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及时将这惊世骇俗的念头给吞了下去,否则她怕被素心念叨死。
不过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罢了,那些受宠的公主即便成婚有了驸马,也还养面首呢,端的是自由自在,羡煞旁人。
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难被压下去了。
温柠脑中转得飞快,一面心不在焉地同素心搭话,一面在想这主意究竟能不能成。
想到最后,温柠觉得事在人为,不妨一试。
为此,温柠振奋了不少。
她明面上连气都不生了,笑意盈盈,只当没赏花宴那回事。
魏临帝金口玉言,说话算话,及时制止了那些闲话,至于私底下,门一关,天子也管不了。
温柠一切照常,也不特意躲着陆景阳,甚至还去过东宫一回。
太子殿下能温水煮青蛙似的麻痹她,那她也能反过来麻痹回去,起码拖上一时半会的,说不定魏临帝一个高兴,直接给她赐婚了呢,那赶在魏临帝去灵台山前完婚也不是不可能。
温柠并非胡乱猜测,那日魏临帝特意问起她有没有中意的郎君,必不可能只是随口一问。
她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想着要不要去侯府一趟。
毕竟这种事,她也只好意思跟侯夫人开口。
温柠掐指算了下,自己是有些时日没去侯府了,上回去还是年前,也不知赈灾一事侯爷留心没有,正巧问一问,也好安心。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便让人备车,准备去侯府。
一路上,温柠还想着要怎么跟侯夫人开口,她虽然心里想得透亮,可要说出来还是难免脸热发烫。
等到了侯府门前,温柠从马车下来,随口问了一句:“大哥在府上吗?”
侯府的管家对这位郡主熟悉的不得了,接到消息后便早早在门前等着了,这会儿听见郡主问话,笑着回话:“公子一早便出门去了。”
温柠惊讶,她来的已经够早了,递消息的宫人只会更快,况且知道她要来大哥应当不会出门才对。
她便多问了一句:“大哥上值去了?”
管家摇头,如实道:“公子说是去参加蹴鞠赛了。”
他刚说完,就见郡主表情骤变,猛地朝他看过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管家满头雾水,见郡主着急,赶忙又重复了一遍,还把地方给说了:“公子去太学院参加蹴鞠赛了。”
温柠整个人愣怔在了原处。
蹴鞠赛?!
祁朝出事的日子就是举办蹴鞠赛的这天。
她前世的记忆变得模糊后,就甚少记起来以前的事来,以至于一时忘了这件事,若不是她突然决定来侯府,就真的错过去了。
管家见她不动,忍不住唤了声:“郡主?”
温柠像是忽然醒过神来,她匆匆交代了一句:“同夫人说我有急事,之后再来赔罪。”
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宫人:“快,去太学院!”
温柠一脸凝重,时不时撩起车帘的一角朝外望去,心下焦急万分,只盼着蹴鞠赛还没有开始,还能赶得及。
赶车的宫人也怕耽误了郡主的要事,一路疾驰,速度比寻常快了一倍。
待到太学前停下,宫人第一件事就是同郡主赔罪,这么快,也不知郡主受不受得了。
温柠眼晕胸闷,硬挨着才没让马车减速,这会儿更是没空理会驾车的宫人,她下来时,还有些看不清,险些摔倒,好在起来扶人的宫女力道大,稳住了她的身子。
蹴鞠比赛设在太学院后面的空地上。
上场的两拨皆是学子,一方是太学念书的,一方是在南书房念书的。
至于大哥他们,是受邀来看比赛的,并不出场,不过若是比分实在焦灼,最后倒是会临时加赛一场,加赛的这一场是可以从看台上请外援的。
不过,既然是请,学子们自然是挑好说话的人请了。
温柠差不多记起来了,出事之后大哥在家养伤,同她说起过当时在太学院发生什么。
这一年确实是临时加赛了一场,大哥和祁朝都上场了,高台忽然坍塌,祁朝正好站在高台下方,虽然侧身躲闪了下,但还是被压到了腿,而大哥在另一边,离得远,只受了些轻微的波及,算不上重。
温柠直奔太学院的后院,语气急促:“胜负决出来了吗?”
旁边跟着的小官摇头:“还不曾。”
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位明玉郡主,有心多说两句:“今年太子殿下来观战,比赛尤为激烈,这会儿正好加赛,郡主来得倒是巧。”
温柠心都提起来了。
她越走越快,忍不住腹诽太学院怎么这么大,连廊简直走不到头。
带路的小官以为郡主是着急看比赛,忙劝道:“郡主,加赛这才刚开始,您慢些走,等到了正好能瞧见精彩的地儿。”
温柠充耳不闻,只闷头往前走,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她都已经听到叫好声了。
绕过垂花门,整个后院赫然映入眼帘。
温柠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高台正中间的那道身影,太子殿下无论身处何处,皆是焦点。
仿佛心有灵犀,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陆景阳也正好将视线转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张口说了句什么。
温柠没听清,因为就在这一刻,高台骤然坍塌,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连祁朝人在哪儿都没有找到!
她眼睁睁看着陆景阳连同高台一起坠落下去,消失在扬起的尘土瓦砾中,哪怕对方知道不会有事,但心口仍旧猛地颤了下。
旁边的小官惊呆了,他顾不上其他,赶紧道:“郡主,您赶快走!”
温柠被拽了一下才回神,她不顾阻拦直接冲了进去。
小官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跺脚咬牙,也跟着冲了进去。
温柠一进去,就被呛得咳起来,她努力分辨着位置,往高台下找过去,旁边不停传来呼喊求救的声音,另外半场的人闻声跑过去。
扬起的尘土一直不散,她在人群中被撞了好几下,险些跌倒。
温柠记得大哥说,祁朝离高台最近,被压住的那个瞬间昏了过去,等恢复意识,喉咙又因为扬尘发不出声音,所以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被人发现。
她几乎是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前,喉咙又干又涩,半盏茶后,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了高台的位置。
温柠伸手,挥了挥面前的尘土,实在是看不清,只好张口喊道:“祁朝!”
哪知道一开口,就猛地呛进去一口气,躬身咳了起来。
她咳完,又忍住难受放声喊道:“祁朝——!”
喊了两声,前头的碎石突然滚动了下。
温柠发现动静赶紧跑过去,没留意脚下的瓦砾,被绊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起来是手掌都划破了。
可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因为她看见祁朝了!就在跟前!
温柠迅速扑过去,将祁朝打量了遍,亲眼看见比起大哥讲述还要令人心惊,祁朝几乎整个人都被埋住了,不止是腿,全身都动不得。
她试着将压在祁朝胸口处的石头搬开,可力道太小,实在搬不动,掌心处的伤因为用力骤然加深裂开,血一直滴到了祁朝身上。
温柠狠狠皱了皱眉,对祁朝道:“你等等,我这就去叫人!”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那小官跟了上来,顿时一喜,赶紧道:“快,快去叫人,祁世子腿被压住了!”
小官连应了两声好,立刻去叫人了。
温柠见他边跑边拦人,终于略松了口气,猛地放下心来。
她鼻腔酸软,心道太好了,她赶上了!
这一世,祁朝不会瘫痪
在床,不会再也站不起来,等伤势养好后依旧是那个翩翩如玉的世子。
不远处,她听到有人高喊:“太子殿下在这儿!”
紧跟着又是一声:“找到太子殿下了!快——快来人!”
一时,人影耸动,朝着声音的方向涌去。
温柠抬头,顺着人群望去,就那么正好,直直地对上了陆景阳看过来的视线。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处漆黑无比的深潭,无波无纹,仿佛正悄无声息地将人溺死其中。
温柠猛地打了个抖,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殿下!殿下——!”
“快,殿下晕过去了!”
“郡主,您怎么在这儿?”
“郡主,您先避一避,我们这就将碎石移开,别担心,世子爷不会有事的。”
“郡主,您手上都受伤了,快些去处理下,这儿砂砾多,容易伤到您。”
温柠被人搀扶着,从高台下拉走,她心里一片恍惚,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陆景阳看向她的眼神——凄凉冷漠。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对方明明是大恒的太子,身份高华无比,可那一瞬,温柠只觉得周身都被冻住了,坠入到一片亘古的寒凉中。
她浑浑噩噩地被人拉开,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才骤然回神。
她垂头一眼,发现是太学的一位洒扫娘子正用撕开的绢布替她包扎伤口,见她蹙眉,忙惶恐告罪道:“小民这儿没什么膏药,郡主勿怪。”
温柠道了声无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才发现没带。
她不喜欢在身上挂东西,不像陆焕,腰间一圈挂得鸡零狗碎。
她出行往常都是婢女们带着的,但今日本打算去侯府,熟悉极了,便没带人,这会儿东西都在马车上。
温柠拔了一支玉簪递过去:“多谢娘子。”
对方诚惶诚恐,连连摆手:“太过贵重,小民受之有愧。”
温柠心下存着事,顾不得同她拉扯,一把塞进她怀中,就又往后院的方向跑。
身后,大娘的声音焦急不已,她腿脚不便,一时跟不上,只能唤道:“唉,郡主您慢些,里头还乱着呢,您小心脚下碎石,别伤着自己!”
温柠只胡乱应了一声,头也没回,就有冲了进去。
她抓住一个正往外跑的人,急急问道:“太子殿下呢?”
对方见她,先惊了一下,才行礼作答:“回郡主,太子殿下方才被人抬走了。”
温柠追问道:“从哪儿走的?”
对方见她神色焦急,忙道:“从侧门走的,郡主放心,太子殿下应当并无大碍。”
这话本不该说,不过他见明玉郡主实在焦急,手上缠着的白布还浸出了血,连头发都乱了一丝,心下不忍,才忍不住出声宽慰。
温柠匆匆一点头,就朝侧门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等她跑到时,守门的人告诉她太子殿下已经上马车回宫了。
温柠站在原处,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她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忽然松懈下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不稳,险些直接摔下去。
她知道陆景阳伤的不重,也知道对方不会出事,可她想要立刻见到人,想告诉对方,她第一时间跑向祁朝是有原因的。
温柠伸手扶住旁边的立柱,只觉得喉间都溢出了血丝来。
守门的小官见她踉跄了好几步,吓了一跳,忙问道:“郡主,您是不是不舒服?”
温柠嗯了一声,让他去前面传话,将马车叫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回走了,双腿软绵绵的,又酸又涩。
小官领命,转身要走,被温柠叫住了:“等一等。”
她缓了两口气,又叮嘱了一句:“顺道打听一下,祁世子有没有被救出来。”
半刻钟后,马车便驶到了侧门。
温柠上车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小官才匆匆赶回来,喘着气回禀:“郡主,打听到了,世子爷已经被人送回国公府了。”
温柠松了口气,赏了他一把金叶子后,吩咐车夫启程回宫。
思鸿阁,从上到下惊作了一团。
素心第一时间打发小桃去请太医,然后指挥人服侍姑娘梳洗换衣,有条不紊,干净利落。
等全部安置妥当,红豆粥也煮好了端上来了,殿内暖香阵阵,吹散了其中夹杂着的一丝血腥味,素心这才问道:“姑娘,您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温柠三两句话说不清,只道:“太学出事了。”
素心难得愣了一愣,疑惑不止:“姑娘不是去的侯府?”
温柠眨巴了两下眼睛,试图混过去,要是让素心知道她明知危险还要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她眉心一蹙,软声软语道:“姑姑,我手疼。”
素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当下便不问了,朝殿外望了两眼,急道:“小桃怎么这么慢。”
温柠大概猜到原因了,太子殿下出事,太医院这会儿怕是没人,全在东宫呢,她垂了垂眼,没说,她不想让素心派人去东宫。
前世,她出事时,正巧魏临帝病危,太医院亦是无人,素心去求太子,她其实也不想的,只是那会儿,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温柠咬了咬唇瓣,记起上一世临死前的事,如鲠在喉实在难受。
素心以为她伤处疼,出去看了两趟,还是没等到小桃回来,于是又派了个宫人去催。
又替她捏着手腕缓解疼痛:“姑娘再忍一忍,快了。”
温柠轻轻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素心身上。
等了有两刻钟,小桃才终于回来,只是带回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个学徒。
小桃飞快解释了一句:“太医都在东宫,这会儿没人,只有个学徒在当值,还是被奴婢硬拉过来的。”
说完又催那学徒快些过来:“奴婢想着只是包扎一下伤处应当没问题,等太医那边得空,奴婢再去请。”
温柠问道:“太医院那边现下可还有人?”
小桃抹了抹脸:“姑娘放心,奴婢找人替他守着了。”
好在这个学徒也是个手脚利落的,医术虽及不上太医令,却也不算庸才,不多时便将温柠掌心处的伤口处理好了。
素心送完人回来,将殿门阖上,这才问道:“东宫出什么事了?”
小桃摇头,她也知道的不多,她方才只顾着给姑娘叫太医了:“听说是太子殿下受伤了。”
素心忧心忡忡:“也不知严不严重。”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要惊得朝堂上下震动不已。
素心刚说完,旋即便想到姑娘方才提起太学的事,她转头问道:“莫不成太子殿下今日也在太学?”
温柠点头。
素心追问道:“姑娘是同太子殿下一道出的事?”
温柠继续点头,像是个锯嘴葫芦。
小桃在一旁急得不行,只觉姑娘和素心在当着她的面打哑谜,索性直接问道:“姑娘,您去太学做什么?”
温柠眼看糊弄不过去,只好现编了理由:“侯府的管家说大哥去太学看蹴鞠比赛了,我便也想去瞧一瞧,哪里知道那高台忽然就塌了。”
听说高台塌了,素心和小桃俱是一惊。
两人顾不上其他,干嘛先查看了一番姑娘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温柠摇头:“我离得远,没被波及到。”
素心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只道万幸,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问:“楚公子受伤没有?”
温柠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楚照衡在哪儿,连声音都没听见,猜测道:“大哥应当没什么事。”
素心松了口气:“那
便好。”
温柠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心不在焉,不停地想起陆景阳看她的那一眼,只觉坐立难安。
最后,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一趟东宫。”
素心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去,赶忙跟上。
眼下东宫,里外候了不少人。
温柠赶到时,被这个阵仗给吓了一跳,心头猛地一跳,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不成是她记忆出了问题,太子其实伤势严重?
她越想越慌,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不少,只不过还未走到殿前,就被人拦住了。
温柠抬头一看,是荣顺,她急忙问道:“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荣顺摇头:“奴才也不知,殿下还未醒过来,太医令这会儿正在里头为殿下诊治。”
温柠往殿内看了眼:“我想见一见太子哥哥。”
荣顺将她带到一旁,压着声音道:“皇上皇后皆在里面,旁人进不去,除了太医,也就只有几个伺候的宫人在里头。”
温柠咬了咬唇,她想进去看一眼,也要安心些,可皇上皇后都在,她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荣顺又道:“郡主不如先回去,等殿下醒了,奴才再派人告知您。”
温柠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了。
她走前,特意嘱咐荣顺,太子殿下一醒,便派人去思鸿阁告诉她。
荣顺哎了一声:“郡主放心。”
温柠这一等,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见东宫有消息传出来。
她过一会儿便要问上一句,东宫有没有派人来,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
温柠眉心死死拧着,心下愈发不安,整个人又急又燥,什么也顾不上,要不是小桃提醒,她连掌心处的伤都忘了换药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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