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想到之前,就不存在了么?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在失落的路灯下、在暴风雨当中,他朝着她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她就无数次想到了和这只鬼天荒地老。心跳的小兔子不止一次叩门,只是她一直迟钝地没有听见敲门声。
松子早就变不回松子了。
狂吻松子的小松鼠还在垂死挣扎:变松子,变变变。
她的脱敏效果非常不佳。
怎么越看越好看了。
死神隐藏在黑暗中的高大身躯只露出半张侧脸,下颌线到喉结,冷峻的曲线也像是冬天的山峦;浇水的时候,看上去有点非人的,修长尖锐,骨节突起的手指,都有种苍白而阴郁的美感。
她把书盖在了脸上,倒在了春天的草地上。
阳光灿烂,春日暄和。
上天啊。
请无偿归还我冬天的宁静。
郁箐试图让宁宁变回去。
但是冬眠后,他的心机也深沉了许多。
深沉的死神发现,只要他突然把脸凑过来,小野花就会慢慢变成一朵小红花。
不仅惊慌失措,还会脸红成个苹果。
当然了,如果他想看开水壶
只需要突然把她抱起来,放在树上。
树上就会开始缓缓冒烟。
她趴在树上抱怨想要他变回去,不喜欢他现在这样。
他不为所动。
因为他喜欢数她心跳的节奏。
说不喜欢,但她心跳好快。
咚一下,咚咚咚好几下。
好像他死掉很多年的心脏也在一起跳。
心机深沉的宁宁决定以后要经常用脸了。
冬天漫长的假期终于过去了,临川市的商超店铺开始营业了。
郁箐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宁宁买一套新衣服了。
其实瘦长鬼影还挺喜欢她的睡裙的上面全是小花花,很符合他的审美。
还有郁箐的气味,更爱了。
死神穿着小裙子,也不难看,甚至是有种古怪的、暴力的美感。
但是郁箐感觉还是有伤风化啊
因为穿裙子,腿很长的宁宁喜欢岔开腿!
他经常豪放地一掀裙子,抓着一只怨灵就开始咔咔啃。
郁箐让他淑女一点,不要岔开腿。
他不满地把裙子撩到了另外一边,很是生气。
毕竟穿衣服已经是了不起的退让了!
什么?谁是淑女?
死神把真正的淑女拽了过来,拉进岔开的两腿中间。
将她禁锢在怀里,语气十分不满:
“就要,岔开穿!”
果然,不满的淑女慢慢变成了红苹果。
她再也不抱怨他岔开的裙子了。
她屁股着火似地拉着他买新衣服去了!
因为电瓶没电了,他们是坐公交去的商场:
指郁箐坐公交,瘦长鬼影藏在公交的影子里扒着车。
他对用电力运行的公交很感兴趣。
毕竟怪谈里的鬼公交是直接在地上漂移的。
郁箐发现鬼影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摸轮胎。
郁箐立马推开车窗,去打鬼影的手!
因为要试衣服,郁箐打算让他变成鬼影跟在她的身后,进了试衣间再变成人。
幸好从混进商场到进试衣间,宁宁没有再作妖,还算是顺利。
郁箐把那套衬衣匆匆塞给他,就捂着眼睛转了过去。
鬼影慢吞吞地提起来了衬衣。
好多扣子。好紧。
好像是给鸡和兔子的尸体套上保鲜膜!
但答应了郁箐的事他不会反悔。
而且他发现郁箐在偷偷观察他会不会扣扣子。
穿好衣服,死神看上去斯文了很多,但动作还是很狂野地岔开了腿,脑袋凑过去观察郁箐的小表情。
宁宁换衣服怎么换了那么久?
难道是不会系扣子?
郁箐松开了手,刚刚想要睁开眼。
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笑声。
她一转过去,就对上了一张凑过来的脸。
他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她肯定以为他不会穿衣服,是个笨蛋。
他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知道怎么的,她没有反抗,而是默默缩在原地,变成了一只红苹果。
没有什么审美,穿裙子也不介意的死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很好看么?
他扭头看镜子。
衬衫束缚得紧紧的,绷着不舒服,想撕开,想变成一坨黑影扭曲地爬行;
想飞出这身衣服,变成黑雾在商场上空桀桀桀地狂舞。
但是可以让箐箐从青苹果变成红苹果。
嗯,他喜欢衬衣。
买衣服之旅有惊无险。
走出商场,死神宁宁也没有突然变成一滩人形从衣服里滑出来;走在大街上,他也没有吃掉无辜路人;看见飞过的气球,他也没有突然拉长到四米去抓气球送给她。
一切都很正常,他只是从她的身后,走到了她的身边。
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寒风很大的时候,他不用躲在她的身后假装大厦的影子了。
他可以挡在她的前面。
高大的身形严严实实地遮住所有的寒风。
宁宁很正常。
所以让他们看起来很相配。
她看见了他们在橱窗里的倒影。
一高一矮。
像是飘雪的季节会在橱窗里出现的一对情侣娃娃。
他一凑过来。
她立马就从橱窗前跑走了。
冬眠结束后,小野花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瘦长鬼影没有脸的时候就有血腥的裂口和锯齿,变成人了其实也还在。只是平时说话的时候,尖尖的锯齿不仔细看不出来。
但不能笑,嘴角越扬越高,就会裂开血腥的裂口,露出锯齿。
所以一整天他都面无表情,凶神恶煞。再加上那种离群索居的孤僻气质。明明长相是世俗意义上的好看,但所有瞥到他的路人,都会立马背后一寒,谨慎地远远躲开。
他们走过了漫长的大街,穿越了车水马龙。
郁箐问他:“你干嘛不笑?”
她拿棉花糖逗他。
他阴沉地瞪她一眼。
她给他讲冷笑话。
他继续阴沉地瞪她。
她说:“宁宁宁宁笑一个。”
他十分偏过头,不理她。
郁箐锲而不舍。
终于,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他缓缓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带着裂口的血腥笑容。
那张英俊的帅脸,就这样裂开了。
物理裂开。
郁箐变成了惊恐的小松鼠。
她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说:“求求宁宁了!”
他不为所动,朝着她笑得恶意至极:让她逗他笑!他现在不是笑了么?
她只好脱下了自己的红围巾,踮起脚凑近他。
她踮脚也很难够得着他。
好心的宁宁看了看她
嗯,好像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他勉为其难低下头,伸手一捞,像是搂只小猫似的,轻轻松松把她提溜了起来。
四处看看,没地方放。
郁箐就这样坐在了他的胳膊上。
经历了漫长的冬眠,春天的到来不动声色。
她手忙脚乱,结结巴巴:“围、围好围巾。别让、别人看。”
这是个他伸手就可以随时将她搂进怀里的危险位置,靠得那样近,却因为只有一个人在呼吸,紊乱的呼吸就听得那样清楚。
对视是一场交锋。
早已在命运的洪流前缴械投降的死神,正在审视着他的小野花。
她发现了么?
她也准备缴械投降了么?
红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的目光从来没离开过她。
“嗯,只给,箐箐看。”
他们的身后。
车辆穿越了积雪的冬季,驶向了春日的原野。
郁箐给他买了一把大大黑色雨伞,遮住外面偶尔云层漏下来的光。
气质阴沉的死神经常打着这把黑雨伞去菜市场买菜。
缺少的盐和蔬菜都可以补充上了。
因为郁箐千叮万嘱不准他用死兔子换,他就变回鬼影去了一趟怪谈深处,从地下挖出来了很多很多的钱。
但是在郁箐发现他老是给别人冥币后,她就剥夺了他的菜市场自由。
她说:“宁宁,要给人民币!”
死神举着一张一千亿振振有词:“这就是人冥币!”
天地银行和临川人民银行的汇率问题,郁箐和他解释了一个星期。死神宁宁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可以放满整座地窖的好多一千亿,相当于活人世界的十块钱。
这个巨大的打击,让他变回鬼影在怪谈上空游荡了好久。
郁箐担心不怎么出怪谈的宁宁不认识路走丢,毕竟从前他都是跟在她身后的。为了方便联系,她花重金给他买了一部手机。
因为会用电视,死神宁宁学得很快。
并且光速开始沉迷俄罗斯方块,连最爱的猫和老鼠都不看了。
郁箐要给他安个电话卡,可是打电话去营业厅,却被告知不提供身份证明不能办理业务。郁箐挂断电话,正发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了诡异的电话铃声。
有点很像是宁宁浇花时候哼的歌,不在调子上的哼哼,低沉而诡异。
来自尾号4444的电话。
郁箐一看来电提示:最爱的宁宁。
郁箐:“……”
是的,死神宁宁学会用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改了自己的昵称。
他还把郁箐改成“心爱的小野花”。
只不过他一直藏着掖着不给郁箐看见。
郁箐要凑过来看,只需要举高手就可以了。
还可以看她像是只兔子似的蹦来蹦去。
时间进入三月,怪谈里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小花,森林深处也冒出了许多春天的莓果。郁箐经常跟着他去摘草莓。因为路不好走,他就保持着瘦长鬼影的样子,方便把郁箐放进篮子里提走。
野草莓味道很酸,但只要和蜂蜜一起熬制,就会变成香香甜甜的果酱。
郁箐最近非常高兴,因为她投出去的十几份简历,陆陆续续得到了回复,足足收到了五个面试邀请。
郁箐坐在树杈子上计划着未来。
只要拿到那个月薪过万的工作,沉重的债务就不是问题了。她可以换一部新的电视机,给宁宁买一身帅气的大衣,给小木屋撞上玻璃,把地垫换成更加舒服的地毯了!
瘦长鬼影就坐在大树底下挑选莓果。
手里莓果早就被弄破了还不自知,只是看看她一晃一晃的裙摆、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
树底下没有阳光,可是看着她,阳光就仿佛也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从前也常常有这种感觉,但冬眠之后却格外频繁。
好像变成了一块只要看着箐箐就会僵硬的大木头。
渐渐的,郁箐终于发现了不太对劲。
她低下头,发现他正在盯着她看,虽然没有露出血腥的裂口,但眼睛却是带着笑的。
他此时没有英俊的外表,和从前一样只是瘦长的鬼影,看起来就像是牙膏上的小黑人。
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脸上发烧,开始回避他的视线。
是心动么,是喜欢么?
还是在琐碎的生活里,渐渐地把对方当成了未来的一部分呢?
仿佛要变成工作狂,郁箐开始抓紧时间准备面试。
清晨给花瓶的小野花换水,路过浇花的宁宁。
配送服换成了衬衫和高跟鞋,叼着面包的箐箐,飞向了高楼大厦里的办公室。
死神宁宁盯着她尖尖的高跟鞋看了很久,完全没发现任何增高作用他认为这很可能是郁箐用来战斗的暗器。
死神不确定地想:活人世界,现在还是和平年代吧?
和平年代的厮杀是不见血的。
最开始的五家面试竞争都很激烈,郁箐被各种理由拒绝了。
郁箐收到消息也不灰心丧气,又开始到处递简历:五家不行,那就十家嘛。
然而在面试到第六家的时候,有位面试官终于和她说了实话
因为郁箐当初被骗走了卡里的所有钱,就连信用卡也被透支了。在临川市的信用记录里,她的公民账号下出现了污点。大部分薪资高的公司都不太愿意聘用这样的员工。
郁箐低落地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她努力给自己打气:没事的,肯定还能够找到下一家的。
一家又一家。
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脚步越来越沉重。
但是看见宁宁的时候,她又会飞快地收起难过,露出笑容。她越来越爱赖在他的身边,仿佛只有看见他才能够短暂地忘记在外面的挫败和难过。
又一次面试被拒后,郁箐回来就寸步不离地缠着他,像是个小尾巴。就连他做饭的时候,她也要搬着板凳坐在他身边。
郁箐知道,宁宁总嫌她在厨房碍事,因为他个子很高,小小的厨房只够塞下他一个,再挤一个她进来就要转不开身了。郁箐平日里也不会进去碍手碍脚,可是她今天太想待在他的身边了。
果然,在她无数次挡住了他的去路后,高大的死神俯下身打量着她
郁箐想:他肯定又要凶她、把她提溜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却没有和平日里一样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死神伸出了尖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摸了摸她的脑袋。
冷冰冰的触感停留在头顶。
青白色的大手,递给了她一个苹果。
她愣了好长时间。
抱着那个苹果看了很久,有点想哭。
躺在床上的时候,郁箐告诉自己:别怕,还有最后一家呢。
“很抱歉,我们实在没办法为你提供这份工作。”
她走出了最后一家公司,看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光鲜亮丽的世界,变成了光怪陆离。
也许要继续当外卖骑手了可最近骑手越来越多了,她接到的订单不如从前多了。
她打起精神来往前走。
郁箐上初中的时候,被告知考不上高中,人生要完蛋了;上高中的时候,被告知考不上大学,人生就要完蛋了;读大学的时候社交媒体发达起来了,完蛋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就在这个巨大的人生完蛋模拟器下长大,千万不要做错事就成为了第一准则,她谨慎小心,避开了每一个完蛋。
可就算她战战兢兢,还是踩到了一颗黑色的彩蛋。
去年的年初,她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欠了好多好多的钱。那个时候窗外大雪纷飞,她把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卖掉了,空空荡荡的家里只留下了一床棉被和房东看她可怜给的取暖器。
她在除夕夜爬上了天台,看着下面的大雪,想要变成一片小雪花坠落下去。
街上唱着铃儿响叮当。
死亡像是一床棉被,温柔诱惑着她陷入梦乡。
但是郁箐怕疼又怕冷,在天台上坐了很长时间,也没敢跳下去。最后她回到了出租屋里,给自己下了一碗没有加鸡蛋的面条。
活下去吧,拼命活下去。
生存的原动力就是恐惧死亡。她跑出去送外卖,冒着大风大雨,拼尽全力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但站在屋檐下躲雨的时候,还是绝望的。
后来她得到了宁宁,得到了新的小家,她被秋天的苹果、冬天的大雪慢慢地缝合了起来。
希望在她的心里重新生根发芽,梦幻的泡泡飞舞在她的上空。
跌倒了一次再爬起来已经用光她的力气了,如果爬起来又摔倒了呢?
她想要找到更高薪的工作,再次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然而每一家公司都告诉她:你很好,但是你犯下错误是你人生的污点。
泡泡“啪”地碎掉了。
她是滑铁卢的拿破仑,再战再败后,即将一辈子流亡圣赫勒拿。
人生完蛋模拟器再次找到了她。
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座狭小的出租屋里。
她低着头从高楼大厦当中走过。
黑白气球飞过头顶。
五颜六色的世界渐渐黯淡下来。
她回到了家,远远地看见了准备晚饭的宁宁。
黑白世界亮起温柔明亮的光束,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除夕夜擦亮火柴,看见的虚幻梦境。
她站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
她冲出了那个黑白的世界,朝着里面的死神飞扑过去。
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强忍住了眼泪,小声说:
“宁宁,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她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关心。
高大的死神就这样僵住了,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
他几乎手足无措地看着怀里的她。
亲她,他的锯齿太尖了,只会粗暴地咔咔咔,可能会刺破她的皮肤。
可是她身上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绝望和恐惧以绝望和恐惧为食的鬼影怎么不认识自己的食物呢?他闻到了她身上太浓郁的绝望。
小野花很难过,需要安慰。
可是她这个要求太猝不及防,他必须经过足够的练习才能够亲她死神决定加入自己的每日必做清单里去。
给她带吃的么?可是她不撒手,他也不想挣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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