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久盼着东来的胡商们会算开这笔账的。”
“得冯大掌柜如此高看,我心甚慰!”扔了折扇,七爷抚掌大笑,“以后我只管攻城掠地
,后面的都交给你了,咱们定会无往不利!”
西岭心服口服,于赚钱之道上,他觉着冯掌柜能甩别人八百里都不止,也太有招了!
只要说到赚钱的事,冯妙嫦别的都能忽略了。
也忘了她将才还和七爷谈两人的婚期呢。
“那七爷这阵子可要给名号扯大点传远点儿,给咱们要开商路的事儿也传出去,只要有一个胡商找来咱们给好好护送去,后面就不愁源源不断的胡商了。”
七爷精神大振,“明儿大早我就走,你等着就是!”
妙嫦想起昨儿还劝他留府里将养两天呢,这会儿赚钱心切,只一日就让人走,好像凉薄了些。
“也不急于这两天吧?七爷还是将养好了再走不迟。”
七爷勾起嘴角,笑若怒放的春花,本就昳丽的容色更加艳光逼人,那点病容更添了几分楚楚风流。
“等西岭找好日子我就回来,那会儿我会多留些日子的。”
花不迷人人自迷,冯妙嫦只一眼就赶紧错开眼。
这又听出他话里的别样意思,羞窘之下一刻都不能多呆,“那七爷多保重,我那儿还得去看铺子怎么收拾,就不坐了。”
跟后面有凶神恶煞追一样,一阵急风似的刮出了书房,离开了听风院。
回到青玉院自己理事的屋子,茯苓正好忙完她那一摊,这就送了凉得恰好的茶和点心进来。
冯妙嫦这才觉着焦渴得厉害,身上也乏累的不行。
径自走到临窗的榻边,蹬掉鞋子就歪靠在那里,都等不及茯苓给托盘放下,她端过茶瓯一饮而尽。
主仆三个做了男人的装扮行事这么久了,可也没到这等豪放不拘的做派啊!
茯苓再是心大都觉出不对了,“小姐是有什么事了么?”
冯妙嫦又掂了块点心吃了,这才寻常聊天一样说了,“没什么大事,等几日我和七爷要办婚事,西岭找过来,你和忍冬看着同他商量吧!”
“小姐你说真的!”茯苓失声惊呼,见她肯定点头,一下慌了神,“我这就去找忍冬来!”跌跌撞撞着跑去厨房找能做主的去了。
天要下雨, 小姐要嫁人,贴身婢女又能做什么呢?
看到冯妙嫦拿回来的那一匣子珠宝,有金镶珊瑚珍珠镯子, 玳瑁镶金嵌宝头冠, 嵌金刚石指环等十几样,都是西边蕃国的首饰样式,虽和中原首饰风格迥异,却另有异域之美。
首饰上头镶嵌的珍珠和各色宝石最小的也有拇指盖儿大,成色也好,都是中原难见的。
这两个月来练出的鉴货的好眼力,只打眼一番,主仆三个就能估出,这一匣子首饰拿出去至少能换万把两银子。
二嫁还能有这样高的聘礼,且还是对方倾力而出,冯妙嫦心里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当初裴家下的聘礼, 林林种种加起来能值六千两,引的冯家上下交口赞叹。
正是因为裴家聘礼给得多,冯家不想跌了脸面 , 才咬牙给她凑了差不多二千两的嫁妆。
徐夫人于面子功夫上是绝不会输人一等的, 所以裴家给的聘礼就是拿到洛安城世宦人家里, 也是上份儿的。
也是洛安城的世宦人家里,除了糕饼茶酒外,聘礼都是怎么来的再怎么返回去, 徐夫人所以出那么大份聘礼, 想的该是裴家也不亏, 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儿。
何曾想到冯家会豁出脸面给聘礼全都留下了!
等到她和裴三郎和离的时候,虽说世人眼里是她失了妇道, 可毕竟是迫不得以下的所为,裴家要索回聘礼就不那么好看了,连带着名声也会有损。
不然徐夫人那样精明不肯吃亏的,又怎会白送冯家那样一大注财。
“小姐,这些拿了就不好退回去了吧?”茯苓迟疑问道。
忍冬白她一眼,“有什么退不回去的,退了离开这儿不就行了!”
忍冬看着怔然坐那里不知想什么的冯妙嫦,“小姐你想好了?真要嫁……七爷?”
“七爷不好么?”冯妙嫦反问道。
忍冬直言道,“若不看门第,七爷比姓裴的要好,可小姐是贵家出身,七爷这里……将来也没个定数,我替小姐委屈。”
冯妙嫦宽慰她道,“再嫁还能得万多两的聘礼,这要说委屈人该说我矫情了。”
忍冬摇头,“小姐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茯苓也瘪嘴道,“以小姐的品貌,能管家理事,又是赚钱的好手,想再嫁,找个家境稍差些的举人进士还不是一划拉一大把,有三老爷和几位郎君在,那一家还不得看小姐脸色过日子。”
说完又补了一句,“七爷脾气又那样,小姐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
忍冬难得附和她道,“是呗,七爷可不是会体贴的,还要跟着担惊受怕的,从会泽往外跑的那回,我和茯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什么举人进士一抓一大把,可不敢外头乱说,人不得笑我一个和离妇人怎么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冯妙嫦苦笑道,“且你家小姐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想想又道,“到时若哪里苗头不对,你俩就先回父亲那里,上回是我思量不周,后面再不会叫你们没了下场。”
忍冬和茯苓哪里肯,呜呜哭着发誓道,“说好了叫我们一辈子陪着你的,小姐你不能言而无信……”
引得冯妙嫦也掉了泪,主仆三个拥着哭了一回后,倒觉着豁然开朗了。
陡然升了万丈豪气,冯妙嫦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就做个匪婆又如何,千难万难,咱们遇山开山就是!”
忍冬和茯苓脆声齐应了,“小姐做匪婆,我们就跟着做匪窝里的丫头!”
心忽然就定了下来,换个方向想,觉着也没那么糟了。
“虽说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毕竟又隔了一层,还是自己的家小更亲,在人屋檐下看眼色的日子不好过,还真不如这样在外面自在。
这边就七爷脾气酸些,别的哪个不是敬重着小姐,且小姐嫁了七爷,七爷总要收敛几分吧?”说到这里,忍冬也觉着不错了。
茯苓说了大实话,“在裴家小姐谁的脸色都要看,这边只一个七爷,瞧着他往后也不是常在家里的,银钱还都是小姐赚着把着,不总遇上兵乱,日子多自才呢,小姐这回嫁得比上回要实惠!”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冯妙嫦和忍冬都被她逗笑了!
于是回枕霞轩用过哺食后,冯妙嫦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
虽说再嫁随己,可这样的大事她自己就决定了,心里难免心虚忐忑。
和家里当然不能说她是为着给七爷化解劫难才许的嫁,就算是为着报救命之恩,于家人也太难以接受了。
斟酌一番后,恰好冯升就是为躲兵乱才匆匆走的,也是事实,冯妙嫦就添添减减写了兵乱中她和七爷先共乘一骑,后又共坐一车,朝夕相对了七日才到的河西。
按她的想法是再不准备嫁了,可如此情形下,想留在河西不被人戳戳点点议论,只有嫁七爷一途了。
好在七爷也是有担当的,先求亲免了她的尴尬不说,还给了她万两的聘礼,于内于外都保全了她的脸面……
洋洋洒洒写完了,才发现竟写了十几页出来,折起来很厚的一沓。
封好信封,冯妙嫦打发大翠拿去给西岭。
昨儿西岭就说了,往后要往家里寄信就交给他,他那边有七爷专门传递消息的通路,往庐州寄信至多不超过十日。
快了一个月还多,所以虽然会叫七爷和西岭猜到她这是和家里说婚事呢,冯妙嫦还是忍着臊叫送过去了。
在洛安的时候还好,不论是往庐州还是往凤翔,信件一个月就来回了。
在裴家日子难挨,她每月全赖家里的来信才能支撑下去。
到了河西后,她叫贾大问了邮驿,往庐州去封信再收到回信,三个月时候都怕不够。
为这个,她暗自难过了几日,思亲之情更甚。
现在二十多日就能和家里互通有无,比在洛安时还方便,冯妙嫦忽然就觉着河西也没那么荒僻了。
信里给家里说了她要再嫁的事后,她还问了大兄和二兄的情形。
明年二兄要参加乡试,后年大兄要参加会试,两人埋头苦读之余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妹妹的婚事,只看徐夫人在和离时对自己的赶尽杀绝,冯妙嫦估摸着妹妹和徐家的亲事徐夫人应该已经找由头给退了。
冯家本就没落了,三房在冯家又不显,妹妹这样被退了婚,再谋婚事就艰难了。
这也是冯妙嫦最过意不去的,本想给妹妹谋个好亲,将来姐妹俩同在洛安也有个照应,结果
反害苦了妹妹。
只能寄望于后面大兄和二兄都中了,父亲再更进一步,就如茯苓刚说的那样,给妹妹找个家境稍差些的举人进士嫁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有父兄撑腰,她这边再给多贴些嫁妆,怎也要妹妹过上舒心安稳的日子才成。
思来想去,冯妙嫦在信里也写了,说妹妹才十六,好饭不怕晚,索性等两年再谋亲事。
她相信家里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关于七爷应下给父亲升五品的事,冯妙嫦还是不准备应。
虽说她和七爷成了一家,将来齐王要成不了事,她也要跟着七爷一损俱损。
可她现在对外是死人一个,她出事是牵连不到家里的。
如此,家里正该置身事外,富贵险中求的事儿还是能不沾最好。
听风院里,西岭很快就翻好了黄历,圈了几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给七爷过目。
“七爷,冯掌柜都允了早些办,不如就六月十八日?”
“今儿已是是十二了,还剩六日不到,走六礼都不够,爷干不出这样事来。”七爷往后点到,“就二十八吧!”
西岭也醒过来,虽说这会儿七爷就是明媒正娶了,将来回去也不会做数。
可走了六礼的终究不同,后面论位次的时候,他和玄字那帮正可借着这个帮冯掌柜往前争一争。
“那我就按这个日子操办起来。”
歇晌都省了,西岭这就给仆役们都招集起来,
府里开始忙活开来。
他又颠颠跑去枕霞轩和冯妙嫦说了。
上午看西岭着急的样子,冯妙嫦已做好了没几日就办的准备,她还猜着会是十八日呢。
这会儿听着是六月二十八,意外后,心里却熨帖的。
现成的机会,西岭当然要给七爷卖好,和冯妙嫦说了都是七爷的体贴。
离了枕霞轩,西岭赶紧打发人去请定阳城里最有脸面的官媒,一个下午给纳彩问名两礼走了。
很快府里上下都知道七爷和冯掌柜要办喜事了。
随着媒婆离开,没多会儿府外头也都知道了,等傍晚的时候 ,定阳城里差不多都听说了,燕七爷要娶他那和离归家的表妹了。
风尘仆仆赶来的玄一,玄二,玄十三人,在定阳东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就听人在说这事儿,给三人听得一脸懵。
再三问了是燕汲燕七爷没错 ,三人还是有些不大确准。
七爷的表妹不都在洛安么?没听说他还有和离的表妹呀!
就不认那门婚事,七爷什么闺秀娶不到,何至于娶个和离的!
三人进了府,一照面见到迎出来的玄五,别的先都没问,揪着他就问这事儿。
玄四早和府里这些玄字的通了气儿,玄五迎出来就是怕玄一三个见七爷时多嘴说些不该的,赶在三个见七爷前说这事儿呢。
听玄五说完,玄字的一向共进退,玄一三个虽还没见到冯妙嫦,已认下她了。
见了七爷后,又拜托了西岭,玄一,玄二,玄五,玄十跟着西岭来枕霞轩给冯妙嫦见了礼。
至此,西岭和玄字跟冯妙嫦改了态度,说话行动间当她半主待的意思。
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用过朝食, 留下西岭和玄十守着家,七爷带着玄一,玄二和玄五准备出发。
如此, 玄字的十位, 只有玄三还在外头给七爷办事,得过阵子才能来河西。
听外头走了一圈回来的贾大说,定阳城里好些人都等着瞧她和七爷的下文呢,就吴记那帮人都和贾大打听这事儿。
问到外面人都议论些什么,贾大却支支吾吾说的含混不清的。
冯妙嫦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不外是她一个和离妇人配不上七爷这些话。
也是,才和外头特意表明了她是七爷和离后投靠来的表妹,表亲外两人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转头她和七爷就要办婚事了,你说当初费那个心思干嘛呢?就为了给定阳城人提供谈资么?
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闲言碎语冯妙嫦哪会放在心上,该干什么不耽误。
冯妙嫦发现了, 她越是大大方方的任人看,别人反说不出来什么了。
所以,七爷出门时她也没避着, 跟着西岭他们一起送出了府门外。
只是从昨儿开始, 在西岭和玄字这帮的带动下, 她在的场合,这些人都要退到她后面。
这会儿也是,又都给她让到为首的位置, 让她和七爷站到了一起。
说是要大方给人看, 可这样活脱脱一副送夫出门的场面, 冯妙嫦还是有些臊了。
七爷今儿不知咋了,平时多不耐烦这些的, 众目睽睽之下,非得来句“到日子我就回来”才上马走了。
玄一,玄二,玄五三个也是,齐刷刷跟冯妙嫦拱手后才上马追上了七爷。
冯妙嫦极力压着,脸上还是起了红云。
还好远望着看不出来,她扮出的气势没倒,外人看着她还是那个大气疏阔的冯掌柜。
回了青玉院,冯妙嫦先给贾大交代了暖锅铺子要如何修缮布置,贾大领会明白了就先忙这一摊子事儿了。
镖行得瞧七爷能在西边儿打出什么样的局面才能开起来,这阵子也不好闲着,就正好快着些给暖锅铺子张罗开张。
外头的事有贾大带着人忙活就行,内里就叫忍冬茯苓带着王富在府里挑暖锅铺子里的厨工和伙计。
八个人历练了这么久,其中最精干的赵兴派去了洛安城,暖锅铺子的掌柜的就挑了王富。
剩下六个,冯妙嫦后面都有一摊子事要分派。
人手还是很不够用。
现成的有西岭这个会调理人的高手不能白放着,冯妙就嫦拜托了西岭帮着多选些人手教出来。
西岭二话没说就应了,转头就去找牙行买人。
关键处的差使,西岭都是用签死契的,活契的再有本事,他都不予考虑。
之前冯妙嫦还觉着不必非这样,可随着买卖做大,很多门道都不能漏出去,还真是只有签死契的人用着安心。
分派完,茶还没喝上一口,柳八又找了过来。
柳八从见了裴老娘子后,每日都要抽空往裴老娘子那边走动。
他脸皮厚,裴老娘子撵他,他就撒娇放赖地抱着门框子,裴老娘子嫌难看,也就由着他去了。
待他却不复从前。
那会儿是当亲孙子待,虚寒问暖关怀备至。这会儿就是好姐妹家的孙子,客气来往着就行。
为这个,柳八没少跟忍冬茯苓面前嘤嘤哭着道后悔。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没珍惜,现在这样也是他该受的。
再是好姐妹,忍冬和茯苓也偏袒不来,只教他诚心所至金石为开,没有取巧的道儿。
见他过来,冯妙嫦问道,“你大早上不是去裴老娘子那里了,怎么就回了?裴老娘子不是不撵你了么?”
柳八娇媚笑着,“裴阿婆打发我回来请掌柜的去她那里一叙。”
那日见过,判定裴老娘子是高门大户出身后,冯妙嫦就对裴老娘子好奇得很。
这会儿稍有些闲暇,遂跟着柳八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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