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与秦璟的手紧紧交握，对方此时正看着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他踏实与心安。
他眨了眨眼，身体却没动，就任由秦璟那样亲密地拉着他的手，直到空乘走来在他身边蹲下身。
“先生，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热咖啡，”唐洛说，又转向秦璟，“你要喝什么？”
秦璟：“一样。”
空乘应了声，起身去准备了。走前目光扫过那双紧握的手，眉毛很微妙地扬了扬。
唐洛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亲亲密密地牵着手。
“呃，要不要……稍微注意点儿影响？”他试图建议，“你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佬。”
他说完还又晃了晃手腕，却发现根本甩不掉，像有层胶水把他们两个的手牢牢粘在了一块。
“为什么要注意影响。”秦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佬也是人，有头有脸，也有七情六欲。”
“……”唐洛实在说不过，索性放弃。
飞机逐渐升至数万米的高空，机身有些颠簸和晃动。
没一会儿，空乘推了餐车再次走过来，把冲好的热咖啡端给他们。
此时邻座有位微胖的男子起身去洗手间，突然机身剧烈一晃，那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正在递咖啡的空乘。
热咖啡瞬间从杯子里泼洒出来，直直冲向唐洛的脸。
空乘和微胖男都吓得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一条结实的臂膀从旁边伸出，挡在了唐洛面前。
这一切发生不过短短两秒，唐洛只感觉有一两滴液体迸溅上了脖颈。
待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空乘战战兢兢地弯下身：“对不起，先生，您烫到了吧？”
微胖男也赶忙道歉：“您没事吧，我没站稳，真对不起。”
他们惊恐的眼神看向的是秦璟，唐洛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杯热咖啡大部分都泼到了秦璟的胳膊上和手上。
是秦璟替他挡了，他才躲过了这一遭劫难。如果没有秦璟，他现在大概率已经“毁容”了。
秦璟把胳膊收回来，残留在上面的咖啡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
热咖啡虽然只是一小杯，但温度并不算低，泼在秦璟的胳膊上，把皮肤都烫红了。
空乘赶紧拿来冰袋、毛巾和治疗烫伤的药品。唐洛从她手上接过，抿了下嘴唇：“我来吧。”
他拿着毛巾先是帮秦璟把胳膊上手上和身上的咖啡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地将冰袋按在他手腕被烫得最红的那片皮肤上冰敷。
“你为什么要过来挡我的脸。”他闷着声音问。
秦璟凝着他簌簌抖动的睫毛，伸出手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下：“本能。一张好看的脸，万一烫伤了留了疤，你会伤心的。”
唐洛呼吸一滞，喉头哽了哽，眼眶渐渐热起来，睫毛被打湿了。
冰敷了十几分钟，他把冰袋拿开，看看那片皮肤，还是很红。
“还很痛吗？”他关切问。
秦璟看着他，轻轻抿嘴。
其实并不觉得痛了，但唐洛的温柔和对自己的关心，让他感觉很受用。
“嗯，还有点痛。”他对上那双水汽朦胧的眼睛说。
唐洛就“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默了默，捧起男人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吹了几口气。
“那这样呢？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他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抬了抬头。
说话间，两片柔软温热的唇瓣有意无意地蹭过了秦璟的手。
秦璟换了干净的T恤衫，空乘再三因为咖啡事件给他道了歉。
乘务长也提出去机场医务室检查一下被烫到的手，确定无大碍再回。
秦璟拒绝了。
现在的他状态相当好， 感觉不到一丝身体上的不适。
浑身的细胞都好像灌入了快乐因子。
胳膊上还残留着唐洛唇间的温热气息， 嘴唇与手指间的柔软触碰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心率加速。
他得感谢那杯意外之下的热咖啡。
烫得其所， 痛并快乐着……
回程依旧是秦璟当司机，唐洛坐副驾。
他时不时就转头往秦璟的胳膊上看一眼， 看那片被烫到的皮肤。
秦璟也算冷白皮，这会被烫到的皮肤已经不像刚刚那般红了， 但还是有浅浅的痕迹，看上去让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一会路过药店，再买一支治疗烫伤的药吧。”唐洛建议说。
“不用。”秦璟转头看了看他， 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你吹一口气比什么药都管用。”
“……”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谁都没有再说话。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在耳畔， 盖住了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唐洛眼睫微垂，脑子里在想事情，他自认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但当他看到秦璟替他挡下泼过来的热咖啡， 眼眶却一下子就湿了。
他一直说自己不会再轻易喜欢上什么人， 但事实上每一次秦璟跟他说情话，跟他像小情侣似的相处与暧昧， 他都一次比一次深陷。
疯狂的心跳骗不了人。
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悄无声息，自己都没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动了心。
脑子里正热意翻涌着， 这时秦璟手机响了。
车载大屏显示出来电人：童薇。
“儿砸， 在家吗？”高亢的女子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
秦璟边开车边说：“没在家，在回去的路上， 怎么了？”
“哦，你外婆上周已经出院回疗养中心调养了！现在你舅舅那边在照顾她，我就想着回去看看你，还有我的宝贝狗子。”
秦璟闻言一顿：“现在？”
“一个小时后吧，”童薇在电话里说，“司机这才刚过来接我，高速上不知道堵不堵车。”
挂上电话，秦璟还不等说话，唐洛就先焦躁了。
“一会阿姨要过去？你快点开吧，我得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秦璟踩了脚刹车。
唐洛转头看他，脸上是大写的“这还用问！”
“我肯定不能再在那栋房子里住了啊，不然阿姨开门就是一暴击，怎么，我儿子金屋藏男人？！”他夸张地比划，一双震恐的小鹿眼瞪得大大的。
秦璟有些想笑，在一旁安抚他：“不用担心，我会跟我母亲解释，你是我喜欢的人。”
“啊那就更是暴击了！不行不行，千万不能那么虎！”唐洛汗流浃背，赶紧阻止他。
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正式确定，就这样草草率率地“见父母”未免不是很合适。
他攥了下手指，想再基于现状分析一波利弊，就在这时，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来电人：彭鹏。
唐洛只好暂且闭嘴，先接起发小电话。
“hello，怎么了？”
“洛啊，我分手了，想死！呜呜呜……”彭鹏的哀嚎声在听筒中传出。
唐洛一听吓一跳：“想死也不能死啊！诶，不是，你啥时候谈了个对象？”
这么悄无声息的，他都还没知情都已经结束了。
“你来我家陪我吧，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你来我家，我把我这段相亲相来的心酸血泪爱情史都告诉你……”
彭鹏的这个电话来得看似很不是时候，但又很是时候。
通话一结束，唐洛脑子里忽然就有解决方案了。
“这不巧了吗，”他侧过身，跟秦璟商量说，“阿姨来的这两天，我去我发小家里住，他刚失恋心情不好需要人陪，我在他那也算是一个安慰剂。”
秦璟不说话了，抿着嘴唇，眉眼沉沉。
空气静默了好半天，才从齿间甩出几个字；“那我呢。”
唐洛怔了怔……嘶，怎么从这话里隐隐听出了那么一丝委屈呢！
“……我又不是不回来。”他轻轻扯了扯秦璟的T恤，换上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我不可能在我朋友家长住的，过几天等阿姨走了就回，你放心。”
秦璟听到这句，绷紧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放松了些许。
“那就没必要收拾东西了。”秦璟较真，“我母亲即便住，也是到我那所房子去住。”
唐洛无奈笑了笑：“……行吧。”
回到住处，唐洛在秦璟严密的监控下，只收拾了洗漱用品、一件换洗T恤和一套睡衣。
还是个长裤长袖款纯棉睡衣，秦璟亲自帮他挑选的。
“天凉了，露肤太多的睡衣也该收起来了。”
“……啊凉吗？”唐洛看了眼墙上的温度监测器，上面显示室外实时温度33度。
秦璟很认真地点头：“但凡开了空调，寒湿就会入侵。”
“呃……”唐洛噎住，心说这寒湿也是够挑剔的。
光入侵别人家，不侵秦璟家。他跟秦璟同在屋檐下的这段时间，就没穿过一次长袖长裤睡衣。
东西收拾好，唐洛只背了一个小挎包。
彭鹏家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十公里，秦璟说要开车把他送过去。
到了小区门口，秦璟停下车，唐洛刚好就从车玻璃里看到彭鹏在小卖部买啤酒。
他招呼了一声，彭鹏转过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唐洛所乘坐的车子。
一辆很罕见的豪车。至少八位数。
唐洛下车跟驾驶室里的人挥挥：“回去早休息吧，有事发微信。”
“没事就不能发吗？”秦璟又较真。
“……能发，能发，”唐洛不得不安抚他，“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我不关机。”
秦璟这才满意地开走了。
彭鹏跟唐洛往他住的单元走，一步三回头看那辆刚开走的车子的尾标。
“谁开车送的你啊，这么豪气！”彭鹏好奇。
唐洛想说滴滴司机，又觉得豪滴有点儿超现实。
除非司机是个人傻钱多的憨批。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如实交代了：“我老板。”
“哈？”彭鹏的嘴巴张得比他脸都大，“所以你上次说秦璟喜欢你是真的呀！！”
唐洛低眸，点头默认了。
彭鹏震惊地差点把酒瓶都扔了，缓了好一会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悉心叮嘱：“洛啊，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在不确定秦璟是不是真心前，千万不要脑子一热把你自己交代了！”
“……”
“这些有钱人对待感情就没有几个认真的，别像上次你谈的那个似的最后又伤了你的心……”
“瞎说，秦璟和那渣男怎么可能一样！”唐洛打断他的话，大声说。
看到彭鹏被怼得一愣，忽然觉得自己貌似不该那么生硬。
毕竟发小才刚失恋，而且提醒自己留心，本意也是好意。
“行了行了，不说我了，”他缓和下语气，拍拍对方，“说说你吧，怎么就谈出了一段心酸血泪史。”
“走，回去说。别在这被别人听到了，我特么嫌丢人！”
彭鹏搂着唐洛进了单元门，推开门，一片凌乱与狼藉映入了唐洛的眼帘。
撕碎的照片零落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烟灰缸里插着一圈烟头，客厅里还有未散尽的烟味。
唐洛皱了皱眉，赶紧去把窗子开了，通风散味，又简单把客厅收拾了收拾，至少能让自己在这里待下去。
彭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了两瓶啤酒，伸手拉了拉唐洛的衣摆：“别收拾了，洁癖哥，坐下来听我好好跟你诉诉苦。”
唐洛又用消毒湿巾把茶几擦了擦才坐下来，抓过一瓶啤酒，跟他碰了碰：“说吧。我听着。”
彭鹏咕噜噜灌下去小半瓶，“咣当”一声把酒瓶搁桌上，红着眼睛说：“你知道那逼跟我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吗？”
唐洛搜罗着脑子里那些奇葩分手理由，随便挑了一个：“嫌你耳垂不够厚？”
“不是！他特么嫌我五行八字水太多。”
“呃……”
“他说他太奶奶上周托梦给他了，让他谈对象务必算算八字。醒了之后他就马上找大师算了，结果算出来他八字属火，而我三个水，相克！”
“……”唐洛觉得这个理由的奇葩程度和耳垂不够厚有得一拼。
能说出这种理由的另一半不是真渣就是纯憨批。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这种人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老子初吻都给了。”彭鹏义愤填膺，又咕咚咕咚喝下去几大口啤酒。
唐洛同情地看着他，在他后背一下下轻轻捋着：“及时止损，不失为一件幸事。就当被猪啃了一口，吃一堑长一智。”
彭鹏就不说话了，眼圈又红了，头靠在唐洛的肩膀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爱情真特么的不是好东西，在的时候像糖，甜得忘乎所以，走的时候像刀，刀刀锥心。”他低声啜泣喃喃念叨说。
唐洛像老父亲哄孩子那样抚摸着彭鹏的后脑勺，他能共情，也能感觉得到彭鹏是真的很难过。
付出了真感情结果颗粒无收，留下的伤痕只能一个人默默抚平。
这种感觉他也懂。当初他分手时也这般痛过。
“会好的，”他轻声安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在他的安抚下彭鹏慢慢睡着了，唐洛没有动，没有叫醒他，任他靠在自己肩膀，呼吸渐渐平稳。
就在这时，口袋中手机响，唐洛赶紧掏出来，调成了静音。
屏幕一解锁，他就看到秦璟给他发了条信息。
【秦璟】：在做什么
唐洛抿唇笑了，戳了戳他的头像。
这才分开了多久啊，就耐不住了。
他保持着“人肉枕头”的姿势，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给他回消息：
【唐洛】：在作失恋者的情感倾听师
对方很快又回复过来：
【秦璟】：倾听到了什么
【唐洛】：倾听到很多发人深省的句子，比如，爱情不是个好东西，在的时候像糖，甜得忘乎所以，走的时候像刀，刀刀锥心。
【秦璟】：这种话听听就好，不可用于指导实践。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要亲自试过了才知道
唐洛盯着手机屏，眯起眼睛，哼哼了两声。
【唐洛】：真狡猾啊你
【秦璟】：嗯？
【唐洛】：有人说过你很会勾引人吗？
【秦璟】：没有，你是第一个
唐洛翘着嘴角无声地笑，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回复什么。
不等他想好，对话框又弹出了新消息。
【秦璟】：所以，我勾引到你了吗？
唐洛心口一颤，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他动了动微烫的指尖，只敲了一个字：
【唐洛】：嗯
次日早醒来， 母亲童薇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童薇是昨晚到的，来了之后秦璟就把她接到了自己之前住的房子，连带着把狗也弄了过去。
“醒了？”童薇见人从楼上下来， 就把早餐端上了桌。
“好久不做饭了， 品相不太过关， ”她客观评价说，“不过能吃哈， 你将就一下，我宝贝女儿还在等着我给她做饭， 我先忙去了。”
秦璟隐隐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不美妙，做好了心里建设才走到桌旁。
低头仔细那么一瞧，果不出所料， 全是感情，毫无技巧！
餐桌上放了一盘烤馒头片和一盘番茄炒蛋。
都是战损版。
馒头片还算稍微好那么一些些， 只烤糊了一层边。
和裹着焦黑的鸡蛋块相比， 已经算是很“上进”了。
再看番茄炒蛋里的番茄，完全没有出汁，以一种独立自主的状态躺在盘子里， 跟鸡蛋块井水不犯河水。
他忽然就想劝母亲别忙乎了。也有点同情即将跟他同呼吸共命运的狗子。
然而即便感觉到胃在抗拒， 根本没食欲， 但因为是敬爱的母上大人亲手做的，秦璟还是很捧场地坐下吃了。
“怎么样？”童薇问他。
“挺……有特色的。”秦璟婉言答。
“真的啊， 那看来我是进步了！”童薇没听出他口中的深意，反倒还挺兴奋， “有你这句话， 老妈中午高低还得再给你露两手！”
“千万别。今早露的这一手我已经非常感谢，您好不容易来一趟， 就好好歇着吧。”秦璟诚恳说。
童薇：“……？”
早餐过后，秦璟开车去了公司。
在S城团建了四天，工作累计了不少。
他从早晨8点多一直忙碌，临近中午才处理完了所有积压的工作。
点进微信，唐洛一个小时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陪着彭鹏出去散心看电影，以解失恋之愁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