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林瑶轻轻敲响陈厂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出来陈学平的声音。
“陈叔,还在忙工作呀?”林瑶开门见办公室里,只有陈学平一个人在后,走进门亲近的跟他说道。
“呵呵,是啊,有一些文件要处理。”陈学平抬头一看是林瑶,在文件上签了名以后,把钢笔放下,面带笑容的说道,“瑶瑶,你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有事给我说?”
“嘿嘿~”林瑶露出一个笑容,陈学平就懂林瑶的意思了,“我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说吧,要给我说什么事。”
“嗯…您先别喝水。”林瑶见陈学平端起水杯喝水,她怕听了消息后,陈学平被呛着,所以还不敢直接说。
“哟,什么大事?你有对象了?”陈学平果真听林瑶的,将水杯放在桌上。
“嗯…我要参加高考…”林瑶小声的说道。
“什么?你要参加高考?!”陈厂长听完后的反应跟朱丽一模一样。但是他站起来拍桌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水杯,水杯砰的一下摔在地上,水也弥漫在桌上上。
林瑶赶紧抢救桌上的文件,幸好她手速快,文件只打湿了一点点,擦擦就好了。“叔,你别这么激动,早知道让你把水杯放远点了。”
陈学平在拍身上的水渍,听到林瑶小声嘀咕后,他忍不住瞪了林瑶一眼,“谢谢你在我喝水的时候没说这事。”
“嘿嘿~”林瑶还能怎么办,不可能回不用谢吧,所以她只能尴尬的朝陈学平笑了笑。
收拾好桌上的狼藉以后,陈学平一脸正色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瑶说,“瑶瑶,你现在是我们宏鑫的宣传部主任。我给你明说,明年我要被调到P城去了,朱丽成为厂长的概率很大。但不管她会不会成为厂长,我走前,必定会把你推上副厂长的位置。”
“如果你去参加高考,去上大学,这位置肯定是留不住的。叔以过来人的给你说,就算你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个好单位,级别几乎不可能升这么快。”
“说实话,宏鑫真的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宏鑫从百人厂,一步步成为万人厂,我们这些领导才能升到这个级别。如果以后宏鑫还有这样的发展趋势,以后宏鑫肯定不得了。要不是上面找我谈话,说该往上动一动,我真舍不得宏鑫这块好地方。”
“瑶瑶,你真的好好想想。”陈学平语重心长的劝道。
说实话,要不是林瑶现在财务自由了,她还真被陈学平说动了。二十一岁国营企业的副厂长,这个年纪她的成就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只要踏踏实实继续工作,慢慢熬资历,她以后的前途完全是一片光明。
但实现财务自由后,林瑶感觉没必要一辈子困在工作上。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钱或是喜欢这份工作。
钱,林瑶有了。那她喜欢这份工作吗?一般,本就为了不下地才进的厂,虽然成为了主任,但要是一辈子都在厂里,感觉挺没意思的。
“陈叔,我真的想好了。我要考文学专业,以后我要安安心心写我的书。”林瑶坚定的说道。
陈学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主意真大。算了,我也不劝了,反正劝了也不听。”
“嘿嘿,陈叔,你会支持我的,对吧?”林瑶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可敬的长辈。
“不支持能怎么办?支持、支持,我支持你。你还这么年轻,有机会、有时间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陈学平看着林瑶说,虽然有些无奈,但他还是选择支持。
“谢谢陈叔~”林瑶高兴的看着陈学平,她知道陈学平是真心为她好。虽然不管谁不支持林瑶,她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但陈学平这个被林瑶当成长辈的人能支持,肯定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会忘记厂里对我的培养,也不会忘记宏鑫的,毕竟厂子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发展起来的。”林瑶诚恳的说道。
“我相信你。”陈学平只回了这几个字,“以后有时间,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人。”
“还有,不要忘了,有事记得给我说。”陈学平看着林瑶的脸说道。
“好!”林瑶坚定的应道。
“嗯,行。去吧,你回去复习吧。”陈学平站起来走到林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选择参加高考,就不要丢了我们宏鑫的脸,加油!”
“好!陈叔你放心,我肯定会考上的。”林瑶保证道,开玩笑,这五年她都没放下过学习,如果她这都没考上,还不如找个面条重开算了。
“有这样的自信很好!继续保持。”陈学平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你的复习资料齐不齐?我找人买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吧。”
“陈叔不用,我早就备好的。”林瑶直接说道。
“那好好加油吧!”陈学平再次拍了拍林瑶的肩膀鼓励她。
林瑶离开陈学平的办公室时,心中充满了动力。
工厂里其他同事,就没必要专门通知了,聊上了说一下就行。比如后厨的吴大娘、徐梦婷等,还有大丫、吴主任这些。聊天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的反应皆不相同。
大丫、刘雯等人支持,吴大娘、徐梦婷都不理解林瑶放弃主任位置跑去上大学的想法。
“瑶瑶,上大学就是为了好工作,现在你工作这么好,没必要再去上大学。”徐梦婷再次劝道,她已经再次怀孕满三个月了,但她的想法是就算没有怀孕,她也不可能去参加高考。
徐梦婷觉得她现在,铁饭碗工作轻松、公婆知情达理、丈夫也老实肯干,徐梦婷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只有两个女儿,家里孩子太少了,要是她肚子里跟大嫂一样是个龙凤胎就好了。
“你好好工作,慢慢熬资历,过两天成为副厂长,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我们宏鑫的厂长呢!”徐梦婷拉着林瑶的手,语重心长的继续劝道,“至于你喜欢写书嘛,那像以前那样,没事的时候写写不就行了?”
“你可千万不要去上大学,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可不能做。”徐梦婷拍了拍林瑶手背认真的说道。
林瑶听着徐梦婷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两个人的思想截然不同的问题。这几年徐梦婷的休息时间基本都在家陪孩子、陪丈夫,偶尔还要回娘家,她们基本没有再约出去玩过。只是偶尔食堂或路上碰到说两句话而已,两人已经明显生疏了不少。
但徐梦婷这次能语重心长劝林瑶,也是站在她的角度看这件事并不合算,林瑶明白她的好意,但她的梦想和追求与徐梦婷完全相反,所以林瑶微笑着回应,“梦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上大学,而且我们以后的工作肯定会与写作相关。”
徐梦婷听后,非常不理解的看着林瑶,“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林瑶只笑了笑,没有再回话。
“行!既然你决定好了,我也不当烂好人再劝你,你以后可不要后悔。”徐梦婷有些生气的说道,劝着这么久林瑶完全不听,在她眼中,林瑶就是因小失大!
“放心,我不会后悔的。”林瑶笑着拍了拍徐梦婷的肩膀,虽然理念不同,但徐梦婷的好意她心领了。
“哼!”徐梦婷别扭的转过头哼了一声,见林瑶要走,她又叫住了林瑶,“我家里有我以前读书的课本,从小学到高中的都还在,你下班后来我家拿。反正我留着也没用,还占位置,就送给你了。”
林瑶笑着看向徐梦ⱲꝆ婷,如果没用的书她还会保存这么多年吗?想送书的理由,真烂~但挺暖心的,“梦婷,你还是继续留着做纪念吧,我家里有一整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哼~”徐梦婷再次扭过头不去看林瑶,用动作表示她的不理解。
林瑶走前看了看徐梦婷已经开始开始突起的小肚子,迟疑了一下,叮嘱了一句,“梦婷,你生产的时候,记得提前去医院哈。”
“知道知道。”徐梦婷摆了摆手,“我这次从发现怀孕就开始控制饮食了,不会再出现胎儿大难产的事。”
“嗯,你知道就好。”就像徐梦婷劝不动要去上大学的她一样,她也劝不了徐梦婷爱惜自己的身体。
林瑶离开厨房后,慢慢走回办公室继续开始复习。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容不得再浪费时间。
在林瑶努力复习的时候,工厂的其他角落,林瑶的决定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多数人不理解,但有几个林瑶的好友支持,比如大丫夫妻、夏小雨、吴英雄等。
也有人是假装支持,其实心里在嗤笑林瑶傻的,比如章英、郭强等人。
但其他人的想法,林瑶完全不关心,她继续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林瑶、林彤、大丫夫妻、苏新北、刘雯周洋夫妻七人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周六周天放假的两天,他们都会来林瑶的院子里一块学习。
大丫夫妻虽然这两年自学了初中、高中知识,但他们的基础还是比较薄弱,所以林瑶对他们定的要求就是把简单的知识牢牢掌握就行。复杂的知识,就不要在上面花过多的时间,这次是十年后第一次高考,题肯定不会特别慢。
所以大丫他们只要把基础的掌握好,上个大专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刘雯和周洋夫妻,他们都通过系统的学习,知识面比大丫他们广。但这两年结婚后,他们放松了学习,这下突然要把学习抓起来,是有些困难。所以他们给自己的目标是保大专,冲刺大学。
林瑶、林彤、苏新北三人的目标当然是重本了,林瑶这么多年不放下书本,不上个重本对得起她舍弃的副厂长吗?!至于林彤不放弃书本,当然是跟姐姐林瑶学习。这次高考,姐姐的目标是重点,所以林彤的目标当然也是重本!
苏新北嘛,成绩一直不错,而且他才毕业没多久,目标不定高点也说不过去。七个人都有各自的目标和动力,所以这个学习小组,气氛特别好。
在倒数一个月的时候,林瑶他们提前填写了志愿,每个人可以填写三个志愿。
林瑶选择了Q大的文学系,F大的文学系和C大的文学系,不接受调剂。
而林彤的第一志愿同样选择了Q大的文学系,第二、第三志愿,则选择了B市的二本、三本大学。林彤相信姐姐林瑶肯定能考上第一志愿,她想跟着林瑶,但她对自己没信心,所以选择了B市三所不同的学习,而且接受调剂。
而大丫夫妻第一志愿是P城的师范大学,第二、第三志愿都是P城的大专学校。郑国庆的家在P城,他们夫妻的宝贝郑雅在这里,他们舍不得走远了。
苏新北他们都填了各自心仪的学校,天南地北,各不相同。
填完志愿后,他们七人依旧聚在一起复习,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气氛和谐又热烈。
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林瑶和学习小组的成员们,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决定他们未来的重要时刻,每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
不止林瑶等人在努力,所以参加的高考的人都在努力。
吴英雄、周红霞、夏小雨、夏鸣、刘兰、楚婷婷、孙雨欣、夏涵等,都在挑灯夜战的学习,为了理想、为了工作、为了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努力奋斗的原因。
倒计时第三天。
第二天。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一日,阔别十年的高考,就这样迅速来到林瑶他们的眼前。
住在县城的林瑶几人,起床后精神特别饱满。林瑶林彤他们吃的是朱丽夫妻俩早已准备好的早餐。
林瑶、林彤两姐妹运气特别好,分到同一个考场,苏新北跟大丫、刘雯分到了另一个考场,所以出了门林瑶两姐妹跟朱丽一家三口就分开了。
来到考场的时候,考场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但考场门口却站着乌泱泱的人群,虽然身体很冷,但每个人心里都充满火热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考场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众人都是自觉的有序进入考场。
林瑶找到自己的教室位置后,先检查了一下桌子凳子,然后将笔放好。开始用双手摩擦起来,还稍微抬起脚开始小碎步,太冷了,得保持住手指的灵活。
监考老师来到教室,众人纷纷在自己位置上坐好,铃声响起,考试开始!
试卷发下来了,果然普通林瑶所预料的那样简单。林瑶快速扫描了一下答题,然后拿起笔,笔尖开始在纸上飞舞,林瑶也在聚精会神的答题。
她知道时间在慢慢向前进,林瑶的思绪异常清晰。第一页完成、第二页完成……第一场数学考试,林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整张试卷写完了。
但这次考试,不能提前交卷,林瑶又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因为疏忽而失分。检查三遍也只花了十五分钟,所以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林瑶无聊的在骚扰系统三三。
但在其他人面前看来,林瑶是在发呆。不少人看到林瑶的样子,都在嘲笑她。但有认识林瑶的人,看到她这幅模样,顿时压力剧增。
林瑶发呆的模样,跟周围眉头紧皱、抓耳捞腮的考生完全不一样,所以监考老师,在看到林瑶发呆十多分钟后,忍不住慢走绕了一圈,踱步来到林瑶座位旁边。看了看试卷上整整齐齐的笔迹,监考老师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林瑶身边。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林瑶放下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屁股都坐麻了,再不结束林瑶都要坐不住了。
下午开始考历史,林瑶跟上午一样,整张试卷写完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检查两遍,看样子,去骚扰三三打发时间。
林瑶、林彤报的是文科,所以她们只需要考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五门,两天时间五门就考完了。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踏出考场的时候,林瑶抬头望了望天,感觉那湛蓝的天空格外迷人,耀眼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
两天的高考总算结束了,出了考场后,两姐妹汇合一起回家。学习小组的七名成员,不约而同一起走到林瑶家汇合。
看到陆续到来的人,七人忍不住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刘雯最先没忍住,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瞬间大家伙都跟着笑了起来,开怀大笑的声音在小院里传开。
第九十四章
高考结束后, 众人的生活依旧围绕着上班、下班,并没有其他变化,只是多了期盼而已。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县里有人来食品厂通知超过分数线的人去体检。
打开广播,江夏直接拿着名单,开始播报, “林瑶、吴英雄、夏小雨、夏鸣、张三、李四、王五、刘……”
肉联厂这个万人大厂, 分数线过了的有十八个人。
听到广播声后, 考上的人惊喜万分,一个个兴奋的抱住身边的同事,嘴里不断重复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没考上的才是大部分人, 有些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蹲下来抱住腿嚎啕大哭。但大部分人都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都是食品厂的工人。有工作,不是想凭借高考改变命运。所以没考上只是可惜,然后笑着继续上班。
大丫夫妻就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小两口工作稳定,每个月工资六十多块,在红旗县过得很舒服。郑家五个大人,有三份工作,他们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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