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泽亦然,他推开御医,掀开了车帘。
然后,他看到了一脸苍白,唇色泛紫的宁安楚。
他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不!”储检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
楚怀泽抬头,把眼里的泪意敛去。
“华冲,把大殿上的那个冒牌货打入天牢。”
“是!”
“朕要亲自送大将军去法华寺,朕要以国礼厚葬大将军。”
楚怀泽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工:“尔等,随朕一起送大将军入法华寺。”
储检艰难跪好,和众人应了声:“是!”
“圣上,老奴把宁夫人也带来了。”华冲轻声说道。
楚怀泽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一并打入天牢。”
“是!”华冲立刻吩咐人去执行楚怀泽的命令,他就不走了,他要送大将军去法华寺。
楚怀泽安顿好宁安楚,又命令禁卫军守着法华寺后,带着人回到了皇宫。
“把那个冒牌货和宁氏带上来。”
宁夫人这会儿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平日里的雍容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当年宁安国临阵出逃,她就觉得天塌了,根本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
要不是安楚站出来担起了原本属于宁安国的责任,大将军府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她从来不知道女子也可以为国出征,女子也可以扬名天下。
在她的眼里,女子应该贞静贤惠,相夫教子。
宁安楚在外征战的这几年,她心里一直不安定,每天都在盼望着宁安国回来,可以担负起出征的重任。
这样,宁安楚也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
这样,就没有人会知道,大将军府曾经冒天下之大不韪,李代桃僵。
宁安国回来后,在她面前说过好几次,说宁安楚就是借着他的名头成为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成了楚朝百姓心中的战神。
若不是他那会儿要去追回心上人,现在这一切的荣誉都该是他的。
他言语中对宁安楚若有若无的敌意,宁夫人不是没有听出来。
但她觉得,宁安国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如果宁安国没有走,宁安楚早就被她安排着嫁人了,怎么可能成就如今的战神之名,声威赫赫?
果然啊,好日子过得久了,宁夫人就忘了当初宁安国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每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天天骂宁安国的日子了。
也是,无论大将军是宁安楚还是宁安国,她都是大将军府的老封君。
她都是教子有方,数次被加封诰命的贵夫人。
“宁大将军是被人毒死的,是你和宁安国联手下的毒?”楚怀泽咬牙切齿问道。
“既如此,你们就给朕的大将军偿命吧。”
“臣妇冤枉啊,圣上,臣妇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臣妇怎么会害安楚,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啊!”
“圣上,我才是将星!”宁安国膝行几步,来到宁夫人的身边说道,“宁安楚是借着我的名头才能战无不胜的。”
他焦急地说道:“圣上,臣愿意为您镇守边关,为您抵御外敌。”
“宁安楚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
“求您开恩!”
宁安国到现在都不觉得愧对宁安楚,一句认错的话都没有。
“呵!”楚怀泽冷笑一声,“凭你也配和大将军相提并论!”
此时,华冲带着一身血气从慎刑司匆匆赶来。
“圣上,都问清楚了。”
“说!”
华冲就把自己拷问大将军府下人后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包括宁安楚被怠慢,宁安国买通丫头调换安神香,宁夫人明知宁安国心怀不轨却视而不见,统统都说了出来。
楚怀泽听完,怒不可遏。
“拖下去,乱棍打死!”
眼看着宁安国被几个侍卫捂住嘴拖下去就要打死了,宁夫人大喊一声:“不!”
她泪如雨下:“圣上,安楚为了楚国出生入死十数年,您不能杀她的哥哥啊!”
楚帝,满朝文武:……?
楚怀泽:“宁夫人,你以后就在寺庙中长居,为安楚祈福吧。”
“圣上,我是安楚的母亲,你不能这么对我!”
“若是没有安楚,你们大将军府早在十数年前就被朕治罪了。”
“安楚保了你们十数年的荣华富贵,让你们过得实在是太好了,惯得你们都忘了,你们享的福,都是安楚真刀真枪拼杀得来的。”
“没有安楚,你们什么都不是!”
“都拉下去!”
“圣上,臣恳请圣上恢复大将军的身份,给予她应有的荣光!”储检出列下跪磕头。
“臣等附议!”满朝文武下跪。
“朕会昭告天下安楚的真实身份。”楚怀泽说道,“这是安楚应得的。”
“史官也要如实记载安楚的生平。”
史官应诺,开始修正之前对宁安楚的记录,并大幅度歌颂大将军的事迹。
一时间,宁安楚之名再次名扬天下,并且所有人都知道守护着他们平安的大将军是位女将军。
要说,这会儿史官明明留下了篇幅甚巨的记载,为什么历史上对宁安楚的记载会这么少呢?
那是因为楚帝拿着一部分书写着宁安楚生平的史书做了陪葬。
满朝文武呢,又都偷拿了一部分放进了自己的墓室里。
所以,后世流传下来的记载才会那么少。
宁安楚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军师身在京都,自然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班师回朝前,他曾经特意为宁安楚摆卦测算过,几次占卜都是大凶之中藏着一线生机的卦象。
这最好是暂时不要回京城了啊。
可宁安楚是奉皇命班师回朝,更改不得。
他们都以为,回京都的风险来自于外部,来自于敌军。
宁安楚做了很多的防备,也确实遇上了几次刺杀,但她最不怕的就是刺杀,每次都把敌人伏诛。
等回到了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她自然而然就卸下了防备。
谁会防备一看到她就心疼落泪,殷殷叮嘱她注意身体的母亲?
谁在家里还提着心吊着胆的?
以她的身份,如果防备着家人,根本就不会回家。
段知衍在送宁安楚离开边境后,就快马加鞭回了一趟师门。
他总觉得宁安楚命数已定,要逆天改命,只能借助师门至宝《命书》。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宁安楚那一别竟然就是永诀!
他带着《命书》紧赶慢赶来到京都,宁安楚已然仙逝。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于是,楚怀泽用皇家之礼安葬宁安楚的时候,段知衍开坛做法,利用龙气引动师门至宝《命书》,试图扭转乾坤,为宁安楚逆天续命。
这种逆天的术法,在任何朝代都是禁术。
若不是借了楚怀泽龙气的庇佑,段知衍即使敢开坛做法也不会成功,反而会折损了他自己的修为和寿命。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如果不出意外,宁安楚应该能起死回生。
结果,禁术就是禁术,还是出了意外。
术法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晴空霹下一道惊雷,中断了术法。
术法失败了,宁安楚没有被救活。
但《命书》被天雷引燃时,段知衍有隐约看到宁安楚穿着奇怪的衣服,尽情在山林里欢快跑着的画面。
他吐出一口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很好。
只要宁安楚还活着,在哪里活着,都没有关系。
按理说,他身为修行之人,对生死早该看淡。
在他的认知里,人死后是能投胎转世的,他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最能接受宁安楚身死的人才对。
但他还是想尽办法想要宁安楚活着。
为什么呢?
很简单啊,因为转世投胎的宁安楚,不是宁安楚,而他段知衍,只要宁安楚活着。
之后,就是他和几个军中交情过硬的汉子月夜遥祭宁安楚,并下定决心为宁安楚讨回公道了。
楚怀泽处理了宁安国和宁夫人后,也没有停止追查。
只要是跟宁安楚身死一案扯上关系的人,一律收押受审,一一排查。
但在那之前,有人已经趁着宁安国去上朝,宁夫人六神无主,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就逃出了宁大将军府。
这人就是十数年前蛊惑宁安国放下家国责任跟她私奔,十数年后,又一再劝说宁安国回京都摘桃子的弯弯。
这人明明上是宁安国在路边救下的,想要卖身葬父却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实际上,这人是敌国的谍者。
她是听说了将星的传言后,特地出现在宁安国面前,努力让宁安国这个将星发挥不了作用,好让她的国家能长驱直入,把楚朝这块肥肉叼在嘴里的谍者。
不得不说,她是成功的。
宁安国果然没有逃过美人关,或者说,他是顺势而为,扔掉了身上的重任。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楚朝的将星不是宁安国,而是宁安楚。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楚朝都得感谢她。
若不是她带走了野心比天大,实力不中用的宁安国,没准,楚朝现在都已经成了他国的附属了。
弯弯这个人,段知衍一定要杀。
敌国,他也一定要灭。
之后几年,段知衍和楚怀泽联手,乘着宁安楚给楚朝打出大好局势,撕了敌国的降书,屯兵边关,几次出兵攻打敌国。
将士们知道宁安楚的死和敌国有关,每次冲锋陷阵都是拿命去拼的。
储检也不再抠抠搜搜了,将士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他只有一个信念,把敌国打趴。
这期间,楚朝出了好几个军事人才。
全国上下一心,真的把敌国给灭了,把楚朝的版图扩张了一倍有余。
弯弯,自然是被诛杀了的。
然斯人已逝。
这胜利终究带着沉重。
最后,楚朝在楚怀泽的治理下海晏河清。
段知衍回到师门,终生不出。
储检一生未娶。
安楚抱着小册子,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原来,是这样啊。
安楚抱着小册子安然睡去。
虽然, 她没能亲自给自己报仇多少有些遗憾,但有那么一群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又毫不犹疑为自己正名报仇。
安楚觉得, 够了。
她在楚朝的一生, 仰无愧于天, 俯无愧于地, 又有一众挚友念了她一世,她知足了。
这辈子,她放下家国天下,只为自己而活,也为, 那些她念着的人而活!
秋天的早晨多了一份凉意, 安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薄被。
她微微一笑, 知道是安乐回来了。
“妈妈, 你醒啦。”安乐欢快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熬了粥, 给你凉好啦。”
安楚弯唇一笑,从床上下来。
她把小册子小心收好,快步走到了厨房。
“我不是说过, 你不要做这些吗?”安楚边洗漱边念叨,“你还小,读好书, 照顾好自己就行。”
“厨房有明火,不安全。”
“妈妈, 老师说,咱们小朋友要心疼家长, 家里的活,力所能及的,都要帮忙。”安乐扬着脸,振振有词反驳。
“妈妈,我现在是小学生,要听老师的噢。”
笑意从安楚的眼角蔓延到嘴角:“是,那我们家的小学生,你现在还不去上学,不会迟到吗?”
“哎呀!”安乐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天都大亮啦!”
“妈妈,我上学去啦。”
“你吃早饭了没?”安楚连忙问道。
“吃过啦,我在方家阿奶那边吃过啦。”安乐拿起书包,“妈妈,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再聊啊,我上学去啦。”
“行,路上小心。”
“放心吧,一路上都有人看着的。”
自从出了上次的人贩子案和后来跟伍家坡大队对峙的事情后,大队里的孩子无论上学放学,还是在哪里玩乐,几乎都在大队大爷大娘的眼皮子底下。
谁家的孩子晚回家吃饭,都能被提溜回去。
如今丰收大队最大的事情就是开挖河道引流了。
大队真的是上下一心为了这个事情在忙碌。
往年,抢种之后,大家相对空闲一些,很多人家就会上山砍些柴火拿到镇上去卖。
这属于自由副业,这种买卖是合理合法的,就是单价不高,镇上的居民嫌贵,大队的村民嫌费事,还没钱。
但就是这样,每年都有人砍柴卖,给家里添口肉菜,好过个好冬。
今年,大队所有的人做好了分工,除了看着田地的,其他人都去挖河道了。
副业什么的,哪里有灌溉农田重要。
安楚这里,钱进没有给她安排事,人说了,安楚是机动部队。
看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忙活。
其实就是给了安楚特殊待遇,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她为丰收大队做的一切,足够她什么都不干,每天都拿满工分了。
安楚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占便宜的人,钱进虽然没有给她分派活计,但她每天都会去地里忙活。
地里的事情忙完了,她也会去挖掘的地方看看,帮着挖一会儿河道。
她这样,倒是让大队的人对她的好感更上了一层楼。
又厉害,又护短,又大方,又自律的安楚,谁会不喜欢呢?
这个秋天注定是个忙碌而充实的秋天。
这不,大家伙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公社来人传达换届选举的消息了。
钱进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哎呦!”他一拍额头,“最近事情太多,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干部同志,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组织换届选举的事情。”
“行,那钱大队长你忙,我还得去别的大队传达。”
“诶,干部同志,你慢走。”钱进目送公社干部离开。
“瞧我这记性。”钱进赶紧把大队干部们喊过来开会。
“干嘛呢,我挖河道呢。”有干部抱怨,“现在哪有什么事情是比挖河道重要的?”
“等再过几个月天冷上了冻,咱们就得等明年才能挖了。”
“是啊,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开挖河道重要。”
“大队长,你长话短说,赶紧的吧。”
“行,我就一句话,公社来通知了,要换届选举了。”
“啊?”众人一愣。
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啊?
几人对视一眼,都笑开了。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都是各种跟大队里的人交流,明示暗示让人选他们。
今年倒好,之前还一直记着这个事情的,现在真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开挖河道上了。
想到这里,有干部就直接说道:“选谁都行,大队长,你看着安排吧,我挖河道去了。”
“是啊,大队长,你主持一下换届选举就行了,我也走了。”
“哎,那商量个章程再走啊。”钱进“尔康手”。
“不用,大队长你看着办吧,都行。”
“嘿。”钱进转过身,刚想念叨几句,就看到安建业没走,还在大队部里坐着。
钱进的眼里闪过了然,这位可比他官迷多了。
“建业老兄,那就劳烦你跟我一块儿忙乎换届选举的事情吧。”
“行。”安建业答应。
原本,安建业对这次的换届选举是有些没信心的。
他之前不是徇私给李香桂安排了记分员的工作么。
这倒没什么,他是支书,给家里人安排个职位,大家最多嘀咕几声,但不会真的上纲上线,有什么意见的。
问题是,李香桂经常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给人扣分,实在是讨人嫌。
能不讨人嫌吗?
大家卖力上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工分换粮食吗?
要是不用工分就能给粮食,谁不愿意在家躺着?
谁愿意顶着个大太阳把自己晒成黑炭,还天天往地里跑啊?
自从李香桂当上记分员后,好了,会拍她马屁,给点小好处的人每次都能拿到正常的工分。
不爱搭理她,有时还会呛呛她几句的人,就算活儿做得再好,李香桂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给人扣个一分半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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