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则端着一大盘热水来为她擦身,拧湿的热毛巾从脖子一路擦到脚底,虽然害怕受凉,让那层黏答答的细汗留在身上更加恼人。
为了挡风,红芍还吭哧吭哧搬了座炕屏来,奈何房间就那么点大,多多少少有走光之处,在齐恒的角度,颇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难道想以此令他服软,不再追究之前的所作所为么?
然而齐恒真是想多了,徐宁这会儿可没勾引他的心思,对着这副腌入味的胴体她自己都嫌弃得不得了,更别说当成武器,便是齐恒突发奇想要同她温存温存,她也得将他推一边去。
梳理完后,徐宁方才慢条斯理将孩子接过,“我来吧,该喂奶了。”
她这样大喇喇地解开衣裳,半点不觉得尴尬,显然有恃无恐——当着孩子总不好骂当娘的吧?
齐恒也觉着了,暗叹妻子狡猾,可他铁了心要将这事说开,反正阿笨听不懂。
“葛太医之事,是你有意设计?”
他就说为何那么巧,偏赶上生产当天不见人影,而葛太医麾下的爱徒常山也不见半点焦急之态,但凡是个有孝心的,总该关切几句才是,可见不是临危受命,而是势在必得。
徐宁小心字斟句酌,“殿下言重了,我没那么大本事……”
她哪能控制胡贵妃所作所为,绑票不还是胡家人干的吗?她不过顺水推舟了一把。
齐恒气结,“有何区别?”
都是让自己身处险境,幸而这回吉人天相,若真有何差池,谁担待得起?
这会儿他当然已明白,什么螣蛇入梦根本是她杜撰好的,光是府里说几句闲话,哪那么巧传到宫中去?她这是请君入瓮,等着胡贵妃钻坑里。
见他眼神吓人,徐宁弱弱辩道:“你也别怪我,这都事先同娘娘商量好的。”
凭她一人本事,哪能收买钦天监,总得有人配合,才能叫胡贵妃顺利上当。在她看来本是一次大大的胜仗,本该举杯欢庆才是,岂料却惹来许多埋怨,她才冤呢。
齐恒冷哼,“嚯,合着连母妃也知道,只我一人蒙在鼓里?你俩可真够能耐呀!”
那可不,徐宁面露得色,随即才意识到对面不是在夸她,忙正襟敛容。
她扯了扯齐恒衣袖,小声道:“我们也是为你好。”
胡贵妃屡屡生事,皇帝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实在烦心,除非诱使她犯下大错,否则胡贵妃只怕还会继续蹦跶。水蛭咬不死人,可冷不丁吸你两口血也够麻烦的,何况胡贵妃图谋匪小,纵使她将皇贵妃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可焉知得势后不会再铲除别人呢?
要杜绝麻烦,最好便是先下手为强,这样风险是可控的。
一番温声软语,到底令齐恒有所软化,他叹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拿自个儿的身子冒险。”
徐宁心中微暖,他最在意的是她而非子嗣,对一个古代男子而言,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遂含笑道:“殿下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认错归认错,眼底可没有半点知过能改的意思,显然她觉着这事办得十分漂亮,若还有合适机会,不介意再来一次。
齐恒蹙眉,溺死的都是会水的人,阿宁这胆大虽是好处,可若不加以收敛,早晚也得害了她,他务必得想个法子纠正。
徐宁并没注意到夫君态度异样,还当自己撒娇卖萌起了作用,愈发志得意满。正好阿笨吸奶也吸饱了,徐宁将孩子调了个头,给齐恒看他恬静睡颜。
最初那层红色胎皮褪去后,阿笨显得白净秀气了许多,五官也舒展开来,而徐宁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他并不是单眼皮,而是不甚明显的内双,无非先前被层层褶皱覆盖住了,这样看,至少还有蜕变成美男子的可能。
徐宁喜滋滋道:“倒是有点像他堂伯父。”
说的当然是楚王齐懋,诸皇子中,数老四老五模样最为俊俏,但齐恒相貌偏威严冷冽,不似楚王温柔多情,故此,桃花反倒不及他四哥旺。
“万一以后说亲的踏破门槛该怎么好啊?”徐宁发起愁来,虽说古代男子三妻四妾乃寻常事,不过,能娶得知心人才算不虚此生,她真怕阿笨日后挑花了眼。
当然学得跟楚王那样滥情更不行。
齐恒望着她烦恼模样,心说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想到二十年后,会不会太着急了点?
不过他也同意该让阿笨少见楚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耳濡目染好人也得学坏,再说了,谁要像那混球?他瞧着阿笨长相可要正气多了。
跟当爹的一样。
胡贵妃满以为葛玉章没胆子宣扬开来,岂料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公然跑去御前告状,这会儿再逼他改口也迟了——胡贵妃本想以妻儿相威胁,岂料探子来报,姓葛的一早便将娇妻美妾膝下儿女远远送出京城,皆不知去向。
狡兔三窟!
胡贵妃气结,这会儿也只能咬死不认,奈何人证物证俱在,而景德帝亦火速派人抄检胡国公府。事情来得突然,胡家人都无准备,那些个金银财宝古董珍玩尽皆留在库里,还贴了封条,按侍卫长的意思,怕是要悉数收缴上去。
哭哭啼啼求到跟前来,除了被胡贵妃训斥两句又能有什么办法?都怪你们办事糊涂,白白落下把柄被人指摘,连她也跳进黄河洗不清。
好在,胡家尚有几分灵醒,任凭如何用刑拷问,愣是不肯牵扯出贵妃跟吴王来。胡贵妃方才松口气,算他们识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自己在,胡家尚可东山再起,说白了,谁家还没点阴私龌龊,便是皇帝也只能以贪污罪论处,将谋害皇嗣之名宣扬天下,他丢不起这人!
胡贵妃满以为,皇帝至多冷落自己几天、或者数月,过后她上前服个软儿,这事也就悄没声儿地过去了。岂料圣旨传来,皇帝竟将她降为嫔位,并禁足昭阳殿,无诏不得出。
胡嫔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在地,再想不到皇帝会绝情至此!她可是正一品贵妃,皇次子生母,如今却屈居区区嫔位,连丽妃惠妃等人路过也能踩上一脚,让她情何以堪?
其实,景德帝本来有点犹豫,胡氏伺候他多年,这些年亦算得尽心尽力,骤然施以重罚,还真叫他为难。何况,胡氏口口声声称自己鬼迷心窍,若非静王妃信口开河,说自己腹中之胎贵不可言,她又怎会一时糊涂起了歪念?
邓太后道:“老五媳妇一向爱说笑,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没单独讲给贵妃听,无非当句玩话在哀家跟前提了一嘴,谁知道贵妃会往心里去。”
景德帝道:“只是个没出生的皇孙,贵妃实在不必……”
胡氏心窄爱较劲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若非对他有情,也犯不着隔三差五地闹一闹,景德帝人到中年,还是挺享受红颜知己为他争风吃醋的,除非涉及到底线,他愿意网开一面。
邓太后冷笑,“这才叫稀奇,还没出生就恨得跟乌眼鸡似的,意欲除之而后快,等生出来还得了?皇帝,哀家瞧着贵妃心胸可不小啊!”
正是这句话给胡贵妃画上了催命符,对胡氏在内苑的所作所为,景德帝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把手伸到储位上来,就着实超越了他能容忍的范畴。来日他若不立吴王为太子,胡氏是不是还得把他干掉?便是立了,怕也想着早日当上太后呢!
第122章 指使
未免自个儿心软, 景德帝还特意将胡嫔禁足,以防胡氏得空出来见他——女人的眼泪是攻克男人的利器,见面三分情, 他总不能叫人说他狠心不是?
如此,胡嫔最后一道生门也被堵死, 再是淌眼抹泪, 又有谁能看见,谁会动容?
吴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再想不到父皇会雷厉风行至此,害他连半点准备都没有。他并非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可是母亲她一向心高气傲,骤然落得如此地步,如何能撑下去?
只得一面托人周全昭阳殿的衣食,盯着胡嫔不许自裁, 同时又四方寻机求情,父皇这里是走不通的, 谁叫胡家撞在枪口上,他身上淌着胡家人的血, 越发得避嫌, 不得已, 只得求宫中两位位分最高的主子, 邓太后是他亲祖母,陈皇贵妃虽与母亲有隙,然, 毕竟是个敦厚人, 多多少少会有些怜悯才是。
令他失望的是,皇祖母干脆闭门不见, 邓太后这把岁数,只管颐养天年,谁得势谁失势与她何干,以往慈宁宫冷清寥落,也不见嫔妃们来与她说说话,若非老五媳妇孝顺,只怕她现在都还点灯熬油似的混日子呢。
陈皇贵妃倒是给吴王指了条明路,让他去求静王夫妇,到底这事因静王府而起,只要当事人既往不咎了,万岁爷多少得网开一面罢。
吴王遂怀着满心期待找到五弟,在他看来,老五媳妇只是受了点虚惊,实际又没啥损失,何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子和和美美不是更好?他愿意以钱财弥补,五弟只管开价——胡家虽然抄没了不少,但好在有许多产业挂在吴王与胡嫔名下,那些是不必入官的。
齐恒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给气笑了,“若今日受害的是二嫂,二哥还能泰然处之么?”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白问,二哥二嫂可没他俩这般恩爱,在吴王眼里,邹氏能平安诞下小世子、给他传宗接代便已是功成身退,至于她本人如何,吴王并没那般在意。当然,邹氏若真为人所害,他也一定要为她报仇的,这无关感情,而是道义。
吴王到底没能劝动齐恒,老五这厮打小就是个冷血动物,对他这亲哥哥都未必有几分尊重,更别说区区庶母了。
可是,女人的心总要软得多,邹氏不是跟老五媳妇交好么?让她帮忙劝劝,或能见效。
见丈夫变了个人似的软语相求,吴王妃白眼翻到天际,可她还是受命而来,白给的好处何必不要呢?吴王答应将百十亩田庄转到她名下,她总得为小宝攒些本钱才是。
反正也没人知道见面之后说些什么。
吴王妃精神抖擞前来探访,并未劝说徐宁宽宥,反而陪她结结实实骂了胡贵妃一顿,不对,应该叫胡嫔了。
天底下竟有这种毒妇,视人命如草芥,哪怕是她的婆母,她也深以为耻。倘若有人要害她跟小宝性命,她必定得生啖其肉。
吴王妃牢牢抓着徐宁的手,“妹妹,你可别被那起子小人糊弄了,就算你求情放她出来,她也不会感激,没准还得变本加厉来报复。”
婆婆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真要让胡氏东山再起,必定后患无穷,为天下太平,她老人家还是老实关着吧。
徐宁被吴王妃一番义愤填膺之语给逗笑了,“多亏嫂嫂仗义。”
吴王妃摆手,“咱俩什么交情,说这些。”
她这样公然背叛丈夫,没有半点愧疚胆怯,可见那棉籽油效果着实不错,吴王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子嗣来与小宝争竞了,哪怕为自身着想,他也得护住这最重要的血脉。
两人闲聊一回,徐宁道:“小宝的大名,我记得是叫齐沄吧?”
正好景德帝给阿笨选的大名是齐沣,一个水流汹涌,一个水流丰沛,他们这一代算是跟水杠上了。
只徐宁忍不住吐槽,风云风云,再差个雄霸就齐活了。
吴王妃正准备问问徐宁,那纤体的香膏用了不曾,见齐恒进来,识趣闭嘴,这等私房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男人们别知道的好。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吴王妃起身告辞,齐恒亦欠了欠身表示送客。
他脸色不太好看,“二嫂是来劝你帮胡嫔求情的?”
徐宁嗯了声,做戏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周围人相信,她不能叫二嫂白干活呀,还有小侄儿那份家私呢。
齐恒道:“你随便听听即可,无须理会。”
想了想,“嘴上答应两句无妨,反正现在没法儿出门。”
这回,夫妻俩竟想到一处去了,铁面无私虽是正义之举,却多多少少缺了点人情味,尤其在景德帝这么个别扭人眼里,他可以处置胡嫔一家,可别人若也跟着落井下石,那就有失气度了。
不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齐恒尽管冷冰冰的,徐宁则表示同情心软而又毫无办法,她拗不过自家夫君,况且月子才刚坐到一半,也实在下不得床呀!
如此,情跟理都能占据不败之地。
徐宁笑道:“二嫂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说。”
吴王虽然也不笨,架不住太自负了,被身边人捧到云端,自然看不穿底下九曲心肠,让他干着急去罢。
徐宁道:“对了,满月礼筹办得怎么样了?”
难得可以偷会儿懒,她索性将一切托付给齐恒,看他料理这些人情往来怎样——根本难不倒他,以前徐宁没嫁来时,府里照样也得打点,不过多数为姜管事分内职责罢了。
这回是自家儿子,齐恒自得亲力亲为。
旁的都好说,唯独宴请宾客有些为难,宗亲们倒也罢了,温徐两家必得亲至,然则为着长宁和亲一事,温贵妃已跟娘家闹得势成水火,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但若不请温贵妃,齐恒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不给外公外婆下帖子就更失礼了。
徐宁也沉默下来,这可真是难办,其实温长宁每月都有信来,说她在北戎过得很好——真假不论,有那些嫁妆傍身,塔骨木不敢待她太差。
可是仍不足以化解温家与贵妃恩怨,温太公就明说了好几次教女无方,难以置信会养出这种卖亲求荣的女儿。
徐宁往日觉得这老头心地不坏,如今才发觉是个老顽固,“他这样清高,当初送贵妃娘娘进宫选秀时,怎么就不怕人议论他贪慕虚荣了?”
齐恒身为晚辈,不便言长辈是非,只叹道:“本朝定制,凡官吏适龄之女必得参选,皇命难为,况且,娘娘她本是自愿的。”
若贵妃没进宫,当然也不会有他了。
徐宁道:“可表妹也是自愿的呀。”
温贵妃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非逼人往火坑里跳,若非温长宁心怀大义,自愿舍身明志,温贵妃又何必成全——固然此为锦上添花的托辞,可礼部都这么夸了,温家何不干脆应下?垮着脸给谁看,难道向皇帝表示不满?
虽说皇帝没给温家赐爵,可长宁封了公主,温家在京城的腰杆也直多了,以往空有个皇亲国戚的名头,根本无人放在眼里,如今远的不提,自荐要为大公子授课的便多如过江之鲫,何愁西席之选。
照她说,着实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恒无言以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无论站哪一边,都会伤另一边的心,只能无脑和稀泥。
徐宁也只是背地牢骚两句,当面若敢这么说,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得扣上来了。宗法制社会里,辈分还真挺有用处,当然,皇权永远在父权夫权之上,可谁叫温贵妃只是被娘家伤透了心呢?她若真能狠心断绝来往,那倒也无碍了。
正说话时,杜氏端着一大盘艾蒿泡过的热水进来,给徐宁擦身的工作原本交由半夏等人负责,可杜氏自从发现女儿腰下长了几颗红疹后,便坚决将活计揽过来,她可不放心那些粗手粗脚的毛丫头们。
齐恒不忍见其劳累,再者也想在岳母跟前好好表现,便欲殷切接过,“我来罢。”
可杜氏对他更不放心,女婿皮糙肉厚,连水温多少都试不出,哪里知道烫了还是凉了?碍于身份还骂不得,活脱脱给自个儿找罪受呢。
徐宁也不愿要他插手,月子期间让男人伺候总是怪怪的,等她瘫痪或者变成植物人也还不迟。
齐恒只好讪讪掩上门出去,有点失落,原来他这么不招人待见。
好在,徐宁柔声呼唤令他精神一震,“殿下。”
齐恒及时转回半颗头来,终于意识到他的好了?他可不是好吃懒做的废物。
徐宁指了指地上那盆脏水,“烦请您把这个倒了,不介意罢?”
细致活不行,粗活想来没问题。
男人就得卖力气嘛。
齐恒:……
第123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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