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上回帮着收鸡蛋在村里已经有路数了,只要她忙得过来,李妍年还是把收箬叶的活儿交给他们家干。一来自己不用出面跟村里人打叫道,李妍年怕那些大妈婶子们欺生,不把她这个丫头片子看在眼里;二来呢,也能给李大娘和村里人都创造些额外的经济收入,贴补些家用,自己让些利出来,却是省心省力。
倒不是李妍年有多圣母,一人富裕了还不忘整个村的人,其实她也是存了私心的。人都说仓廪足而知礼节,一个村子里的人,别人还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家过得特滋润,时间久了,难免要生出事端来。再说这在于李妍年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打算把收鸡蛋的生意,也一起跟着收箬叶重新做起来。
有人收,自然回头就会有人生心思去养了。
李妍年把自己的意思趁着午饭前的空儿,跟李大娘这么一说:“那箬叶呢山上有的是,咱们两家要摘也摘不了多少,索性让村里人一块赚这个钱,咱们只要负责收,我哥负责运,半点不用咱们操心。婶子您要是怕白天忙不过来,就让村里人晚饭后送过来,自己清点好,一百张一扎,一扎两文钱,回头要是抽查出来有少叶缺叶的,咱们就不跟他们家有下回交易了。想必这样的风头吹下去,也没人敢这么糊弄咱们的。”
“您收他们的是两文钱一百张,到我这边我给您五文钱两百张,多出来的钱就是抽查费的功夫,婶子您看这主意成不?”
李大娘心里一合计,这要是收的时候一扎一扎的全要自己数过,自然是数不过来的,但按着李妍年的办法就不必了,山上白长的东西,谁那么傻还拿这个来糊弄人,偷工减料地送来!回头被她查出来了断了下回生意,能悔死她!
“成!这生意做得。你放心,晚上我就跟村里几个婶子媳妇说去,保管给你收好了。”
李妍年笑道:“您做事,我放心。还有收鸡蛋的事儿您别忘了,要是您有空,家里也养些鸡呗,鸡肉我到时候也要收的呢。”
李大娘心里苦笑,要是家里还养得起,谁不愿意多养几只啊。但李妍年后头那句话还是成功说动了李大娘的心思,想着山上的番薯藤到时候也能出点喂鸡的料,咬咬牙,等家里两只老母鸡抱完窝,自己也上抱上一窝小鸡养着。大不了,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多摸些螺蛳,钓些青蛙回来也能喂鸡,就是多费些功夫的事儿。
李大娘送走李妍年,心里又忍不住佩服起李家的这个小姑娘,才十岁,赚钱的心思是一出跟着一出,连她这个做长辈的拍马都跟不上。难怪人家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呢,倒让她看着又羡慕又脸红的。一家子劳动力,还比不上人家家里几个毛孩子。
看来这过日子啊,会省还是不行,得会想路子才是硬道理啊!
李大娘一想到即将入袋的沉甸甸的铜钱,不由地又笑开了。这日子啊,好的还在后头呢。
李大娘家代人收箬叶的消息,就跟个深水炸弹似的,在李家村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这天李妍年在溪头洗衣服,就听见几个媳妇婶子在说这个事儿。
有个年轻媳妇怀疑这事真假的:“这包粽子的山上到处都是,真值钱他们家自己怎么不摘去?别到时候咱们辛辛苦苦摘了送去,又说不要了。”
就有嗤笑那人的村里老人跳出来嗤笑:“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就别瞎说,山头李家的什么名声你没听说过?那是铁打的说出口的就算话,上回不是还代镇上的财主收鸡蛋吗?可都是当场点对了数目,当场就结了现钱的,可跟别家爱赊账的不一样,十来文钱也要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才不情不愿地给,你不信,你硬气点别去他们李家送箬叶啊。我可是闲在家里没事,地里的活儿都有男人们做着,家里几个孩子也空,正好多扯些闲钱回来,回头还能买上一斤盐呢。”
后头接话的大娘吐槽道:“说起这盐,也是越来越贵了。前头还只要二十来文一斤,现在都涨价到四十五文一斤了,这哪里还吃得起啊!”
李妍年心里一动,转念又立刻打消了拿盐换箬叶的念头。这里的盐她是见过的,杂质很多,颜色也不如现代工业化生产的盐洁白,贸贸然拿系统上的低价盐来换箬叶,要是被人给举报了,贩卖私盐历朝历代都是重罪,大头的有背景的官府是动不了,动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还不容易?
还是老老实实地用铜钱跟村里人买算了。一想到系统上买盐一斤只要两块起步,而这里却要卖到四十五文的高价,这期间差价之大,李妍年就是一阵肉痛。
再回神,那边几个洗衣服的婶子媳妇已经兴冲冲地约好了一会儿去哪个山头摘箬叶了。
按照这势头,自己这箬叶生意看来应该挺有戏。她要洗的衣服不多,而且又是在家里用洗衣液提前泡过的,随便漂洗几次就干净了,因此比其他人都离开得早。一路沿着乡间小道往回走,路上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忽然从路边跳出个人影来,险些把李妍年心脏给吓跳出嗓子眼来。
“荷花姐,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特意等着我的?”
等看清来人,李妍年顿时不害怕了,她对这个小姑娘印象还是挺好的,想当初他们家一穷二白,险些要饿死的时候,是她这个堂姐冒着被大伯母发现的风险,给他们家送了一小袋杂粮面。
荷花小心地看了眼左右有没有来人,这才压低了声儿跟李妍年说道:“红豆,姐想托你做件事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李妍年好奇道:“姐,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荷花犹豫了下,小声说道:“你隔壁婶子收箬叶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李妍年点点头:“嗯,知道的呢。我还跟毛豆说好了,下午也去山上摘点箬叶卖卖。”
荷花脸红道:“我娘也叫我去摘,我想自己存点钱,你能帮我拿一些攒着,卖来的钱也都先存你那里,我有用的时候再问你拿。”
李妍年心想荷花这姑娘也真是可怜见的,想攒个私房钱都这么不容易,当下点头道:“小事儿,姐,那下午咱们一起上山摘去?”
荷花没料到堂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要不是之前听她娘露了点要给她哥大牛换亲的意思,她也不会瞒着爹娘起心存私房钱。
至于钱存了有什么用,可怜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一点都没底,只是盲目地觉着,兜里有点钱放着,心里踏实。
当下感激道:“红豆,姐谢谢你了。不过我这回去喂完猪就要上山摘叶子去,我娘催得紧。我在村子后头东边山头上摘,你下午要是跟毛豆一起来了,到那边来找我就成。以后咱们每天约好了一起上山摘叶子,我多数个一两百张放你那边存着,你看成不?”
李妍年笑道:“那有什么不成的。那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找你去。”
荷花脸上愁容减了些,目送李妍年离开,才叹口气,背着竹篓继续往家去。
“姐,你回来啦?书肆的伙计来了,还在堂屋里坐着等你呢,”刚回到家,毛豆就迎了出来,一手接过李妍年手里捧着的木盆,朝屋里头努努嘴,有些担心地说道,“除了书肆的伙计,还来了个杜家的小姐,说什么找你有要紧的事情,姐,我看她挺凶的,别是上咱们家来找麻烦的吧?”
姓杜的小姐?李妍年心里转个弯,难不成是杜慕梅,顾明远的那个表妹?可她上家里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没事,你看你的书去。看好旭子,别让人吓着他了。”
李妍年安慰好弟弟,进屋第一眼便看见了一脸气呼呼的杜慕梅,细白的脸,弯弯的眉,唇红齿白的俏模样,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大概是她眼里明显的惊艳恭维到了杜慕梅,后者眼里的敌意减了些,开口便问道:“你就是李红豆?”
李妍年笑道:“我是。这位是杜小姐吧?上回在铺子上远远听见过一回声音,见着真人,真是声如其人。杜小姐稍坐,等我和伙计交接好生意,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杜慕梅这次是偷偷跟着顾家的马车找到李妍年家里来的,也不愿意当着伙计的面跟李妍年说顾明远的事儿,而且人家一个小姑娘客客气气地跟自己这样说话,倒不像是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她虽然是话本读多了堵了脑子,在生人面前,这点脸面还是要的。当下真一声不响地坐在边上等了起来。
李妍年瞅着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自己跟伙计清点货物收结货款还是要些时候的,也不好就这样把人干晾着,于是和伙计招呼了声:“几位哥哥稍等,上门是客,容我给杜小姐上碗茶水招待着先。”
顾家书肆的几个伙计心里正虚呢。他们这么一路来,根本没注意到后头还跟着杜家的一辆车。杜家的门风他们可是都听说过的,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儿,高兴起来赏个一两二两的,不高兴起来翻脸就打个半死。杜家几个主子里头,除了大房那个开医馆的三少爷,就没个好伺候的。要是这杜小姐在李家闹出什么乱子来,把人给得罪了,下个月的纸张,他们铺子回头可没地方要出这么多的数目来。
听李妍年这样说,哪有拦着不肯的,都点头客气笑道:“李姑娘自便,我们也不赶时候,慢慢来便好。”
李妍年进厨房几人都倒了杯温水,给杜慕梅的是一盏花茶,只放了一点点干花,图个香味便好。
“几位哥哥路上来想必也是口渴了的,喝杯水润润喉,家里没有好茶叶,几位哥哥别嫌弃就是了。”
一面另外给杜慕梅上了茶,杯子用的都跟旁人的不同,另外放了切成小块的红枣糕。
“杜小姐先将就着喝点,一会儿我这边忙完了就来。”
李妍年歉意地笑笑,等书肆伙计喝完水,便领着人往隔间去搬宣纸。
“这个月你们掌柜的忽然说要三万张纸,那边师傅一时筹备不齐,只能先交一万八的货,回头几位哥哥跟掌柜的说一声,剩下的还请到下旬的时候再来搬运。”
几个伙计早料到这一趟拿不齐货,当下笑着点头说道:“李姑娘放心,回头我们一定跟掌柜的交代。那这个月一万八千张纸,正好是三两金子,一会儿我们清点核对了,就跟你结账。”
剩下的一万两千张纸其实早在李妍年仓库里堆着了,只不过她不愿意一次性拿出来,才故意扯了这个借口推脱。眼看着很快就要到双方约定的停止合作的时间,顾家大少爷要货也变得贪心起来了呢。李妍年摇头笑笑,要不是担心断了别的纸坊的生路,自己还真舍不得白白扔掉这么一笔暴利的生意。
纸张清点起来也快,顾家伙计搬完纸,当场称了三两黄金给李妍年:“李姑娘,你看一眼,是三两没错。”
李妍年满意地收下:“你们过手称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家里还有客人,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几位哥哥路上小心。”
顾家书肆的几个伙计瞅一眼还端坐在李家堂屋里的杜慕梅,心里叹口气,这冤家可别把顾家的合作伙伴给得罪了才好。
“李姑娘你自己也小心。”
言下之意,倒是把杜慕梅当做洪水猛兽了。
李妍年不禁觉着好笑,将几人送出门口,才慢悠悠地折了回来。
她一眼落到杜慕梅一点没动过的茶水和点心上,心下了然。这千金大小姐大概是看不上他们农家的粗糙东西的,不过她本意也不在于一定要让人喝下吃上,客人无礼,那是她自己没教养,做主人的慢待,那就是她礼数不周,显得没教养了。
“杜小姐您是一个人来的?”
杜慕梅瞭她一眼,嗤了一声:“跟着我的人在外头等着呢,你家门面太小,马车都进不来。”
李妍年不以为意:“哦,既然有人跟着,那一会儿您回去,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家里只有一辆牛车,怕您也是坐不惯的。”
一根刺扔出去没把人给扎着,杜慕梅一口气憋在心头,险些没把自己给气死。半晌,她咬着牙补了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李妍年顺着她的心意问道:“哦,那杜小姐这次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杜慕梅又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但又寻不出对方的错处来,只好心气不平地说道:“听说我表哥有意与你,想等你长大些,就娶你过门?”
这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李妍年觉得这句话从杜慕梅嘴里说出来,简直荒唐极了。
“杜小姐是听谁说的?三少爷亲口与你说的,还是别人乱嚼舌根?”
杜慕梅气道:“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就是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嫁进顾家大门?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此情此景,李妍年本该觉着生气的,却一点都生不起气来,反而觉着浑身上下充斥着荒谬的无力感。
她叹口气,郑重说道:“杜小姐,我虽只是个小门小户农家女,可也没妄想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过了年也才十岁,离说婚事都还早得很,根本没有动过顾家的什么心思。”
“你今天来,不是也自己亲眼看见了么?我们家跟顾家,唯一的联系也就是这笔和顾家大少爷做的生意,而且你放心,这交易到下个月也就完事了,如果没什么必要,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也高攀不起顾杜两家大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
“这是前情。另外我要说明的是,我虽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却也不是那样没脸没皮,浑不知耻的,也听过儿女婚姻,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苟合,是为奔也!我一不是你家的私奴,二不是你的儿女,我要嫁谁,又不嫁谁,和你又是什么相干?你突然上我们家来,我尊你为客,也尽到了礼数,就算你贵为杜家小姐,也没那样的权利,平白无故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质问我有没有妄想过高攀顾家门第。如果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那么请你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杜慕梅简直要被李妍年气跳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不掌嘴!”
哟呵,还真当这里是杜家了。李妍年给气乐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珠子猛地一瞪,气势顿时拔高:“掌你妹的嘴!听不懂人话是吧?信不信我大嘴巴抽死你?”
杜慕梅还真被她的架势给唬住了,一看左右根本没自己的丫头跟着,对方虽然个子看着比自己小,却是一副好勇斗狠,随时能扛着扫把上来打自己的样子,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半,往门口方向张望了一下,才弱弱地吱了一声:“你敢……”
李妍年顺着她刚刚瞄的方向,顺手抄起扫把:“你看我敢不敢!”
杜慕梅哇地一声便撒丫子逃了出去,裙摆过窄,步子又大,险些摔个大跟头,笑得李妍年扶着扫把直不起腰来。
“切~~~杜家的一个个脑子都有毛病吧?自家开医馆的,也不多弄点脑残片吃吃,”李妍年追出去欣赏了一下杜慕梅逃跑的英姿,心里正得意,回过头来,便对上赵旭和毛豆两张双双有些呆滞的脸。
过了半晌,毛豆才幽幽冒了一句:“姐,你没事吧?”
赵旭心想,这么彪悍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事儿,该担心的应该是杜家那个小丫头吧,可怜见的,脑子不好使,腿脚也不太好使。
偶像包袱还挺重的李妍年老脸一红,干笑两声:“没事没事,你们两个要是有空,就到院子里捉捉虫卵,我这就准备做午饭去了。”
毛豆听话地点点头,扯着赵旭的袖子把人带走了。李妍年松口气,这个杜慕梅,说是草包美人也不为过了,看着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连自己明里暗里膈应她的那几句话都听不出来,就这么点道行,还敢还学人恶毒女配上门逼退情敌来了,也真是勇气可嘉。
一家人很快把杜慕梅带来的这一段小插曲给抛之脑后,吃过午饭,李妍年准备上山去摘箬叶。赵旭一个人待在家里大家都不放心,也一起捎上了。
荷花远远就看见了李妍年,淡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红豆,毛豆,这边!”
“欸,来了!”
李妍年紧走几步,走进了才看清,放在一旁竹林荫地里的背篓里早放满了新鲜摘的箬叶,荷花手里挎着的篮子,也差不多是半满的样子。
“荷花姐,你来了好久了,中午没回去吃饭么?”李妍年随口问道。
没想到荷花露出几分难堪,竟接不上话来。
毛豆惊讶:“荷花姐,你到现在都没吃饭吗?你叶子都摘了这么多了,回去一趟也差不了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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