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萍萍哭着跑出去,赵凯被丈母娘吓了一跳,尴尬地坐下喝水压惊。
全家最高兴的只有梁宝儿,他终于可以向大队的小孩们吹牛他有一块钱的压岁钱。
郝红梅追上闻溪:“阿水,大过年别生气,过年生气今年要气一年。”
闻溪立马扯起笑容,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郝红梅乐不可支:“行了,你不想笑就别笑,但是别自己生闷气。”
闻溪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
“梁家人太可恨了,他们对梁好那么差竟然还敢颠倒黑白,迟早要遭报应。”
郝红梅问他:“你知道你四嫂以前的遭遇吗?”
闻溪泄愤般重重点头:“她们全大队都知道根本不是王盼弟说的那样,王盼弟把梁宝儿放在心尖尖,梁好在她家过得猪狗不如。”
郝红梅心中震撼,竟然这么严重!妹妹怎么从来没在家提到过?
郝红梅知道乡下穷苦, 梁好肯定吃了不少苦,只是没想到梁家竟然近乎是虐待她。
她和梁好的关系一般,从闻溪嘴里听到小姑子以前的遭遇几乎快要落泪, 天底下哪有父母会狠心虐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郝红梅和闻溪俩人生着气回家, 郑学智见到妻子眼眶通红像是跟人吵架气哭了, 拉着她进屋。
“你是不是跟小孩子吵架了?”郑学智
郝红梅一脸问号:“我跟谁吵架?”她看起来像是跟小孩子吵架的人吗?
郑学智尴尬挠头:“我看你俩互不搭理还都是冷着脸的模样,还以为你跟他吵架了呢。”
郝红梅嗔了丈夫一眼, 拍他手臂,
“瞎说什么呢, 阿水是个性子直爽的孩子, 他又没坏心思,我跟他吵什么。”
郑学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放心问:“那你是为啥眼睛红成这样?大过年的哭不好。”
郝红梅唉声叹气:“我是听阿水提到妹妹以前在梁家的待遇,真是...”
“你妹妹太苦了,我说不出来,一说心里就难受的不行。”谁家孩子生下来不是父母的宝贝啊,梁家怎么能那么养孩子,王盼弟还有脸提育之恩。
郑学智见妻子情绪激动, 说话都带着哽咽, 他心里着急的不行。
“到底是发生啥了?”
郝红梅稳住情绪:“你去丰收大队打听打听,阿水告诉我的不够全面。”
郑学智只得带着一头雾水出门。
郝红梅在屋里坐了一会儿, 等眼睛不红,脚冻的失去知觉才去了烤火屋。
郝红梅打开门的一瞬间裹挟着冷空气,她迅速进屋关门,惊讶地发现母亲已经回来了。
“妈,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丽梅不禁失笑:“还说呢,得亏你俩跑了, 梁家后面吵起来我就赶紧回来了。”
郝红梅觉得有必要让婆婆知道妹妹在梁家被虐待的经历,又担心婆婆心脏受不了。
然而很快就有了转机。
黄丽梅主动和丈夫商量:“王盼弟拿着对咱们女儿的养育之恩说事,我就怕哪天她们家找上门找咱家要抚养费,要不给点钱算了,免得影响到你职务。”自从丈夫接受调查那件事,她时刻提心吊胆,生怕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丈夫被调查。
郑毅怀疑地扫视了一圈妻子:“你是不是出门脑子被冻着了,咱们家把她女儿养得不差吧,你在萍萍身上花了多少钱?真要跟咱们家算抚养费,是她家该给咱们家付钱才对。”
黄丽梅把自己在梁家的所见所闻讲了。
“萍萍回到家就变得成熟懂事了,说实话我看着挺心酸,想到了咱们家好好,她在梁家的待遇就是萍萍这样吧。对了,你让司机送去的东西好像被人偷了,萍萍压根不知道你送了东西。”
郑毅立马否认:“不可能,司机亲自把东西交给梁家夫妻还帮忙搬进去,怎么可能被偷走!乡下出了贼可不会轻饶,轻则全大队唾骂,重则打死。梁大强夫妻俩是啥人?他们都敢指着周同志的鼻子大骂,贼偷谁家都不可能偷他家!”
闻溪见梁好一点反应都没有,整天就捧着砖头似的书看,破书有啥好看。
他终于坐不住了:“伯母,梁好在梁家可没有郑萍萍的待遇。”
黄丽梅想到闻溪在梁家跟王盼弟吵架维护梁好,对他增加了不少好感。
她温声问道:“阿水知道内幕消息?”
闻溪瞪了眼梁好,她怎么还在看书!
春妮坐在对面见证闻溪的一举一动,忍不住抬手挡着嘴角掩饰笑容。闻溪平时一口一个梁好,从不把她喊嫂子,偏偏对外维护的很,听不得别人说梁好坏话。
闻溪一字一句反驳王盼弟说过的话:“那个萍萍回梁家还有床睡呢,梁好嫁给我哥之前从没睡过床,人家猎户家的狗都有窝呢,梁好只能睡草垛。”
黄丽梅顿时如同受到雷击呆愣住,她仿佛像是失去了听力,一字一句消化着内容。
闻溪看向梁好:“你都不说两句嘛,王盼弟在你妈面前说你又懒又馋还跟知青有一腿,就是因为你长了嘴不知道解释。”
梁好反应慢半拍抬头:“你不是都知道吗?没必要挂在嘴上讲呀,都过去了,讲多了大家都不开心。”
闻溪觉得她心太善良了,还好嫁给了他哥,四哥最厉害的就是身手,能保护梁好不受欺负。
黄丽梅终于回神,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差,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像是遭到了很大的打击,看起来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泪眼朦胧注视着女儿:“好好,你跟妈讲讲好不好?妈想听你说。”
郑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极力克制才忍着没有拍桌。
梁好把老师寄来的物理书摊在膝盖:“闻溪基本都说了,我记不太清,印象里除了挨打就是挨骂,别的想不起来。”
闻溪在一旁复述王盼弟的话:“王盼弟说你把梁宝儿的脑袋磕了个洞,还上工偷懒装病,记工员上门给她告状。”
梁好从记忆里回想了一会,确有其事。
“嗯,梁宝儿是在我洗衣服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撞到了桌角,他怕挨骂就说是我推了他。当时王...那个女人就在厨房做饭,不由分说扇了我两耳光,让我在院里跪了一下午。”
黄丽梅的心脏紧紧揪在一起,她疼爱都来不及的女儿以前过得都是什么绝望的日子啊!
“下地装病是因为梁宝儿脑袋受伤,王盼弟两天没让我吃饭,我只能喝水,下地中暑休克了。卫生室给我输了葡萄糖救了我一命,记工员说要从王盼弟的工分里扣除这笔钱,王盼弟怪我装病。”
黄丽梅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眼泪汹涌而下,紧紧抱着女儿,过年不能哭的习俗抛之脑后。
“我命苦的孩子,梁家怎么能那么对你,她们还有没有心啊!”
闻溪心虚地别开脸,他本意是想替梁好出气,没想让黄伯母痛哭。
郑毅强压着怒火:“还有呢,小溪,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伯伯。”
闻溪偷瞄了一眼黄伯母,意思不言而喻,他怕黄伯母承受不了。
郝红梅擦着眼角的泪花,她在路上听过一遍,从妹妹嘴里亲自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怎么会有这么没人性的家人。
梁好笨拙地拍着母亲后背:“你别哭了,我差不多都忘了,梁家从我结婚后跟我就断了关系。”
闻溪替郑伯伯解释:“梁家问我哥要了一百块的天价彩礼,还要了三十张票,说梁好嫁给我哥要是不听话就打死,她们家不会管。”
春妮先前还在震惊老四媳妇在梁家的遭遇,听到一百块的彩礼终于忍不住低声惊呼。
“一百块啊,抵得上普通家里一年收入,这不是卖女儿么。”
大家都在挣工分,挣钱得有工作。农民手上基本拿不出钱,有时候想从身上掏几毛钱都难,现金一百块属于天价了。
乡下哪敢要这么高彩礼,二十块钱顶了天。她嫁给二哥没要彩礼,只让他农忙帮她爸搭把手。
闻溪点点头:“就是卖女儿,王盼弟说给一百块钱直接把梁好带走,她来我家连嫁妆都没有。我听大队婶子们说女方条件再差陪嫁都有一身新衣服,梁好结婚那天穿的是旧衣服,还是黑颜色。”
春妮替闻溪补充:“咱们公社几个大队都是这样的习俗。嫁闺女再穷都要给四件套和一身新衣裳,一般嫁妆是一对搪瓷缸、一对搪瓷脸盆还有两只热水壶,免得让婆家瞧不起。”
郝红梅也跟着说:“不给嫁妆还要天价彩礼,这不是诚心想挑起夫妻家庭矛盾么。”
闻溪不懂这些,但是梁好刚嫁进来那一阵子他的确因为彩礼的事看她不顺眼。
“一开始大队都在说梁好要了天价彩礼,还有人说梁好的坏话,很多人都知道,这事我没撒谎。”
郑毅愤怒至极又猛然惊醒,他想起当初梁大强夫妻俩因为当街辱骂周谦友被拘留,罚款正好是一百。
其实以他们的罪行没有罚款这一说,除非是破坏了公物或者对他人财产造成损失,可偏偏记录上写着罚款一百元,并且这一百元记在公账。
他调查的时候就觉得怪异,他百思不得其解周谦友是什么意思。周谦友并没有把钱拿走,而是按照罚款的规则让自行处理。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周谦友是替女儿把那一百要回来了。或许当时周谦友已经看出来梁家和梁好的关系恶劣,所以替她出了那口气。
难怪女儿对周谦友比对自己亲近,抛开公务上的误会和偏见,他应该感谢对方替自己保护了女儿。
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替女儿撑腰,郑毅心里对周谦友隐隐的敌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儿比他想象中更懂事,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黄丽梅哭够了放开女儿:“你吃了这么多苦怎么从来不告诉我们,是妈粗心大意,但凡我多注意就会发现孩子不一样,你就不会遭受那么多年虐待了!”
梁好情绪波动并不大,只是心里感慨万分,如果早点找到她,或许原身姑娘过得更幸福,自己会以系统的方式和原身共存,好像也不错。
不对,如果自己没有实体,闻岩会找不到她。
黄丽梅先前为丈夫仕途考虑,确实想过给梁家一笔抚养费,免得梁家以后闹上门影响丈夫声誉。
此时此刻她无比清醒,自己肯定是脑子进了浆糊竟然想给王盼弟送钱,门都没有!
春妮作为旁观视角觉得奇怪。
“为什么老四媳妇在梁家过得那么差,她们亲生女儿回家待遇比老四媳妇好。”
闻溪很讨厌郑萍萍:“就是,那个萍萍回家就有床睡还能上桌吃饭,王盼弟亲自下厨给她包饺子。梁好都是吃剩饭,刚嫁来瘦的像个骨头架子。”
众人没往换孩子方面想, 只是觉得梁家重男轻女过于极端。
郑家对郑萍萍仁至义尽,从不缺吃少穿,一直以来都是娇生惯养, 哪怕最后送回梁家还把她用过的生活物品都送了回去。
黄丽梅怕穷养女儿以后长大会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骗走。所以从来都不在金钱方面亏待她, 甚至不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她。
她这辈子没怎么吃过苦。最艰难的几年有父母陪伴在身边, 丈夫步步高升后仍对她始终如一,儿子从小懂事还会帮忙带妹妹。她从没做过恶, 却在中年遭到致命打击。
她疼爱多年的女儿是抱错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乡下从小到大都在遭受虐待, 黄丽梅悲痛欲绝。
闻溪察觉到自己惹了大事, 他好像真的不应该提到梁好的过去,黄伯母看上去痛不欲生。
他偷偷溜出去,正好跟门口的四哥撞了个满怀。
闻岩抓着他的领子:“鬼鬼祟祟做什么坏事?”
闻溪心虚地向四哥坦白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四哥没有凶他,反而让他出去玩。
闻溪摸不着头脑离开,他没注意到四哥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
闻岩站在门口调整好情绪才推开门。
他知道梁家重男轻女,只是不知道梁家对梁好是虐待式抚养。
这些事梁好从来不提,没人在他身边说过。上一世梁家逢年过节上门问他借钱,加起来几十万, 他想着是梁好的娘家就没有要过, 况且不是大钱,就当是亏欠妻子独身抚养孩子的补偿费。
梁家从不在他面前提到梁好, 梁好在家也从来不提娘家,他以为是她没钱不好意思直接向他开口。
后来他才得知梁好嫁给他后就跟梁家再无联系,梁家连梁好报考什么大学都不知道。
梁家在他面前诉苦梁前进中专学历找不到工作,让他给安排主管或经理的职位, 闻岩觉得梁家越来越贪婪不知足,和梁好坐下来聊了这件事才说清楚。
上一世梁好没对他提起在梁家的过去, 只是冷漠地把梁家当成无关紧要的路人让他不要搭理。梁好从来不会在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他以为梁好跟家人断绝关系是记恨父母把她嫁给了自己这位瘸子。
闻岩进屋,梁好见到救星终于主动站起来活动。
“我是不是该出去溜达两圈了。”
闻岩淡声回答:“嗯,怀孕不能整天坐着,要多出去走走。”
黄丽梅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郑毅红着眼眶一脸隐忍,郝红梅和春妮也都情绪低落。
闻岩装作没看见,不想在她们伤口上撒盐。
梁好把书放在椅子,笨拙地替大家找借口。
“我和闻岩出去逛逛,帮你们把窗户开个缝隙,刚刚烟熏的大家难受。”
梁好不想提到过去就是担心这一天发生。她和原身姑娘已经承受过痛苦绝望,提起过去只会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开心,自己又不会安慰人。
她和闻岩并肩出门,闻岩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梁好觉得他把自己保护过度:“我肚子不重,能走得动,才四个月而已。”
同样是怀孕四个月,二嫂肚子才微微凸起,冬天很难看出来是孕妇。她自己肚子里是双胞胎的缘故已经显怀了,比二嫂大很多。
闻岩搀扶着她后腰,没有因她的话松手:“冬天路滑,要时刻小心。”
梁好无法反驳,只得接受他的贴心照顾。
郑学智来到丰收大队,大队路口就有一群男人坐着打牌。
郑学智经常和厂里工人打交道,他识趣地给人挨个发烟。
这么会来事的小伙子立马被人注意到了。
“小伙子看着很面生啊,你是谁家的亲戚?”
“哟呵,抽的还是大前门,四毛钱一包呢。”
郑学智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和善笑容:“我过年特地来探亲,亲戚在春风大队呢。”
“春风大队,谁家啊?以前没见过你。”
郑学智只得含糊提了一句闻家。
谁料大家都没往闻家想,因为春风大队的大队长也姓闻。
“原来是队长家的亲戚,看你这身打扮就不像我们乡下人。”
郑学智笑起来有淡淡的酒窝,跟人交谈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咬牙买的新衣服,一年就舍得穿一回,过年探亲撑面子罢了,我家也是土里刨食。”
看他说话如此真诚实在,大家哄然一笑,对郑学智亲近不少。
郑学智很快跟他们聊了起来。他平时在工厂就跟工人们聊天谈心,编造自己的背景信手拈来。
聊了没一会儿,他连这群烟友们家里存款都知道的一清二数。
郑学智终于步入正题:“我听说春风大队有个小媳妇是你们大队抱错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好奇的不行,偏偏我亲戚不告诉我。”他装作好奇又困惑的模样。
最先跟他勾肩搭背的男人长叹一声:“你亲戚不告诉你很正常,这事我们大家都是私底下讨论,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
郑学智更纳闷了:“得罪谁?抱错孩子还回去不就行了,怎么还牵扯上了恩怨?”
几个男人东张西望,派出俩人轮流放风,其余人压低脑袋。
不得不说人的本质就是八卦,不分男女。
“抱错的那闺女在梁家过得不好,好几次差点被梁大强打死。十年前我媳妇可怜她啥也不懂,被男娃子笑话裤子上有血,好心给她用碎布做的月事带,差点被王盼弟赖上...你不知道,谁对那孩子好王盼弟就要讹人,还要给我们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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