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麦点点头,肯定沈万银的话语。
“先别钓了藜姑娘,饭做好了。”
话音未落,沈万银下意识地往后靠。
下一秒,藜麦迅速站起身,拎着今日的收获,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沈万银庆幸的同时,扯着嗓子叮嘱道:
“藜姑娘,吃饭在正厅,你别走错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明明藜麦还去厨房绕了一圈远路,居然比他还要更早到达正厅。
当看着餐桌旁所有人都在等候自己开饭时,沈万银难得露出一丝羞愧。
宋成章看着小少爷脸上的神色,就像是看见什么诡异似的,一脸惊讶。
同时还伴随着喜悦,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若是其他时间,沈万银肯定会询问缘由。
但他想起藜麦吃饭的虔诚表情,立即将想要冒出嗓子的话塞回去,迅速落座。
“吃饭吧。”
话音刚落,藜麦已然拿起筷子,朝着厨子不断向自己推荐的樱桃肉伸出筷子。
如图樱桃一般殷红的肉紧密的形成一颗圆球,表面泛着一层琥珀似的光泽,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藜麦快速将樱桃肉塞进嘴里,表情不由自主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周围的人忍不住被其感染,沉浸在美食的享受当中。
当宋成章回过神的时候,肚子早已经被塞的鼓鼓囊囊。
他下意识地朝着藜麦看去,只见对方正在将桌上所有的食物清扫干净。
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他简直难以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肚子可以塞进这么多的食物。
每看藜麦打扫干净一道菜,宋成章就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当看着藜麦将桌上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时,他下意识地问道:
“藜姑娘,你饱了吗?是否还要再来一点?”
话音刚落,用着藜麦菜谱制作而出的烤鱼出现在正厅。
“还能吃下烤鱼。”
藜麦舔了舔嘴唇,说出令宋成章惊愕的话语。
不止是她,刚刚才吃饱的几人,骤然闻到烤鱼的香味,忽然觉得被塞进的肚子,挤一挤还是能够腾出让烤鱼存在的空隙。
于是,在宋成章的惊讶中,几人将刚刚钓上的鱼制成的烤鱼吃的一干二净。
他也不例外。
所以当吃完后,五人坐在椅子上,一时间难以动弹。
最后还是宋成章嘱咐下人呈上消食的山楂水,一群人才可以挪动身形。
有此一遭,宋成章和沈万银对于临安的担忧都散去不少。
连日以来的惊恐和赶路,一群人早已疲惫不堪。
加上吃饱喝足,一行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后,回到安排好的房间入睡。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藜麦夸张的胃口,船舱内准备的食物被吃得一干二净。
宋成章在震惊的同时,不由得感到庆幸:还好临安与扬州之间的距离不远,还可以走较快的水路。不然他真的担心需要中途停船购买食物,耽误到达临安的时间。
因为心中不好的预感, 沈万银一大早就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等候。
当远远看见熟悉的码头,心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之前最喜欢的就是临安的繁华和喧闹, 此刻却有些思念山谷的幽静和闲适。
但想到祖父, 沈万银强制抛开心中一切杂念, 只想早日归家。
当船只逐渐靠近码头,他疑惑地看着人流如织的岸边。
“宋叔,怎么没有人迎接?”
以前, 不管是沈万银外出游玩, 亦或是送别友人, 码头总会有熟悉的人在此地迎接。
最让他牵挂的就是陪同他一起前往楚州的小厮——金玉。
宋成章看着眼前的场景, 也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为了不让小少爷担忧, 他解释道:
“应当是此行过于匆忙,家中没来得及收到消息。”
“也对,我们归家的日子定的太匆忙,先回家。”
船只刚靠岸, 沈万银急匆匆就要往家里跑。
宋成章惊讶地看着快速奔跑的人, 伸手挽留, “小少爷,租上马车, 速度更快。”
说罢, 他回头看了藜麦三人一眼,安抚道:
“三位贵客不必担心,我们先行一步, 届时驴车会晚一点送到沈家。”
闻言,藜菽的心总算是放下。
他对着身旁熟悉的下人叮嘱一两句, 快速跟上几人的步伐,来到租车的位置。
一行人租上两辆马车后,极速朝着沈家靠近。
一路上,藜麦都掀开帘子观察路线和四周环境,不得不承认,此地还是有些好看,食物也特别充足。
马上刚来到距离沈家一条街的位置,耳边传来奇异的声响。
藜麦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马车中的其他人却纷纷感到异样。
藜菽和藜荞下意识地看了沈万银一眼,因为当初爹娘死的时候,他们家费尽心思,请了人帮忙出殡,其中就有耳畔响起的乐声。
显然,此刻的沈万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隐隐感觉心中的猜测或许是真的,但是他又不愿相信。
马车上,沈万银紧闭双眼,屏蔽感知,似乎只要这样,他就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随着几人与沈府的距离越来越近,耳边的哀乐声越来越大,让人无法忽略。
远远的,藜麦就看见雕龙画栋的房屋四周,悬挂着白色的幡。
她还没仔细观察,身下的马车已然被人拦住。
“你们谁呀!我们沈府的地界也是你们这种人可以靠近的?出殡这段日子,这条街禁止外人靠近。”
说着,出声训斥车夫的人就要将她们赶走。
沈万银一下子就辨认出是门房的声音,他一脸恼怒地掀开帘子,“怎么?我不能回家吗?”
“小…小…小少爷!”
门房看清车内人脸的刹那,声音颤抖,脸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恐。
沈万银都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出殡,门房已经被吓得四肢在地上乱爬,疯狂朝着沈府靠近,嘴里还在不停地胡言乱语。
“头七!头七!小少爷和老爷一起回来了。”
“啊——”
“见鬼了!”
刺耳的尖叫声在身边此起彼伏,也刺破了沈万银一直蒙蔽双眼的心障。
他已经连滚带爬冲出马车,不要命地往沈府大门跑去。
眼熟沈万银的沈府下人们,看见和印象中的小少爷模样的身影在奔跑,加上今日是老爷头七的日子,一个个被吓得心肝胆颤。
再加上,本来就有流言小少爷和老爷都是被人害死的,门口的下人被吓得吱呀乱叫。
藜麦走出马车时,看见的就是沈万银气势汹汹靠近大门,身旁的人却被吓得倒地不起的画面。
心虚的、胆小的下人被吓到,但也还有些心智坚定的,在看清青天白日下,站着的真的是沈万银的时候,连忙朝着拜访老爷棺椁的存夕堂奔跑。
此刻,存夕堂正在给头七的沈老爷做法事,各种梵音不绝于耳。
沈家人不管是何心思,全都跪在蒲团上,合上双眼,感受梵音的洗涤。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阵惊恐的喊叫声打破屋内的宁静,引得府中大爷沈自安一脸不满。
他当即站起身,一脸不满地朝门口看去。
虽然来人声线变化,但他依稀能够辨认出是自己的得力手下,现如今沈府的大管事沈强的声音。
沈二爷也听到声音,一脸嘲弄地朝大哥投去视线。
其他跪着的沈家人,也纷纷等着看好戏。
当沈强跑到人前时,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嘴里急切地想要分泌唾液,快速恢复说话的能力。
可越是这样,喉咙越干,他只能用动作表达内容。
还是一旁的沈家五少爷见情况不对,倒来一碗茶水。
“沈管事,你先喝口茶再说。”
沈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速接过茶碗,一口闷下,嘴巴和喉咙总算是恢复如常。
刚喝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解释:
“大爷,小少爷他回来了。”
“什么?沈万银没死!”
“他怎么可能会回来?”
“不是已经证明跟在他身边的金玉身死,他也一起死了吗?”
听到沈万银活着回来的消息,沈家人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其中还有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是非常害怕沈万银回来。
就在一群人为了沈万银回来的消息而议论纷纷时,沈万银已经在下人们害怕的眼神中,朝着存夕堂的位置靠近。
“好了,安静——”
“不就是回来了吗?有什么吵闹的。”
沈大爷实在是忍不了身旁一直叽叽喳喳的声音,烦躁地喊出声。
对此,一向在家中默不作声的沈三爷发出赞同的声音。
“大哥说的对。万银生还,乃是家中近日最好的消息。若是父亲知晓万银回来,想必会非常高兴。”
这一次,众人对于爱好和稀泥的沈三爷的话,第一次没有反驳。
不管此刻大家心中是什么想法,在看到沈万银的那一刻,脸上全都挂上欣慰的笑容。
第一个出声的是沈家二房的夫人刘氏。
“好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话间,她攥紧手中的锦帕,一脸欣喜地看着沈万银。
“只可惜,父亲一直等不到你生还的消息,悲伤过度去世了。”
沈家大夫人用手帕擦拭眼角,声音哽咽,看起来似乎要昏倒似的。
沈万银却是个混不吝,像是没听到话里的机锋似的,反问道:
“也就是说,在我离家的这段时间,祖父过世了!”
“在我离家之前,祖父可是身强体壮,大夫说他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怎么可能突然去世?”
怒吼声充斥着整个存夕堂,把一些人驳斥的羞愧地抬不起脸。
“可父亲年纪大了,太医说,听不得小辈们的坏消息,心悸受损,一朝挺不过去……呜呜呜,过世了——”
大夫人说完,直接扑倒在棺椁旁,做足了伤心模样。
沈万银冷笑一声,嘲弄地说:
“若是真如此,之前大哥和三哥惹出来的事,足够祖父死好几次的了。”
此言一出,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沈大少爷和沈三少爷都是大夫人的孩子,这些话和戳大夫人的心肝没两样。
被堵了嘴巴的大夫人再也不多说一句话,抽噎着坐在椅子上。
沈二爷看到小侄子还是和之前一样,脸上再也不见悲痛,一脸赞同地说:
“万银,还是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也觉得爹不可能因为你过世的消息就起不了身,可家中特意托人请来的张太医的确是说:爹忧思过重,沉珂难愈,所以才留下了我们这一大家子。”
说完,沈二爷走到沈万银身边,安抚似的拍拍对方肩膀。
“二叔知道你伤心,但事已至此,你还是早些接受为好。”
闻言,,沈万银环顾一周,将站在屋内的沈家人全部打量一遍。
“祖父身亡的原因,我自会打听清楚,最好别让我查出来和你们有关系。”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完这句话。
随后,郑重地跨步上前,给亡故的祖父上一柱香。
沈家人看着沈万银严肃的模样,突然有种恐惧的感觉,纷纷使眼神对视。
沈大爷被侄子噎了几句,没了继续看法事的心情,快步往外面走去。
紧接着,大房的人纷纷跟着离开。
沈二爷看了几眼,也陆陆续续离开。
留在最后的就是沈三爷,他一脸沉重地看着沈万银,安慰道:
“万银,别说你,连我今日都有些难以相信爹去世的消息。你能回来,想必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去世之前,爹一直念叨你,你就在这里一个人好好陪着爹一段时间吧。”
说完,沈三爷带着三房的人离开。
出门时,正好撞上被下人带来的藜麦四人。
沈三爷认出之前一直在老爷子身边管事的宋成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前,突然被驳斥离开沈家在临安的产业,外派离开。
今日居然跟着沈万银一起回来,无法不令人猜测二者之间的联系。
宋成章看见沈三爷的时候,连忙打招呼,“三爷。”
“成章,你回来了。万银是你找回来的吗?”
在沈三爷期盼的眼神中,宋成章懊恼摇头。
“不是。小少爷是自己找到沈家的产业,小的正好撞见。于是,一路护送小少爷回临安。”
说罢,宋成章往旁边一退,将身旁的藜麦三人更好展现在人前。
“三爷,这三位就是将小少爷救下的恩人。”
沈三爷在看见三个小孩子的时候,脸上难掩震惊,视线忍不住在浑身冷气的藜麦身上停留。
下一秒,脸上挂上和煦的笑容。
“原来是万银的救命恩人,是该好好招待才是。明金,你去找人将三位恩人送到客房休息。”
沈明金鄙夷地瞥了一眼藜麦三人, 抬眼,撞上父亲严肃的眼神,立即低下头。
“诸位, 请跟我来。”
“请!”沈三爷温柔地笑着伸手示意。
藜麦打量了两人几眼, 冷声道:“走。”
沈三爷父子俩显然没想到救下沈万银的人会是如此冷漠的人, 脸上惊讶的表情来不及控制。
意识到丢人的时候,沈明金快步往前走。
藜麦迅速跟上去,走在后面的藜菽和藜荞两人, 微笑着朝沈三爷打招呼。
而后, 连忙跟上大姐的步伐, 继续在沈府中深入。
两人一边走, 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沈府内部的环境。
此刻,藜菽心中才对沈万银口中的“首富”二字有一个真切的认识。
原先县城的富户, 已经算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人。
现如今,藜菽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有钱。
亭台楼阁,雕龙画栋,一步一景。
依据他浅薄的知识, 根本难以将眼前的画面完整的形容出来。
在不断的吸气声中, 沈明金带着三人来到沈家待客的院落。
“来人!”
“四少爷, 不知有何吩咐?”
“这三位是我们沈家的贵客,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
说完, 沈明金像是担心沾染什么东西似的, 转身离开。
只留下一脸谄媚的丫鬟疑惑地看着眼前三人连自己都不如的“贵客。”
思索间,丫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鄙夷。
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在刚产生的时候就被藜麦捕捉到。
藜麦对这种情绪很是敏锐, 毕竟这种人不管是什么时代都不缺,只要对方不干扰到自己的生活, 她也没心思计较。
“上些热水和吃食。”
“是。”
丫鬟在听到藜麦的声音时下意识回答。
当她走出几步远后,才一直到自己为何要对一群不如自己的人卑躬屈膝?
她不由得转身往身后看去,正好撞上藜麦瞥来的目光,冷静锐利,一下子把丫鬟吓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一次,她再也不敢有什么心思,快步往院外走去。
藜荞看着眼前比他们房子还要大的一个院落,忍不住感叹道:
“我们三个上门的客人都能住这么好、这么大的房子,真不知道沈府到底有多大?”
“一国首富都如此富贵,皇宫该是何等模样?”
藜菽忍不住跟着一起议论起来。
说起在临安的皇城,藜荞的双眼也冒出期盼的光芒。
藜麦也在心中琢磨,御膳是什么滋味。
在船上的时候,她觉得已经非常美味的食物,在厨子口中,还是比皇城的御膳差上一等。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尝尝。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入屋内。
屋内的装饰更加华丽,就连挂在墙壁上的帷幔都比三人穿的布料要好。
藜菽和藜荞带着欣赏的目光,将眼前的一切全部藏进心底。
尤其是藜荞,她觉得这一遭护送结束后,回到山谷,她一定要将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全部和好友刘婷婷复述一遍。
要让刘婷婷也感受到临安的繁华和魅力。
直至双眼发酸,藜荞也不愿意停下。
看过瘾的藜菽忽然想起正事。
“大姐,我们已经将沈公子送到家?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取回报酬就回去。”
“那好。没想到沈公子刚到家就遇上家中长辈去世的憾事,等沈公子恢复心情,我们也去上柱香,之后就可以商议报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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