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夫今天坐堂,不过还有这么些病人等着看呢,小姑娘你到那边去排队。”
李妍年一看大堂里已经坐着几个来看病的,她朝伙计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坐着等起。
来看病的都是些小病痛的,没过多久便轮到了他们。李妍年听见伙计叫到她的号,连忙拉起赵旭和齐老三,一起进了内室。
“是你?你哪里不舒服?”杜回春显然还记得她,一打照面,先是冷冷笑了下,公事公办地问道。
李妍年:“不是我,是我堂姐病了,要杜大夫到清水镇上出诊……”
还不待杜回春拒绝,李妍年就又接着说道:“要是杜大夫实在不方便,下午您预先给我们留点时间,我把我堂姐送过来也成。”
人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杜回春再跟她针尖对麦芒处处针对就显得太过小气了。他思忖片刻,才点头同意:“你回去把人带来吧,我中午便不回去了,等看了病人再说。”
李妍年心里也奇怪杜回春今天格外好说话,不过谁都不会跟好运气过不去,当下留了一两银子作为预付的诊金,让赵旭留在回春堂里等着,自己和齐老三回头把人给送过来。
赵旭正百无聊赖地在药铺里四处转悠呢,又看完一个病人的杜回春正好出来透气,见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才眯眼确认道:“哦,原来是你,之前她救过的那个小子……”
赵旭也跟着眯眼,心情不太好,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小郡王,这年头小郡王都贬值成这样了,连个商人出生的便宜大夫都能随口喊自己一句小子?
杜回春显然不太在意他是否愿意跟自己说话,跟唱独角戏似的,只顾自己说话:“我也算是救过你一命,不过你应该是不记得了。你们家里来接人的时候,你连家里人都认不得了,也是难怪。”
赵旭心说他那是忍辱负重,他脑子好得很,还记得自己那会儿不过是冻得狠了晕了过去,这黑心大夫就敢问李妍年五两的诊金。
杜回春:“现在你都住她们家了?你父……父亲不是也在顾家的宅子上住着吗?过年也都不回吗?”
赵旭面上冷冷的:“我已经离府自立,逸王府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了。”
杜回春嗤笑一声,倒是还知道些分寸,没有对逸王府的事情胡乱做什么评价,只随口说了一句:“不过等你妹妹嫁进顾家的时候,你还是要露个面的吧?日子很近了,要送什么礼也要早些准备起来了……”
他正要委婉说一说杜家库房中或许就有合适的礼物,李妍年和齐老三已经带着荷花回来了。杜回春遗憾地中止了和赵旭的对话,即便他此刻的身份是个大夫,他骨子里流淌的也是商人的血液,虽说以后也不一定能用得上赵旭什么,赵旭也不一定能成就什么,但挂着个逸王爷庶子的名分,在杜回春眼里便有拉拢交好的价值。
可惜还没怎么说,就被李妍年他们给打断了。
“大夫,这就是我堂姐,你看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杜回春上前仔细看过一阵,查看过脉象,片刻后才慢慢摇头:“没得治了,抬回去好好准备后事吧,她这是热疫,接触多了也是会过人的。你们回去把她用过的东西都烧了,挖个深坑埋好,免得白白害了别人。”
他慢条斯理地那帕子擦过手,不待众人反应,便直接往内堂去了。
回春堂的伙计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半晌,才鼓足了勇气上来,客气地请他们出去。
回去的路上李妍年还在发懵回不过神来,齐老三却是对着自己脑袋又捶又打:“都怪我,要是我没让她跟着回去,荷花也就不会得上这种病了……”
赵旭怎么也没想到荷花得的会是瘟疫,看着李妍年还大喇喇地坐在荷花边上就有些担心,刚刚杜回春可是明确说了,这病能过人的。
明确了病症,李妍年心里有了点数,历史上爆发的几次眼中瘟疫,大多是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引起的,假如她能弄到抗生素呢?可系统上明确规定,处方药算是违禁药品,她根本就买不到……
李妍年回头看看荷花干瘦枯黄的脸,再看看齐老三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这会儿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一时也想不出个像样的办法。她烦躁地挠挠头,不管了,总归还是要搜了试试。
在系统搜索栏里输入“抗生素”三个字,果不其然,跳出来的全是兽用类的。李妍年接连翻了好几页,怎么都找不到人用的抗生素类药品。
眼看着荷花死期将至,李妍年把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她不想什么都没尝试过,就把荷花送上死路。
李妍年挑了一大堆的兽用抗生素扔进购物车,鸡用的,猫用的,犬用的,几乎是能买的她都买了。行不行就看这一回吧……
李妍年没去管哭得要死要活的齐老三,挑了猫用的按着说明书的分量,估摸着荷花的体重适当加了些分量,让赵旭帮忙倒了一杯运动饮料——用来补充电解质的,掰开荷花的嘴,压着舌根便把几颗药丸全给喂进去了。
赵旭正要提醒她小心传染,李妍年已经往自己手里挤了免洗消毒剂,顺便也挤了一些给他。
“往手上抹匀了,消毒的。虽说是接触久了有过人的可能性,也不能小觑了。”
赵旭心里顿时一松,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他低头看看还昏迷不醒的荷花,淡淡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原住民从小没有接触到过抗生素一类的药物,李妍年死马当活马医给荷花一连服下了好几片的猫用抗生素还真的起了效果,人才送回麻子沟,到傍晚时候就精神了许多。
之前李妍年担心荷花的病情会传染,所以回程的路上就坚持让齐老三改道麻子沟,并让赵旭回作坊清理荷花之前睡用用过的东西,免得老周他们一不小心也中招。荷花这一下子清醒过来,不但能坐得起身说话了,甚至还有力气能自己端着碗吃饭,可把齐老三给吓的,生怕她这是回光返照,一个错眼人就脱力去了似的。
李妍年拿不住药性,一时也不敢再追加剂量,嘱咐了齐老三几句让他好生照顾病人,自己假托到镇上采买被褥吃食下了山,实际上只是在外头兜了两个圈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抱着系统里买的东西折回了去。
其实她倒有些多虑了,齐老三这会儿心急如焚,李妍年出去了多久他根本没在意,一双眼睛只顾着盯着荷花瞧,后者闭个眼都能把他看得一颗心吊起来。
“我回来了。齐大哥,你去把这小米给洗了熬了,这一罐是红糖,这一小包是人参沫子,一会儿小米粥快熬得的时候,往里头都加点。另外每天多喂她喝点淡盐水,这一场病来的凶,去的也快,虽说人是没有大问题了,可身子还得仔细养着。”
李妍年交代完,兀自抱着新棉被往荷花床边走。齐老三一个怔楞,半天才挤出一句:“她这是好了?可刚刚那个大夫不是还说,说……”
他想说的是半个时辰前,杜回春还断言荷花没救了,让他们早些回家准备后事,可那几个字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死活就是说不出口,仿佛这几个字一被说出来,荷花就真的会死一般。
李妍年回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看她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齐大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细心照顾好我堂姐就行。另外,这里有小坛擦手擦桌子用的酒,记住,每次你和我堂姐接触过,或是她碰过的东西,都要用这个酒擦一擦。她换下来的衣服不用洗,直接一把火烧了。你一路跟着她回来,她病了,你却没事,按理说这病应该过不到你身上,但为着保险起见,你还是照着我的话做,免得我堂姐这边还没好,你也跟着病了,就没人能照顾她了。”
齐老三这才注意到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坛子,打开了一闻,像是酒味,却又比酒味道更奇怪些。
“这个不能喝,只能擦。要是夜里我堂姐身上发烫,你就拿布沾了这个给她擦身。总之,小心照看着她,我还得回作坊一趟,给他们送些东西。明天我还会来的,这几天你码头上都别去了。”
这个李妍年不说,齐老三也是这么打算的。当下点点头,虽然他对荷花突然好起来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李妍年既然不想说,他也就忍着不问罢,反正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荷花终于要好起来了。
他再深深看荷花一眼,见她也有些累了,又想闭眼休息的样子,连忙上前扶着人睡下,轻声嘱咐一句:“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小米粥。”
荷花朝他笑了笑:“你去吧,记得叫醒我。”
齐老三留下两人,自己拿着东西往厨房间而去。
荷花见人走了,才定定地看向李妍年,哪里还有刚刚想打瞌睡劳累的样子。
“红豆,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李妍年朝她笑笑:“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请个大夫来看你。”
荷花知道她还有事要忙,不好留她,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门,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在她弥留之际,是自己这个小堂妹当机立断,不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了些什么。荷花只觉得那点苦苦的小药片一吞下肚,没过多久,一直蚕食吞噬她的东西便慢慢松开了爪子,牙齿。再一睁眼,她便觉得身上轻快多了。
荷花明白,这一次又是李妍年救了她。自己欠她的,真是越来越还不清了啊……
且说李妍年,从麻子沟出来,天色都已经快黑了。幸好清水镇附近治安一直还不错,她一个人走在这样偏僻的山路上也没觉着多害怕,一路小跑着,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清水镇。
到烧瓷作坊的时候,赵旭已经按照她的吩咐,让大伙儿把荷花沾过的东西都烧干净了。李妍年安抚了大伙儿几句,又保证明天会请大夫过来给每个人都看看,开个防治的汤药熬了喝几天。
老周他们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听李妍年这样说,安心不少,众人议论过几句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累了一天总算是把荷花的事情给搞定了,李妍年打着哈欠和赵旭一块儿从作坊里出来。看着天色,这下才开始伤脑筋,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城门已经关了,咱们今天晚上睡哪儿?”
赵旭一阵沉默:“要不还是回铺子上吧,仓库里总能睡人,打个地铺就成。”
李妍年心想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赶着牛车,扭头投奔自家饭铺。
张大宝开门看见两人,小小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你哥下午去作坊找人没遇见人,听说你们带荷花去杜家庄看病去了,就又往杜家庄上去找你们了,怎么你们路上都没碰见?你哥可是到这会儿都没回来呢。”
李妍年有些累,无意多说,拣着重要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听到黑豆到这个点都还没回,皱眉道:“刚刚我们去作坊,老周他们都没提我哥来找我们的事情。我哥不会是因为天黑了关城门,没来得及出来吧?不过杜家庄他熟,客栈他也知道在哪儿,应该没什么事儿,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张大宝连声应着,提着灯笼引两人往仓库后头走,一时还有些为难:“里头仓库可都是没住人过,平日里收拾过收拾,住着估计是不成的。要不你今晚还是跟你舅妈一起,睡我那屋,我跟旭子去你小舅舅屋里挤挤?”
李妍年笑着摇头,别说她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就赵旭那个挑剔性子,让他跟别人挤一张床上睡觉,还不如让他一晚上坐着睁眼到天亮算了。
“舅舅,不用麻烦,仓库里又不是脏的下不了脚,我们平时来来去去的心里都有数的,就是应付一个晚上,我们随便打个地铺就行了。我哥不是还有被子存这儿的吗,拿他的给我们用也就够了。”
有时候店里忙,黑豆要是偶尔回不去,就会选择在店里先住下,所以还存了几床被子在铺子里。后来铺子里帮忙的人多了,加上还有开香木的伙计要住在铺子里,他那间休息的屋子就优先让给了伙计们,自己已经很少在铺子里睡了。
张大宝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看着好说话,心里是有大主意的,基本上说出口的,便已经是心里打定的主意,便也没坚持劝,点点头:“那成吧,就听你的,就是你哥那么两床被子可不够你们睡的呀,要不我再上我那屋给你们搬两床。”
李妍年连忙摇头:“可千万别。一会儿把您老人家这身子骨给冻着了,我们车上有被子呢,下午我给荷花姐买棉被,顺手多买了两床,这不正好就用上了。”
张大宝狐疑地看看院子里停着的牛车,见李妍年当真从车里搬下两床被子来,这才信了。
到底男女授受不亲,李妍年年纪再小,也有十一岁了,总不该和赵旭睡在一个仓库里。张大宝便将两人安顿在相邻的两个仓库里,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真不跟你舅妈一块睡?这么大一个仓库,黑乎乎的就你一个人,你真不怕?”
李妍年好笑地推了他出门:“舅舅你就放心吧,我胆子大的很,舅妈晚上要跟我一个床,她也就别想睡了。你们明天都还要早起准备开铺子,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舅舅你赶紧回去睡,我也累了准备歇了。”
张大宝说不过她,只好摇摇头不放心地走了,留下个灯笼给李妍年夜里照明用。
李妍年刚收拾妥当准备躺下,门上便是清脆两声。
“谁?”
赵旭小小声地回答:“我。”
李妍年:……
她挣扎起来开了门,门外赵旭抱着几床被子,一副要来投奔她的样子。
“你怕不怕?要不夜里咱们还是睡一间仓库,我地铺打得离你远些就是……”
李妍年眯着眼:“不怕。”
赵旭:……
可我怕啊。
“算了,你进来吧。就是明天得早点起来,别被我舅舅他们发现了。”
赵旭虽然不明白李妍年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种好事,他又不傻,肯定是不会自己往外推的,立刻抱着全副家当蹿了进去。
等两人铺完被子重新躺下的时候,李妍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几乎是沾着枕头秒睡。
赵旭隔着几米距离,与黑夜中慢慢描绘着她有些模糊的眉眼,嘴角微弯。
今天没能及时回李家村,反倒因祸得福,让自己能这样近距离地和她共处一室。
算起来,荷花这次染病,又何尝不是塞翁失马?原本李妍年就一直在意兵役这件事,托荷花的福,赵旭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要是他那个父王肯配合的话,免了整个郡的兵役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到时候李妍年脸上的表情,赵旭嘴角越弯,满意地吃吃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杜回春是在荷花病都好了三四天的时候找上门来的,进门劈头就问:“你给她到底吃的什么药?”
李妍年还维持着给他开门的姿势,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先看了一眼跟着他来的小厮,看着倒是脸生,不是先前那个叫什么黄莲的。
杜回春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嘴角扯了扯:“他早就被打发回家了,你要是还记着之前的事,倒是还能把人给找回来。”
李妍年就是想确认一下他们家今天一共来了几个不讨喜的客人,要说记仇不记仇的,肚量也没小到那份上。她回过头看向杜回春,难得见他脸上露出些许傲慢以外的神情。
“你说我堂姐荷花?”
“染了热疫却没死的除了她还有谁?”杜回春不耐烦地反问一句,见李妍年一点请他进门坐坐的意思都没有,眉头又紧了几分。
李妍年正想着该想个什么借口把人打发走呢,赵旭忽然从里头跟着出了来,淡声说道:“是杜大夫来了,顾家别庄上已经有人跟你说过这事了是吧?”
顾家别庄?逸王府的人?只是赵旭什么时候又回逸王府去过了,还悄摸摸地瞒着她和杜家勾搭在一起了?
李妍年满腹疑问,任由赵旭领着杜回春进了屋。随他来的小厮摸摸鼻子,自觉地留在院子里没跟着进去。
“说吧,都是怎么回事?”李妍年叹口气,满脸求知欲地看向赵旭。
赵旭毫不意外她的反应,淡声解释道:“你不是想除了这几个村的兵役吗?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咱们是买不了人命,可反过来,这些规矩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比如?”
“比如有疑似疫情的州郡,为避免引起军中病乱,当年可免征兵役。等病情得到控制,确定再无传播危险,才可解除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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