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宝林也不生气,反而得意地道:“怎么,你羡慕我啊?”
周宝林气得差点没站起来。
“谁要羡慕你这个商户女?”
卫宝林刚要开口,沈初宜就打断了她们的争执:“今日特地去御膳房取的阳山水蜜桃,你们尝尝可喜欢?”
沈初宜很细心,桃子和甜杏都让宫人切成小块,用勺子就能吃,很方便。
她一开口,卫宝林立即转了口风:“还是沈姐姐厉害,咱们若是去御膳房,哪里能见到这些御贡。”
沈初宜笑道:“宫里各司局各司其职,都是照章办事,谈不上厉害不厉害,可能只是凑巧。”
卫宝林闭上了嘴,尝了一块水蜜桃,就夸:“的确是阳山水蜜桃,刚刚熟了,香味扑鼻,甜不腻人。”
她家在南皖,自然吃过这水蜜桃。
众人都在吃桃子,明间难得安静下来。
这时,简答应才开口:“姐姐,以后若是得空,我可以经常来姐姐这里说话吗?”
沈初宜没有拒绝,笑道:“自然可以。”
她对面的路答应抬起头,似乎也想跟着说一句,不过她等了半天,最终也只憋红了脸,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周宝林又看不惯她了。
“路答应,你要说话就说,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做甚?”
路答应被她说得低下了头,整个人可怜巴巴瑟缩起来。
卫宝林又看不下去了:“周宝林,宫里都知道你家是武将,专司军中刑罚之责,可咱们都是陛下的嫔妃,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周宝林气红了脸:“你!”
沈初宜颇为无奈。
她倒是不知这两位宝林如此不对付,坐
在一起就要吵架。
可若是只做和事佬,又实在太过置身事外,因此沈初宜便对周宝林道:“周妹妹,宫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品行如何,生活如何,都是自家的事,我知你是为路妹妹着急,可有时好心容易办坏事。”
她语气温和,言辞恳切,加上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容,很是让人心悦诚服。
周宝林入宫也有两月了,见的最多的就是德妃。
虽说德妃客气有礼,也不怎么管她这个小小的宝林,可周宝林却能清晰分辨出两个人的区别。
沈初宜规劝她出自真心,德妃训斥她则是不愿沾染麻烦。
她是一根筋,却也知道好坏。
因此忙站起身,恭谨福礼:“是,妹妹明白。”
周宝林这一次确实没有再多说什么。
卫宝林笑嘻嘻看向沈初宜,道:“姐姐,以后我也可以过来吗?”
沈初宜就说:“若你们不嫌我沉闷,都能来长春宫玩。”
这一早上,众人叽叽喳喳,倒是让一贯冷清的长春宫热闹许多。
好不容易送走了四人,沈初宜这才松了口气。
舒云给她按揉肩膀,轻声细语说话:“周宝林住在灵心宫,主位娘娘是德妃,卫宝林住在锦绣宫,主位娘娘是宜妃。”
“路答应住在碧云宫,主位娘娘是耿贵嫔。”
沈初宜点点头,道:“知道了。”
“以后若是周宝林和路答应过来,就见一见。”
舒云便道:“是。”
那卫宝林看起来活泼,落落大方,能说会道,可她实在太过能说会道,沈初宜不擅长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不如少来往。
另外那位简答应,曾经她在荷风宫被邢昭仪罚跪,简答应路过见到,竟是特地来给邢昭仪请安,就那么看着沈初宜跪在明堂,一句都不劝。
事不关己,确实要高高挂起,可故意看热闹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喜。
两人说是在荷风宫有缘分,可那半月相处,见了面简答应都不愿意同沈初宜多说半句话,似乎嫌弃她晦气,都是躲着走。
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深交。
就在此时,如烟捏着纸条,面色苍白进了寝殿。
舒云皱眉问:“怎么?”
如烟转身关上房门,待确定外面无人偷听后,她才把纸条放到沈初宜的手心里。
沈初宜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西五所,风雪夜。
沈初宜手心倏然收紧。
去年那件事,如何会被人所知?
送来这纸条的人又是谁呢?
一时间,沈初宜心绪翻涌,心里天翻地覆。
她咬牙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她不能轻易就低头。
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把这一场危机消弭无形。
当年那件事,沈初宜一直没有忘记。
整个过程中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沈初宜都记在心里。
从永福宫去西五所的路上,沈初宜可以肯定她谁都没有遇到。
她出门已经很晚了,当时已经宵禁,宫中除了值夜的宫人,是不允许旁人随意行走的。
沈初宜去西五所,其实是冒了风险的。
当时看来,这个风险值得。
若是刘成没死,亦或者中间出了差错,沈初宜被刘成胁迫,不知会如何凄惨。
这宫里被逼迫同太监对食的,有几个好下场?
更何况,刘成那样猥琐的人,沈初宜看了就恶心,想到要被迫屈从与他,沈初宜浑身都觉得难受。
她不后悔做了那样的事,也不后悔冷眼看着刘成死去。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件堪称天衣无缝的事会有人知晓。
沈初宜垂下眼眸思索,寝殿里一时安静无声。
如烟不知当时永福宫的情形,但舒云却是知晓的,这六个字给的太过模糊,舒云并未回神,可当她看到沈初宜变了脸色,她才慢慢回过味来。
这六个字,说的是刘成的死。
刘成的死肯定是顾庶人的手笔,这件事虽然没有经过舒云的手,但舒云旁观周姑姑,也大约猜到一二。
现在这张字条会让沈初宜这么谨慎,说明当时刘成的死同小主也有关系。
思及此,舒云忽然凌厉地看了一眼如烟。
如烟除了刚开始的慌张,现在却安静了下来。
她退守在门口,以防外面有人探听。
此时沈初宜也回过神来,她抬眸看向舒云,见她一脸警惕,思索片刻才对如烟招手:“你过来说话。”
如烟快步上前,半蹲在沈初宜身边。
“小主,您请说。”
沈初宜认真看向她,见她目光明亮,眼神坚定,心里清楚如烟是个好姑娘。
她不敢拿自己赌,也不敢拿如烟的命来赌。
沈初宜同舒云对视一眼,然后才问如烟:“如烟,我之后要做的事,说的话,可能会很危险,你愿意听吗?”
她不给如烟回答的机会,继续说:“若你不愿,我也会努力周全,一旦出事绝不牵连你,就如同舒云她们当时一样。”
“你仔细想一想。”
但如烟却没有多想。
她仰着头看沈初宜,眼眸里都是坚持。
“我愿意。”
她道:“小主,我不害怕,既然选择跟随小主,我身家性命全在小主身上,说句不好听的。”
如烟顿了顿,咧嘴笑了。
“舒云姐姐他们能有今日,全靠小主来保,若长春宫出事,小主不能自保,又有谁能保我呢?”
如烟很清醒,也很坚定。
“小主,我跟您走下去,如烟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回头,也绝对不会背叛小主。”
“小主,您大可以信任我。”
沈初宜倒是难得犹豫了。
她很喜欢如烟,也喜欢长春宫的所有人,她不想连累她们。
但此刻,舒云替她做出了选择。
“小主,告诉她吧,我也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初宜垂下眼眸,深吸口气,然后才慢慢开口。
“去岁十一月,永福宫的管事内侍刘成,被杀于西五所后排房,他是在被杀两日后才被人意外发现,当时人已经没救了,经过司礼监、慎刑司和尚宫局一起协查,最后结果是永福宫的黄门小李子妒恨刘成,下毒毒死了他。”
“经过调查,才发现刘成一直偷盗顾庶人的金银珠宝,司礼监当即扣下小李子,并同顾庶人道歉,重新给永福宫更换了中监。”
沈初宜说到这里,拿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红枣茶温热,暖流落入腹中,她才从那寒冷的风雪夜活过来。
此事同舒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对于如烟来说,永福宫的事几乎是天方夜谭,外面宫人不敢议论,她便也无从得知。
沈初宜等她把话记清楚,才慢慢开口。
“实际上,并非如此。”
沈初宜垂下眼眸,声音越发淡然。
“那一日也是凑巧,刘成……逼迫我去西五所,想要逼我同他对食,被他操控。”
沈初宜说到这里,舒云倒吸一口冷气。
她几乎是打了个哆嗦:“这奸贼!畜生!”
刘成人过中年,又是个又矮又丑的太监,要不是靠着手里那点权利,如何能在永福宫耀武扬威。
他还想沾染欺凌沈初宜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宫女,简直是畜生不如。
如烟的面色也很难看。
三个人里,最冷静的是沈初宜。
沈初宜拍了一下如烟的手,安抚地看了看舒云,然后才道:“你们放心,我无事。”
“不过,也就是因为去了一趟西五所,我不小心撞见了究竟是谁杀的刘成。”
沈初宜如此说,那杀害刘成的肯定不是小李子。
舒云思维敏捷,聪慧过人,电光石火间就回过神来,道:“是冯川!”
沈初宜不由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干净清澈,犹如一汪清泉,安抚了两人心里的烦躁。
“舒云,你真是太聪慧了。”
舒云也慢慢放下心来。
只要动手的
不是沈初宜,一切都好说。
如烟也松了口气:“舒云姐姐好厉害!”
舒云解释:“刘成死后,冯川升为中监,不过过了两个月,顾庶人就把他调走了,听闻高升了。”
“若冯川真能得顾庶人信任,顾庶人为何要把他调走?他肯定替顾庶人做过什么事,顾庶人一为了让他闭嘴,二为了同此事不再牵连,所以便把他调走了。”
舒云的分析合情合理。
沈初宜点头:“正是他。”
“永福宫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清楚了。”
舒云定是很清楚,如烟知道的不算多,但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故而一起点头。
“刘成知道了顾庶人的秘密,所以顾庶人才要杀他灭口。”
“动手的人就是冯川。”
“我到西五所的时候,冯川刚给刘成下毒,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没听清。”
沈初宜半真半假说着:“等我鼓起勇气进屋,刘成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寝殿一片安静。
过了许久,如烟才低声问:“小主,这字条是什么意思?”
沈初宜看着手里皱巴巴的字条,顿了顿,道:“这张字条就是告诉我,对方有本事,把这件事完全栽赃到我头上。”
如烟立即气红了脸。
“这……”
沈初宜又拍了一下她的手。
说了这么多话,沈初宜才算彻底回过神来,没有方才那么慌张了。
她道:“你们坐下说话。”
等两人都在绣凳上落座,沈初宜才道:“这几个字都是常见字,尤其是风雪等字,宫殿牌匾上都有,我特地教过你们。”
这也是如烟一看到这张纸条,就敏锐觉得有诈,没有同任何人宣扬,直接呈给沈初宜。
若她因为不识字到处询问,反而会引起别人注意,如了幕后主使的愿。
“今日的事,如烟做的很好。”
如烟见沈初宜眉目松弛,并不紧张,也才舒了口气。
“还是舒云姐姐教导得好。”
舒云的确年轻,可经历了那么多事,舒云的谨慎和稳重比许多年长的姑姑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她在身边,沈初宜是很放心的。
舒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沈初宜看着两人,继续道:“这人把纸条留下,运气好,宫人们到处问,引得旁人怀疑,联想到永福宫之前的事情。”
“后面无论再出什么事,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污蔑我,旁人也只会觉得原来如此。”
舒云紧紧攥着手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沈初宜继续道:“万一咱们不上套,这个字条拿给了我,那也能刺激我,吓唬我,让我寝食难安。”
“若我胆子再小一些,跟以前传闻的一样,孩子可还能保住?”
“无论如何,这短短六个字,都可以把长春宫搅得天翻地覆。”
在宫里要害一个人,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很难。
只看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沈初宜道:“万一这两条都不作数,她还能拿出第三条。”
“那就是直接拿出伪造的证据,把刘成的死栽赃到我身上,”沈初宜道,“她们既然敢做,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即便陛下信任我,即便因为皇嗣不会责罚我,但以后呢?”
以后她可能彻底失去恩宠,守着没有未来的孩子,母子俩在宫里孤苦伶仃过活。
如烟没有舒云稳重,立即就紧张了:“小主,咱们应该如何做?”
沈初宜认真看着这张纸条,思索片刻才道:“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
“她们先拿出纸条,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让我们自乱阵脚。”
“我猜测,要么是证据不够确凿,要么就是他们自己也没有信心,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试探。”
沈初宜目光幽深,语气却很笃定:“我们先按部就班生活,顺便观察到底是谁做的手段,谋之后动。”
“时间不算紧迫,但我们也不能被动。”
沈初宜说到这里,抬眸看向如烟:“这字条是哪里发现的?”
如烟道:“是在卫宝林的果盘下面,压在沿口上。”
沈初宜便对舒云道:“你查一查,今日都谁碰过这碟子,都经过了谁的手。”
“除此之外,今日除了长春宫的扫洗宫人、御膳房的侍膳黄门,登门拜访的就那四位。”
沈初宜眯了眯眼睛:“这些人,都要严密观察。”
舒云神情一凛,倒是不觉得紧张,反而斗志昂扬。
“是,奴婢明白了,小主放心。”
沈初宜颔首,她伸出手,把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过几遍,发现实在没什么线索,就道:“她或者他们想让我死,可我偏不。”
“我会活得比他们都好。”
“舒云、如烟,这个秘密只在我们三人之中,其余众人谁都不能多说。”
“就靠你们了。”
————
等舒云两人下去忙了,沈初宜才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
沈初宜沉默片刻,倏然轻声一笑。
声音轻灵,与从窗棱斜斜洒入的光影一起飞舞,组成温柔乐曲。
她告诉自己:“我不怕。”
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同那些顺利入宫的宫妃都不同,这一路走来,她几乎是如履薄冰,在永福宫的每一日,一旦有丁点差错,她就会万劫不复。
递送这个纸条的人,看错了她的心性。
他们以为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宫女,运气好才能从永福宫逃出,又因为运气好怀有皇嗣,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可他们却不想一想,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好运道?
沈初宜取了桌上的妆奁,把这字条放进暗格里收好,然后才起身出了卧房,去书房继续习字。
她之前在思无涯寻到了几样字帖,今日必要写完才行。
沈初宜做事很专心,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舒云已经回来了。
沈初宜放下笔,把写过的字放到边上用镇纸压好,然后便扶着舒云的手站起身,慢慢在书房里踱步。
“小主,奴婢方才仔细问过若雨,若雨道今日只有晓芹和小六子进过明间,除此之外,布膳的是御膳房的两名黄门,若雨都认识,说一个叫周全,一个叫钱小海,一个是周大厨的同乡,一个是官大厨的徒弟。”
御膳房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几位大厨都不是太监,是传承百年的御厨世家,不过因为御膳房御厨的官职有限,那点人手根本没办法伺候满宫人,所以会有相当数量的黄门成为内侍厨,乾元宫御茶膳坊的陆公公和御膳房的老年公公都是手艺极好的内侍厨,他们如今在宫中侍奉,年老都不会出宫,算是荣养。
舒云说得周大厨和官大厨,应该是正经御厨世家的御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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