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回想起昨天他强烈推荐的小众景区，结果小众到翻车，于是乎，咬着嘴唇果断回：
【唐洛】：没。
秦璟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了。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呢？”
磁性的嗓音自听筒中传出，就像贴在唐洛耳畔说话，他晃了晃神，忽然意识到他跟秦璟现在不单单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了。
“呃，要不然今天就不出去了吧？”他想要独自一个人镇定一下。
“为什么。”秦璟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没。”
“有事情要处理？”
“也没。”唐洛垂下眼，心不在焉地一下下揪睡衣上的毛绒小熊。
他感觉自己现在很纠结，既有些期待跟秦璟一起出去，又好像有很多顾虑。
秦璟见他不说话，也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用一副商量的语气说：“如果你担心被其他同事看到，我们就去隔壁R城，可以吗？不出门肯定不行，我是带了使命的。”
“嗯？什么使命？”唐洛好奇。
秦璟语气坚定地说：“追你。”
这一次他们没有开车。是唐洛提出来的。
他说“穷游”也是一种游玩的方式， 势必是秦璟没有体验过的。
他应该尝试尝试。
早餐后，两人买了高铁票前往R城。
两座城市距离不远，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小时。
秦璟原本要订商务座， 被唐洛拦住了。
“又没有工作要处理， 商务座浪费。”
“可是商务座座位宽敞， 舒服一些。”秦璟说。
“再宽敞，人也就只有一对屁股。别忘了咱们今天要穷游！”
“……”
最终秦璟只得订了两个二等座。
拥挤的车厢坐满了人， 他们找到座位坐下，后面一排是一对夫妇， 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一路上小孩哭闹，发脾气，用脚踢秦璟的座椅， 唐洛在旁边坐着都感觉后背在震。
他偷偷瞄了瞄秦璟，担心他在这种环境下会非常不适应， 或者直接对熊孩子发火。
然而秦璟面无表情， 一双黑瞳静静地盯着空气，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还好吗？”唐洛“震”了一会儿， 碰碰身边人的胳膊关心。
秦璟回过神， 对上他的眼睛：“什么。”
唐洛就用眼神无声地指了下后面还在疯狂踢他们座椅的熊孩子。
“心情还好吗？会被这种糟糕的出行体验影响吗？”他小声问。
秦璟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会， 我的心情只会受你影响，别的， 都不是事。”
一个小时后，高铁到达。
人潮像汹涌的海啸， 一股脑地冲向出站口。
今天的旅游好像格外多， 乌泱泱的，秦璟挤在人群中， 不时有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步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不止一次地碰到他的胳膊。
唐洛看到，就拉了拉秦璟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换个位置，走里侧。里侧都是墙壁，至少能保证不会被陌生人撞到。
秦璟拒绝了：“不用，”顿了顿，又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是担心我，那不如牵上我的手，如何？”
低磁又蛊惑的声音飘入耳朵，唐洛的脸颊紧跟着就红了，他飞快地看了眼周围，戳戳对方的胳膊肘，小声说：“别，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哦，”秦璟就点了下头，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懂了，那就到没人的地方再说。”
唐洛：“……”
唐洛没有再说话，低头跟着人潮继续往前走。
脑子里翻腾起无数疑问，像煮沸的水在咕嘟咕嘟冒泡泡。
怎么秦璟自打跟他坦诚相见后就不矜持了，也完全不遮掩了。
还好像一夜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么会撩了呢！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站，唐洛放眼一看，出租车等待区排起了长队，目测至少要等二十分钟。
而对面是公交始发区，那里倒是人少，好几班通往R城市区的公交停在区域内，有一班马上就要发车了。
“走！坐那辆S345！”唐洛一把拉上秦璟的手，向着那辆公交车全速跑去。
待他们跑上车，公交司机也关门发车了。车上乘客不算多，还有不少空位。
唐洛边投硬币边跟人解释：“出租车要等太久，我才临时改乘公交了，刚刚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秦璟捻了捻指尖，上面还残留着唐洛拉着他追车时的温热体温。
“挺好，”他夸赞，又指了指最后排的两个座位，“我们过去坐。”
唐洛有些疑惑：“要坐最后一排吗？那个小角落，你腿那么长会不舒服吧？”
“没关系，”秦璟有自己的想法，“我就喜欢小角落。”
唐洛也没想多，跟着他就坐过去了。
刚坐下没两分钟，一只大手就伸到了他面前，耳畔落下一道低音：“现在周围没人看，怎么样，可以牵手了吗？”
唐洛心脏一咚，这才猛地明白过来：“你、你套路我！”
宁可让自己的两条大长腿受委屈也要坐最后一排的小角落。好绝一男的！
他哼了一声，抿抿嘴唇带上两分力道，朝着秦璟的手心就拍了一巴掌。
却不料拍下去的一瞬没来得及逃掉，秦璟掌心向上一翻，分开指节与他十指紧扣。
手指与手指触碰缠绕，指尖的电流顺着手臂攀升，唐洛的心脏加速跃动，掌心里的热度很快传递到脸上，烧起了一层浅浅的红。
秦璟的手掌很大，几乎能把他的手包裹住，被他这样拉着有一股莫名的踏实感，让人感到很安心。
两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就这样一只牵着手，也不知牵了多久，直到唐洛感觉手心变得汗涔涔的，才推了推秦璟说：“那个……今日份牵手就暂且到这吧。”
“今日份不行，上午，上午份。”秦璟跟他讨价还价。
“……”唐洛噎了噎，看着他，“你好像很喜欢牵手？”
“嗯，”秦璟不否认，“伸手需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我希望能跟你有属于我们的“很多年”，所以我提前预热牵手。”
唐洛：“！”
他严重怀疑秦璟去偷摸进修了什么爱情大师的课。
这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说他是母胎单身，谁敢信！！
公交车一路畅行，开进市区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墙上的动态线路图显示，还有一站就到目的地了。
他们要下车的那个站点叫“迎水西街”，攻略上说这条街是R城的一条老街，也是最著名的特色小吃美食街，全长有两公里多，是游客来R城的必去打卡地。
车子行驶到红绿灯路口停下，唐洛和秦璟从最后一排站起来，走到后门下车区域站着等停车。
报站广播在他们头顶上响起来：“迎水西街到了，前往东方男科医院的同志请带好随身物品，按秩序下车。”
这个报站广播把秦璟和唐洛都听得一愣：……东方男科？
那不是治疗男同胞那方面的隐疾的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外看，就看到右手边马路边，一座大高楼赫然映入瞳孔。
上面挂着“东方男科医院”的巨型户外广告牌。
广告牌上还有一行小标语——专注治疗男性少精、劣精、阳痿早泄、性/功能障碍、前列腺疾病、生歹直整形……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路口绿灯亮起，公交车很快进站了，车门缓缓打开，两人杵在下车区域却谁都没有动一动。
秦璟咳嗽了一声，转头跟唐洛说：“我们，不是在这站下车吧。”
唐洛也咳嗽了一声，感觉那一刻，车上人的目光好像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他装模作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刻意抬高声音，“哎呦，我记错了！还有一站才能到。”
就这样两人明知故错，多坐了一站才下车，再步行折回来，多走了将近一公里。
不过谁也没有对这一公里有怨言，因为他们携手并肩，坚决捍卫了阳刚男性的尊严！
微风轻抚过头顶，阳光与云层相互交织，临近中午，迎水西街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里的街面是大青石板铺成的路，游客行人熙熙攘攘，路两旁各色美食琳琅满目。
唐洛在车上做了功课，锁定了几家特色美食店，不过都是街边小店，环境只能算得上干净整洁。
和高级雅致一点儿不沾边。
“这种小吃店可以吗？”他问秦璟。估摸着豪门大佬应该都没怎么来过这种街边小店。
秦璟转过来，抬手搭了下他的肩：“我很喜欢接地气，别把我想得那么格格不入。”
“哦。”唐洛就放心大胆地带着他进了一家吃香辣肥肠面的店。
他们来得算早的，只是即便早，门口也已经排了不少人，店铺面积不大，里面只有10张桌，他们取得餐位号码是15号。
服务生跟他们说大概还要再等十五分钟，唐洛不确定秦璟愿不愿等，就征求了他的意见。
“听你的，”秦璟说，“你想吃就等，我只负责买单。”
服务生看向唐洛，眉梢挑起，眼神微妙一闪，倾泻出满满的羡慕。
唐洛被他看得脸热，偏过头去：“那就等吧，反正也不算久。”
转过来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隔壁，一家装修风格是他很喜欢的毛绒玩具店映入眼帘。
“诶，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要不先去那里逛一下？”他指指玩具店提议说。
秦璟顺从：“好。听你的。”
原本唐洛只是想随便转转看看，打发打发时间，结果一进店就被惊艳到了！
这家店铺主要经营毛绒玩具，而且都是精致又小巧的毛茸茸。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巴掌大，一排排摆在木头阶梯展架上，看上去温暖又治愈。
“也太可爱了吧！”唐洛的心都快化了，几步走过去，拿起来几个小毛茸茸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他本身也喜欢毛茸茸，这家店里设计的小玩偶都特别仿真，软萌软萌的，颜值也都高得超乎寻常。
“我得买一个，”他用脸蛋贴了贴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奶猫，勾着唇角说，“拿回去放在桌子上，当个桌面小宠物。”
“一个不行，得买两个，”秦璟从展架上把另一只小奶猫也拿了下来，“本该是成双成对的，落单了，会很伤心的。”
“……”
唐洛觉得秦璟这话里有话的技术练得真是越来越纯熟！
两只“情侣”毛茸茸被精心打包，秦璟结了账，两人从店里走出来。
时间卡得相当完美，隔壁小吃店的餐位号刚刚好就排到了他们。
“二位，里面请！”服务生给他们引路。
唐洛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桌，又擦了擦椅子。服务生递过点餐单，唐洛接过去跟秦璟说：“这顿我请，先说好。”
刚刚秦璟给他买那两只毛茸茸，花了将近四百大洋，唐洛是真没想到两个小玩偶那么贵，早知道就不买了。
所以这顿肥肠面得他请。
秦璟看了他一眼，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提起水壶，边倒水边说：“现在是我在追求你，我请客，才能让我有存在感。”
“……”
“如果你付钱，那我就默认是你答应了我的追求了。”
“…………！”
唐洛呛了一口水，咳嗽得脸颊都红了。
我的天！是他太太小看秦璟了。
这么大庭广众的就打直球啊！
服务生小哥还在旁边站着呢！
“啊！我什么都没听见哈，没听见没听见。”服务生小哥很有眼力价，努力克制住姨父笑，不让客人感到难为情。
唐洛也没心思再逐一看菜单了，低眸语速飞快说：“就来你们这的招牌肥肠面，大份，少辣，另外添一份焖饼，再来两瓶冰可乐，就先这些吧。”
“好嘞！”服务生笑嘻嘻地拎着菜单跑开了。
唐洛喝下一大杯水，才稍微平复了躁动的心。
刚想要再喝一杯继续平复，这时刚刚点单的那位服务生又回到了他们桌边。
“不好意思，二位，可乐今天卖光了，换成雪碧可以吗？”
唐洛转头去看秦璟，他点可乐是因为后者最爱喝。
“可以吗？”他问。
“我都行，看你。”秦璟说。
唐洛就让服务生更换了。
“哦对了，先生，还有件事，”服务生想到了什么，又开口，“今天店里的洗手间堵了，往外冒污秽，还没找人来通，所以如果二位想使用的话，可能不太……”
“我们不用。”唐洛果断把他打住。
这马上还等着吃肥肠面呢，这么有味道的话题就不要说得那么具体了吧！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服务生。
服务生领悟到他的意思，马上带着歉意说了句“不好意思”走了。
唐洛捏了捏眉心，抬头看秦璟，对方也正看着他，嘴唇轻轻抿着。
“咳，”他咳嗽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小店里吃饭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跟你经常去的那些高档餐厅完全比不了。”
放眼四周，有小孩子在各个桌位旁跑来跑去，有大声说笑的年轻人，有训斥孩子满口脏话的中年男。
有些非常讲究吃饭氛围的人是难以接受这种吃饭的环境的，哪怕店里的食物再美味，再受欢迎。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难看到那些豪门人士吃路边摊，不光是吃饭这件事，换做其他的，也是一个道理。
“我妈总跟我跟唐凝说，以后找对象要门当户对，”唐洛摆弄着手边的杯子，看了秦璟一眼，又继续说，“我知道她的用意，她其实是想教育我们，不要去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也不要去强行融入那些跟自己的生活比较遥远的圈子。”
从昨天到今天，他也考虑过他跟秦璟的关系。
他发现自己之所以纠结犹豫，主要是在于跟对方身份差距的悬殊从而产生的不踏实的感觉。
哪怕他其实也对秦璟有好感，甚至是不自知的喜欢。
秦璟听他说完，短暂沉默了片刻。
“你说得，我懂，但我不认同。”他说。
唐洛掀起眼皮：“为什么？”
秦璟的手从桌上伸来，带着些许温暖的力道，裹住了他的手。
“你我都是人类，都是男人，肢体智力都健全，都是对社会无害的人，在我看来，这就是门当户对。”
唐洛心脏加速了跃动。炙热的温度从掌心传递到四肢，浑身都跟着热起来。
“可是，”他迟疑了一瞬，忖度着措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得已要过这种平凡的小人物的生活，你会不会因为我不是那个能帮你渡过难关的，或者说和你同在一个阶层能成为你坚实的后盾，而后悔当初的选择。”
“不会，”秦璟目光坚定，语气从容，“我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心里很清楚，无关乎阶层、金钱、地位、价值，只在于人。”
“我想跟你在一起，有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63章
从R城回来的当晚， 唐洛翻来覆去睡不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视线却压根就没有聚焦过。
白天在小餐馆吃饭秦璟跟他说得那一番话， 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从脑子里钻出来， 像山谷回音似的在脑海里回响。
不光撞击他的脑海， 还撞击他的心。特别是那句“我想跟你在一起，有你， 才是最好的选择。”
次日是团建的第四天，也是最后一天。
按照惯例， 最后一晚上，公司所有前来团建的人要一起聚个餐，给本次活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汪数提早定下了一家花园餐厅的户外草坪晚宴， 在团建群里@全员发通知。
唐洛醒来看到群通知时已经快要中午，太阳都爬得老高了。
他按了按因睡眠不佳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在群里习惯性回复【收到】。
才刚放下手机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集体聚餐， 秦璟应该也会参与。以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会不会不太方便同框啊？
他倒也不是想躲着秦璟，主要是担心万一秦璟一不小心喝多了， 再当众撩拨他……
光是这样想想， 唐洛脸颊就已经在发烫了， 他重新摸起手机，给汪数发了个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