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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种田,打个奶嗝就产一吨灵芝(梅长雪)


很是好哄。
就是一行运气不大好,没走两步,迎面跟人撞上了。
对面一光头胖和尚,穿着袖子宽大的道士袍,右手抓把破蒲扇,左手拎一雪娃娃。
目目相对,沉默。
五哥先眸光闪了闪,带着身后的人让道,脸上挤出个生硬笑脸,“抱歉,我们挡道了,大师您先请。”
光头胖子蒲扇摇了摇,不动,“喊错了,老道是道士,给人算命的。”
五哥立刻改口,“道长,您先请。”
“不用请不用请,相逢即是有缘,老道给你们算一卦。”光头老道笑嘻嘻,蒲扇朝这群人点了点,“我观你们一个个印堂发黑乌云罩顶,凶兆啊,这条道,你们怕是走不通了。”
对面七人闻言齐齐色变,看光头胖子的眼神变得不善。
五哥伸手拦住身后兄弟,牙关翕动冷冷看着光头老道,“道长这话何意?你听到了我们说的话,是准备报官将我们兄弟几个抓起来?”
老道笑眯眯问,“是,你待如何啊?”
对方神色变化他恍若未见,也毫不在意这些人眼中杀机,散漫淡然。
百相被拎着也不挣扎,乖乖在半空晃荡,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燃着八卦之火。
五哥凝着老道好一会,眼睛一闭一睁,松开了搀扶老妇人的手,把她往旁边推了推,“她是无辜的,莫要将她牵连在内。道长要抓人邀功领赏,我跟你走,但请你放我几个兄弟一条生路。他们没有背过人命官司,是被恶人欺凌才沦落至此。道长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哦,”贾半仙蒲扇扇风,笑眯眯又道一句,“不是。”
对面七人被他这番,弄得一愣一愣。
什么意思?
不是什么?
不是准备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们遇上的这个是什么鬼道士?
“老道行走江湖坑蒙拐骗,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被官府通缉的次数,你们七个加起来都没我一人多。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为难你们作甚,哈哈哈哈!”
“……”
“来,不急着下山,说说你们犯了什么事?”
“……”干你屁事?
七人里性子最冲动的青年险险忍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话。
不过萍水相逢,既然不准备举报他们,各走各的道就是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
没见过这么八卦的道士。
心里是这么嘀咕,嘴上到底不敢说出来。
免得一句话不好听把人得罪了,对方反悔又转头去把他们举报了。
他们山长水远逃亡过来,又不是为了来这里遇上老道送上命的。
咳,而且老道居然挥挥手就打中了草丛里蹿过去的傻狍子……
林地里很快生起火堆,狍子、野兔稍稍清理,串上树枝,香味很快勾得人肚子咕噜咕噜叫。
“我们是从东边过来的。”五哥开的口,说起事情起因经过,也没想着再隐瞒什么。
老道打猎那一手,就足够震慑他们了。
“我叫曹武,当过兵,前年从战场上退下来,本来以为从此以后能在家好好过日子了,孝顺爹娘,敦睦妻儿,没成想,回到家才知道家早就没了。”
“东州大旱,我家乡受了灾,家中为谋生计,去了县中员外家做奴仆,谁知——”
“员外郎觊觎我妻子容貌……我妻誓死不从,爹娘也极力反抗,一家四口人全部被打死。”
“我归家后方知此事,连父母妻儿尸骨都寻不着!我去衙门报官,反被扣下逃兵的罪名要将我羁押!”
“后来我潜入员外府,杀了罪魁祸首后逃出东州!命案是我一人犯下的,身边跟随我这些,是我曾在战场上过命的兄弟,因为落下残疾退伍。”
“从东州逃到这里,一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大半年,本想着漠北大荒或能藏身……”
没成想,今儿刚到,就是好奇玉溪村,摸上山远远看上那么几眼,就遇上上山踏青的老道士了。
故事说到这里大抵说完,曹武没有多余的话。
萍水相逢,老道士要怎么做,悉听尊便。
他曹武不滥杀无辜。
大半年逃亡,要不是身边跟着不离不弃的兄弟,他撑不到现在。
他其实,很累了。
第153章 你们没有遇上徐爷爷,他最爱管事情
木柴带着湿气,燃烧时冒出呛人浓烟。
猎物被烤出油脂,发出细微滋滋声响,香气随烟雾一并弥漫。
散坐火堆旁的人却格外沉默,各人神色恍惚,陷在回忆中。
当兵的苦,逃亡在外的惶然与辛酸,尽数涌上心头,溢出眼眸。
百相小手捧腮坐在一块干净石面上,不说话时乌溜大眼一眨一眨,看着格外乖巧。
她静静看着这群陌生人,虽然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们沉默背后的难过。
七个年纪不同的男子,一个发如雪的老妇人,无一例外俱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容看不清,然薄薄衣衫下突起的肩胛骨,锋利得似能割人。
至于他们说的残疾,百相认真看了,能看出的只有三个,一个阴沉沉的独眼龙,一个左肩骨怪异凸出,还有一个右手只有一根大拇指。
其余几人没看出什么来,百相猜他们的残疾可能落在看不见的地方。
“肉快烤好了,你们慢慢吃吧。”贾半仙把蒲扇别到腰后,起身拍拍屁股,招呼爱徒,“百相,走,师父带你继续找毒草去。”
百相立刻哒哒哒走到师父跟前,举起两只小手,“师父,抱。”
“抱什么抱,拎着走,你还能自己晃荡晃荡跟荡秋千似的,多好玩啊。”贾半仙抓着娃儿后衣领轻轻一提,娃儿立刻悬空。
还坐着的几人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眼前怪异组合,表情茫然。
“道长,你不告发我们?”曹武诧异。
贾半仙也诧异反问,“我告发你们作甚?这事跟老道有什么干系?我既不是你们同伙,也不是给衙门当差,老道就是个算命的,可不管闲事。”
百相在半空晃了晃,弯眼咯咯笑,“你们没有遇上徐爷爷,他最爱管事情。村里有大鹅以大欺小啄了小鸭子,徐爷爷就捏着大鹅脖子教训了它半天,骂到大鹅趴地磕头才放手,咯咯咯!”
七人,“……”
曹武嘴角抽动了下。
这不叫爱管事情,这叫爱管闲事,是真够闲的。
一胖一小继续往山上走,很快消失在几人视线。
曹武转回头,将烤好的食物快速撕开,分给兄弟们,又留了块肉多容易咬的部分,晾到不烫手了,放到银发妇人手里。
“五哥,吃完了我们就下山?”罗快嘴藏不住心事憋不住话,“他们真不会告发我们吗?”
“嗯,就这样吧,告发不告发,也只能这样,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去处了。若是真有衙门找来拿人,事情是我干的,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当我们是兄弟就别说这种话,要是怕被连累,一开始我们就不会跟着你一块逃亡。五哥,别埋汰弟兄们。”
“……嗯!”
男子最后一声低应,尾音带着哽咽,消散在山风里。
小口小口啃着肉块的银发妇人抬头,茫然看看几人,又很快低下头去,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抱着她的拨浪鼓。
傍晚,夕阳西下,神女山脚下的小村庄笼上暖暖紫光。
农家院炊烟袅袅,妇人们响亮喊饭声不绝。
“家旺!赶紧回家吃饭!”
“二丫!小妮儿!回家吃饭啦!”
“王小牛!你这个皮猴子,又跑哪去了,饭点了还不着家!!”
林家晚饭也做好了。
林婆子在家院子麻利支桌,晃眼瞧着二媳妇往院门口走,随口道,“不用喊饭了,前头百相带着俩哥哥溜出门,这会一准在晏家饭桌上。”
张翠娥脚跟一转回走,心累,“今天晏家,明天金家,后天老村长家加菜来喊,大后天王家加菜来喊……一春下来兄妹仨就没吃过自家几顿饭,身上长的膘全是在别人家养出来的。”
李素兰提着凳子从灶房走出来,笑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习惯哪?咱家这三个在村里比他们阿爹还要混得开,真要拘着不让他们出去,他们反要不高兴。随他们去吧,知道着家就行。”
“诶诶诶你咋提凳子了,放下放下我来!大嫂!你这肚子老大了你慢悠点!”张翠娥飞奔过去,小心接过凳子放好,视线落在妇人大如箩的肚子,心惊胆战,恨不得两手把那个肚子托稳当。
李素兰见状哭笑不得,她怀个身子,娘跟弟媳比她还紧张。
“是你太紧张啦,现在家里活计全被你跟娘包圆了,我啥都不用干,就提两张凳子而已。”
林婆子嗔她一眼,“什么太紧张,你这胎来得多不容易?现在好好养着,等娃生下来,多的是活儿要你干。”
“好。”李素兰莞尔,低头看向肚子。
高高鼓起的腹部,拦截了往下看的视线,低头看不到脚了。
这种感觉于初次怀孕的妇人而言,很是奇妙。
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们陆续归家,一家人围桌而坐开饭。
清风彩霞相伴,温言笑语相佐,篱笆小院里是不变的温馨日常。
林家三个娃子不出意外,正在晏家偏厅饭桌上大快朵颐。
为了让孩子们更自在,饭菜摆上后,大人就退了开去,把这方小厅留给孩子们。
“我数了,八个人。师父把他们吓得脸都白了,蔫坏蔫坏的。”百相啃着咸香猪肘,边吃边给大家伙讲今天遇到的奇事,“长卿哥哥,逃亡是不是没有地方住,也没有东西吃?他们身上衣服很破很脏,人也很瘦。我知道杀人是要受惩罚的,那杀坏人呢?也要被惩罚吗?要抓进牢里砍脑袋?”
年岁渐长,看得多听得多了,百相已经隐约察觉这里跟她以前待的玻璃房子是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没有丧尸,有衙门,犯事了要去衙门讲道理。
听到杀人跟砍脑袋,吃得正香的林怀松林怀柏齐齐呛咳,一下瞪大了眼,把妹妹上下打量了几回确定她没少一根头发才放下心来。
“百相,你胆子真大,怎么就一点不害怕呢?那些人可是杀过人的!”
“要是我遇上,我估计得吓得尿裤子!”
百相用大猪肘挡脸,眼珠子滴溜溜转啊转,装傻。
她怕什么呀……
她连丧尸都敢杀,还会怕人?
第154章 我怎么觉着你没憋好屁?
等小女娃啃完一只猪肘,晏长卿用干净帕子替她擦干嘴角酱汁,又把她两只小手擦干净,这才开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凡牵涉人命,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抑或有什么苦衷,都需受到惩处。律法存在的意义就是构建及维护社稷秩序,若纵一人枉法,则人人枉法,必将国之不国。”
“可是那个伯伯杀的是坏人呀,坏人杀了他一家四口,难道不该受惩处吗?衙门是给人讲理的地方,可若衙门不讲理的时候呢?”
长卿哥哥的话百相听得懂,可是不明白。
百相只知道,如果有人欺辱爷奶爹娘,而衙门不讲理,不给她公正的时候,她一定会像那个伯伯一样,把仇人都杀了。
哪怕代价是自己会被砍头。
林怀松林怀柏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
两人眉毛皱得紧紧的,若有所思,眼里有着对世事想不通的茫然。
晏长卿思索片刻,用更浅显的语言说道,“衙门不讲理,是皇上的过错。大瑞太大太广,他站的位置太高,又被人遮住了视线,所以没有看到大瑞阴影角落里藏着的不公。那人有此遭遇,我能理解他的愤怒和绝望,但是以私刑复仇,不管他有再多理由,这个行为都是错的。我们不能因为同情他就帮他逃脱律法追究。”
顿了下,他又道,“他触犯律法需要承担罪责及惩处,但是律法无情人有情,伏法对他及他们那群人来说未必是坏事,端看执法者如何判责。”
闻言,三双眼睛齐刷刷朝他看来,屏气凝神静待他下文。
晏长卿嘴角抿上一缕笑意,“这事你们且莫往外说,我已有章程。”
“……”仨娃子胃口被吊得不上不下,直想把卖关子的人捶一顿。
“天下泱泱,大瑞子民千千万,那人遭遇的不公并非独一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许还有许许多多不公正在发生、已经发生,而百姓无处可申冤,这是天子治国的疏漏。
而我今后的理想与抱负,便是希望能填补错漏整治弊端,扫除官官相护,扫除朱门为公。
律法规束子民,令江山社稷井然有序,可律法不应仅是束缚,亦该是保护百姓的屏障,该是百姓自保的依仗。
想要做到这一点,让大瑞盛世清明,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需要很多精力,需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努力。”
小少年天青襕衫,墨发素冠,坐在饭桌旁侃侃而谈时,身上仿似聚满星光,星光闪烁,柔和耀眼。
百相呆呆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小嘴半张,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只觉心头震撼如风号海啸,小身板都被震麻了。
林怀松林怀柏也呆呆看着跟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少年,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夫子说过的井底之蛙。
他们坐在井里抬头看,目光所及仅仅是头顶一片天。
而长卿哥站在神女山顶,观的已是整个天下。
小少年脸上笑意清浅,抬眸看来时清润眼眸里也带着浅浅笑意,“你们可愿帮我?”
林怀松林怀柏立刻振奋,异口同声,“怎么帮!”
“嗯,先好好念书。”
“……”
小哥俩嘴角齐抽搐,呵。
搁这玩呢?
他们去念私塾,不过是为识几个字,明点道理,可没想过往更高的地方奔。
家里送他们念书也没盼过别的,只要他们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得懂书局里售卖的书籍读得懂衙门告示上写的字就成。
他们的人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长大后成家立业,继承家里几亩地,继续种他们的百相草。
平平淡淡即是福。
但是长卿哥先说了刚才那席话,接着就拉他们入伙,搞得他们好像不给肚子里装上几车经纶,都对不起刚才长卿哥费的那点唾沫。
赶鸭子上架了不是?
“长卿哥,你这要求多叫人为难啊。我跟我哥上学就为认点字,你要是想激励我们考举人状元的,怕是不成,我们自己啥能耐自己清楚。”林怀松咳了声清清嗓子,把焦点移妹妹头上分散火力,“不过咱家百相最聪明,夫子教的东西她听一遍就会,让百相多念书!”
百相皱起小眉毛,开口就打破两个哥哥的幻想,“我能认字就行啦我也不考举人状元。我跟师父学医术,以后要做村里的赤脚大夫。”
“那怕是也不成,咱村压根没人生病,你学了医术也施展不了。”
“……”
娃儿傻眼模样逗得三个男孩子闷乐。
旋即,偏厅门外一声吼,小胖墩凶神恶煞冲进来,杵在饭桌旁两手叉腰又气又委屈,“好哇!我少盯着一次你们就撇开我!你们把我当外人!你们排挤我!你们——”
“呀,”晏长卿看到小胖墩,眉眼弯弯呀了声,“多宝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在聊以后想做什么,多宝你以后可是要接手家业?”
“那是当然!我家就我一颗独苗苗,那么多金银珠宝金山银山除了我还有谁能继承?我要是撂挑子,我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得急得蹦起来!”
“这样啊,甚好。”
“???”金多宝脖子后仰,警惕了,小眼睛浮上狐疑,“我怎么觉着你没憋好屁?想干啥?”
不是他把晏长卿往坏了想,但是晏长卿笑得越好看,他越觉后脖颈凉飕飕,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嘶,心里发毛。
小胖墩这样觉得,就这样防备,愣是绕着饭桌走一大半圈,最后挑了离晏长卿最远的位置才跳起来坐上去。
偏厅里又是一片闷笑声。
几个孩子一顿晚饭吃一个时辰,笑笑闹闹,散场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春夜微寒,皎月氤氲着水汽,挂在天幕朦胧。
晏长卿沿着偏厅外青石小径往后花园去,在赏月瑶台找到了想找的人。
彼时徐含章跟贾半仙于石桌旁相对而坐,桌上一壶茶两杯盏被暂时冷落。
徐老头对着月亮拍桌,义愤填膺,“那员外强占民妻不成杀人泄愤,可恨!衙门袒护恶人欺压百姓滥用职权,可恨至极!退伍兵申冤不成怒而杀人潜逃,可悲!明君治下仍有这等不公频发,大瑞国朝最可悲!”
贾半仙眼角朝瑶台下少年虚虚一瞥,慢悠悠开口,“徐老慎言,你喝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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