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大寿。
应湉听见这个词没忍住笑出了声, 软绵绵地歪在椅子上,回他消息:[刚刚在和赵予溪煲电话粥,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回完这句, 她又往上翻,从头开始看他发的消息。然后长按引用, 一个一个地回复他,哪怕只是回复一个“好”或者一串“哈哈哈”。
施漾:[你都没和我煲电话粥]
施漾:[句句有回应啊你,这就学会了?]
应湉:[我想你直接去见你啊, 煲什么电话粥]
应湉:[应与峥今天煮的白粥是真难吃,我就吃了一口,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白粥]
施漾正在球场外的长凳上坐着,单手捏着手机。
看到她这条消息,他嘴角上翘,眼底含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生动的语气, 还有皱巴巴的表情。
瞄了眼球场上的应与峥,他漫不经心地敲着屏幕:[你嫌难吃这事儿他知道吗?]
应湉:[我都是当面骂他的]
下一秒, 施漾甩来一张外卖截图。
施漾:[白粥电话粥都不如漾哥点的海鲜粥。巨好吃,你尝尝]
看了眼订单截图,应湉晃了晃腿。
这么一件小事, 就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我男朋友是猎犬吗?出门玩还要负责打猎, 给我找好吃的啊]
应湉:[吃完给好评]
施漾:[好评可以是一个吻吗]
施漾:[唉,一天没见我女朋友,有点想她]
应湉说你得了吧,一个篮球赛勾到那么多妹妹, 隔三差五有人表白, 谁知道在外面有多招人喜欢啊。
这句消息刚发出去,施漾就打了个视频过来。
冬天昼短夜长, 天黑的也早。不到七点,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漆黑夜空仿佛浓郁的水墨画卷,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勾勒着这座城市的轮廓。
施漾坐在球场边缘的长凳,甩了甩微湿的头发。球场四个角亮着灯,光映在他的眼眸里,亮晶晶的。
那双桃花眼蓄着笑,温柔缱绻,显得更加深情。光晕像是打上了一层滤镜,他脸上的轮廓和眉眼也变得柔和。
“没别人,就我们几个。”他把镜头转过去,对着球场扫了一圈,再转回来,“十点就回家,绝不在外面鬼混,行吗?”
隔着屏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心口瞬间有种过电的酥麻感,应湉看他一会儿仰头一会儿甩头发的,故意道:“照镜子呢?”
施漾往镜头跟前凑近了点,挑了下眉:“哥们儿是真帅。”
“溪溪约我去滑雪,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应湉说,“她喜欢热闹,要约一群人,就我们认识的这几个。”
施漾:“去呗。”
应湉应了声好,问他在室外打球不冷吗?施漾说运动量大,一会儿就热了。看到她去衣柜挑衣服,问了句:“等会儿要出门?”
外卖还没来,她先挑挑衣服,等会儿吃完饭就可以直接出去。
“对啊。”应湉扬声道,“我男朋友不是说想我吗?”
施漾偏头压了压嘴角,但实在难压,那表情看起来嘚瑟又可爱。
要是有小狗尾巴的话,一定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球场上,应与峥在跨间运球,对准篮筐跳投。扭头看了眼坐在场外的施漾,问黄泽类:“他干嘛呢?”
黄泽类的雷达响了,审判地眯了眯眼,敏感道:“他小子不会是真谈了吧?”
“谈啥?恋爱?”这俩词儿说出口,应与峥都有点不相信。
他俩可是跟拜把子一样说好了,谁谈谁是狗,尤其在他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失恋之后。
“他小子暑假那会儿谈过被甩了,这事儿你不是知道吗?感觉他最近又谈了,不知道是学校里的,还是之前那个。”黄泽类皱眉想了想,“但是不能吧,被甩了还追上去这行为有点儿舔了,不是宙草的风格。”
他在这儿跟福尔摩斯探案一样,摸着下巴拧眉,神情严肃,深思熟虑。
应与峥就俩字儿——不信。
“他那样像谈恋爱的人?一天到晚学西语,他和谁谈,西语?数学?还是篮球?”转了转手里的篮球,他往那边走,把球抛给施漾。
施漾瞥见他过来的时候,就挂了视频。单手接住篮球,转过手腕往下拍了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确实迷人。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应与峥在他旁边坐下,单刀直入的问,眼睛往旁边撇,瞄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也没啥,就一个app的页面。
施漾随便滑了两下手机,锁屏收起来。双手抱着篮球,在手心里转着。视线微垂,答得漫不经心:“嗯。”
应与峥愣了下:“靠?”
黄泽类:“靠!”
应与峥:“你他妈……”
他噎了又噎,一瞬间有太多话要说,堵在脑子里半天,暴跳如雷,“说好的一起单身,你他妈先幸福上了,哥们儿还失着恋,给老子添堵呢狗东西!”
施漾嘴角噙着笑,懒洋洋的:“谁和你说好了,我没答应啊。”
应与峥顶了下腮,指着施漾问黄泽类:“这狗东西一直这么无情吗?”
黄泽类坐地上,冷哼两声,扯扯嘴角:“无不无情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高中那会儿装那么正经,还不是一毕业就原形毕露,这都第二个了,泡妹泡的这么容易。”
他想起来,顿时有种我终于看透你了的感觉,骂骂咧咧,“暑假那个把你甩了你萎靡不振的,我他妈还以为你大情种呢,就怕你走不出来,结果你倒好,背着哥们儿又谈上了。你不会是因为受了点儿情伤就彻底堕落了吧,来者不拒跟那些妹妹随便谈谈,从纯情小子变成绝世渣男,这集我看过。”
听他这么说,应与峥双手撑在身侧,往后仰:“得了吧,他还纯?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的人纯个屁,这不都谈第二个了。”
黄泽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说你对他的误解还挺深,他从来不和他们聊女生,高中那会儿被人堵在操场表白,把人拒了看人家哭的太伤心又给人买了包纸巾,说‘你别哭了理科楼那群男的明天又得骂我三层楼’。
又纯又无情,有点善良但不多。
但他看了看施漾,又觉得这事儿不能保证,人确实会变。
说不准他现在就这样,一天换八百个女朋友,在庆大跟那些姐姐妹妹搞暧昧,这事儿他们也没法知道。
更说不准,他上学期在庆大就好上了几个,现在这个不是第二个,是四五六七八。
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翻天覆地,施漾瞄了他们俩一眼:“怎么不问我跟谁谈?”
应与峥:“没兴趣,你庆大那些妹妹我也不认识。”
黄泽类撑着膝盖起来:“懒得问,谁知道今天是Lily,明天是不是就换了Kiki。”
施漾:“……”你就这么给我当信徒的?
“姐?”应与峥拍走施漾手里的球,正要起身,一扭头看到绿色铁网外面、公园绿道里的人,他隔着铁网眉飞色舞,“哟,稀奇,舍得出门了?”
闻言,施漾和黄泽类顺势看过去。
视线和施漾相撞,钩出千丝万缕。
应湉不动声色地移开,穿过旁边的矮木丛,走进来:“嗯,你煮的白粥太难吃了,我只能出来自食其力。”
应与峥:“……”
球场上那群人下来,要去买水喝,应湉说她请,随便拿。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街对面往前那家便利店,在冰柜和货架间扫荡。
应湉在收银台付款,顺便拿了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拆开吸管的包装纸,插在酸奶盒子上,她站在门口台阶,目不转睛地盯着街边。
应与峥走在最后,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看见她一动不动,站那儿喝酸奶。
他走过去站她身后,下了一节台阶,俯身压低,压到跟她差不多身高,视线持平往外看:“看谁呢?这么入迷。”
眉间轻蹙,说话略咬牙,带了点儿警告。这路边就他那群约在一块儿打球的兄弟。
应湉还没来记得胡扯什么,他继续说,“我跟你说你别对我这些兄弟有什么想法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堆积在路边的雪稍微化了些,宽阔的路面结冰,冰混着雪,容易打滑。
夜幕低垂,昏黄的街灯倒映出高低交错的影子。
应湉看到施漾半蹲在路边,面前是个坐轮椅的老爷爷,手里捏着纸条,颤颤巍巍地给他。他看着纸条,低头靠过去听老爷爷讲话。
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地址,然后折回便利店,找老板借了支笔。
在纸条上三两下写好,再回到老爷爷跟前。
“爷爷,您坐地铁八号线,门桥方向。坐四站,在美术馆站下车,从B口出去就到这个地方了。”他蹲在轮椅旁边,捏着纸条,给老爷爷指纸条上他写的路线。
晦涩的光影落在他们身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像是拉满颗粒感的老照片滤镜,格外温馨。
应湉咬着酸奶吸管,声音囫囵:“你朋友人挺好。”
语气淡淡的,但夸得意味深长。
应与峥咕噜咕噜喝完半瓶水,拧上瓶盖,撇了下嘴角,洋洋洒洒:“那个更不行,你离他远点儿。他有女朋友,我怕他把持不住,你一不小心做三。”
“……”
应湉差点被酸奶呛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他知道施漾谈恋爱但不知道女朋友是谁这事儿,还是该无语他最后那句一不小心做三。
缓了半天,心想完了,在她弟眼里施漾怎么是这人设。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她开口,“其实——”
“其实什么?”应与峥看过来,那眼神,震惊又警觉,“你别跟我说你底线这么低啊,做三你也行?”
“……啧。”应湉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你小学作文还写‘我的姐姐聪明漂亮’,现在就不是了?”
应与峥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还不是因为你高中那会儿,有个男的有女朋友还勾搭你,人女朋友误会你是三,还好那姐姐讲理。我这是有前车之鉴,再说了,我自己就是男的我能不知道?男的真没几个好东西。”
应湉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没错,没几个好东西。”
应与峥:“而且你眼光不行。”
话落,应湉的手刚举起来,他一个大跨步闪开,站在台阶下面,长吁短叹,“真的,姐,我有时候看不懂你。你和你那些前男友是真谈,还是只把人家当课题?”
“让你看懂了还得了?”应湉说,“你少刻板印象,我不是纯看脸的人,门槛而已,真当是中头彩了?长得帅的多了去了,我每一个都要谈一下吗?那多累啊。”
应与峥:“……”
你真是一点也不亏待自己。
施漾推着轮椅把老爷爷送进地铁站,其他人已经钻进石景公园,四仰八叉地坐在长凳上,睡觉的、玩手机的、闲聊的。
应湉把酸奶盒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绕过人群,拐了个弯,在地铁口旁边的绿道等施漾。
把那根葡萄味的棒棒糖给他,她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一番,眼神戏谑:“知道应与峥刚刚跟我说什么吗?”
手上慢条斯理地拆棒棒糖的糖纸,施漾抬眸看她,摇了摇头。
“他说你表里如一,长了张会玩的脸,也确实很会玩,招漂亮妹妹喜欢,滥情的不得了,都不知道谈第几个女朋友了。他让我离你远点儿。你风评不行啊。”应湉慢悠悠地开口,语气生动,有点添油加醋的成分。
糖纸拆掉,施漾捏着棒棒糖的糖棍,递到她嘴边,勾唇噙着笑:“那你还来干什么?”
“偷偷给你买的,别人都没有。”应湉把他的手拿开,往前站了一步,勾着他的衣摆,仰头凑上去,“来给好评呀。”
地面滑,怕人摔了,他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人也往她那边靠了点儿。
角落里的光线晦涩,涌动着无法止息的暗流。
气温很低,风吹过,枝丫晃动的声音僵硬又生涩。车轮碾过路面,偶尔响起鸣笛声。
冷空气里,掠过鼻尖的香味很淡,交缠后将他们包裹。
今年这个冬天,可能真的是庆岭六十年以来最冷的冬天。
于是,试图用一个吻,换一个绵长的夏天。
第54章 乖狗
滑雪这事儿, 赵予溪约来约去还是那么几个人,主要担心约了别的人大家不熟,很难玩到一起去。再加上要在西城雪山玩两天一夜, 索性就约了之前那几个一块儿玩的共同朋友一块儿,再加上她放寒假的邻居妹妹。
但如果她知道这个关系很好的邻居妹妹和施漾有点儿关系, 她就不会约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一群人直接约在西城的滑雪场见,应湉是和应与峥一块儿过去的。
应与峥戴着冷帽, 跨着大步走路带风。人刚路过矮屋,视线瞥见什么,脚下一顿,退了回来。
应湉走他后面,低头看手机,他退得猝不及防, 俩人差点撞个你死我活。
“干嘛呀?你看着点路行吗?这我要是摔下去,不得了, 你可能就没有漂亮姐姐了。”应湉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劫后余生地缓了一口气。
应与峥敷衍道:“丑姐姐我也爱你, 行吗?”
应湉的脸瞬间垮下来:“你才丑。”
应与峥乐了:“老黄说咱俩长得像, 共用一张脸,骂我等于骂你自己。你先等会儿,我怎么瞅着那个女生那么眼熟呢?”
听见这话,应湉随意瞄了眼, 轻哼一声, 边在手机里回施漾的消息,边说:“你看哪个漂亮妹妹不眼熟啊, 又在梦里见过了?”
应与峥还真不是说瞎话,隔着玻璃,坐在里面的女生不就是施漾他们高中班的班花方盈可吗!
“这么巧,你也来这儿……滑雪?”
进去跟人打招呼,应与峥说到后面表情微妙,语气充满不确定。
毕竟她之前和施漾大起大落的,追人的传说简直传遍整个外高,他很难不先入为主,猜测她是不是来这儿找施漾的。
但转念一想,她要是能知道施漾今天会来这儿,那也是手段牛逼。
方盈可看见他,也是一脸诧异,刚想说好巧,赵予溪就端了两杯热饮过来:“你们认识?”
应与峥啊了一声,心说难不成你也认识:“算高中同学吧,她和施漾一个班。”
赵予溪:“这么巧?”
这三个字在三个人之间反复提及,“可可是我的邻居,我约她来的。”
应湉坐在桌边靠窗的位置,气定神闲地喝热饮,单手捏着手机,时不时敲敲屏幕打字。
这会儿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也直接发给施漾,跟现场直播似的,不过是文字版本。
应湉:[你高中同学也在]
施漾:[我哪个同学]
应湉刚才问了妹妹的名字:[方盈可,还是溪溪的邻居,挺巧的]
看到这条消息,施漾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她的态度,不知道她跟他说这事儿是单纯因为方盈可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是因为她以前喜欢他追过他。
尤其这个“挺巧的”,他隔着屏幕总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阴阳怪气。
方盈可看到施漾和黄泽类的时候,才是真的吓了一跳又一跳,心说庆岭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施漾?!”她震惊地看着从门口过来的人,直接站了起来。赵予溪跟她说还有两个朋友在路上,但没想到是这两个老熟人。
她这反应有点太大了,眼底的色彩是惊讶和欣喜。应湉盯着她看了两秒,垂眸,若有所思。
应与峥的视线在方盈可和施漾之间来回,坐那儿悠哉悠哉地喝热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黄泽类在看到方盈可的那一刻,也挺意外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
这个氛围莫名奇怪,他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偷偷瞄了施漾两眼,听赵予溪说了,黄泽类才知道有这么巧的事。她的邻居是施漾和他的高中同学,还是他们班公认的班花。
这个“公认”不包括施漾,因为他压根不和他们聊女生。
但是!这人追了施漾三年啊!那可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