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鹏听完，声音立马高了八度：“我去，你这是白天当牛马，晚上当保姆啊，果然资本家都是黑心的，压榨你免费劳动力！”
“没有没有，”唐洛否认，“我提供免费劳动力，他提供免费住所，这不能算压榨。”
“他家里的房子一抓一大把，空着也是空着。哎现在是让你当狗保姆，以后没准让你给他当保姆！”
“嗐，没事，问题不大。”唐洛心说助理本来也相当于半个保姆。他倒不怎么排斥。毕竟工资也高嘛。
电话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好一会儿，彭鹏才又啧了一声开了口：“话说，你这么向着你老板说话，别是看上他了吧？”
唐洛被发小清奇的脑回路折服了：“我看着像是个会抖M的吗？”
彭鹏：“倒是也不太像。”
“……”
挂上电话，时间已过7点，唐洛下厨房准备做饭，点外卖成本高，他今天特意买了食材回来。
刚把番茄丢进果蔬清洗机，门铃就响了。
唐洛走去开门，看到上司站在门外。
“秦总？”唐洛打了声招呼，礼貌性问了句，“您吃饭了没？”
秦璟：“没。”
“……”
唐洛觉得上司过于实在了，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客套，“那，我正准备做晚饭，要不，一起吃？”
秦璟略略一顿：“也可以。”
他原本是想过来看看狗子的，再交代唐洛点外卖。这位助理的美食雷达很强，无论哪次点外卖都能精准命中他的口味。
不过看到唐洛身上系的围裙，秦璟就把点外卖的话咽了回去。
唐洛钻进厨房开始干活，把刚刚塞进冰箱的食材全部拿了出来。他没想过上司会突然空降跟他一块吃饭。
原计划的番茄炒蛋暂且搁置，他用全部食材做了份菠萝鸡肉粒炒饭，一个扁豆炒火腿，一个紫菜蛋花汤，又搭配了蘸酱菜和西红柿绊白糖。
几道家常菜很快做好，唐洛把它们一一端上桌。
秦璟对着那盆黄瓜、生菜叶、胡萝卜、青椒以及半碗褐色的酱料陷入沉思。
“这也是一道菜？”他指着盆问。感觉这个盆和狗用的那个好像是同一个款。
“是的呢，这道菜就叫蘸酱菜。”唐洛笑笑说，“其实应该还有豆皮，把蔬菜涂上酱料卷进豆皮里超绝的，不过没买到，只能将就一下直接蘸酱料。”
他把一次性手套往上司手边推了推。秦璟看了他一眼，戴上手套，拿起一根黄瓜看了看。
“就，直接蘸？”
唐洛挠挠头，又笑了。
为了省时间他没把黄瓜削皮，切成细条，直接从中间切成两截就端上来了。
估计优雅惯了的大总裁没见过这么豪放的黄瓜。
“就这样蘸。”唐洛也戴上一次性手套，做示范似的抓过半截黄瓜，蘸了少许酱料送到嘴巴里。
“有点粗，不过吃着挺爽的。”
秦璟：“……”
秦璟终究也没动那些粗犷的黄瓜。
蘸酱菜因为颜值没入眼，不过那盘菠萝鸡粒炒饭他倒是很喜欢。
满满一碗饭很快就炫完了。
唐洛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这么受认可，早知道就多炒一些了。
吃完饭，秦璟没有要走的意思，唐洛就很有眼力价地冲了杯咖啡。
秦璟慢条斯理地搅动咖啡勺，半晌，冷不丁开口问：“行政部李勋下午跟你见过面吗。”
唐洛一怔，抬起头说：“见过。在男厕所，他……是过去找您了吗？”
“嗯，”秦璟点头，“坦白了竞争对手公司花钱雇他办事。”
唐洛一听欣慰不少，看来这个李勋听劝，还不算糊涂。
“您之前有发现过他不对劲吗？”他又试探性问。
秦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默了默，反问了一句：“你是跟他说了什么吗？”
“是，”唐洛积极邀功，把整件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我是歪打正着把他劝降了！要说李勋想法太简单。合作凭的是实力与谈判桌上的筹码，James既然会选择秦总，那就说明他认定了您实力硬。”
秦璟听着他的彩虹屁，目光慢慢落过来：“那么，你觉得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啊？”唐洛没想到上司会征询他的建议，“我的话……其实我一直认同的都是一次不忠，终生不用，可要说直接开除……”
他默了默，把“没有人性”咽回喉咙，“李勋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被开除以后不好找工作，能不能看在他主动坦白的份儿上留他个基础岗位改过自新？”
“比如。”
“唔……保洁大叔？算是劳动改造。”
秦璟环起手臂，深黑的眸子打量他：“我以为你会说下不为例。”
“那倒是不会，”唐洛摇头，“忠诚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如果犯错成本太低会破坏职场生态，打破公正公平，坚守初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坚守住的人，就不能让他们失望与寒心。”
“那就按你说得来。”秦璟点头道。
他这个小助理逻辑清晰，处理问题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他很满意。能力也不错，算是他历任助理中最有潜力的。
要是能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不对他动不该动的小心思就最好了。
就像今晚这样踏踏实实，本本分分，不该想的不想，不该做的不做。
秦璟这样想着，又抿了口咖啡，说：“在我的公司，专心工作的人是一定会有回报的。比如总助这个岗位，可以申请提前转正。”
“喔？真的吗！”唐洛眼神光一下子亮了，“那您能告诉我，满足什么条件可以申请吗？”
“汪数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喔。”
唐洛拎起咖啡壶颠颠地跑到上司跟前，殷勤地给他添咖啡，然而光顾着关心转正，却没注意自己与上司的距离。
秦璟不等再开口就感觉身边贴过来一个热烘烘的身体，咖啡杯添满的一瞬，他感觉到唐洛的手背若有似无地蹭过了自己的耳垂。
他眼巴巴地等着上司给他回答。结果却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我已经说腻了，不该想的不想，不该做的不做。””秦璟冷眸沉声。
唐洛：“？？”
不是，你说腻了我也听腻了啊。
这句话跟提前转正有啥关系！
他琢磨了老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懵懵逼逼地吐出了一个：“哦。”
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总觉得上司好像突然间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下颌线条都锋利起来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狂炫一碗炒饭的神采。
什么情况？
难道因为他问了提前转正的申请条件就不高兴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呢，莫名其妙的男人！
秦璟回到家，脱了西装上衣，扯了领带，丢给客厅里的智能家居机器人。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搓了把脸，直到此刻还感觉到右边耳垂上残留着唐洛刚刚有意蹭过去的触觉。
一想到这茬秦璟就有些无语。
他的助理今天总共冒犯了他三次，或者换到唐洛的视角，是“钓”了他三次。
脖子，大腿，刚刚又是耳垂……
秦璟不知道唐洛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知道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被他毫不客气地开除了。
但对方是他刚刚招聘到的助理，现在他还不想。
唐洛名校毕业，能力突出，反应敏锐，能跟得上他的快节奏和高强度，对美食研究深入，点得外卖深入他心。而且还帮他解决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兼任宠物狗代养师……
秦璟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他还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小助理费脑筋。
正出神，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声。
秦璟点开，是汪数发过来的微信。
微信里提醒他员工绩效考核汇总表已经发送到他邮箱了，需要签字审批。
秦璟便登陆邮箱下载了绩效考核汇总表，看过没有问题签了电子章，给汪数回传回去。
传完，他又给汪数写了封邮件，安排她明早下发行政部李勋的岗位调动通知书。由行政部副经理降职至保洁部员工。
汪数很快回复【收到】。
几乎同一时刻，勤勉的HR又一封邮件发过来了。
是关于秦璟总裁新任助理唐洛的满意度评价反馈。
根据公司制度，每位新入职的员工都要按周期反馈岗位适配度和满意度，这些都是由直属上级来完成的。如果首次评价，满意度在90分以下就意味着该员工大概率通不过试用期，这种情况下，HR会考虑另外甄选更合适的应聘者。
秦璟点开满意度评价表看了看，在“工作能力”、“工作态度”、“逻辑思维”和“潜力增长”几个方面都评价了【良好】。
只有最后一项“与直属上级相处”上，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评价了一个：【待考察】。
唐洛收到汪数的信息时正准备上床休息。
看到HR给他截图的：满意度评价综合得分91分，他暂且放了心，可又看到：与直属上级相处——【待考察】，他深深困惑了。
什么意思，秦璟觉得他跟自己的相处有问题？
他可完全是按照《用谈恋爱的套路搞定上司》来的啊！
像关怀儿子一样关心，像赞美情人一样赞美，像解决生理需求一样解决上司的问题。
都已经这么用力了，还哪儿出了问题？
唐洛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盖被子睡觉。
只是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梦到秦璟说他勾引自己，要给他转岗位。
唐洛一下子惊醒了，他感觉是秦璟给他托梦了，只是这托得内容有点歪。说他“勾引上司”实在没依据。他也没那个本事。
唐洛想了想，摸过手机给汪数发过去一条微信。
【唐洛】：学姐，早上好～！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就……我想咨询下，秦总的那个【待考察】是个什么意思哇？
十分钟后汪数回复了。
【HR汪汪】：这个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挠头]，可能秦总觉得你跟他的相处模式没达到预期吧。
【唐洛】：啊，我觉得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呢
【HR汪汪】：他不要你觉得，他要他觉得
【唐洛】：[呜呜呜]
【唐洛】：所以究竟要怎样才能达到秦总的预期[就地打滚]
【HR汪汪】：这确实是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主要是秦总从来没说过任何一任助理相处模式有问题，所以我只能从我的角度给你建议
【HR汪汪】：或许你再积极主动一点，对他多点关怀？总助嘛，和其他岗位还是不太一样的。秦总认可你的工作能力，没准期待你也可以给他提供更多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唐洛默默记下了。
他特意去查了百度，网上的解释是，能给人带来一切美好感受的能力就是情绪价值。
唐洛托腮沉思了良久，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差不多是懂了……
今天唐洛比平时早出门半个多小时。
公司门口新开了家花店，一天一款特价花。他今天专门进去看了眼，特价花是向日葵。
4快9一支，9块钱两支，还赠送一只迷你小花瓶。
唐洛就进去买了一支。
到公司后，他拎着清洁工具先是把总裁室细致打扫了一番，虽然公司保洁每天也会打扫，但他总觉得不够彻底。
而他本身洁癖，光是擦桌子就擦了三四遍，光洁的桌面能照出人。
打扫完卫生，唐洛把新买的那只向日葵插进花瓶，又倒满水，摆在秦璟单调的只有资料的办公桌上。
这样上司一抬头就能看得到一片金黄，心情估计都会跟着甜美。
而且向日葵寓意也不错，向日，向日，代表每一天都充满希望！
唐洛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换位思考他要是上司，一进门看到下属用心打造的“情绪价值”绝对要感动到掉眼泪！
太有心了，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职场贤内助。
说不定能拉高好感值，甚至给他提前转正。
思绪正如野马脱缰般自由飞翔，这时就听身后门锁响了。
唐洛从神游的状态切换回来，转头看到秦璟推门进来了。
“秦总……”
“阿嚏——”
秦璟刚走进来没几步就打了个喷嚏。
唐洛怔了怔：“秦……”
“阿嚏——阿嚏——”
秦璟接连又打了两个喷嚏。
“……”唐洛此时隐隐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犯病了？
难不成……
“谁带来的向日葵。”一道带着轻微鼻音的声线传入耳朵，把他的思绪拉回。
唐洛看到上司冷着眸子瞥向办公桌的一角，落到向日葵上时，薄唇猛地抿紧。
他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赶紧跑过去连瓶带花全都抱走了。
“不好意思，秦总，我、我不知道你花粉过敏。”
秦璟皱眉，又转过身遮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怎么忽然想起来买向日葵。”
“呃……”唐洛慌张中胡乱找了个理由：“因为，它向日。这是个好寓意。”
“……”
“您花粉过敏那我以后绝对不买了，哦，给您订得早餐到了，我这马上去取！”
唐洛撂下这句就脚底抹油跑了。秦璟从他仓皇出逃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走去窗边开窗通风。
路过办公桌忽然注意到桌角躺着只小卡。拾起来看了眼，应该是系在向日葵上的小卡片。
小卡方方正正，右下角印着一行隽永的小字：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坚定的、永不放手的、沉默的，爱意。
秦璟只觉得眼角一抽，又来！
还换赛道了，今天改走清新文艺风？
没一会儿唐洛就把早餐给上司拎了进来。
向日葵踩了雷，他懊恼万分，好在秦璟是个吃货，把他喂饱了吃舒服了就能将功补过。
这顿早餐唐洛也是花了大心思选的，前几天关注的美食博主刚好更新了帖子：《盘点A城中心商圈最温暖治愈的早餐TOP10店面》。
唐洛就选了TOP1。
“我把钱转给你。”秦璟的花粉过敏症状这会已经缓解了不少，声音也恢复正常了。
“65，没事，不着急。”唐洛客客套套地说。
他没有马上收转账，而是去洗了手，把精致的餐品帮上司一一端出来。
不得不说，这家TOP1还是有点东西的。
至少光是看卖相他就有被吸引到。
金黄色的蛋卷切面上用蔓越莓干拼成了一颗红彤彤的小爱心，两块嫩牛排也切的是心形的，黄油红豆泥烤吐司散发着丝丝醇香，让人闻上一闻心都跟着醉了。
待把所有餐品都拿出来，唐洛还在包装袋里又发现了宝藏。
一个粉红色的小信封。
唐洛把信封拆了，里面有张信纸，他抽出信纸低头看了眼，就见上面写：一日三餐都藏着热爱，每个细节都充满关怀，爱心早餐是情感传递的开端，每一份味道都在默默诉说爱。
妙啊，这文笔！虽然俗了点，情绪价值却拉得满满！
秦璟注意到唐洛一脸沉醉的神情，目光往下落了落。
“那是什么。”他指指青年手里的东西问。
唐洛就把信纸恭恭敬敬推至上司手边，让上面那四句“爱的语言”正冲上司的脸。
“您的下饭菜。”
秦璟低眸看了一眼：“……”
这顿早餐，秦璟吃得并不愉悦。
味道是不错的，也符合他的口味。
只是一看到那张粉红信纸，凝重就爬上他的眉间。
他这位助理是每天换着赛道地钓他。
昨天还是身体层面，今天就换到了精神层。你以为他在第一层，其实他在第五层……
早餐刚吃完，秦璟的电脑屏幕上就弹出了一封新邮件，是汪数刚发来的，李勋的转岗通知书拟好了，需要他在上面签批。
秦璟签署完意见，想了想，拨了汪数办公室的分机号码。
“唐洛的员工满意度评价结果你告知他了吗？”
“告知了，昨晚就告知了。”汪数在电话里回答，“需要我找他谈话吗？还是您觉得他不符合您助理的要求，需要另外招人？”
秦璟的指尖摩挲过座机下的浅灰色螺旋线圈，停顿了几秒说了句：“不需要，就先这样吧。”
汪数：“哦。”
今日上午，秦璟代表云海智能公司跟James所在公司举行了签约仪式。
因为涉及到保密协定，仪式只邀请了秦疆集团内部相关高层到场。
秦璟一向低调，即便是研发成功的重大项目都很少会对外宣传，更不喜欢里三层外三层的媒体记者拍照报道。
以至于唐洛进来报告厅时还以为走错了，这是他见过的最朴素的签约仪式现场。
不过低调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华而不实的公司太多了，只会吹牛放炮。像他上司这样务实干事的太少太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