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你中午要吃些什么?能买办起来的,我也好早些托人去买。”
杜慕梅嗤笑一声:“就你们这破地方,我要参翅肚鲍,你又能上哪儿弄去?我知道你不想我跟着他上楼去,怎么,我还能吃了他不成?不过我正好想问你一句,这人是什么来头?不像是你们这样的人家能有的亲戚。”
李妍年心道,可不是怕你把人给活剥了么,嘴上不好说出来,只淡淡笑道:“左右也跟你没关系,我家有哪些人口,不至于要向你一一报备。至于参翅肚鲍,只要出钱,也不是寻不来,晚上你们家里人便要来接你了吧?你要真心想吃,我便先赊你些银钱,替你操办了,也不是不能。”
杜慕梅又是一口气被李妍年憋得压在心头,原本只是随口讥讽,这下当了真,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那行,你只管去操办,回头跟你现结银子。午饭我也不想别的,人参鸡汤来一盅补补气,葱烧海参来一盘下下饭,鲍鱼随便上个三五只,最差也只要三头鲍,再小我可从小没吃过了。我娘说了,三头鲍都是讲究些的人家要挑剔不吃的,我这不是不想为难你么,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三头鲍也勉强受用了。至于饭后甜点嘛,冰糖燕窝来一盅,糖放得少了,我可不爱吃。你可听清楚了?”
李妍年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脸色:“那我上别人家问问去呗……”
杜慕梅咯咯笑道:“行,你尽管问去。这一顿午饭做得了,我也不欺你,五两金子总尽够了。要是办不成,我不要你别的,跪下喊三声姑奶奶便成。”
李妍年心说有五两金子,就是现在跪,也是跪得的。但既然开了赌局,呵呵,那真不好意思,杜家这位千金小姐只怕是又要被气个倒仰了。
“喊就喊!不过你要是输了,可别不认账。”
杜慕梅嘿呦一声:“我还能赖你账,我还怕你赖我的帐呢!行,咱们白纸黑字写下来总行了吧?”
李妍年就等着她这句话,伺候着笔墨让杜慕梅写了条款,又各自按了指头印,心里的小恶魔瞬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做戏要做全套。
李妍年装作出门找人帮忙采买的样子,挎着个小菜篮子出了门。杜慕梅一个人坐在堂屋里也没事干,无聊地到处逛了一会儿,很失望地发现李家地方就那么豆丁点大,除了一个上锁进不去的房间,其他几处随便走动一圈便看完了。她这会儿倒后悔起之前不该跟人打赌,这下好了,屋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简直要无聊死。
李妍年其实也没上别处去,想着既然要出门躲一会儿,索性去了自家地里。田间还长着刺眼的瘌痢头,但地里种着的番薯苗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暖风吹过,满眼翠绿轻摇,长势甚是喜人。
他们家田地本来就偏僻,附近没有别人的地相邻着,寻常人也不会摸到这边来。李妍年留意了一下左右没人,便放心地召唤出系统,按照杜慕梅的要求买好了几样东西。
人参是长白山的人工种植鲜人参,一株二三十克的特价也只要二十五块钱包邮;鸡肉买的是农家走地鸡,不到七十块就买到了宰杀好的净鸡;燕窝买的即食的,葱烧海参也好解决,都有现成的真空包装买,只要重新加热一下就行。
但是李妍年没想到,杜慕梅在鲍鱼这一块上静悄悄地给自己挖了个坑。在系统上用两头鲍搜索的时候竟然完全搜不到靠谱的店家——她可没忘记这里的一斤差不多是八百克,也就是说要卖到杜慕梅口中的三头鲍,那差不多等买单头就重达三百克左右的鲍鱼,接近两头鲍的概念。正当她打算退而求其次,以三头鲍为关键字搜一搜系统商品,然后在矮个子里挑高个子,尽量买大一些的,系统及时跳出了好物推荐——新鲜海捕极品鲍鱼。
她点进去一看,才弄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完全搜不到两头鲍。
据商家页面里介绍,一般市面上消费者能吃到的普遍是六头鲍,也就是说一斤能有六个的鲍鱼。再要好一些,顶多也只能买到三头鲍,因为鲍鱼越大越值钱,行业里有句老话,千金难买两头鲍。虽然说相同克重的鲍鱼还有品相高低的区别,但大体上来说,双头鲍还是个有市无价,能作为传家宝的宝物。
李妍年看到这里,心里已经凉了半截,都怪自己眼界太浅,没有一开始就瞧出杜慕梅给自己挖的坑,这下可好了,就连系统上都没有得买的东西,自己这三声姑奶奶看来是喊定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正打算把系统的推荐页面给关了,几个关键字眼忽然跳入眼帘——本店自有远洋船队捕捞,新鲜海捕极品三头鲍/双头鲍,一物一价,请看清楚备注再拍!
竟然真的有!
李妍年被勾起了好奇心,点着底下的小图一一查看过去,三头鲍只要三百块到六百块不等,而双头鲍价格竟然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均价只要三千左右一只。李妍年憋着一口气,心想买下六只,也不到两万块钱,而自己要是能赢了赌局,杜慕梅赔付的五两金子也值小五万,这笔生意,不赔,还有得赚,当然得买!
于是刷刷下单,账户金额顿时缩水不少。
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李妍年拆开包装,鲍鱼个头极大,比她手掌还宽些,店家不仅十分仔细地用了冰袋保鲜,还很大方地送了她差不多一打新鲜的小鲍鱼。
哼哼!一想到杜慕梅一会儿的脸色,李妍年心里便十分痛快。她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了,这才慢悠悠地朝自家走去。
杜慕梅已经无聊得快闲死了,听见外头有开门的声音,连忙跑出来看,见李妍年一脸自在的模样,心底难免有些忐忑。
“怎么,这么快就把东西都置办好了?”
李妍年笑道:“杜小姐吩咐的,便是为难,也得想办法凑齐了不是。你在屋里稍坐,我这就去准备午饭。”
杜慕梅脸上难掩惊讶,三头鲍,外头连寻都寻不来的东西,便是自家也是极难得得特意寻了才有的东西,她真能买到?
但看李妍年神色,又不像是作伪的样子。杜慕梅将信将疑,想要跟着李妍年进厨房,却被人给拦住了。
“杜小姐是客人,在外头等着就好,厨房里有我弟弟帮忙就够了。”
一边说着,李妍年朝二楼喊了声,毛豆果真咚咚咚地一路小跑下楼来,欢天喜地地往厨房里钻。
杜慕梅往楼上看去,却没看见赵旭也跟着毛豆下来,她再花痴,也不好追到二楼人家屋子里去,只好失望地收回视线。
厨房里李家姐弟两的说话声不时传来,也不知道李妍年和毛豆说些什么,李家这个毛孩一惊一乍地时不时就冒出一两声惊呼声,倒把坐在外头的杜慕梅勾得心痒痒,好奇极了。
“姐,今天中午咱们伙食怎么这么好?”毛豆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妍年朝外头飘了个眼神,捂嘴笑道:“有人出钱请咱们白吃一顿好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当然得削她一顿。”
毛豆秒懂,嘿嘿笑道:“姐,这人讨厌,活该被削。”
两姐弟默契地相视一笑,将篮子里的东西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先在一边锅里炖上需要久煮的人参鸡汤,另一只锅里添上冷水,为耗油蒸鲍鱼做准备。至于其他两道就简单了,只要把真空包装里的内容物各自装盘,一会儿等鲍鱼蒸熟了,再上蒸笼加热一遍就成。
等这边几道菜都好了,另一边锅里的人参鸡汤虽然火候熬得还不是很透,喝汤却是可以了。李妍年改了小火继续煨着汤,毛豆已经动作麻利地帮着她装盘上菜。
“杜小姐,这是你要的人参鸡汤,刚出锅还有些烫,你尝尝?”李妍年笑吟吟地朝人介绍道。
杜慕梅很想挑刺,但看汤碗里盛着的的确是参味浓郁的鸡汤,拿调羹轻轻翻动,还能看到切成薄片的新鲜人参。
她不置可否地放下调羹,鼻子里哼了声。
李妍年继续上菜:“这是你要的葱烧海参,杜小姐,你看看是否还合你胃口。”
杜慕梅换了筷子翻动了两下,是海参没错,而且看着品质也还可以。
她忍着心里的惊诧,撩了一下眼皮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李妍年忍着笑,让毛豆端了耗油蒸鲍鱼上来:“杜小姐,你要的三头鲍,之前没听你说要什么样的烧法,我就自作主张了。你看看,个头没错吧?”
杜慕梅到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破了功,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李妍年:“怎么可能?!”
李妍年笑道:“咱们的赌约可没有规定,我必须要向你吐露菜品的来源。这是三头鲍,总没有错吧?”
杜慕梅脸色难看极了,冷笑一声:“还有冰糖燕窝呢?”
心想即使海参和鲍鱼能有新鲜的不需要重新泡发,做燕窝总没有现成的了吧?泡发燕窝盏或是燕条,没个三五个时辰泡不出来,而且还有杂毛等杂质要挑除,炖个燕窝也十分讲究火候,时间短了燕窝一股子生味儿,长了便化成了水,她就不信,李家小丫头一个乡巴佬,能伺候得出一盏好燕窝来。
李妍年不紧不慢地问道:“杜小姐原先不是说要等饭后才用燕窝点心的么?这会儿就要?”
杜慕梅以为她心虚,根本供应不上,一下子难掩得意,笑道:“我现在就想吃,怎么了,你没买到?或是做不出来?”
李妍年故意叹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便去厨房端来。”
杜慕梅心里暗笑,小丫头片子,还跟自己玩心眼,看脸色就知道这燕窝没弄成,等着给自己跪下喊姑奶奶吧。
然而,她得意的神色在看见李妍年端上来的那盏冰糖燕窝时,瞬间破碎了。
“怎么可能?”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喃喃自语,发出这样的讶异声。
“杜小姐不是要现在就尝一尝燕窝么?怎么不吃啊,放冷了可不好吃了。”
李妍年故意往她心窝子上戳刀子,杜慕梅却恢复了理智,对了,这些菜她可是一样都没尝过味道,谁知道她是不是求助了什么素菜能人,用别的材料做出来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肉菜?
杜慕梅忽然抬头看一眼李妍年,捏着调羹先尝了一口冰糖燕窝,清甜的蛋白味瞬间在口腔里爆发开来,竟然比自家厨娘做得还清润适口!她从小就吃到大的东西,自然一下子就判别出来,眼前这一盏冰糖燕窝货真价实,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添凑而成的。
她不相信地又拿起筷子夹了海参来吃,弹润适口,胶质十足,火候味道都无可挑剔。再试蒸鲍鱼,除了清洗稍有些不到位,鲍鱼肉里还有一点点细沙没有弄干净,但吃在嘴里的味道,的确是鲍鱼没错了。
杜慕梅看李妍年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
“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别说李家村,就算是清水镇上,短短一个时辰,也买不齐全这些东西。”
李妍年不理会她,只柔柔笑道:“杜小姐这是承认我赢了赌约咯?”
杜慕梅又是一口气堵在喉间,她想不认账,但又没那个脸皮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吞回去,只好黑着脸点了点头:“算你赢了。”
李妍年痛快笑出声,伸手便朝她要钱:“五两黄金,谢谢!”
杜慕梅已经气到没脾气了:“前头是谁把我所有的钱都给搜刮走了?”
李妍年一拍脑袋,险些忘记她这会儿身上没钱,但搜刮两个字,虽是事实,李妍年也是不认的。
“杜小姐别忘了,前头你给的钱可是救助你和你们家车夫以及那匹马的医药费,而且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给的,可不是我搜刮的。那今天的五粮黄金……”
“我家里人一到我就给!”杜慕梅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
李妍年顿时奉上笑脸:“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杜小姐吃饭,吃饭,再不吃,一会儿菜可要冷了。”
杜慕梅想赌气说不吃,忽地转念,自己五两金子花钱买的菜,为什么不吃,反而白白便宜了李家这个小丫头?!顿时跟生了两个胃似的,端起饭碗便气呼呼地扒起饭来。
“豆豆,去喊你旭子哥下来,咱们也要开饭了。”
李妍年话音刚落,杜慕梅警惕地看了过来:“这些可都是我花钱买的菜,没你们的份。”
李妍年笑道:“放心吧,不抢你的,我们自己有吃的。”
一边拉了小桌子,转身从厨房里端了白灼大虾,素炒鸡腿菇,还有一大盘油煎豆腐出来。
赵旭和毛豆很快下了楼,洗了手,安安静静地坐好等着开饭。一旁明明还坐着杜慕梅,但是这边吃饭的三个人却跟瞧不见她似的说说笑笑,李妍年一直忙着给毛豆和赵旭两人剥虾,更顾不上杜慕梅,那其乐融融的气氛,生硬地将小小厨房划成了两块。
杜慕梅便坐在不受欢迎的那一块地盘上。
她瞧瞧自己这边的冷冷清清,再瞧瞧他们那边的温情脉脉,便是山珍海味,也全失了味道。
味同嚼蜡。
杜慕梅放下筷子,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悔意,要是刚刚没有跟她赌气就好了。
第七十六章
下午李妍年和荷花约好了要到山上摘箬叶,毛豆和赵旭也要跟着,眼看着家里又要只剩杜慕梅一个人,她立刻忘记了前一刻还在跟李妍年闹别扭,死活要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去。
李妍年事先警告她:“山上苦热,你大概是没走过山路的吧?到时候别跟到一半就说走不动了,可没人能背着你走。我们不像你,是得干活才能有饭吃的人家,你要是真走不动了,要么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山路上等,要么就自己原路走回来,没人会陪着你,你得想清楚,能做得到,答应了,那你就跟着我们上山。”
杜慕梅心想,我都还比你大好几岁呢,凭什么你做得到的事情我做不到。再说她一早上自己一个人待着早待得怕了,这次还叫她一个人留下,说什么都不干。当下气鼓鼓地说道:“我自己有脚,不用你们背,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李妍年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可别到时候又反悔。”
杜慕梅气得不想理她,心里也好奇他们上山要摘的那个什么箬叶是怎么个摘法。箬叶她是知道的,包粽子用的嘛,但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这叶子原来也是有人摘来卖的。杜慕梅心想这几片叶子能卖多少钱啊,也亏得这些穷人费劲去摘。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一行人到底还是如约上路了。途中好几次李妍年估量着杜慕梅的脸色都像是要不行了的样子,但或许是之前的激将法挺有用,这个千金小姐竟然真的全程没有叫苦,硬是跟着他们上了山。
到地方的时候荷花已经摘了两背篓的叶子了,压得实实的,怎么看都有三五百张的样子。
李妍年不禁惊讶:“荷花姐,你今天来得很早吗?”
荷花点点头,想说她娘看摘叶子比养猪更紧要,一大早就打发她上山来了,就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生面孔,从前没有见过。看气度,也不像是他们村的人,有心想问一下,但在她朝对方微笑的时候,对方反而有些蔑视地转开了脑袋,荷花顿时自卑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李妍年丝毫没有察觉,笑嘻嘻地拉过荷花的手:“荷花姐,午饭还来不及回去吃吧?我给你带了几个饭团,你赶紧歇歇,吃点东西。”
荷花腼腆地缩了缩身子,总感觉堂妹身后那个姑娘目光冷冰冰的,让人好不自在。
“那我坐着歇一会,旭子哥,你也坐吧。”
荷花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倒不像昨天那样怕生,招呼赵旭道。
杜慕梅鼻子里蹦出一声嗤笑:“旭子哥,叫得还挺亲热。”
荷花一张脸瞬间红透,转瞬又白如纸片,让人瞧了,十分担心她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胡说些什么呢,旭子哥本来就是我们家远方亲戚,我堂姐招呼一声,哪儿错了,还要你管?”
李妍年最见不得杜慕梅这副柿子挑软的捏爱欺负老实人的样子,跳起来把她说了一顿。荷花好不容易才没昨天那样拘谨了,被她这么一说,心里能好受得去?
杜慕梅气得跳脚:“我说什么了我,李红豆,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李妍年冷笑道:“那也得客人自己像个样子,你再胡乱说话,一会儿下山我们可不带你,你自己在山上慢慢转吧?”
“你敢?!”杜慕梅脸色一白,指着李妍年骂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家下人晚点也要找到村子里来,总归丢不了。”
杜慕梅却是相信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一时没了脾气,走到另一边远离几人的树下坐着,气恹恹地踢着石子,还时不时地偷偷瞧李妍年他们几个人的动静。但看了一阵,见众人都没有理会自己,自己待着又难受起来,没脸没皮地凑过来看他们摘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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