿饱的比什么都强,非要吃羊肉锅。
看他盯着暖锅的眼都要发绿了,和饿了多少日子的狼一样,怪瘆人的。
没法子,冯妙嫦只得又叫茯苓去问了明大夫,明大夫说了吃上不用忌着,这才放心。
这顿估计是家里吃的最简易的羊肉暖锅了,原以为挑嘴的七爷会嫌,不想他吃得头都不抬,中间还盛了好几碗汤喝了,配着暖锅,他吃了三张老大的面饼。
还真像他说的,吃了顿羊肉暖锅七爷就一点看不出虚了。
要不是傍晚时明大夫又来给他施针,冯妙嫦又要怀疑七爷是装的病。
燕府再大, 也住不下四千多人马。
现成的也有地方,东门外石奎那两万兵的大营里管什么都是齐全的,背着行囊住进去就好了。
所以, 只留了二百骑和原来守府里的一百兵, 都去了东门外大营里。
府里开庆功宴,大营那边也都由队正们领着开宴。
也弄不来什么,现成的只有河套羊,所以晚上的庆功宴还是上烤全羊。
河套羊肉谁会嫌腻,尤其是打东边回来的兵将们,想想七爷见到羊肉暖锅都绿了眼,就知道那些会是什么样了。
对肚里缺油水的来说,没有比烤得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更解馋的了。
守城的那些昨晚都吃了顿,听着今晚还有顿烤全羊,也还是盼着。
给大营里送去八百只羊,叫钱来跟过去看着烤。
府里烤了五十只羊, 忍冬又领着灶房的人用现有的食材做了几样菜端上来,府里就开宴了。
留府里的人就看见,东边回来的这帮啥也顾不得, 就是埋头猛吃, 就连闵先生和丁先生都是如此。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冯妙嫦察觉到玄字的几个总往她这边瞅。
待她看过去,又赶紧掉头, 也有调头不及时的, 就小心再小心地朝她笑着, 倒像是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回府的时候还好好呢,怎么歇好了再见就成了这样?
不用想, 就是西岭去嚼舌根引出来的。
她不就和七爷吵了几嘴么,西岭倒是怎么说的,会叫玄字的几个成了这样?
这还没完,没多会儿,闵先生和丁先生又开始不时往她这边打量。
和玄字他们的躲避和小心不同,闵先生和丁先生的眼神里都是赞许和欣赏。
冯妙嫦当然感觉得出,和纪先生先前一样,闵先生和丁先生对自己不大认可,对她抛头露面掌着七爷里外的那些事颇有微词,觉着不合规矩。
现在两人明显是转变想法了,该是纪先生之功。
这样很好,大家目标
一致才好一起往前奔呢!
西岭也正拉着玄字几个说这事儿呢。
他朝玄三伸手道,“赌输的十两银子该给我了吧?”
玄三却不肯认,“瞧着闵先生那样必也应了留下来,怎么就是我输了?”
西岭笃定道,“心里应了嘴上没应的就不算。”
玄三觉出不好,“你怎么知道?你问了?”
西岭得意地笑了,“这还用问么,七爷哪会直接问出来,闵先生又比纪先生含蓄,两边一般是心照不宣就行了。”
玄二,玄四几个都同情地看着玄三,“你也傻了,西岭没赌七爷赢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论知道七爷,咱们捆一起都不如他。”
“白净脸最奸诈了。”玄三咬牙瞪着西岭,憋屈认输,“散了宴你就和我拿银子去。”
西岭就对在座的玄字几个道,“回头用这银子请兄弟们吃酒啊!”
玄三笑骂道,“少假模假式的,就品鲜楼的菜还能有咱府里的好啊,你要往哪里请?”
西岭很是瞧不上地看着他,“谁说要出府来着,我用这银子买忍冬喜欢的小玩意跟她讨个情,请她给我整治一桌席面儿,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忍冬整治的席面,挤破头也要吃啊!
玄五怀念道,“还是路上那会儿好啊,天天都能吃上忍冬的菜,现在等闲也吃不着了。”
玄三回来的最晚,算上今日也只吃过两回忍冬做的菜。
这会儿西岭说请忍冬做菜,玄三过来亲热地搭着他的肩头,“早说呀,十两够不够,要不我再给你添十两?”
西岭一把挣开他,“忍冬跟着夫人管着多少银子的进出,会瞧得上十两银子的物件?她能应我,看的是咱们的交情,懂?”
边上玄二又谨慎地冯妙嫦那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道,“你说夫人不会嫌咱使唤她的人不乐意吧?”
几人凑一起大眼瞪小眼的,都不太把握了。
实在是,听西岭说了夫人指着七爷好一个骂,七爷非但就那么受了,还先低了头,他们就觉着府里把头的不是七爷了,而是夫人。
这会儿玄二一说,都犹豫起来,跟西岭道,“夫人的人哪敢随意使唤呢,要不还是算了?
西岭没想到几个是这么没胆的,“至于么,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咱只要不惹她生气,些许小事她才不会跟咱们计较呢。”
玄字的几个一起点头,“是呢,我们一直都对夫人很恭敬呢。”
不说兴元帝了,大师都管不住的七爷,就在夫人面前服软低头了,怎么想夫人都是那个……深不可测的。
见这鹌鹑一样的几个,西岭都不想说话了。
散宴回了松风院,还像下午那会儿,七爷和冯妙嫦分头在更衣间和里间洗了出来。
里间还在收拾,两人歪在外间的榻上说话。
七爷就对冯妙嫦道,“衣裳不急,先叫给我带回来的袜子洗了,我明儿还要穿。”
这人从来就是给什么穿什么的,这又是怎么了?
“新做了那些袜子还不够你穿么?你带回来的在外头穿了那么久,不带要了。”‘
七爷一下坐起来,“扔哪儿了?叫赶紧收回来。”
“你又为的什么?要不我喊明大夫再给你看看?这不起热了,是不是病灶转别的地方了?”
“我不是心疼你赚银子不易么,好好的袜子怎么说仍就扔的。”
“你要连带着问你带的衣裳扔没扔,我就信了。”
七爷别扭了一下,终不能自己去找袜子,只得说了,“就那六双袜子得找回来,我穿习惯了,别的都没这几双合脚。”
“哪六双?”
“不就……你给我做那几双么?”
冯妙嫦不理解地看着他,“不能吧,你现穿的可是晋王府里出来的宫女做的,她们的针线才叫好,我就没见过比她们针线好的了。
我那几双是晚上抽空做的,你没见纹样都没绣一个么,和人的根本没法比。”
七爷却一口咬定,“针线好管什么用,好穿才行。咱俩一个被窝睡着,只有你比量出来的最准最合适,你说是不是?”
这人打东边回来,说话更见粗放了。
冯妙嫦嗔道,“孩子听着呢,别什么话都往外冒。
还有,你又不是脚没长好,我做的也好,那几个宫里出来的做的也好,都是比量你的旧袜子做的,要不合脚就都不合脚。”
七爷还是一副不能苟同的样子,“那也不一样,自家婆娘就是不比量也是有数的。”
冯妙嫦这会也明白了,这人就是想穿她做的袜子。
想想那些宝石珍珠,想想他打仗还不忘留着慕容连换赎金给她用,想想刚他犯病晕倒了还记着不叫她磕着……
虽然他有种种不好,有时真让人恨的牙痒得不行,可他的好也是实打实的抹不掉。
“那行,袜子就我给你做吧,说好了还是素袜,我真没功夫做精细活儿。”
“男人要什么花里胡哨的袜子,我就瞧着素袜好。”
冯妙嫦笑着横了他一眼,“哟,七爷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七爷趁势挪过来和她靠一起,“再不会讨欢心,我怕这屋就没我立脚的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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