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璟听完就真的没有再说话。
直到几只餐盘都见了底，他才抬起头来又开口说话：“你帮我再订二十份早餐，送去给技术一部。”
技术一部部分熬了通宵的人回去休息了，还有二十个没走，想再测试一遍数据。
他决定请这些人吃早餐。今早唐洛点得这家店很不错。
唐洛就按照上司要求的再次下了单，店家开心得送了他2瓶可乐，荣升他为大客户VIP。
忙忙碌碌的上午飞快过去，临近午休，唐洛收到了早晨订过餐的那家店发来的信息。
【店小二】：您好，唐先生，非常抱歉，早晨您的第二笔订单我们给您算错了，我们承诺可乐是送您的，结果收银员不知情，结算的时候把钱算进去了，非常不好意思，我们通过转账红包的方式给您把可乐的钱退回，共计10元，您看可以吗？
唐洛马上翻出订单小票看了看，如店家所言，2瓶可乐的费用确实算进了账单里。
早餐的费用是秦璟结的，这10元钱也理应退还。唐洛收了退款，拿起小票，起身朝总裁室走去。
总裁室门没关，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市场部经理宋睿在道歉。。
“对不起，秦总，是我疏忽大意了，这份工作刚接手，还不熟悉流程，再加上前几天发烧脑子不清楚，就……我现在马上回去重新核算。”
“这项工作你不用负责了。”秦璟沉冷的声线听上去令人胆寒，“扣半个月绩效，这项工作你交接给张凌，以后你还是负责你的原有业务。”
“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秦总。”宋睿可怜巴巴乞求，“我就是一时疏忽，今天下班前我保证把新的价格体系核算出来，任何错误不会再有……”
“机会只有一次，凭什么你要拥有第二次？我最不喜欢下属疏忽大意，你可以出去了。”
门外，唐洛心脏“咚”得一沉，那句“最不喜欢下属疏忽大意”让他哆嗦了一下。
这、这还能进去吗？他低头看了眼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小票，有点不太想去撞秦璟的枪口了。
唐洛正在焦虑与犹豫中，宋睿从总裁办公室里面出来了。
挨了秦璟一顿批，男人面色如土，出门一看见唐洛先是愣了愣，之后重重叹出一口气。
“……”
这口气叹得唐洛更加忐忑了，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临阵脱逃溜回办公室。
从刚听到的那些话看，宋睿疏忽大意，算错了价格体系，惹恼了工作狂魔。
而自己摊上的这事，某种程度上说也算疏忽大意。虽然主要责任在店家，多算了可乐的价钱，但他毕竟未核对，足能反映出做事不够细心。
唐洛不想才刚入职就挨修理，这也会影响他转正考核得分。
左思右想，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枚硬币。
就把这一切交给天意。
如果抛的硬币正面朝上他就跟上司坦白，背面朝上就溜回去，再另想办法把那10元钱还给上司。
打定主意后唐洛闭上眼睛，手腕一抖把硬币抛了出去。
结果却没听到硬币落地的清脆声音。
他带着疑惑睁开眼，忽然惊恐地发现秦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眉宇冷俊，面带严肃，指尖正捏着他上一秒才抛出去的那枚硬币。
唐洛：“……”要碎了。
秦璟低头看了眼硬币，又把目光移向唐洛，语气又冷又沉：“上班时间，你在做法？”
“……”唐洛又羞又愧。
脑子里闪过了一百种借口，一百个理由，然而一番思想斗争后，一个都没有用。
“秦总，我其实来找您，是想跟您汇报件事。”他还是决定坦诚相见了。
秦璟盯了他两秒，把硬币丢给他：“进来说吧。”
唐洛耷拉着脑袋跟着上司走进去，把手心里快要攥烂了的小票摊交了上去。
“……是我的问题。”他把整件事的始末都讲明了，没甩锅，没逃避，主动承认这事他有责任。
秦璟拿起已经模糊不清的小票看了看，又抬眸望向唐洛。青年乌亮的头发软软地垂着，额发挡住了眼睛。
“作我的助理，细心谨慎是最基本的素养。”
“是，以后我会格外注意。”唐洛的心脏因紧张而跳快，噗通噗通冲击着胸腔。
他不知道上司会怎么修理他。
秦璟把小票放在一旁，默了默，又说道：“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唐洛怔了怔，纯澈的小鹿眼一下下眨动：“可是，我的良心会痛。”
“……”
空气寂静，四目相对持续了好几秒钟，还是秦璟先移开了眼睛。
他把小票攒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下不为例。”顿了顿，又出乎意料问了句，“可乐呢。”
“……哦在我工位上，”唐洛赶紧献殷勤，“你要喝？那我这过去给你拿去！”
“不用，”秦璟摆了下手，“你把它放在办公桌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以作警示。”
“啊，好的好的！”唐洛不敢违背，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回去就放，回去就放，以后每日祭拜供奉。”
“……”
秦璟没再说别的，让他回去了。唐洛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虽然有惊，但无险，上司虽然严苛，但也还不至苛刻到变态。
唐洛回到工位就把两瓶可乐恭恭敬敬摆上了桌角的置物台，旁边又放了两颗苹果营造仪式感。
身后李秘书目睹了这一幕，抻长脖子好奇问：“你是要祭祀还是在摆风水局？”
“……都不是，我要吾日三省吾身。”唐洛说得郑重其事。
李秘书噗呲一声笑了，玩了个吾日三省吾身的网络梗：“吾有什么错，谁特么说吾有错，凭什么说是吾的错。”
唐洛：“……”
他没心思开玩笑，正襟危坐，严肃反思。
今天这事上司虽然没追究，但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他对自己的印象分。
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拉回一些好感值，以确保转正考核顺利。
可这说来容易，做是一点没头绪，唐洛琢磨了半天啥也没想出来，只能摸出手机在社交平台上搜索。
--如何成为上司面前的红人/如果让上司离不开你/如何讨上司欢心。
大数据推了他很多攻略，一眼望过去，有一篇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用谈恋爱的套路搞定上司，职场小白你值得一试！》。
这篇攻略赞转评很高，唐洛眼神亮了亮，一指头戳进去仔细研究了起来。
由于研究得太过投入，肚子叫了才意识到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坏了。还没给上司买午饭！唐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抓起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
才刚到门口刚好就看到秦璟正朝这边走。
“……刚开完会吗，秦总？辛苦辛苦，”唐洛用嘴甜掩盖起心虚，“我正要去给您买午餐。”
秦璟看了眼腕表，唐洛赶紧说：“上午忙成了狗，忘记看时间。我这马上去给您买，稍微等我十分钟。”
秦璟抿了抿嘴，站定脚步，没再往办公室里走。
“我也去餐厅。”
“……奥奥，好嘞。”唐洛反应过来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公司餐厅很豪华，共分为2层，一层中餐区，一层西餐区。
总共百余个窗口，还有甜品站、迷你咖啡厅，水果酸奶全部免费。
唐洛对着长廊似的取餐窗口猛咽口水，对于一枚资深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美食环抱更让人动心。
他也更加坚定了在这工作的决心，一定尽最大努力360度无死角赢得秦璟对他的认可，早日通过试用期！
刚刚那篇《用谈恋爱的套路搞定上司》他也仔细研究了。
攻略里说想要在职场上赢得上司的“心”，就要像关爱儿子一样关怀；像赞美情人一样赞美；像解决生理需求一样解决上司的问题。
他觉得好有道理。也决定试一试。
午餐高峰，吃饭的员工很多，唐洛猜上司可能不习惯夹在人群中排队，便主动提议让秦璟找个地方坐等，他代买回去。
秦璟回绝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人纷纷让出位置，让boss排在自己前面先买。秦璟无一例外，统统拒绝了。
唐洛将这一切看进眼里，悄悄点开备忘录敲字：不喜欢搞特殊。不喜欢破坏规则与秩序。
短短几天，秦璟的喜恶他已经在备忘录里记录了大半页，大部分是李秘书提供的情报，还有一些是他自己摸索的。
【不喜欢下属哭】
【不喜欢疏忽大意犯错误】
【不喜欢逻辑思维弱，不会变通，一根筋】
【不喜欢拍照】
【不喜欢搞暧昧】
【不喜欢下属找对象（此处专门针对助理）】
唐洛利用排队时间温故而知新，温完把手机丢兜里，秦璟已经排到窗口了，买了份鲍鱼捞饭和一份蔬菜沙拉。
唐洛目送他远去才把目光收回来，就在此时，身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
“来干饭？”
他扭头就看到发小彭鹏，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烤冷面。
“这么巧，”他冲人笑，“怎么，你要打包回去吃？”
“一会出差，只能在出租车上吃了。”彭鹏边说边打量他的脸，抬手指了指眼他的黑眼圈，“刚入职就熬夜加班？”
“还好。”
“哎，之前我就劝你，总助听起来高上大，实际很难干，更何况还是跟着工作狂魔干。”彭鹏边说边冲秦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微微压低，“他用你用的狠吧？”
“……”
唐洛忽略掉这句话中的歧义。
“还行。”他也下意识往秦璟那边看了看，“其实我觉得秦总人挺好的，不太摆架子，工作是严格些，但也不像传闻那么……变态。”
“那是你还没跟他深入。”彭鹏用一副大人看小孩的眼神看他，“不过也不要紧，你先把他伺候舒服了让他给你转正，之后要是哪天跟他干受不了，再申请转岗也没损失。”
唐洛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彭鹏走后，唐洛也很快排到了窗口，他点了一份蒸鳕鱼，一份清炒时蔬还有一份虾饺。点完往后一看，秦璟那张桌子还没有人去坐。
哪怕这会餐厅人满为患，他身边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
有点可怜，挺大一老板居然没人愿意跟他共进午餐！
唐洛想了想，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在了秦璟对面。
周围好多双眼睛盯着他看，唐洛没注意，摆放好餐盘，小心地把腿收在座椅下，避免一个不小心踢到上司昂贵的皮鞋，或者那两条大长腿。
他在免费饮品窗口拿了两杯鲜榨西瓜汁，分出来一杯给上司。
秦璟掀起眼皮看了看：“没有可乐吗。”
“没有，”唐洛说。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刻意换上关切的眼神，温馨提示，“其实喝可乐对男性不友好。”
秦璟：“为什么。”
唐洛垂了垂眼，不好意思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个。
“就……听人说会残害某个部位，影响某种功能，”他委婉表述，“反正能少喝尽量少喝。”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唐洛看了眼：“我先去接个电话。”
秦璟看着他走去洗手间，掏出手机，在百度上输入：可乐为什么对男性不友好？
页面跳转，搜索结果蹦出来一堆，他一扫就扫到了最醒目的几个字：【可乐杀精子】。
“……”
秦璟深吸了一口气，凝着唐洛的背影，眼神复杂。
想来他也有过几任助理了，可对他身体的关心到了如此偏门的地步的，唐洛是第一个。
接完电话回来继续干饭，秦璟已经吃完一半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专注吃饭，秦璟不经意间抬起头，就看到眼前的青年把一顿普普通通的工作餐吃出了一股国宴味。
唐洛确实吃得很沉浸，密长的睫毛垂着，猫咪唇泛着水光，有节奏地鼓动，偶尔会抬一抬头，眼睛微微弯下，完全是发自内心地在享受碗里的美味。
“你的这几道菜很好吃？”秦璟不免怀疑。
“好吃，相当好吃！”唐洛舔了舔嘴唇，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花栗鼠。
他心想如果发小这样问，他指定会把自己餐盘里的美食给他分享一筷子。
但上司问的话……算了吧。大总裁怎么可能吃他口水，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
很快，餐盘里的食物被唐洛一扫而光，而他此时才注意到秦璟早已经吃完了，西瓜汁都喝完一半，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唐洛怔了怔，心说上司不会是在等他吧？
他心里一慌赶紧捧起西瓜汁，像喝扎啤似的干杯了。
“搞定！”唐洛喝完最后一口，打了个小嗝，端着餐盘就站起了身，“走吧，秦总？”
秦璟抬头瞥了他一眼，坐着没动：“我还没有喝完，急什么。”
“……”
唐洛只好尴尴尬尬地又坐了回去。
秦璟慢条斯理小口抿西瓜汁，优雅得像是在喝手冲咖啡。
唐洛等人无聊便摸出手机，还没等刷上一刷就听上司冷不丁开口了。
“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谁。”
唐洛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彭鹏：“我朋友，他在智慧产业公司。”
“你们刚才在讨论我什么。”秦璟又问。
唐洛倏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离着几十米远的距离，他怎么听见的？
孙猴子吗，顺风耳这么灵……？
“我听不见你们聊天，”秦璟猜出他在想什么，“你朋友回头看了我两次，你看了我一次，这大概率能说明你们讨论的话题人是我。”
“6！”唐洛竖了个大拇指，佩服上司能有如此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和高于常人的自信力。
可佩服归佩服，他跟彭鹏的聊天内容还是不太方便透露的。
特别是那段“先转正，再申请转岗”的曲线救国话题。
想到《用恋爱的套路搞定上司》里的金句：要像赞美情人一样赞美，唐洛立马开启他的智慧大脑，遵照攻略开始编造：
“嗯……我朋友说他很羡慕我。”
秦璟微抬眼皮：“羡慕什么。”
“羡慕我上司长得帅。打工人有个高颜值上司就没那么讨厌上班了！”
“……”秦璟呛了一口西瓜汁。
公司午休有两小时。唐洛吃完饭就急急忙忙出去看房了。
昨晚他在某平台上发布了租房需求，想租个公司附近的，面积不用太大，干净整洁就可以。
中介小哥骑着电动车带他跑了5公里内的两个小区，看了不下五套房子。
“帅哥，一套都没相中？”中介问。
唐洛摇头：“就没有更干净一些的房子了吗？”
这两个小区年头都够久远，快十年房龄。如果只是旧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没有一套房子的卫生条件符合他预期。
有一间房子里有蟑螂，还繁殖成了一个加强连。
还有一间房子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陈腐的霉味。
唐洛本身就洁癖，光是站门口看上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住不了。
中介小哥皱眉说：“按您的预算，这几套就算是好的了，也不是太脏吧？可能就是旧了。”
“新房子干净，可贵啊，一分钱一分货，要不您再多点预算我给你再物色两套高级的。”
唐洛垂下眼眸，轻声说：“不用了。”
他手头不宽裕，大学毕业那年家里出了变故，父亲生意失败，哥哥出了车祸到现在还在坐轮椅。
家里债台高筑，他不能只顾满足自己，租房预算势必是不可能再高了。
租房无功而返，唐洛想了一路，除了再多联系几家中介等待合适房源，还有一条出路那就是申请公司宿舍。
之前他打听过，公司有为员工准备公寓，但他还在试用期，试用期员工是不能申请的。
除非有上级特批。
唐洛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申请，唯一途径就是去找秦璟，可他也知道，他没有合适的理由说服上司给他特批。
秦璟不喜欢搞特殊，不喜欢破坏秩序和规则。他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太难了……
中介小哥骑着电动车带他往回走，路过一片富丽堂皇的住宅区，里面典雅华丽的房子晃到了唐洛的眼睛。
“这是哪儿啊。”他随口问。
“这是A城的顶级富人区，不是排屋就是独栋，最小的面积都400平，非我等草民住得起。”
“哦。”唐洛把头转了回去。
“诶也不能这样说，”中介小哥意识到自己情商低了，忙改口道，“我是说我这辈子是肯定没指望了，帅哥你颜值这么高，冲一冲娱乐圈没准能摸到门牌呢！”
“我？算了，”唐洛认得清自身定位，“我就一都市隶人，做不了一点儿白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