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家小店的知名度就传开了,来的又都是漂亮俏丽的女孩子,无形中也让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们在跟前转悠,一来二去有几对互相看上眼就成了。这会儿两人结婚也考虑条件,但年轻人普遍对爱情是抱有正面且美好祈盼的,爱情真能当饭吃。
梁梦和白柳对这种不需要成本的宣传乐得合不拢嘴,不过两人在充分发挥自己审美能力的基础上也订阅了几本时尚杂志放在店里,便于不会挑选款式又对店员推荐半信半疑的顾客参考,选定喜欢的风格和颜色搭配,由店员帮忙拿出几套类似的来,虽然耗时,但这种体验能保证顾客有所得且心满意足的离开。
耐心、好的服务是买卖的制胜法宝。
工作的忙碌和可观的收入让梁梦无暇思考其他,即便和骆琛通信也多谈的是工作和进货的安排,少了你请我侬的互诉衷肠。
骆琛自然是不开心的,可他自己也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尤其他的设想通过以后,制定一套无漏洞且对双方都有益处的规章制度、合同拟定等方面的问题全都由他亲自把关。
当然,哪怕他多忙也会去市里看现今的流行风向,用自己还不错的品位为梁梦选货品。
听到她说想开个高档的专卖店,骆琛当然是赞成的,大城市的人已然沉浸在品牌效应中,不管什么时候,追求奢侈品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特别是女孩子们难以逃过的一环,骆琛在多年后看到一本关于详解消费主义史的书时,和梁梦笑:“你们女人是被着重关注的对象,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话轻而易举就把你们拉入了消费大营中。”
梁梦提醒他:“你得好好感谢你的衣食母亲赏识你那些玩意儿,房子里无论大小件,真正用心挑选的靠得也是爱美的女人。”
骆琛赞同的点头:“老婆说的对,下次我会好好做一场活动来回馈女同胞们。”
自然这是后话。
梁梦之前的一个决定也终于提上日程,那就是辞职。
虽然她极力平衡关系,到底还是失败了,人无论在哪个环境都有一套需要遵守的规矩,她有这个机会尝试,也更加了然自己喜欢的是可以由自己支配时间和制定计划的自由。
梁父梁母在知道她做的事情后权利支持她的决定,骆琛更不用说,他很少会反对梁梦的决定。
倒是她的准婆婆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一个女孩子找个光鲜体面又稳定的工作才是最好的,怎么好天天对外人赔笑脸,受人刁难。
梁梦没想到她到底还是没躲过难缠的婆媳关系。
她不想像上辈子一样情绪不稳定, 跟个斗鸡一样不是生气就是据理力争,自从和骆琛确定关系,她发现这个男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爱而全然包容她的一切, 顺着她,舍不得和她发脾气,而她也是讲道理的, 除了一开始的强势追求让她烦的要命之外,不用吵架和积攒积郁之气的生活是美好阳光的。
然而在幸福中总要掺杂一点令人不快的杂质。
倒不是她想对这位准婆婆有意见, 而是宁女士压根理解不了适当见面互不打扰生活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宁女士在骆琛那边无法施展母爱, 转而把矛头对准她了。
她这个儿媳妇的工作, 穿衣打扮都成为被宁女士挑拣的点。
果然一个人被讨厌是有道理的,学不会谦逊,学不会尊重别人,一味地用自己的标准和认知审视别人然后横加干涉。
梁梦可不会因为她是骆琛的妈而扮作小媳妇, 更不会委屈自己,反正他们还没领证结婚,很容易回到安全的位置。
梁梦不光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 她直接提上礼品赶到省城拜访了宁梦如两口子。
也是赶巧, 秦志成身体不舒服休息在家, 梁梦来的那会儿他忍着咳嗽摆弄他的那些花草, 见到梁梦有点意外,不过也很惊喜:“梦梦快进来, 你能想到来看我们, 我很高兴。”
梁梦来这里也有几次了, 单位统一给分的房子, 每一处都是秦志成自己收拾的,不大, 但透着符合他气质的书卷气和儒雅,面对一个老人这么客气的欢迎自己,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
她到底还是心一横,打开话匣子,直说道:“我来是想和阿姨商定一个事儿,如果我们能尊重彼此达到完满解决再好不过,如果难以调和,我想我和骆琛就到此为止。”
秦志成惊了下,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焦急地问:“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么重的话?”
宁梦如也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虎,居然杀到她家里来理论。她哪怕再强势,面对爱人的目光还是有些难堪。
“我听过一句话‘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对此我深感认同。不知叔叔怎么看?”
秦志成点头:“这话没问题啊,我也认同,年轻人敢走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应该加以鼓励。”
梁梦看向宁梦如,坚定地说:“我以为向您这样的人能平等地看待所有人,不想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
宁梦如脸色一白,抓着自己的衣服而后松开,强颜欢笑:“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有那种心思?我是心疼你,不想你太劳累,坐办公桌喝茶看报多好?”
梁梦嗤笑一声:“阿姨这就是外行人了,我们每天奔波在城乡地头回来还要写稿,哪儿有功夫坐那儿喝茶看报呢。”
梁梦继续说道:“不同的工作都要适应不同的忙碌,同样服务于人,知晓消息的快乐和穿上漂亮衣服的喜悦没有什么哪个胜过哪个。您虽然是长辈,但我依旧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我有从业自由,也已经为自己的选择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您知道的,这不只限于工作。”
秦志成听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活到这把年纪了被一个年轻女孩子上门来告知“不要干涉生活”这让他惭愧不已,也再次认识到自己妻子对小辈们过分的干涉。
梁梦也没久留,更没有等宁梦如的答案,是当下女孩子里少见的大胆和特别。
宁梦如看秦志成脸色不好,等人走了,小心又不甘心地说:“这孩子怎么分不清好赖呢?我也是为了她好,怕她吃苦,她不识好人心还让人下不来台……”
“梦如,你关心孩子没错,但你的方法用错了。我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要求孩子,你能确定你所知晓的就是对的?梦如……凡事不能想当然,这几年你能看到的也只是眼跟前的东西,外面的世间早已不一样了。”
宁梦如不会和秦志成发脾气,因为这个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是唯一站在她身边的。
“骆琛好不容易接纳你,也是为了这个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儿子喜欢人家多。梁梦这性子硬,要是真丢下你儿子,你是生怕他不够恨你吗?”
“我只是想得到他们的尊重,我好歹是一个母亲。我想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可他们全都不欢迎我,我能怎么办?”
秦志成叹了口气:“那你应该锦上添花,而不是找人麻烦。”
宁梦如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她或许真的理亏。
梁梦下定决心后第二天就去递了辞职信,这个时候有很多人选择停薪留职,但她觉得人没必要在一个自己不打算畅想未来的领域中占着坑,不如让给真正热爱这份事业的人。她手头也没什么工作,不需要交接,同相熟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在他们既惊奇佩服又不解的目光中离开了。
如果让梁梦说她此时的感受,那就是轻松。
不过也感受到了惯性的威力,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所以她干脆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来适应。
她在这座被四季吹拂摧残的城市看着在雾霾包围的蓝天下拔地而起的新建筑,她作为其中的一个个体,也像一颗被种下的种子,快速的成长壮大。
休息之后她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忙碌了几个月,腰疼、喉咙疼,但是在分红的时候,她和白柳笑得分外开怀。这让她有底气去寻找有发展前景的地段。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她因为有提前知晓故事发展的优势,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地方直接买下来。
她忘不了房主见到这笔钱时的欣喜与不解,还再三地问她:“你确定要吗?可不许反悔。”
梁梦笑着说:“不反悔。”
待一切手续都办下来,梁梦算过时间开始思考投入多少钱来装修,就是在这个时候,骆琛竟然火急火燎的回来了,也顾不得收拾直奔到她面前,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呼吸急促看起来像一头生气的牛。
梁梦放下手里的事情,笑着问:“你怎么回来了?谁惹你了气呼呼的?”
他回来了,梁梦也没什么心思上班了,和白柳说了一声就提前下班了。
梁梦拽着他离开,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拍了下他的胳膊:“都快嗖了,回去先洗个澡。吃饭了吗?想吃什么?给你买份饺子?”
他还是气呼呼的不说话,这一下反倒把梁梦给惹火了,倏地冷下脸,甩开被她揪住的那只胳膊,怒道:“你想怎样?既然不想说话以后就别说了。”
梁梦干脆地丢下他转身就要往店里走,骆琛急了,抓住她,瘪了瘪嘴,委屈地控诉道:“我有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还说和我到此为止,你都不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就能丢下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明明当初说好的……”
梁梦见了他是开心的,但所有的好心情都在他冒出来的话之后荡然无存,一种疲惫感涌上心头。
“你能不这样吗?你千里迢迢跑回来就是为了质问我?显然你更愿意相信别人和你说的,你回去吧,我没什么力气和你说话。”
骆琛没想到她连解释都懒得和她解释,一副很烦躁很累的样子。
他在意,在意死了,听到她为了按照她的规划来,甚至不惜放弃他。他不想做那个不值得考虑可以随意丢弃的人,眼巴巴跑回来想看到她的不舍和宽慰,抚平他的不安,却不想换来的是她坐实这一切的事实。
诸多心绪竟化作一声发不出来的长叹。
是他得寸进尺, 仗着两人关系的升温毫不掩饰自己被时间扭曲过的害怕和在乎,说好的包容她,顺着她, 更多的却是自己想要被在意。
原来,像骆琛这样的男人竟然也想要对爱的人任性。
他垂眼站着,人像被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也不曾看到让他在意的人并未走远。
梁梦走了两步顿住,意外骆琛没有追过来不那么温柔地抓住她的胳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转头看过去, 当下就心软了。
她看到了那年宁梦如离开小骆琛的样子。
天地宽阔,阳光耀眼,他却有种游离在天地外的孤独,如烟雾一般薄淡,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这一幕让她连呼吸都痛起来。
成长在美好家庭的孩子无法明白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动静,而她明明懂却情绪上头,留下敏感脆弱的他陷入深渊中。
他低着头, 耷拉着肩膀, 身上染着风尘仆仆和浓郁的化不开的难过。
梁梦仿佛看到了站在黑夜中无声的自己, 叹了口气, 快步走过去双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店里走,也不顾店里的客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不过还是听到好奇的问句:“那人是谁啊?穿的怪邋遢的, 不过样貌不错。”
店员只是礼貌的笑笑, 不在背后议论梁梦的私事。
梁梦自然也没看到她回来时, 骆琛黑潭的眸中绽放出一抹异常耀眼的光亮,那是濒死之人得到救助挣脱黑暗的庆幸与欢喜, 就在那一汪水要将他没顶难以呼吸时,她将他拖了出来。
梁梦在二楼有一个小办公室,不大,她一个人尚且活动自如,但骆琛人高马大,站在里面显得很拥挤,压迫感也足,哪怕是这样,梁梦还是不客气地兜头痛骂他。
“你发什么疯?明明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你开口闭口说我要丢下你,你冤枉我还不许我生气?你刚才都不来追我,是不是真想着干脆散了算了?”
骆琛心里正高兴,听到梁梦这么倒打一耙惊住了,又一听他反倒成了结束两人关系的祸首,赶紧说:“我没那个意思。”
梁梦剜了一个白眼,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堆账本,堆在墙角凳子上的衣服款式,气冲冲:“你看我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家倒头就睡,闲暇里还要张罗装修,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才够用,你只会怪我。”
骆琛还想说什么被梁梦打断:“我这人唯一一点好处,真要跟谁断绝关系我会郑重地告诉他,你该庆幸我刚才没写一封绝交信甩给你。你见你妈了?你现在可真叫个孝顺,你妈说什么你信什么。”
梁梦想不出来骆琛怎么会好端端的发神经,除了把她之前登门把话说开提了一嘴大不了换掉骆琛,应该是被他妈给翻给他了,果然人都有劣根性,就算宁梦如曾经家境不错,也是个大小姐,到底还是改不掉毛尖嘴长的毛病。
骆琛点头:“说了,我没听。我气,是不想你把我往外推,你一点都不看重我,好像我就是个随时可交易可丢弃的物件。我原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
他的声音低下来,甚至有了几分自嘲:“我好像太过高看了自己。”
梁梦气得冷哼一声:“那我不该把你带进来,你自己出去吧。”
骆琛把失落弹走瞬时换了一副面容,笑得厚脸皮:“不走,除非你跟我走。”
他稍稍正经了几分:“我这次回来是要见几个人谈合作的事,正好有人和他们认识,就这么见了,碍于有外人在,我答应在那边住两天,听到你这话我就跑回来了。”
他越说声音也越发庄重:“梁梦,我不想这么担惊受怕了,这次我们把婚结了吧。”
也不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我妈他们那边愿意张罗我也不拒绝,不愿意,我也不指望。我一早和你说过,我愿意和他们来往图的就是那层关系的便利。你也知道,我没想当什么圣人,不偷不抢不干恶事,做人到了及格线对我来说就够了。我要养媳妇,还有未来的孩子,所以这条线不会断,我可以保证的是以后他们再也没机会去你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梁梦看着他,久久无言,在他不解地望过来时笑出声:“好。”
骆琛也笑了,松了一口气,本就狭小的空间,两人中间还隔了一条海沟似的,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跟我回去洗洗,怪难受的。”
梁梦早不是什么单纯到什么都不懂的人,扬起嘴角,捶了他两下,一起下楼。
店里的人看他们剑拔弩张的进来又春风和雨的出去。
这一年放眼看去很多地方都是热火朝天建设的场景,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规模,但也是壮观的。不远处低矮的老旧房子已经不见,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地,人路过只看到满眼的黄土,若是起了风卷起一阵呛人的沙尘,然而高楼大厦就是在这片沙尘中拔地而起。
“你应该告诉我,哪怕你们闹得很不愉快,也应该让我知道,你明知道不管你有理没理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小事而已,没必要告诉你,让你不开心。”
“你不告诉我才让我不开心,有妈和没妈对我没什么区别,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会影响到我。你不同,我们是要一起走完这辈子的,你总把心事藏起来,把我关在门外,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哪有?我不想你被这些不值当的事坏了心情,难道错了?”
“我更喜欢和你一起高兴,一起不开心,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这样不好吗?”
梁梦嘴角压都压不下来:“你也不怕别人把我们当斗鸡。”
“那说明我们是天生一对。”
骆琛的家里请熟人常打扫,回去就能住,骆琛洗了澡换了衣服,和梁梦胡闹一番后又去洗了一次,腹中空空地到店里去给梁家二老帮忙,送走客人才说了两人想在这阵子把婚事办了想法。
天花板上吊着一盏高瓦数灯泡, 黄色灯光倾撒而下,照亮了梁家两口子脸上的笑。
他们对骆琛的考验已经结束了,这孩子能善待他们的女儿就够了。
“正好, 我前两天见了一个亲戚,她最会挑好日子了,我就顺便让她给看了下, 定了几个,明天你们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