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满是被压制的怒火,身旁的小厮一听就知道那四个人是撞上管事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他忍不住摇头叹息, “算这四个人倒霉。”
就在他朝着沈万银几人走去的时候,沈万银也带着藜麦三人快步上前。
沈万银就不相信宋叔亲眼看到自己的模样, 还不会认不出自己是谁?
想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他一边走,一边将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散落的头发也全部收到脑后。
小厮快跑靠近时,看见的就是沈万银真容逐渐显现的模样。
当看清楚来人面容的时候,小厮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鬼,一脸惊恐。
他害怕地往后退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沈万银,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倒地不起。
仰头倒地时,忽然瞥见头顶刺目的日光。
刹那间,小厮的理智回神,声音颤抖地喊道:
“小…小少爷!”
站在珍宝阁前一直等候的宋成章,也发现了小厮的异样。
他眯着双眼,努力将来人的模样看清楚,视线从挺立的鼻子看到抿紧的双唇,诡异的熟悉感涌动心间。
但看清那双笑意绵绵的眼睛时,宋成章的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说,嗓子却被哽咽的声音堵住,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沈万银看见宋叔的表情,立即意识到对方认出自己。
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朝着宋成章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宋叔!我回来了。”
宋成章紧紧地将怀里的人抱紧,有那么一瞬间,沈万银差点无法呼吸。
当两人松开手,宋成章双眼含泪,一脸疼惜地看着沈万银狼狈的模样。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段日子,小少爷你必定是吃了很多苦头……”
宋成章努力用双眼描摹沈万银的模样,却惊奇地发现,眼前的沈万银除了外表看起来狼狈一点,眼神却比以前坚毅不少,整个人的精神头也更足,完全看不出颠沛流离的模样。
所以,他心中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沈万银感受到熟人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的时候。
看见宋叔的窘状,他一脸笑意地说:
“嘿嘿!这次落水,幸好遇到恩人,救下后,为了养伤借住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回来就好。救下您的人,我们沈家必定会回报。”
“就是我身后的黎家三姐弟。”
闻言,宋成章当即给跟在后面的藜麦三人郑重地鞠躬,表达谢意。
藜菽在看到宋成章穿着,心中忍不住紧张,在看到鞠躬的时候,更是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地朝着大姐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大姐冷漠的眼神。
激动的心情瞬间凝住,脑子也瞬间短路,不假思索地回道:
“沈公子已经做出许诺,不必言谢。”
“少爷的许诺是他自己的事,在下是代表沈家给几位承诺。”
说到“沈家”二字的时候,宋成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瞬间的异样,眼神中满是悲痛。
对此,沈万银表示习惯。
往日里他出了事,基本上都是宋叔和祖父在善后,感谢自然也是一样。
因此,他并未觉得宋成章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在听到当初的承诺时,沈万银的目光立即朝珍宝阁的方向看去,激动地询问:
“宋叔,珍宝阁内可有上好的羊脂玉?”
“尚且有几块,不知小少爷有何用?”
“当初被救,我许诺藜姑娘回家后会以羊脂玉为报酬。你去将珍宝阁所有的羊脂玉都取出来,送给藜姑娘。”
沈万银面色如常地许出扬州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的羊脂玉,在场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眼熟沈万银的小厮,在他们眼中,沈万银就是这样出手阔绰,并且不管不顾。
而宋成章却觉得,自家小少爷的一条命,再多的羊脂玉都无法与其比较。
加上此刻他急切地想要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知沈万银,招呼几人往珍宝阁内走去。
同时,低声叮嘱道:
“今日珍宝阁不迎客,你们把门合上。”
“是。”
沈万银几人进门后,珍宝阁的大门合上。
宋成章带着沈万银往二楼的雅间走去,藜麦三人被带到另一个房间,等候管事的给她们呈上铺子内的羊脂玉。
藜荞看着桌上流光溢彩的桌布,以及精致的点心,一时间都不敢落座。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大姐,喊道:“二哥……”
藜菽也有些紧张,看到小妹的模样,努力装出镇定。
“坐下吧。”
藜麦没那么多顾虑,看见凳子就坐,闻到点心的香气,早上吃的炒米早已经消耗一空。
她立即伸手捏紧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松软的触感在指腹蔓延,香甜的气息在唇齿间回荡,比起之前在山谷吃的芋泥月饼不相上下。
吃完一块,藜麦就喝一口茶缓解喉咙的堵塞。
不知不觉间,一碟点心被她消耗的一干二净。
藜荞瞥见大姐一脸自然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拿起一块点心,缓缓靠近嘴边,想要尝尝扬州城内的点心是什么滋味。
就在唇边接触点心的刹那,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藜荞被吓得手一抖,点心落在桌上。
她下意识地站起,想要解释,却看到大姐猛地站起,平日里平淡无波的双眼忽然射出两股亮光。
小厮都还没反应过来, 手里的托盘突然消失。
抬头一看,就看到之前浑身冒着冷气的姑娘,眼神热切地盯着盘中的羊脂玉。
不知为何, 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震惊中夹杂着一丝了然。
“姑娘, 这些便是珍宝阁中珍藏的羊脂玉,您好好看。”
说完,他迅速转身, 合上门, 消失在三人面前。
藜菽和藜荞看了一眼大姐全神贯注的模样, 对视一眼, 选择静待结果。
藜麦看着手中的“晶核,”品质比起之前从沈万银手中得来的要差一点, 但勉强可以在数量上弥补。
据她估计,将眼前的羊脂玉能量全部吸食完,估计异能的等级能上一个层次。
想到这,长久以来只为吃食热切的心, 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藜麦连忙端着羊脂玉坐下, 一手握住一块, 不断汲取其中的能量。
另一边,宋成章将沈万银拉进房间后, 一脸悲痛地看着对方。
沈万银还以为是宋叔看自己模样可怜, 不由得对宋成章露出羞涩的模样,再次解释道:
“宋叔您别担心,被救下后, 我过的日子其实还不错。虽然没有像之前在沈家一样吃炊金馔玉,但一些山中野物和山珍还是不少的。您看!我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比之前还要更壮实?”
面对沈万银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 宋成章更是悲从心来。
他一把紧紧攥住沈万银伸出的胳膊,叮嘱道:
“小少爷,您一定要坐稳,小的有紧急的事和您说。”
“你说,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经历的?”
“小少爷,老爷…老爷他……”
宋成章脑子里琢磨过千千万万遍说法,在看见沈万银清澈的眼眸时,还是说不出口。
但沈万银看着宋成章支支吾吾的模样,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他先是粲然一笑,打趣道:
“哎呀!宋叔,您这个理由我早就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是不是祖父又提前叮嘱你骗我回家?”
沈万银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口白牙在房间内格外醒目。
“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沈万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
顷刻间,他心中早已有了不愿相信的猜测,嘴巴不断张大,却还是没有问出那个不愿开口的问题。
但现在时间紧急,宋成章知道自己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更何况现在沈家的乱局,正等着小少爷回去主持。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宋成章还是将刚刚得知的噩耗吐出来。
“小少爷,临安传信来,说…说是老爷不好了。”
说出这句话,宋成章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眼泪突然从眼眶中飞出。
在他看来,沈老爷子和他的亲父差不多,听闻噩耗,难掩悲痛。
如果当初不是沈老爷子将他收留,此时此刻还有没有一条命都是未知数。
此时,沈万银面无表情,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他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在他印象中老爷子中气十足,无所不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不好了呢?
思绪杂乱之下,沈万银只能自我欺骗。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宋成章,笑着说:
“肯定是老爷子骗你的,顺便把消息传出来,希望我能听见,早日归家。”
“小…小少爷。”
宋成章看着沈万银故作无碍的模样越发心疼,止不住地抹眼泪。
但是他快速思考后,觉得沈万银的话不无道理。
只是他担心的不是老爷子没出事,而是小少爷的失踪和老爷的去世时间太短,其中必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果小少爷跟着自己一同前往临安,说不定还会再次遇到危险。
想到曾经老爷的叮嘱,宋成章一颗心惴惴不安,呼吸困难。
缓解好一会儿后,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安慰道:
“对,对对。一定是老爷想骗您回去故意说的,这段日子您吃苦了,就先在扬州城休息一段时间。前些日子东边说是有好货,正好您在,你就在扬州帮着看铺子,我先去把货给收了。”
说完,宋成章急匆匆地就想离开。
就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沈万银的理智回笼,哽咽地说:
“宋叔,我不想待在扬州,我想回临安看祖父。”
“我要回家!”
宋成章沉默许久,所有劝阻的话化为一声叹息。
“好。”
“我要最快回到家,您帮忙安排船,走最快的水路回去。”
“我这就去安排。”
宋成章猛地打开门,门板拍在墙上,发出巨响,快步离开。
旁边的黎家三人也听到了突然炸开的声响。
藜荞和藜菽对视一眼,最终选择沉默,静静等待大姐苏醒。
此刻,藜麦正沉浸在吸收羊脂玉的能量当中。
两刻钟过去,掌心的羊脂玉早已失去原有的光泽,看起来灰败不堪。
藜麦深吸一口气,感受身体中增长的异能。
眸子睁开,看见的就是两双满含希翼的眼睛。
她侧耳一听,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哭声,声音哀恸,仿佛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悲伤。
隐隐约约间,藜麦的心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下一秒,她突然站起,将其他的羊脂玉塞进怀里,开口道:
“去看看!”
“吱呀——”
开门声将沉浸在悲伤中的沈万银唤醒,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绝对不能沉浸在伤痛之中。
沈万银迅速站起身,抬头看向门口的三人,解释道:
“抱歉,恐怕三位暂时不能休息,需要护送在下即可前往临安。”
话音未落,他迅速将目光集中在藜麦身上,保证道:
“藜姑娘放心,你想要的羊脂玉绝对不会少。”
闻言,藜麦点点头。
见状,沈万银紧张的心放松不少。
恰巧此时宋成章的身影出现,带着几人前往扬州城内的码头,准备乘船前往临安。
藜菽看了一眼船上雕龙画栋的楼阁,不由得攥紧手里的缰绳。
余光瞥见驴车上灰扑扑的袋子和锅碗瓢盆,下意识地与眼前的船只对比。
藜荞更是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这船真漂亮呀!看起来比房子还要高。”
若是以前,沈万银肯定会好好炫耀一番,但此刻,他没什么心情。
他放目远眺,似乎在观察临安方向。
宋成章能够感知到小少爷忐忑不安的情绪,强壮镇定,喊道:“上船!”
藜麦纵身一跃,人即可出现在甲板上,把岸上的人吓一跳。
沈万银紧随其后,快步跟上。
藜菽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中,带着驴车一起上船。
宋成章走在最后,将所有人和事安排好后,扯着嗓子喊:
“开船——”
随着船锚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船只缓缓朝着临安的方向驶去。
沈万银上船后焦躁不安,一直痴痴地望着临安的方向。
藜菽本想询问一下驴车摆放的位置,但看了沈万银一眼后, 被对方脸上的悲色为震惊, 不愿打扰。
他下意识地将目标转向其他人, 却看到每一个人衣着都比他的身份尊贵。
又打量了一眼身边的驴,浑身灰扑扑的,连日奔袭都没下河洗过澡, 实在是与眼前的场景不匹配。
就在藜菽犹豫之时, 身旁突然走进一人。
“藜兄弟是吧?驴怕水, 还是由我牵着往后面的船舱走去, 那里比较方便一点。”
“好好好!多谢。”
藜菽正愁这事,正好遇到人问, 自然是接受对方的提议。
他激动地拽住缰绳往后走。
他步子是往前走了,但手里的缰绳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藜菽诧异转身一看,驴正在和他抗争,死活不愿意挪动。
他怎么都没想到, 驴偏偏在这个地方出事。
如果刚刚不上船, 还可以带回去让沈万银请人帮忙看着, 等他们回家的时候顺道取回。
现在上了船,突然犟, 藜菽真的是措手不及。
想到旁边还有人在看, 他羞的一张脸涨红,努力拽紧身后的缰绳,驴车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了使劲, 憋着一股气,身体不断往前压借力。
身旁的下人看见这一幕, 立即好心地帮忙推车。
“藜兄弟,我搭把手。”
说完,他卖力往前一推。
结果一样,驴车纹丝不动,阵阵的清风划在脸上,昭示着两人的尴尬。
藜麦抬脚往传来食物香气的方向走,路过两人身边,瞥了一眼驴呆滞的双眼,快步往前走。
也不知是怎的,只一眼,驴迅速往前逃窜,拽着藜菽两人疯一般地往前跑。
“唉唉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猝不及防,再次死死地拽住缰绳,拖延步伐。
等驴车得到控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此刻,藜麦已经来到船舱中厨房的位置。
刚靠近,就闻到里面传来一股香甜的气息,与她刚刚吃过的点心香味极为相似。
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敲响房门。
“叩叩叩!”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厨子连忙站直身体往前看,看清楚是陌生人的时候,立即与今晨宋成章的叮嘱联系在一起。
“贵客驾临,不知是想吃些什么?”
“你们什么都能做?”
听着厨子的语气,藜麦下意识发问。
哪想到厨子得意一笑,丝毫不虚地说:
“小的虽然是跟你宋总管行事,但之前也是在沈家做厨子的,不说皇宫御膳,一些王公贵族家中的厨子说不定都没小老儿的手艺好。”
长时间没吃口热乎的,藜麦的肚子本就难忍,听厨子如此不客气,直接依照眼前的食材,吐出一长串的报菜名。
听得厨子的眼睛都快花了,根本记不全。
最后化为一句惊愕地疑惑,“贵客你们吃的完吗?”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看你这里没准备什么鱼,我去钓几条,做成烤鱼吃吃。”
说完,藜麦转身就走。
找到藜菽所在的位置,随意用驴车上的物件做出一根钓鱼竿,坐在船边,开始钓鱼。
或许是此地的鱼更聪明一点,又或许是船行的动静太大,惊扰了鱼。
反正等到沈万银收拾好心情,准备尽地主之谊找到藜麦时,藜麦一共才钓上来五条一两斤的鱼,和之前在山谷的鱼获差异太大,让人难以接受。
不止是藜麦这样认为,沈万银也一样。
在山谷之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吃干饭的,时不时帮忙钓鱼,获取食物。
所以,看着眼前的鱼获,沈万银也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才这么一点?这河看着大,鱼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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