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流的过程中,女警一再给予报警人精神上的鼓励和赞扬,让对方的成就感和为民除害的正义感压倒内心的惶恐不安,楚诗也很配合。
因为除了从大婶那里问到的免费赠送活动是她儿子提出的,楚诗也不知道其他相关情况,所以笔录做得很快。
女警:“你确定不用我们这边送你回酒店吗?”
楚诗摇头,脸色还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一杯喝了一大半的柠檬水:“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回去窝在房间里反而想得更多,我就在附近人少的地方走一走,看看风景。”
这倒也是个缓解心情的好办法。
女警其实也很忙,勉强送了送楚诗,等人离开了,这才匆匆赶去肉丸铺,帮着同事们一起对现场进行封锁和取证。
楚诗离开后并没有真的去附近湖畔步行街散步,而是绕了一圈,在路过的一家民族风情店里换了件串珠孔雀吊带裙,鸭舌帽也换成了宽檐编织帽,墨镜和口罩一戴,混在人群里,只要不是对楚诗特别熟悉又观察力敏锐的人,都忍不住她来。
楚诗的好奇心归属于薛定谔的猫,穿过来前跟着刑侦队办案时就这样。
一桩案子,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完全可以没有半点好奇心和探究欲。
可一旦让她知道了案件相关的某个环节,为了满足好奇心和探究欲,楚诗能跟着刑侦队的同志们上山下河,奔走在第一线。
若是这个案件还是一桩离奇案,那更不得了了,连尸骨搜索现场她都能下。
现在这案子虽说有类似的,但到底不是一模一样复刻模版,更别提她参与的还是“真·口头毁尸灭迹”这一环,要是不能多打探到一些案件细节,楚诗感觉自己不仅今晚上睡不着觉,恐怕这三个月都要对此心心念念,难以忘怀。
因为做笔录耽误了一些时间,楚诗挤进炸肉丸店铺附近的时候发现店铺的老板,包括大婶、大婶儿子以及大婶儿媳,三人已经被警车带离了现场。
只有黄色的警戒线拉在店铺门口,里面是进进出出的办案人员,外面还有几名维持秩序的民警。
好在这里早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对店铺老板一家忽然被带走这事儿议论纷纷。
因为事情闹得挺大,店铺里正在吃肉丸的游客也当场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说是要洗胃,警方还发动附近的治安人员,呼吁今天吃过桂福街百喜丸子铺的游客主动联系民警,民警这边好安排进医院洗胃。
所以围观的吃瓜路人群众对于整件事都了解得差不多。
楚诗挤在人群中,从其他人的言语中就捋清了目前状况。
就在约莫半小时前,一队民警忽然跑进百喜丸子铺,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把当时在店里看店的老板夫妻控制住,另外也有民警去街角处,将还在做免费试吃活动的大婶连人带丸子一块儿带走。
当时店里的游客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告知有人吃了这家店的炸肉丸,现在人已经进医院了,原因是中du,且并非普通的食物中du。
经院方紧急解析,发现该病人带来的剩下的肉丸子里含有du药成分。
同时,进店后第一时间去往后厨的民警也表示发现了一份还没用完的耗子药。
游客们一听,耗子药?!这还得了!
赶紧地就抹着眼泪胆战心惊地躺上了警方叫来的救护车担架上,哪怕身上其实没du发症状的游客,听闻此噩耗后也是浑身发软脑袋发晕,眼前一阵发黑,就感觉自己这是du发了,命不久矣,马上就要看见自家早已登仙的太奶了。
就这么呼啦啦一阵冲进去,又乌啦啦带走一批人,据当时就在现场从头看到尾的吃瓜群众A表示:“那速度,真是杠杠的!当时我都差点以为这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安全事故,进去的民警一个个板着脸特别严肃!后面还跟着一群便衣,我估摸着,这是怀疑老板一家故意投du报复社会!”
有关方面的对外宣称,以及后续处理,都跟楚诗设想的大差不差。
网上有些人总认为官方应该对民众全面透明化,可事实上,又有多少正常的普通人能接受自己吃过的肉丸其实是掺杂了月香肉的呢?
若是原原本本将真相告知大众,往大了说,国内大部分肉食产业都将受到重创,国外资本趁机入场,大肆侵占肉食市场。
吃肉这个事,看似小事,实则却是关乎国家整体民众身体健康素质的大事。
具体案例可参考某吃自助餐,肉都要按“片”论的邻国。
往小了说,无知无觉中就中了招的民众,很可能受到心理创伤,一辈子都无法接受肉食,更严重的还可能引发心理疾病。
哪怕楚诗这样在巨人观面前都是吃盒饭的人,现在想想都还有些膈应。
感觉她的舌头和牙齿都脏了,不想要了。
在这里肯定是无法了解更多真相。
楚诗挤在人群里又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更多的片段信息可以收集,抬手拉了拉编织帽沿,正准备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把子好腰。
那腰的主人穿一件宽松白T短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前面一小半的衣摆掖在了裤腰里,露出半截被制式专用皮带勒紧的劲瘦腰肢。
这种皮带扣上印了警徽的皮带,楚诗没少见,可今天突然就觉得这皮带还挺好看的。
勒得腰上又飒又性感,随着腰的主人迈着长腿走动,腰身一拉一收间充满了莫名的张力。
等人转身,露出后腰,楚诗突兀地想:这人适合把抢套挂在腰后。
有点想看。
这点想法也就一闪而逝,来不及深思,楚诗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看见这腰,楚诗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竟然是不久前深夜遇到的那位年轻交警。
所以交警怎么也来这儿了?难道是来疏通附近交通的?不过对方穿的是便衣,还能自由进出案发现场,所以是刑侦缺人缺到连交警队休假期的人都薅过来使唤了?
好好一个难得的休假日,因为一场免费试吃戛然而止。
楚诗离开现场后,又在附近逛了逛,手里的柠檬水喝完后,感觉嘴巴里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怪异的味道,干脆买了串糖葫芦,用过分甜腻和酸到口水爆炸的两极味道刺激味蕾,试图将那股怪味掩盖掉。
楚诗当然知道这只是错觉,从发现不对劲开始到现在,楚诗已经用光了五瓶矿泉水漱口,口香糖也嚼废了一瓶,中途还在便利店买了十瓶不同口味的漱口水。
完事之后又连喝两杯无糖柠檬水,楚诗可以说自己口腔里目前的“菌口”绝对是二十几年来最少的。
这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暗示。
也没心情继续玩了,随便逛了两圈就回了酒店,干脆早早洗漱上床睡大觉。
秦关是出完现场,回到局里参与案件分析会的时候,看见打印的资料上填写的报警人名字,这才知道这次的报警人居然还是熟人。
其实说熟人也有点太自来熟的嫌疑,想想上一次初见也都过去一个月了,只不过因为两次对方都是作为报警人,再加上当时对方做笔录时一派熟稔的样子,秦关对其印象深刻。
队长高队一口气喝光一罐赤牛,提了提神,这才开口:“今天这件案子目前也算明明白白了,后续只需要等着法医那边出具DNA,通过嫌疑人赵刚强的社会人际关系查到被害者身份......”
嫌疑人以及嫌疑人的老婆母亲都在审讯室里坐着,从目前的初步审问结果看,这次犯案是嫌疑人独自实施的,嫌疑人老婆和母亲并不知情。
在被问及他们店铺今日的炸肉丸中是否含有人肉成分时,嫌疑人老婆和母亲都十分震惊,并迅速表示愿望,百般表示他们家的肉丸从来不会搞那些玩意儿。
作为肉丸的烹制者,嫌疑人母亲甚至拍着桌子表示自己可以亲口吃一大碗证明她家的炸肉丸干净卫生。
即便是穷凶极恶的食人魔,也不可能在公然说到吃人肉时表现得那么正常。
两人也在警方人员的安抚下,十分配合警方的审讯,一心一意要为自家洗刷冤情。
反而是嫌疑人赵刚强,一进来就玩起了沉默权的把戏,问什么都不吭声,只低着头玩手指,连个眼神都不给。
这也确实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毕竟如果他们没有更确凿的证据,证明动手的就是嫌疑人赵刚强,那店铺里炸肉丸涉嫌“毁尸灭迹”这事儿,还真有可能被对方找机会辩驳了去。
高队简要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一方面是继续搜集物证,一方面是查处被害者的身份,同时,被害人剩下的骨骼又去了哪里?这也是必须追查的重要线索。
作为才进队没多久的小菜鸟,秦关自然而然被分配到和他师父老吴一块儿出任务。
他们俩负责去走访嫌疑人赵刚强一家所在的小区。
车上,秦关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问:“师父,你说那报警人居然光靠嘴就吃出了炸丸子里有人肉,不说舌头的敏感度了,咱就是说,普通人也不能够知道人肉啥味儿吧?”
老吴在副驾驶座上抱着胳膊打盹儿,闻言睁开一只眼睛斜他:“小崽子,你才活多大岁数?就知道世界上多少事儿了?你要是没事儿就去少年班转转,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被师父嫌弃了,秦关也不在意,继续乐呵呵感慨:“咱这不是也有点好奇人肉吃起来到底啥味儿嘛,怎么就尝一口就尝出来了。”
其实秦关更好奇的是,对方怎么就那么确定,并勇敢地果断报了警呢?
据他了解,对方还是个演员,像这样的公众人物,不是最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吗?
哪怕现在还没出名,就对方那个长相,气质,以及初次的短暂接触就表现出来的独特的人格魅力,秦关一点都不怀疑对方以后能红。
除非对方属于玩票性质,拍点边边角角的戏份就退圈不拍了。
不过也幸亏对方有这份勇气和正义感,不然今天这事儿还真有可能被嫌疑人赵刚强得逞了。
按照系统规定,但凡有报警,他们肯定是要出警的,民警先入场,带着仪器检测后确定不是误会,案子立马就转交到他们这边儿来了。
老吴嫌这个徒弟唠唠叨叨,尽说些废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管人家是怎么尝出来的,小秦啊,我现在就教你一个道理,在咱们办案的过程中,不要把多余的好奇和质疑放在无辜路人的身上。只要对方没有违法犯罪的嫌疑,不管人家再怎么奇怪,那都是属于人家的个人隐私。”
都说上课了。
秦关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坐直了腰杆子认真道:“知道了师父。”
看他态度认真,老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打盹了儿,舒展了一下肩背:“你们这些小年轻刚入行的时候都这样,有使不完的好奇心和探究心,能理解,只要不去做,咱也就论迹不论心了。”
说完了,似是想起了什么,老吴神态有些别扭,咳嗽了好几声才拐弯抹角地关心到:“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案子,要是心里对荤腥有啥抵触心理就直说。”
像是担心小年轻好面子,老吴还特意踩了踩队里另外一个同事:“你看小六,都干刑警两年了,刚才在现场可吐得不轻。”
秦关哪能不知道他师父是啥意思,心说人家小六同志那不是中午才刚吃了炸肉丸嘛,还不兴让人联想一下当场反胃啊?
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又开朗,声音充满了活力:“放心吧师父,我现在就能干掉一大碗炸肉丸!一点事儿没有!”
说完还不够,秦关还兴致勃勃提议:“哎这一说还真特想吃这口,师父,待会儿咱们刚好要路过顺江路,那边的那家徐丸宝也是老字号,比今儿咱们去出现场的那家炸丸铺的传承还久,味道老好了!咱一会儿拐过去买两碗呗!”
老吴一听,脑子里就触发了百喜丸店铺后厨那半桶还没炸完的混合了人肉的肉糜,只觉得喉咙发痒,胃里翻腾。
好面儿的他连忙摆手,义正言辞:“还是早点去把走访工作做完吧,而且我年纪大了,你师娘不让我晚饭吃得太油腻,容易三高。”
秦关扭头假装看左侧后视镜,后脑勺对着师父的时候偷偷咬唇憋笑。
第二天下午,楚诗跟着剧组转移拍摄场地,离开了这片繁华的影视基地。受经费限制,外景拍摄地也没找什么风景优美的名胜区,而是就在Z市下辖的一处普通农村。
还是那种连农家乐都没有的没能被“新农村建设惠民工程”波及到的老式普通农村。
幸亏抠门导演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大家住破房用旱厕,而是租了几户因为全家在外打工而空置的民建楼房。
特别批注:有抽水马桶那种!
一到村里,剧组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到现在,整部电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拍摄任务。
在这里将要拍摄的内容,主要包括了身为反转女二号周倩悲惨的少女时期农村生活,以及她和杀人凶手相遇相识的种种。
另外,附近的一处废弃岩洞群,也将成为他们这部电影结局时凶手伏法的地方。
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楚诗素颜无妆,斜斜编一条松且乱的辫子,换上一身朴素的长衣长裤,背一个破烂扭歪的竹篓,站在一处破烂砖石瓦房低矮的门洞处等待开场打板声响起。
眼角余光随意地落在了不远处坐在马扎上,拿一本笔记一支笔,满脸严正以待,做认真学习状的郑蒹葭。
想到昨天下午部分配角戏份杀青的简陋杀青宴上,雪莉丝有意无意对她露出的得意和幸灾乐祸的神色,楚诗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对方明显是想要搞事,且手里还有了可以搞事的依仗。
再结合她前一天在片场看到过的雪莉丝找郑蒹葭说悄悄话的那一幕,二人的表情神态,肢体变换,足以推测出当时雪莉丝是在威胁郑蒹葭做点什么。
而郑蒹葭的态度也很微妙。
表面上努力表现出不愿意、抵触,实际上整张脸的微表情都在释放着她的期待和迫切。
所以雪莉丝想搞事,且搞的是她的事,这件事还有郑蒹葭的参与?
当听到场记打板声,飘走的思绪瞬间收拢,身上属于楚诗本人的漫不经心化作饱受家庭压迫的农村少女的怯懦阴郁......
专门等在镜头前的陈宋心满意足地喟叹:“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她瞬间入戏的场景惊艳到。”
好了,看饱了,可以就着稀饭咸菜多吃一碗早饭了。
唐朝没理会他的日常啰嗦,眼神专注地看着镜头里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完全贴合周倩少女时期设定的身影。
这个人演绎出来的角色,简直比他想象中最完美的样子还要让人惊艳。
第12章 电影杀青
【昏暗的崎岖的碎石山路上,少女一身狼狈地从一段陡坡滚了下来,哪怕滚得头破血流,少女依旧咬着牙默默忍耐,躺在地上缓了缓,就自己艰难地爬了起来。
安静地收拾了滚落一地的红薯,少女只是低头揉了揉被血红氤湿的膝盖,就又蹲坐在地上,试图把满背篓沉甸甸的红薯再度背起来。
可惜少女身体太单薄了,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站起来。
不远处被玉米杆挡着的废弃石洞里,一双狼似的眼睛在夜色的遮掩下紧紧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单膝跪地撑到一半又被背篓压得歪倒在地,看着她双膝跪地双手在前匍匐爬行,却被背篓里倒栽出来的红薯砸了个满头满脸......
看着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这双眼睛最后落在少女的脸上。
那张脸无疑是美丽清纯的,仿佛不染世俗的尘埃,这张脸的主人却偏偏被世俗的尘埃压得滚落在泥土里。
而此时,无论摔倒多少次,这张脸上都没有露出半点情绪变化,仿佛根本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只剩麻木的本能。
这样的反差,让这双暗中窥探的眼睛染上了某种莫测的光芒,仿佛一头擅长猎杀的孤狼寻到了新的猎物,透着蠢蠢欲动想要扑上去咬穿猎物咽喉的欲望。
就在野兽即将破笼而出时,少女终于成功地背着满背篓红薯站了起来,单薄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这一刻,两个全然不同的生物即将交错而过,不再有交集。
然而,就在少女即将离开时,她无意中回头的一瞥,恰好与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出乎意料的,没有对峙,没有紧绷,也没有危机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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