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嘴角微抽，好一会儿才问出句，“你体检报告交了吗。”
唐洛：“……交了。”
秦璟抿了下嘴，眼神复杂。
唐洛讪讪一笑，等着他继续问。心想如果问起那口“没有性生活”的瓜，他就象征性安抚下“心理扭曲”的上司。
措辞他都想好了，就说那玩意伤肾伤精血，没有就没有了，他也没有，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不过等了老半天上司没有再继续发难，唐洛索性也就不说了，把那些话都藏回到肚子里。
少说少错，言多必失。在没摸清对方是什么脾气秉性之前，三缄其口才是正解。
秦璟把那封“忠告信”还给唐洛，后者当着他的面把信攒成了一个纸团。
“我这拿去粉碎了哈。”
“随便。”
目送上司离开的背影，唐洛长长舒了一口气。压迫感消失，空气的流动似乎都轻快了起来。
他走去碎纸机把手里的纸送了进去。东西是被粉碎了，上面的信息却很清晰地印在了脑子里。
整理完文件柜，已经下午四点，唐洛去洗手间洗了把手，返回自己办公室收拾私物。
他所在的部门是总裁办，总共6人，一名助理，三名秘书，还有两名战略规划研究员。
他们的办公室在总裁室斜对面，唐洛进门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走到工位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加油鸭摆件。
“今天也要加油鸭……”他轻声读出上面的字，“这是？”
“送你的小礼物，唐助理，”身边工位的李秘书说，“希望你在这里工作能开心。”
“谢谢。”唐洛捧着他的小鸭，咧嘴笑了，低头再一看，发现那只加油鸭不光是个摆件，还是个电子计时器。
印象中他好像在家里的厨房看到过，老妈用来掐分钟做菜。
“呃……需要这么精细的时间管理吗？”他捧着计时器问。
李秘书就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同款：“咱总裁办人手一个。”
“……”
“秦总是雷厉风行的风格，跟着他干，要有一颗大心脏，还要能适应高强度与快节奏。”
唐洛一听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紧绷起来，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敲字：【要跟秦总干，就得适应他的“强”和“快”】。
“不过付出是有回报的，我们加班有加班费，工作日2倍，节假日3倍，这一点不用担心。”李秘书身后的刘秘书给他送来了些许安慰。
唐洛听有加班费，脸上的凝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人间一趟，搞钱至上。如果这份工作能让他日富一日，那做秦璟的牛马他也认了。
短暂的聊天结束，所有人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同事们所言一点不夸张，唐洛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充分领略到了工作狂魔的快节奏。
“协调明天研发一部与技术一部的项目推进会，定好时间通知我。”
“这份报告用思维导图画出来。”
“冲咖啡，要美式。”
“半个小时之内把这几份数据整理好，确保准确无误。”
唐洛忙成了狗。
好在他上一份工作也非喝茶聊天的轻松工种，加之对数据处理还算擅长，终于在电子计时器上显示出16：59：30秒时他完成了秦璟交代给他的所有任务。
“唐助理不错嘛！初来乍到就能抗住大boss的高压。”李秘书从一堆会议资料上抬起头夸他。
唐洛抹了把额角的汗：“手忙脚乱，差一点儿就超时了。”
“没事，习惯就好了，”李秘书又道，“你有个前前前辈硬撑了5天，第6天直接崩溃，当着秦总的面哇哇哭泣。”
“哈？”唐洛惊得瞪大了眼睛，“那之后呢？”
“然后就去财务部结算了。”
“……”
“保密哈，唐助理，别说是我告诉的你。”李秘书压低声音，冲他眨眨眼睛，“我希望你能留下，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我希望身边能有个帅哥让我养养眼睛。”
唐洛怔了怔，羞赧笑了：“谢谢你。我争取。”
消化完职场情报，唐洛又点开手机备忘录把关键信息一一记下来：【会哭的孩子不一定有奶吃，至少秦璟不会喂给你】
忙飞了的一个下午总算过去了，在距离下班还有10分钟的当口，唐洛又接到了新任务——跟上司一起去BZB研发基地。
BZB不在这两栋商业楼宇内，在距离公司10公里开外的地方，基地半封闭式管理，因为涉及到部分军工项目和涉密项目，除非有授权，否则一律无权限进去。
到达基地，已经快要6点，唐洛按照上司指示把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等待电梯时，有人过来收手机。
唐洛有些诧异，却见上司很从容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交了上去。
“硬性规定。”秦璟说，“每一个进这栋大楼的都要上交手机，谨防泄露机密。”
唐洛也赶紧把手机上交了。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唐洛侧身站到旁边，抬手挡住梯门先让上司进。待人进去后他才跟着进，按下30层。
电梯缓缓上升，反光的镜面梯门照出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挺拔站立。
唐洛对着镜面理了下头发，目光无意间往旁边一偏，忽然发现身后的男人此刻也正看着他。
面色冷凝，眼皮微微往下压，唐洛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网上那个很火的搞笑视频。
“你瞅啥。”
“瞅你咋得！”
“哎我操？逼崽子给我等着，看我不削死你！”
脑子里不自觉代入秦璟，那画面太美唐洛差点笑出声，努力了又努力才把核心收紧，肩膀因为痛苦憋笑而微微颤抖。
隔了一分多钟，身后传来上司沉冷的声音：“你是开了震动模式吗。”
“……”
唐洛不敢再“震动”，也不敢把实情说出来。那样估计被削死的就是他自己！
“……那个，我有那个电梯恐惧症，”他酝酿了片刻，掐着自己大腿胡诌，“一旦发作就会联想各式各样的电梯事故，就会颤抖。”
秦璟看着他没有说话，黑漆漆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此时，突然，轿厢头顶灯灭了。唐洛还沉浸在剧情中，突如其来的黑暗把他吓了一跳。
“咋回事？停……”
不等他说完电梯突然开始骤降，猝不及防的失重感加上黑暗的幽闭环境把唐洛的恐惧愈发放大，他吓得大叫起来。
不过万幸，电梯骤降了三秒又停住了。
唐洛张着嘴巴喘气，双手紧紧捏着衣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就是右上角的显示屏。此刻显示电梯停留在13层。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唐洛此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想要抽他自己！
抽那张仿佛开过光的嘴，让它再瞎乱编，他和秦璟现在是真的遇上电梯故障了……
显示屏上的数字卡在13不动，灯光忽地闪了一下，没完全亮起来又灭了，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地闪烁，闪得人心慌，和恐怖片里演得一毛一样。
唐洛的直觉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电梯很有可能还会再次骤降，降到地面上，然后一声巨响——砰！
惊悚的画面让他身体陡然僵直，冷汗直冒，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然而表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冷静，因为他身后还有他的上司需要保护。
唐洛壮着胆子跑到楼层按钮前把全部按钮都按亮了，又迅速撤了回来。
“秦、秦总，您别害怕，”他把身体靠过去，颤抖着声音，“一会儿电梯可能还要骤降，这样，您往后靠，靠在电梯上，腰弯一弯，胳膊抬起来，抱着颈椎……”
他推搡着上司的胳膊让其举到脖颈两侧，保护好关键部位，又半蹲下身，张开手抓住电梯两侧的护栏把手，像是鸡妈妈保护小鸡仔似的把秦璟圈在相对安全的三角区。
秦璟人高马大的，想要圈起来比较费劲，唐洛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贴上了对方的身体，才勉勉强强把人围住了。
此时此刻心里仍是害怕的，汗水滑落额角，嘴巴里却还喃喃念叨着：“我看过电梯故障的自救视频，就是这样做，能尽可能减少伤害，您不用害怕……”
秦璟：“。”
秦璟：“我没有害怕。”
他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青年，能感觉出唐洛其实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但这种“保护”倒更像是挂在了他的身体上，让他感觉很别扭。
对方把自己圈得很紧，胳膊勒在腰部附近，他有些难以呼吸，而且衣服上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就抵在自己的腹部，再往下偏移一寸，就会发生非常冒犯的事。
秦璟吸了口气，伸手推推他：“你不需要保护我。”
“没事没事。”
“我要缺氧了。”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
秦璟还要说什么，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黑暗的空间里照进光亮，几名工作人员焦急的脸出现在门边。
“秦总！”
“秦总，您没事——”
话音蓦地一止，几名工作人员全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看到，就在电梯一角，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年轻男子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紧紧攀着他们大boss的腿……
唐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秦璟从身上拨拉了下去。
充足明亮的光线照在头顶，恐惧感渐渐消退了，他抹了把额头的汗，转头就看到了电梯门边几张整齐划一的震惊脸。
奇怪，这些人为啥会用那样一种神情看着自己？他心里纳闷。
难不成是佩服他小小助理却能临危不乱，英雄救“美”？！
这样想着，他挺起骄傲的小胸脯转向上司，刚刚自己以身相护，秦璟是不是应该心潮澎湃，感激涕零？
然而并没有。
秦璟并未报以感谢之情，甚至都没看他，理了理衣服，从电梯中走了出去。
清冷黑沉的眸子扫过几名工作人员，语气又冷又沉：“怎么回事。电梯也能出问题！”
带队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明明三个月前才刚检修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借口！以后一个月检修一次。”
“好的好的，秦总。”
秦璟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唐洛有被震慑到，像个小猫似的跟在他身后。原本还想邀功来着，这会儿也不敢了，只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撞枪口。
这次秦璟来基地，主要是视察新建设的人形机器人研发实验室。
过段时间一个国外知名人工智能团队要来与公司技术合作，这座实验室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秦璟在新实验室转了一圈，询问了几名技术人员一些问题。大部分都是专业领域的问题，比如，基于纯视觉的语义 SLAM 系统、线性关节、多语言大模型……
唐洛听技术人员汇报听得聚精会神，都没注意到秦璟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他脸上。
“你能听得懂？”秦璟忽然转向他问。
“啊，一丢丢。”唐洛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捏捏回答，“我之前做信息化项目，也接触过一点皮毛，这个领域我其实很感兴趣，如果可以，我愿意兼职参与这里的项目。”
几名技术人员彼此看了一眼，都没说什么。放在这边的项目可不是普通项目，都是涉密的，甚至涉军。哪是想参与就能参与得的了的。
年轻人啊，无知者无畏。
唐洛倒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之前汪数教导过，跟秦璟相处的秘诀就是作一名工作机器。
他愿意多学习，多承担，身兼多职，当老板的难道不就喜欢这种付出不求回报的牛马战士吗？
秦璟转回头没再看他，也没再聊其他专业上的问题。
从实验室出来，基本就到了晚饭时间。
他们的晚饭是在基地二层的员工餐厅吃的。基地相对来说地广人稀，餐厅却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每一张桌子上都坐了人。
身穿白大褂的研发人员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工作。餐厅伙食也不错，窗口很多，墙上挂满了各种营养膳食搭配宣传图，配餐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看得出来，公司为了保障研发人员的脑力和体力花费了不少心思。
唐洛点好餐，四下里来回寻摸，却未发现一个空桌。这时秦璟端着自己的餐盘大步从他身旁走过去：“过来拼桌。”
“哦哦，好的好的。”唐洛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秦璟选了张靠窗的桌子，那张餐桌边已经坐了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一见大老板过来嘴里还吸溜着面条就要站起来。
秦璟冲人摆了下手：“坐着。”
小伙子迅速把面吸进嘴巴里，含含糊糊打招呼：“秦总好。”
“嗯。”
秦璟刚放下餐盘，就听口袋中手机响了，餐厅里嘈杂，只能去外面接，唐洛就坐下来等，上司没回来他不好先动筷，注意到身边的小伙在看他，他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秦总新来的助理。”
“哦你好你好，我是技术工程师林度。”
他基本已经吃完了，端着碗喝了两口面条汤。
一滴汤水正顺着碗沿流下来，唐洛看到伸手递过去一张纸巾。
“擦一下，要滴到裤子上了。”他指了指。
小伙子低头看了看，赶忙接过纸巾把汤水擦了，冲人咧咧嘴角，说了声谢谢。
唐洛摆了摆手，闲来无事跟他聊起天。刚聊了没两句话，上司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秦璟的目光在他脸上落了一瞬，抬手指指点餐的窗口；“去帮我买瓶可乐，要冰的。”
“好的。”唐洛听话地过去窗口买了。
秦璟收回视线，坐下来，转向旁边的眼镜小伙，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哦唐助理问了我这边基地都是做什么项目，我负责的具体是什么项目。”
“你怎么说。”
“我很笼统地告诉他大部分是军工项目，我负责的也是这个板块的。毕竟涉密，我不方便多说。”
“嗯。”
秦璟没再继续往下问，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找到某位联系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Qing】：帮我背调一个人，姓名：唐洛
唐洛买完可乐回来，两人开始吃饭。吃完天都已经黑了，基地办公区还依旧亮着灯，走廊里不时闪过忙忙碌碌的的身影。
唐洛的目光经过他们身上，猜想他们会几点下班，估计加班是常态。不过公司给每人都配备了单身公寓，就在基地的后面，这让他着实羡慕了。
他现在居无定所，还借住在发小家，公司总部那边也有员工宿舍，但只提供给正式员工。他目前还没这个申请资格。
思绪还在神游中，忽然头顶上空落下一道声音。
“喜欢这里吗。”秦璟正看着他。
唐洛一怔。
“挺喜欢的。”他如实说。
“对这里的项目感兴趣？”
“嗯嗯。”
“如果可以，你是愿意呆在这参与项目还是回去作我助理。”
“呃……”
唐洛略略犹豫了两秒。
“我……还是更愿意跟着秦总。”他仰头对上上司的目光，坚定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忠诚与信念在我这里永远放第一。”
秦璟抿了抿嘴唇，看向青年的眼神里敛着一抹探究。
就在此时，电梯“叮”得响了，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唐洛侧身站到一旁，依旧先让上司进。电梯门刚一关闭，秦璟手机又响了。
唐洛没有听别人讲电话的习惯，半侧过身体也掏出了手机。
只是还没等刷上两刷，一个戳中他敏感神经的字眼就从背后钻进了耳朵里。
“繁盛科技，嗯，听说过。”
唐洛倏地掀起眼皮，竖起耳朵听。繁盛科技……那不就是渣前任的公司？！
秦璟不会还跟渣男秦繁盛有什么往来吧，诶，他们貌似都姓秦……
愣神中，秦璟那边已经结束了通话。
“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他说，“繁盛科技有个商务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第07章
次日，唐洛一整天都在祈祷上司晚上临时有事。不管是加班、开会、拉肚子、家里来客人……
反正怎么都行，只要有事能伴住他，把与繁盛科技的商务饭局取消掉。
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到秦繁盛，巴不得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那个渣人。
唐洛从早祈祷到晚，临近下班，秦璟把他喊进了办公室。
“通知司机十分钟后出发，另外，我要得分析报告你明早10点前发给我。”
“……”唐洛心里的愿景破灭了。
他站着没动，怀揣着最后一线希望伸出脚尖，指了下今早特意换上的运动鞋。
“那个，秦总，我今天没穿皮鞋，不太适合商务场合，要不我留下加班赶报告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