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么想想,果然很辛苦呢...”不二掂着手中的网球叹了叹,看少女还是不动,恢复笑脸也弯了腰:“呐,对吧,及川?”
“…诶?”少女恍然回神,将鼻端靠上胳膊,含含糊糊应着:“嗯…嗯…”
“……”不二睁了睁眼,又不着痕迹的闭上,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呐,及川,你有镜子么?”
“…诶?啊?”少女脑子短路了一下,又转了转,直视少年很正经道:“那个,要照妖用么?普通的恐怕不行…”
“……”温润少年嘴角轻抽:“…不是…”
“唔…刚才的风是大了点…不二前辈是要整理发型?真是关注外在形象啊…不过前辈,头发乱了我通常直接用手扒拉,所以没法提供你这种道具…哎,这么说来,大众偶像的确很辛苦啊…”
“……”不二失笑半响,想伸手揉上某人的发顶,却在侧头的一瞬间,停了动作,嘴角的笑意渐渐清浅…
“当然,前辈如果很介意我就当没看到你刚才迎风招展凌乱不羁的模样…其实还颇有气质的…”下方有人依旧絮絮叨叨顺便警惕的盯着那只手:“那个,选择性失忆我还是做得到的不用拍晕这么残忍吧?”
“……”他当然不会那么残忍了,不二抬手立掌,淡定的向后招呼道:“哟,Tezuka~”
“……”少女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忆及前车之鉴,忍住条件反射,横眉竖目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不二前辈,虽然单纯如我可你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中同一个圈套么?!”
“……”不二笑而不语…
某小娃瞧着十分愤慨,索性捶地明志以示清白:“这、这简直侮辱我的智商!”
……
事实说明,有人在特定时期的智商的确是用来侮辱的…
事实还说明,高手出招从来都是屡试不爽而且花样百出的…
事实最终说明,若无准备永远不要和腹黑斗智因为会死无全尸…
那么…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有人冷道:“不二,50圈!”
事实是,有人笑曰:“呐,手冢,我捡到你用力过度打飞的这两球了,真有纪念意义。是吧,及川?…及川?”
事实是…自诩逃跑迅速淡定自如的某人,在那清冷无波的声线流淌而来时,便宛如时空乍然定格,立时僵作木桩,生生杵在原地,免费供人围观…
……
原想得寸进尺围着某木桩绕两圈并发表感言的温润少年,在某冷意透骨的目光下,很识时务的退场,乖乖领罚去了…
一路回程,不二把玩着手里的网球,走得极慢…
终于,在确定怎么发声那儿也听不到动静的情况下,不二停下脚步,转过头,笑道:“呐,要一起走么?阿乾?”
后面有人呛了一声,从暗处现身,推了推平光眼镜,强自镇定:“好,好啊…”
不二等着榴莲头少年挪到他右侧,开口揶揄道:“不留守观察了?”
“…不、不了。”想起自家副部长那差点将他炸出藏身地的冷如冰窖的示警一瞥,乾打了个哆嗦,裹紧衣领,再瞅瞅身边温雅出尘笑意不减的少年,不由开始深入反省自己最近蹲点技术的隐蔽性与安全性…
“…呵,也好…”不二敛眸想了想,叹道:“虽然不能听到及川要说的话有点可惜…”
“恩,的确啊。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来找手冢的可能性是98%!”数据狂也很肉痛的翻着自己的数据本,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身边的少年,眼镜一片闪光:“不二,你和及川聊了那么久就没问出点什么?”
“……”不二脚步轻顿,斜过一眼,斜得乾脊背发凉冷汗淋漓险些弃笔而逃后,又将面部表情调试得很温和:“你不是听得差不多了么?乾?”
“…咕噜…”乾艰难的咽下卡到一半的唾沫,在数据和生命间徘徊许久终是败给了崇高的职业精神,置生死于度外般开口:“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漏掉了前面一大部分…再加上取景角度问题看不清楚…其实我是想问,你要镜子干什么?”
“…哦?听到这个了?”不二再度将榴莲头少年上下扫描了一遍,然后将视线从抖如筛糠却死撑不倒的某人身上转开,进了球场:“这么说,一会要来一局?”
“……”阿乾少年忍辱负重权衡许久,咬牙狠心道:“好!你说吧!”
“恩…这个,镜子嘛…”浅发少年在数据狂闪烁的眼镜片下,慢条斯理的拖长音后,笑得花枝招展好不灿烂:“当然,是用来照人的了…”
“……”废、废话?!
“撒,一会球场见吧,阿乾。”
“……”数据少年默默吐血,默默从血地里爬起,再默默盯着前方施施然离去的某腹黑熊,默默抖手,在本子上记下仇恨的一笔——不二周助,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实则乃照镜自赏无敌自恋男是也!!!
被编排腹诽的某人,一个喷嚏都没打,继续健康的在青春的跑道上肆意受罚着…
只是,在接近场外树林时,不由放缓速度…
……
或许,该让她看看的吧?
当不经意提及那人时,她有着的,那是怎样的神情啊…
一点迷茫,几丝慌乱,却依旧藏不住那大片大片弥漫而来的温柔…
那样…幸福…
……
而那人…若是见了那样的她…
还会有与他四目相接时那般难掩的寒流与波澜么?
……
劲风扬起少年浅色的发梢,泄露了稍许叹息与怅然…
不二淡笑着别开眼,看着前方天色,提了速…
跑道上奔腾的热度,并没有扰乱树林间难言的氛围…
被遗留下来的两人,还在僵持着…
那是连呼吸都奢侈的静寂…
终于,茶发少年低着头,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仿佛净水投石,霎时带起了一股径流,扩散开来…
感应到后方动静的少女脊背一僵,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半响,强忍住直接跑走的冲动,犹豫着慢慢转过身,墨发遮颜,看不清表情…
少年轻顿片刻,继续走近…
脚步声稳健而有节奏,清晰的回荡在四周…
吧嗒…吧嗒…
直击心脏…
某人支撑不住,终是低鸣一声如中弹般捂住胸口蹲地不起…
少年在五步开外僵住,想上前却被少女用手势止住,眼神一乱,刚要开口…
懒音磕磕绊绊,却抢先打破了沉默…
“我、我说啊…手、手冢…前辈…你、你就、就不能走得不要那么让人产生强烈共鸣么…天…我的心脏呐…不、不行了…它、它快蹦出来了…”
“……”手冢瞧着某人那黑漆漆的发顶和挥舞得死快的手,渐渐松了神色,缓了口气:“…抱歉。”
“厄…不抱歉不抱歉…”少女顺着呼吸,没胆子起身正对某人容颜,继续抱着膝盖盯着地面嘟囔:“我、我就、就是抵抗力弱转嫁压力随便叨叨…不、不用理我…”
“…恩…”青学帝王无意识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用力握紧手心,盯着少女,直奔了主题:“你…找我有事?”
“……”少女闻言差点以头抢地,勉强稳住阵脚,支支吾吾:“什、什么?我,我明明还没找,不、不对,我是说…我是路、路过…厄…也不对…”
“我以为,”听着某人语无伦次声音渐弱,手冢淡定敛眸,轻道:“昨晚之后,你更不会出现在这。”
“……”照昨夜那丢人情形估摸着能躲上三个月而此刻却正自投罗网的某人,被这依旧正经严肃毫无半点指责或戏谑的语调,呛住了…
“不过,”茶发少年像是想起什么,又抬眸:“及川,翘社不对。”
青学帝王的语气隐有不赞同,似乎能想象那细长的丹凤眸上微蹙无奈的俊秀眉宇,一如既往的严谨克制…
“……”少女哽了哽,心虚的揉上刘海,结巴许久才抠出几个字眼:“…其实,也不算翘社…有请假…风间她…说帮我把关…那个,我很快回…厄…”
磕绊懒音被头顶一双手传来的温度,击退了…
那般轻柔而小心的触碰,夹着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僵硬和颤抖,连带那微冷的声线都像是被软化了…
“对不起,让你这么困扰。”
熟悉的气息从上方飘来,若有若无,却安抚人心…
少女怔怔的,缓缓抬头,正对上少年的眼眸…深邃而清和,却像藏着五光十色的潋滟风清,只为一人流露,这般美丽逼人…
“你动作慢,没关系,我来就好。你不要急,也不要怕。”
少年这么说着,平静而坚定…
一如那日下午,他如此问她:不离开,可好?
简洁直白,却那样的认真…
仿佛若是敷衍而过,那便是亵渎…
少女垂头,咽下一口热血,紧紧抱住膝盖,遏住心底某处升腾而起的激烈暖流,想起过往那些她满心欢欣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的事物,有些恍惚…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懒意,却还是很欠抽…
“…呐,前辈,我好像…要搬家了…”
空气,在那一瞬,冷凝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