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妃嫔也要恭谨自持,谦卑恭顺。”
庄懿太后一锤定音,她冷冷看了一眼想要开口的宜妃,道:“还望
你们齐心协力,一起位陛下分忧解难,还后宫平静。”
她气势恢宏地道:“都听明白了?”
所有妃嫔一起起身,异口同声:“诺,臣妾谨遵教诲。”
太后非常干脆利落地安排好了宫事。
她也不管各人心思为何,直截了当道:“德妃,今日寿礼之事是如何安排的?你且说来听听。”
德妃面色苍白,神情也有些恍惚,到底还是维持除了体面,起身行礼后才开口。
“回禀太后娘娘,今日呈给太后娘娘的寿礼,是昨日一早就由各宫送至尚宫局的,负责看管寿礼的是尚宫局孙姑姑以及司礼监郑中监,寿礼都很贵重,便由两司一起监管,统一搬运至楼船。”
随着德妃话音落下,面色凝重的孙姑姑和郑中监一起进了听涛阁,恭敬跪在地上。
沈初宜见过很多次孙姑姑,她是程雪寒的左右手,这一次来畅春园,姚多福等人要跟着伺候陛下,程雪寒就留在宫中,由孙姑姑和徐姑姑等人过来主持尚宫局事。
在沈初宜印象里,这位孙姑姑平平无奇,只有稳重二字最适合。
这两个人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跪下之后并未惊慌,也并未哭天抹泪,不等太后询问,孙姑姑就先开口。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这次寿礼差事由奴婢和郑中监负责,从昨日未时至酉时,陆续有宫人把各宫娘娘小主的寿礼送达,奴婢们统一检查封存,放入尚宫局的小库房。”
孙姑姑继续道:“今日卯时正,奴婢和郑中监一起监督取出寿礼,直接送上楼船,存放于楼船一楼厢房。”
孙姑姑条分缕析,口齿清晰,让人心平气和。
宫里出事,很少会哭天抢地,宫人们也多不会大声哭泣哀求,分辨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孙姑姑显然经验老道。
她说完,她身边跪着的郑中监继续开口:“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待寿礼都收到之后,小的便同孙姑姑各派两人看守库房,一宫四人轮值。”
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每一次收到寿礼,奴婢们都是陪着各宫送寿礼的宫人一起进入库房,放好寿礼锦盒时,都要打开过目才能封存。”
这个过程听起来严谨缜密,各宫宫人和尚宫局、司礼监的人一起监督,事情本来应该万无一失。
整个过程就没给旁人能动手的机会。
庄懿太后倒是抓住了郑中监的意有所指:“在德妃和杨婕妤之后进入尚宫局库房的都是谁?”
郑中监躬身行礼,声音清晰,道:“回禀太后娘娘,德妃娘娘的寿礼是第一个送到的,杨婕妤娘娘的寿礼是最后两名送入的,在杨婕妤娘娘之后的是……”
郑中监顿了顿,才开口:“是沈才人。”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是真的没想到,今日这桩事还同她有关。
但此事此刻,根本不容许她有半分闪失,她也来不及同舒云对词了。
这个郑中监,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不过她反应也很快,立即起身对上前福礼:“回禀太后娘娘,妾的寿礼是由宫女舒云呈送,舒云,你来说。”
她整个过程都没跟舒云对眼神,而听到郑中监的话时,舒云也并不显得慌张。
舒云深吸口气,快步来到堂前,错后半步跪在了郑中监身侧。
“回禀太后娘娘,奴婢是申时三刻从桃花坞出发,一路前去尚宫局,到尚宫局时,刚好看到了杨婕妤娘娘身边的红缨,红缨还同奴婢说了两句话。”
“奴婢进入尚宫局后,先见孙姑姑,孙姑姑引着奴婢来到小库房前,当时郑中监是在的,”舒云顿了顿,继续道,“郑中监道需要检查勘验,奴婢便被郑中监引着,把锦盒放到架子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查看。”
舒云回答得非常清晰。
“当时除了孙姑姑和郑中监,还有一名宫女和一名黄门,若是让奴婢指认,奴婢大概能认出是谁。”
“查验过寿礼无误之后,郑中监亲自合上锦盒,贴好了封条,奴婢便道谢,告辞出来。”
“奴婢进入小库房时间在一刻之内,所行所至皆有人陪同,并未接触其余贵重之物,出来后没有盘桓,径直回了桃花坞。”
这一番说下来,舒云规规矩矩,沉稳大方,一点都不紧张。
就连一直趁着脸的太后也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甚至道:“年纪轻轻,倒是利落。”
舒云没有喜形于色,她重重给太后磕头,道:“谢娘娘称赞,奴婢愧不敢当。”
太后没说话,她瞥了一眼孙姑姑,孙姑姑便垂着眼眸道:“舒云姑娘所言甚是。”
于是沈初宜才起身,直接跪下行礼:“陛下,娘娘,此事与妾毫无关系,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没开口,倒是萧元宸垂眸看向沈初宜,眼眸深处淡淡有了笑意。
“都起来吧。”
他开了口,就是宽赦了。
等舒云回到沈初宜身后,沈初宜重新落座,她才惊觉自己手心出了汗。
她知道自己绝无问题,也知道舒云聪慧稳妥,可她仍旧担心舒云再进慎刑司。
进去一次都脱一层皮,她不愿意身边人再进一次。
还好舒云谨慎,一点都没有出错,不给别人拿住话柄的机会。
沈初宜正在思索舒云之事,主位之上,太后冷冷开口:“郑中监,你现在来推脱责任,可不是明智之举。”
郑中监哆嗦了一下,他低着头,这一次不敢再开口了。
舒云方才言之凿凿,表明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郑中监当时也在场,他应该很清楚。
他特地提这一点,就是想祸水东引,看能不能把这个锅扣在毫无根基的沈初宜身上。
奈何沈初宜自己虽是宫女出身,但身边的宫女却也一点都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把祸事摘得干干净净。
这一下,就显得郑中监满怀恶意了。
太后什么样的宫人没见过,郑中监这样的她可再了解不过。
太后道:“如此看来,寿礼是被收入封存后出的事。”
这完全是尚宫局自己的问题。
孙姑姑心底叹气,却恭恭敬敬磕头行礼:“奴婢知错,还请娘娘责罚。”
郑中监也跟着磕头。
太后抬起眼眸,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略过宜妃,倒是看向了耿贵嫔。
耿贵嫔一惯温柔婉约,她平日里从不出挑,很是四平八稳的一个人。
早年还有些活泼灵动,如今做了母亲,倒是沉稳许多,在这样的场面轻易不开口。
太后倒是说:“耿贵嫔,你如何看?”
耿贵嫔都愣住了。
以前宫里头的事,上有太后和德妃,下有宜妃,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可众人的目光就落在身上,耿贵嫔即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也要起身说两句话的。
她犹豫一瞬,还是起身行礼:“回禀娘娘,臣妾以为……”
耿贵嫔心一横道:“臣妾以为,应该严加审问那四名宫人,看他们是否隐瞒了内情,另外也需要挨个询问上船之后看守的宫人。”
耿贵嫔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臣妾还以为,做此事者对太后娘娘并无恶意,只是借着太后娘娘的手排除异己。”
很难得,耿贵嫔居然替德妃说了句公道话。
她的处置也干脆了当,一点都不犹豫。
太后颇有些意外,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欣赏,她竟是笑了一下:“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今日的事,由你跟杨婕妤一起处置。”
太后没有多做解释,她再次看向众人:“今日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过是件小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庄懿太后倒是豁达。
“皇帝,你说呢?”
萧元宸淡淡一笑,眉宇皆是舒朗。
他抬起眼眸,目光平直而笃定:“都退下吧。”
众人起身,躬身见礼,依次而出。
沈初宜跟在众人之后,依稀听到太后的声音:“来人,把他带下去。”
待回到桃花坞,沈初宜卸下钗环妆容,更衣洗漱过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舒云把如烟和若雨叫了进来,仔细说了今日的事。
如烟脸色难看:“那姓郑的阉货明显是栽赃陷害,还好姐姐机敏,没有落入陷阱中去。”
舒云抬眸看向沈初宜。
沈初宜拍了一下她的手,道:“你今日做的很好,有赏。”
舒云倒是不骄不躁的,她道:“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沈初宜就看向如烟两人,道:“以后你们在外行走,也须得小心谨慎,再遇到今日之事,一定不要单独行事,最少也得拉着其他宫人和尚宫局的人一起。”
如烟和若雨行礼:“是。”
沈初宜垂下眼眸,此刻竟觉得无比疲累。
这一天虽是太后的千秋宴,大家欢欢喜喜,一起欢度佳节,然而每个人都是紧绷着的,不敢有一丝放松。
沈初宜竟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头晕目眩。
舒云让如烟伺候她吃了润喉的雪梨汤,沈初宜才哑着嗓子开口:“耿贵嫔也是很透彻。”
“她直接说,今日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而德妃,就是那个人的目标。”
事实证明,无论事情究竟为何,德妃的确跌了大跟头。
舒云一口把茶喝干,这才觉得舒坦些。
“小主,你觉得会是谁呢?”
沈初宜笑了:“你觉得德妃对谁有威胁?”
舒云有些不确定,如烟也若有所思,倒是若雨开了口:“小主,奴婢觉得德妃娘娘对谁都有威胁。”
沈初宜有些意外看向若雨。
她以为众人会回答宜妃,若雨这个回到倒是让人欢喜。
沈初宜笑了一声。
若雨有些羞赧,她道:“奴婢说错了?”
沈初宜道:“不,你说的很对。”
“德妃是如今宫中份位最高的妃嫔,她协理六宫两年,膝下又有皇长子,可谓是荣耀名声集于一身。”
“如今宫中尚无皇后,只要有心,都会把德妃视为对手。”
沈初宜叹了口气:“德妃太大意了。”
舒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沈初宜还要说话,一张嘴,却打了个喷嚏。
她这动静不小,直接让围在身边的三人面色一变。
“小主,您发热了。”
舒云面色凝重拿开手,立即就吩咐人去请黄茯苓。
等沈初宜一觉起来,依旧觉得头晕目眩,她费力的一睁开眼,就感受到眼前一片模糊。
有一个身影坐在床边,正垂眸看着她。
沈初宜哑着嗓子开口:“陛下?”
萧元宸握住她的手:“朕在。”
————
沈初宜昏昏沉沉的,她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可又觉得冷,此刻极不舒服,整个人都疲惫无力。
她勉强睁开眼睛,根本看不清萧元宸的面容。
她还想再坚持,一双大手就覆盖住了她的眼眸。
“闭目凝神。”
确实是萧元宸,沈初宜这次安了心。
她合上眼眸,浅浅呼了口气。
炙热又滚烫。
她声音有些哑,因为病了,尾音颤颤巍巍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嗔。
病中的沈初宜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是平日里很难见到的。
“陛下,妾发热了?”她问。
萧元宸应了一声。
他伸手取过边上放着的帕子,在凉水里浸湿,拧干后仔细覆盖在了沈初宜额上。
“你今日吹了风,受了寒,回来后就发热了,”萧元宸声音沉稳,“黄茯苓过来看过,说你忽然搬来畅春园,有些不太适应,今日坐船全部激了出来。”
沈初宜都觉得有些好笑。
“妾哪里那么娇贵了,以前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都好好的。”
宫里这些年,她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搬了一回宫,竟是把自己弄病了。
可她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这几日在畅春园也很开心。
“你有身孕,如何不娇贵?”
萧元宸总是不太喜欢听沈初宜说这些,他知道她以前吃过很多苦,可那些都已时过境迁,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无法让时光倒转。
所以每次听到她这样自嘲,他总会觉得心里被压了秤砣,沉甸甸的,有些滞郁。
沈初宜愣了一下,她动了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
才三个多月,肚子还没显怀。
“孩子无事吧。”
萧元宸道:“无碍,不过因着有孕,黄茯苓只能给你用最温和的药,不知你还得病几日,这几天就好好休养,哪里都不要去了。”
难怪要用冰帕子降温。
沈初宜笑了一下:“不出去反而安静。”
原本在长信宫,似乎还没那么多是非,一到了畅春园,那些眼花缭乱的手段齐齐出现。
萧元宸沉默片刻,道:“等事情结束,你再出去行走,乖一点。”
沈初宜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妾还不乖?”
两个人说了几句,沈初宜就问:“陛下怎么过来了?”
萧元宸说:“你病了,朕如何能不关心?”
沈初宜就又笑。
她此刻嘴唇苍白,脸颊却泛着红,秀气的眉眼闭着,显得格外苍白羸弱。
可她笑起来的样子,却一点委屈都没有,反而干净又纯粹。
她是真的很高兴。
“陛下心里有妾,这病来得值得。”
萧元宸却拍了一下她的手:“胡言乱语,健康才好。”
沈初宜轻轻应了一声。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萧元宸才道:“过几日,再给你晋封吧。”
沈初宜愣了一下,不知萧元宸为何说这些。
对于份位,沈初宜从来不着急,她知道等生下孩子,她肯定就能成为四仪。
等升为四仪之后,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从下三位到中三位,犹如一道天堑,就如同正五品堂官一样,再往上一步就柳暗花明,可许多人却硬生生卡在那里,直到头发花白都不见希望。
她相信自己,知道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一步步爬上去。
所以她从来不着急。
只未曾想到,竟是萧元宸替她考虑了这些事。
沈初宜依旧闭着双眼,没有主动去看萧元宸的眼神,她手里微微用力,用那双滚烫的手攥住了萧元宸的。
“陛下真好。”
千言万语,只有这四个字最真诚。
萧元宸笑了一下,居然哄她:“就这四个字?”
“你也不关心朕要给你什么份位?”
沈初宜面色苍白,却微微勾起唇角,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陛下给的,什么都好。”
沈初宜晃了一下他的手,认真道:“妾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
她实话实说:“人生漫长,妾总能一步步走到陛下身边,一直陪伴在陛下左右。”
“陛下是个很心软的人,不会舍弃妾的。”
沈初宜的声音温柔亲昵,犹如情人呢喃。
却是那么笃定。
“我坚信,陛下心里会一直有我的位置。”
心里有她,那么荣华富贵,份位尊荣,早晚都会有。
所以沈初宜从来不着急。
萧元宸垂眸看着她紧闭的双眸,看着她颤抖的卷翘睫毛,轻声笑了一下。
他没有给她笃定的回答,却俯下神,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你好好歇着。”
说罢,萧元宸帮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等人走了,沈初宜才长舒口气。
她这一场病
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并不严重,当日用了药,睡了一整夜,次日就退烧了。
舒云帮她擦身,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才道:“小主,御膳房送了红枣鸡汤过来,还有瘦肉小米粥和红糖流沙包,小主可要用一些?”
沈初宜今天轻松许多,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坐起身来,靠在床榻边,简单洗漱过后就开始用膳。
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吃得也不多,不过精神却格外好,整个人都很精神。
“昨日都发生了什么?”
如烟侍奉她用膳,轻声细语开始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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