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孟冬十一)

一石激起千层浪，郭紫涵立刻嗅到里面不寻常的气息，语气都激动起来。
【郭紫涵：怎么下了节目还黏在一起啊？你哥不对劲……你也不对劲。】
【毛毛木木：才没有呢，是他认床在酒店睡不着，非要回我家睡，这不就凑巧一起回来了吗？】
【郭紫涵：你俩还睡一起了？！他戴套了吗？】
“噗。”池柔一个趔趄差点从沙发边上摔下来，捂着屏幕只觉耳朵瞬间滚烫起来，左右看看，确认面前大人和周予都没有看过来她才赶紧点开微信。
【毛毛木木：疯了吗你，那是我哥！他昨晚睡的沙发！】
【郭紫涵：（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那又怎样，邻家哥哥又不是亲哥堂哥表哥，睡一下也无伤大雅。】
末了她还发来一个“赫伯特不在，偷吃”的表情。
池柔还没来得及骂醒她这个狗腿闺蜜，何七喜的电话就直接打到她手机上。突兀的铃声引起在场人注意，周予看她神色慌张，脸上冷漠又加深一分。她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外，才敢接通电话。
“喂？”
“池柔你就这点骨气是吗？”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开骂，“怎么，他认床睡不着，想来你屋，随便卖个惨你就给他开门了？那他想睡你，岂不是随便卖个惨说自己深夜寂寞你还要上赶着为他张开怀抱啊？为什么要给他开门？你今天给他开房门，明天就能给他开心门，后天干脆直接给他开牛仔裤拉链门算了！”
何七喜这张嘴从来都是这样，但池柔知道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只恨自己不争气。
“好了好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电话那头听她服软，自然也是软下心来，又开口问道，“那昨晚没怎么样吧，他动手动脚了吗？”
嗯……应该算不上吧。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
何七喜在电话这头翻白眼：他可太是那种人了。
“总之你不能再任由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节目录制之前坚决不能让他再和你共处一室。你就在家等我，我现在就来接你。”
不等池柔回答，电话已经匆匆挂断。
两小时后，何七喜的车穿越大半个江洲市从主城开到她家楼下，简单拜访完池柔父母后便借口广电那边找她开会，要将她接走。
周予他妈看一眼自己无动于衷的儿子，凑到他边上小声嘀咕，“你咋没收到通知？”
男人冷眼瞧着何七喜一脸傲气，拉着池柔摆明和他作对。再看池柔缩头乌龟似的不做声，只躲在门外不敢看他，心里明白过来，愈发的沉默不语。
只有池柔爸爸在一旁暗喜，一边催着喊着，让池柔不要为了家长里短耽误工作，赶紧跟闺蜜回去忙事业去，一边悄悄嘱咐她从三亚回来赶紧学开车，以后再回来就可以一个人开车回家看他。
等周予一个人开车回到临江湾公馆已是夜幕低垂，小区门卫六叔还认识他，主动把池柔留下的钥匙递给他才发现少女不但没在家，她的衣物用品连带包包鞋子还都少了几只。桌上花瓶下压一张纸条，上写“哥，七喜和紫涵舍不得我离开这么久，非要接我去她们那边住几天，所以我提前收拾好行李就先走了，三亚再见吧。”
落款只有孤单的“妹妹”二字。
男人一手提无印良品的袋子，里面装着新买的浴巾、毛巾，另一只手上提一盒辣炒小龙虾还冒着徐徐热气。他手握纸条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沉默良久后将整盒小龙虾扔进垃圾桶，起身进了浴室。
池柔三姐妹在商场买到郭紫涵说的绝美泳衣，正在回七喜家的路上，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滑动接听，节目组小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小柔老师晚上好，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们节目组在三亚的场地没有谈拢，所以临时将节目录制的场地搬到普吉岛了，录制时间仍然不变，两日后出发。我现在帮你们订机票，辛苦你把护照信息发给我一下。
另外，我们为了保持高热度话题和高收视率，临时开会决定将节目录播的形式改为全程直播，除睡觉时间以外你们会全程被摄像机跟拍，同步直播出去，所以可能这边需要小柔老师提前做准备的事会变得更多，我稍后发送新的具体安排给你。”

第14章 欧阳凛
录制场地从三亚突然改到普吉岛是池柔始料未及的，加上直播对嘉宾要求更高，她有些不安。
太多意外和人生第一次注定要奉献给这个节目，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本命年即将来临前的魔咒。
还好，至少当初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也想过要去日本参加烟火大会，所以办了护照，否则就只能跟档期费说再见，最后目送她哥一个人去参加恋爱综艺了。
想想周予可能会有的反
应……也挺刺激的。
池柔脑子里正幻想着周予气急败坏的模样，脑门突然挨了个脑瓜崩，何七喜横她一眼，停下帮她整理行李的手。
“你不会又是在想你哥吧？”
不愧是相识多年的闺蜜。池柔眼神闪躲，正打算敷衍过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正坐在茶几边上吃炸鸡的郭紫涵顺势瞟一眼屏幕上对话框，眼神一亮。
“龙腾文化小赵？谁啊？柔柔你还背着我们在了解其他公司？”
龙腾文化……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等等，”她从沙发上坐直，俯身盯着池柔，表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我记得金弋就是龙腾文化的。你小子不会……”
池柔先点开信息，果然是之前联系过她的那个金弋的经纪人发来的信息，问她考虑好没有。少女还没来得及打字，手机就被抢走，何七喜黑着脸摇晃她的手机，问她怎么一回事。
“你不会真打算违背道德与良心去做什么事情吧？”
郭紫涵煞有其事的分析道，“如果你真打算出卖□□去换取荣华富贵，那之后再去把你哥睡了就没什么问题了，你不吃亏。”
“我拜托两位，正常点吧。”池柔顺势在地毯上坐下，开始讲起经纪人小赵同她提出的要求和交换条件。何七喜默默听完，手握成拳捶在掌心，五官舒展开来。
“那不是正好吗？”
郭紫涵嘴边还沾着芥末酱，嘟囔一句，“正好什么？”
她也在地毯上坐下，双手抓住池柔双臂，认真道，“你想啊，金弋喜欢你，那你刚好可以借他之手好好气一气你哥，让他知道你这个妹妹不可能一辈子受他控制，咱们正好翻身农奴把歌唱。再者既然他的经纪人说了，结束之后会主动帮你澄清，那你也不用担心他会怪你，最多就是在节目里你表现得傻白甜一点，充其量就是个被夜店小王子骗了的纯情少女就行，也不存在败坏口碑。一切结束之后你赚够档期费，还可以得到成宇文化的offer，简直就是三全其美啊。”
听她梳理完，池柔简直感觉幸运之神和财神爷在一夜之间降临了。她接过手机，在对话框上轻轻敲出她的答复。
【毛毛木木：赵老师你好，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我希望能得到更确切和有保障的回报而不仅仅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您看可以吗？】
【小赵：当然。】
接着，他好像早就料定池柔会答应一样，将一份合作协议的文档发过来，里面条款细致，也点明“会在事成之后帮助池柔获得成宇文化的offer”。少女和身后两个军师（不排除郭姓军师滥竽充数）仔细研究过后，双方最终谈妥。
【小赵：接下来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提前将金弋第二天的穿搭和一些搭配上的小心思提前告知到你，以便于你这边选择类似的穿搭营造话题，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就拜托你啦。】
关上手机，她发现天不知何时暗下来。
窗外阴雨缠绵。
十一月的江洲市梅雨季节接近尾声，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
她见雨滴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起身走到窗前，临街看去，总会想起两年前那个梅雨夜。少女因为过度嘶吼哭喊，喑哑的嗓音，和头顶男人困兽般的低吟。雨幕低垂，目光所及都变得虚空混沌，只有周予的怀抱温暖坚实，衣服上淡淡的沉木香成为那个夜晚唯一照进少女心里的微光，提醒她，自己得救了。
他现在……应该正在生她的气吧。
三日后清晨，江洲市国际机场VIP候机室。
长腿细腰的男人办好托运走进来，环视一圈，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来给张淮野和宋时妍送机的粉丝举着应援手幅从候机室走过，却始终不见那个娇小身影出现。
池柔还在何七喜家呼呼大睡，被枕头边手机震动吵醒。
【唯一的哥（周予）：到哪了？】
【毛毛木木：哥你在说啥？】
周予喝一口美式，继续敲字。
【周予：航班号给我。】
少女睡的迷迷糊糊，哪里有心思去翻什么航班号，随手点开节目组小陈的微信对话框，截图发给周予。
男人看清图片信息上的航班号，再跳转航空公司小程序，查询到她的航班在晚上九点。
【周予：为什么你是晚上的航班？】
池柔清醒过来，略想了想敲字回复。
【毛毛木木：啊，我想起来了，因为我的护照先前一直放在家里没有带在身边，小陈找我要的时候没有及时给他。等我妈翻箱倒柜找出来拍照发给我的时候，小陈就告诉我，只剩下我的机票没定。咋了，跟哥你不是同一班吗？】
虽说已经大学毕业，她仍然懵懂得像个孩子。
江洲直飞普吉岛四个小时，就算九点准时起飞，落地当地时间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又是泰国那样的地方……
【周予：先把泰国手机卡号发给我，落地之后立刻换好手机卡给我发信息，没得到我的回复之前不准出机场。】
文字通过网络传输过来，池柔却仿佛能听见他霸道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她坐起来靠在床边，咬住下唇，心里暖意上涌。
【毛毛木木：知道了。咕嘟你有送去宠物店寄养吗？出去一个月，我应该会很想它。】
末了还配上一个“捂嘴痛哭”的表情。
那他呢？分别两年半，他还从未听到她明里暗里表达过想念自己，哪怕是除夕夜她主动给自己发来贺岁祝福的时候。
【周予：宠物店空间小、不安静，我让楚乐把它接回家照顾。你如果想看它，就来找我，我给那小子打视频。】
这样，他又多了一个让她来找自己的理由。
池柔却只觉得周予各方面考量都极为周到全面，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点头。
【毛毛木木：好。】
想起她毛躁的性子，指不定连更换手机卡后如何开卡都不知道，男人低头正准备给她打一长段备注，一个浑厚的嗓音突然传进男人耳朵。
“周予。”
循声抬头，一身黑衣黑裤，内搭卡其色衬衣的男人已经走进候机室，深邃眼瞳透过金丝边眼镜正看着沙发上神色淡漠的周予。两年多不见，他已经从斯文清爽的模样变得沉稳性感，气势上也对得起他电视台总制片人加总导演的身份。
欧阳凛？
虽然知道他是这档综艺的总PD，未来一个多月两人一定会频繁碰面，但周予还是不想看见他。
习惯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冷眼相看，欧阳凛手持护照和机票走进来，随意地坐在他左侧沙发，边说话边低头将东西塞进自己手提包里。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看他的眼神永远充满敌意。
不过欧阳凛出现得正好。对于池柔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网络声优，竟然能接到电视台A+级别综艺的邀请，周予从开始就怀疑背后一定有欧阳凛的私心。
“是你让柔柔接到节目组邀请的。”
“没错，”接过地勤端来的咖啡，欧阳凛脸色从容，“是我力排众议，极力向出资方和电视台推荐她，并承诺会超前完成约定的收视率，他们才松口答应让小柔加入。”
至于他如此做的原因，周予不用想也知道。
举目环视，欧阳凛没有看见池柔，索性敞开心扉同面前男人低声道，“对于两年前那件事，我一直很抱歉，所以我希望能借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她，让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得到更多工作机会，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有机会一起……”
“不可能，”周予直接开口打断他，清寒双眸里渗出冷意，“她绝对不会再和你一起共事。”
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敢提起那件事。周予最后一点耐心丧失，收起电脑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还有，不要在她面前再提起那件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相比于节目组大部队井然有序，池柔的出发日跟打仗一样精彩。
一会儿护照放在桌上忘带，一会儿零食必备包忘了从行李箱提前拿出来。要不是三个人里还有个何七喜，光靠池柔和郭紫涵，她今天怕是要丢三落四上飞机。
深夜的普吉岛机场，最后一架国际航班即将着陆。少女听话，在飞机落地那一刻，换上本
地手机卡后关掉飞行模式，向卡片上所标注的通讯供应商发送一串数字后，静候手机信号。
机场临海边，远远望去，白色沙滩外海面漆黑一片，只有海风不断吹进来，在她耳边呼呼作响。池柔将脑海里仅有的几个英文单词挂在嘴边翻来覆去的说，终于拿到行李出关后，开始寻找节目组派来的车。
“在哪儿啊？”
人影稀疏的机场门口，仍有三两七座车停在门口。模样看着就是本地人的黑瘦男人瞧最后一班飞机下来的人里，唯独池柔看上去像是独自一人，赶紧掐灭手里烟头，双手揣兜凑上来，用蹩脚的中文问道，“美女坐车吗？”
“不用。”
她拉着行李还没来得及躲开，另外几个车司机听见她说中文，也纷纷凑上来问她去哪，同时嘴里不停念叨着芭东海滩和卡伦海滩等等几个热门景点。
他们嘴里异样的气味不断钻进少女鼻腔，她想伸手捂住鼻子又怕这个举动会惹怒面前陌生男人。转头向机场里面看去，又发现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下班，关口再没有瞧见穿制服的走出来。正进退两难之际，这些人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焦躁的怒吼。
“池柔！”

人口密集的普吉岛市中心，夜空澄澈无云，不见星斗。
周予眉眼覆霜似的，目光冷峻带着怒气。黑车贩子们瞧见男人高大挺拔，气场十足，互相递一个眼色之后知趣离开，留池柔怔愣在原地。
“哥？”
男人几步上前，抬手朝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下，嗓音低沉。
“不是让你下飞机立刻开卡联系我吗？”
“我开了！不信你看。”她捂着额头，把手机扔给周予。男人点开查看一番，伸手又捏住少女的脸蛋。
“发个短信都能发错，狗都比你聪明。”
她接过手机，短信界面已经发送了第二条数字开卡密码，和一个小时前她发出去那一条只相差一个数字。
“叮。”
回复短信立刻接收到，接着微信消息好似洪水开闸一般不断弹出，七十几个未接来电红到扎眼，分别来自何七喜、郭紫涵和远在江洲的爸爸妈妈们。
跟在周予身后一路走出机场，她好不容易将信息一一回复，两人来到对面地面停车场里面又走了一阵，这才看到节目组的车和车上正呼呼大睡的小陈和司机。
录制节目的地点在芭东海滩，从机场过去要接近两个小时。一路上小陈不停向池柔道歉，表示自己不小心睡着，害池柔久等。
“只是周老师怎么也会在这里？中午我明明看见你和我们一起回的酒店啊。”
就算被当面怀疑，内心强大如周予这样的老狐狸仍面不改色，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修长双腿因为放不下的缘故略微蜷缩，自带三分散漫。
“来机场拿点东西。”
至于拿什么东西，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车开出机场路，一路的沿海风景让池柔忍不住打开车窗，任由咸湿的海风不断打在脸上。
即使是这样的深夜，她仍瞧见海边沙滩上不时出现一两个散步的身影，看模样像是欧美人。少女满心满溢浪漫与荼靡，忍不住回头道，“哥——”
转头瞬间，她却猛然瞧见周予旁边坐着个小陈，脸上笑意瞬间褪去，眼神闪烁不止。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普吉岛的海还是好美啊，哈哈。”
少女慌张的语调逗笑身边假寐男人，周予换了个姿势靠着，头不自觉朝池柔又靠近几分。
“小柔老师好兴致。”
接下来路程大家皆沉默不语，直到当地时间近凌晨三点，车终于开进一家酒店。小陈拿着护照和房卡递给池柔，带她找到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