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去:“茵茵以为是什么?”
温柠忽一下抬起眼帘:“真的只是赏花宴?”
她语气急切,分外想知道事实,若当真只是皇上下令举办的赏花宴,那即便太子将牡丹赏给了她,也还有挽救找补的机会。
温柠顾不得其他,人还瘫软在地上呢,便仰头急急问道:“既然是赏花宴,那为何出席的只有未出阁的姑娘?”
陆景阳道:“夫人们皆在另一处,有皇后作陪。”
温柠追问:“那公主们呢?”
陆景阳道:“十公主、十一公主都在。”
温柠狐疑不已,显然不怎么相信。
陆景阳轻叹了一声,像是在责怪她不用心:“茵茵下半程只顾着赌气,连谁来了都没往心里去,自然是没有瞧见。”
他道:“若是不信,茵茵可以问问
你身边的婢女。”
闻言,温柠已经被说服了大半,但仍是心有戚戚,她犹犹豫豫道:“可、可……”
只是半天也没能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
若不是为了太子选妃,只是皇上设宴的话,那便是她误会了。
可是太子殿下分明知道她误会了,也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却由着她胡思乱想,甚至逼迫她去接受。
温柠忽然反应过来,她应该早先就知道这场赏花宴的目的,不该这会儿才从太子口中听到,除非是太子不想让她事先知晓。
可这是为什么?
温柠抬头,她望着陆景阳居高临下的视线,心下猛地一颤。
她声音有些发抖:“太子哥哥……”
陆景阳望着她惶然惊疑的神色,微微抬了下唇角,像是终于露出了原本的目的,他饶有兴致地又问了一遍:“茵茵以为今日的宴席是什么?”
温柠呼吸滞住,答不上来。
陆景阳走近半步,俯身抬起她的脸,声音轻而缓:“茵茵,我不是楚照衡。”
他的耐性到此为止,这一次彻底挑破了那层早就清晰可见的隔膜,不允许她再退缩躲避下去,更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他在明明白白告诉温柠,他不会像楚照衡那样只是她的兄长。
温柠缩着肩,想要摇头,可她脸被抬着,半点都动不了,只能拢眉轻颤。
陆景阳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离的片刻,终于松开手。
他起身道:“茵茵累了,今日早些歇息。”
从思鸿阁出来,荣顺觉得殿下心情似乎好了些。
于是他小心试探着问道:“殿下既是心悦郡主,何不直接请皇上下旨封妃?”
陆景阳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为何要封妃?”
荣顺被问住了,心道这不是顺理成章之事,难不成殿下是担心皇上反对,可郡主又不是旁人,深得皇上喜爱,怎么会反对呢。
他正要答,就听殿下道:“东宫不会有太子妃。”
哭得阵仗有些大,唬得素心和小桃差点要去请太医。
等哭完,温柠摸了摸眼泪,仰着脸让小桃给自己抹了层膏药,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她又不是不知太子殿下的本性,对方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温柔敦厚不过是表象罢了,此前对她几番纵容只是乐意而已,如今不乐意了,自然是翻脸无情。
温柠咬了咬腮边的软肉,很是不高兴,陆景阳方才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她无端生出几分逆反的心理来。
她都这么抗拒了,都已经演得这么夸张了,太子殿下难道看不出她半点儿都不想进东宫?
她才不稀罕去当什么太子妃,哦,说不定还不是太子妃,只是个侧妃。
温柠撇撇嘴,胸口闷着一股子气。
她根本就对太子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太子殿下凭什么觉得她会爱他,未免太自信了些。
温柠皱着眉,愤愤然地想,她就不该一时心软,然后回心转意又拉近彼此关系,不如就一直冷着呢!
小桃见她皱眉,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大了,赶忙放轻了力道:“姑娘再忍耐一会儿,就快抹完了。”
温柠摆手,示意小桃无事。
片刻功夫,素心被叫出去又回来,她走到近前,看了眼姑娘的神色,并不似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见太难过,瞧着还比刚回来时要好些。
素心顿了顿,这才道:“姑娘,园子里的宫人将那盏牡丹送来了。”
温柠顿时柳眉倒竖:“扔出去,砸了!”
素心知道这是姑娘赌气呢,一时上头的气话,当不得真。
她接过小桃手上的膏药,挑出来些抹在姑娘眼尾处,一边细细抹匀,一边温声安慰道:“奴婢命人搁到别处去了,姑娘看不见,且当没这个东西。”
温柠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
她问素心道:“赏花宴的事,吉祥去打听的怎么样了?”
素心道:“吉祥还没回来呢。”
姑娘刚回来那会儿,她就打算让吉祥去打听了,只是太子殿下来得太快,素心就只能暂且先搁下。
这不,等太子殿下一走,她就立刻打发吉祥出去了。
温柠点头,她也知道才一会儿,吉祥动作没那么快,不过她心急,想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半个时辰后,吉祥回来复命。
温柠第一件便是跟他确认:“今日当真是皇上命人设的赏花宴?”
吉祥点头:“当真。”
他道:“皇上皇后都露面了,不过是在另一处园子,京中的夫人小姐来了大半。”
“不过,”吉祥顿了下,担心郡主被气着。
他正斟酌着要怎么委婉些说出来,就听郡主道:“你只说无妨。”
吉祥点了点头,如实道:“皇上本意是请佳人赏花,却也有让太子殿下选妃的心思,这才命人设了两个园子,又命太子殿下过去另一个。”
温柠没太意外,谁都能瞧出来不对,但只要明面上不是选妃就行了。
她问:“外头怎么说?”
吉祥摇头,赏花宴才散不久,宴席上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没传开,况且那些夫人小姐也不敢立刻就议论起今日的事,毕竟事关太子殿下。
温柠点头,觉得事情还不算太遭。
她将素心叫过来,问道:“那牡丹呢,花瓣没掉吧?”
素心摇头,姑娘不待见,但那毕竟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还是今年的花王,弄掉了花瓣只会徒留把柄。
她道:“姑娘现在要看?”
温柠对吉祥道:“你端上,跟我去见皇上。”
素心一惊,生怕姑娘气昏了脑袋,忙问道:“姑娘要去做什么?”
温柠:“自然是去告状的。”
太子殿下欺负她,难道还不许她告状了?
她去请皇上评理去,顺道将还没传开来的流言蜚语给挡下,太子终归还只是太子,还越不过皇上去。
而且,就算不为了告状,温柠也必须得走这一趟。
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将牡丹放到她跟前,她终归要跟皇上表明自己没这个心思的,否则皇上顺水推舟,那当真是再没有退路了。
温柠脑子转得飞快,脚下亦是飞快。
吉祥端着牡丹花,很是小心,生怕摔了,于是就没跟上,好在到殿前的时候,郡主还在外头站着没进去呢。
殿外,温柠正气鼓鼓地道:“福林公公,我要见皇上!”
福林是个人精,消息又灵通,一扫吉祥手里捧着的牡丹,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连声道:“诶呀,这是谁惹咱们郡主不高兴了?”
温柠噘着嘴不肯说,只一门心思要见皇上。
福林忙哄了她两句,安抚道:“皇上这会儿见人呢,郡主且等一等。”
温柠心道,不大凑巧。
不过见福林的表情,里头谈的应当不是什么烦心事,否则福林也没空打趣她了。
她脸上不高兴,却还是乖乖应了:“那我等等。”
福林挥了下拂尘,叫身边的小太监去沏茶,然后亲自领着温柠去偏殿:“郡主先歇歇脚,里头就快了。”
温柠点头,别别扭扭地道了声谢。
福林疼她,没忍住多说了几句:“郡主放心,皇上今儿心情不错。”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皇上就见完了人。
温柠一进去,就直接扑到了魏临帝怀里,叫了声皇上后,就哭上了。
魏临帝唬了一跳,忙又哄又问:“茵茵这是怎么了?”
温柠不说,只顾着哭,不过她雷声大雨点小,仗着魏临帝看不见,眼泪几乎没掉多少。
魏临帝拿眼神问福林,福林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不过他道:“郡主还带了思鸿阁的掌事公公,在外头候着呢。”
福林请示:“皇上,用不用奴才把人叫进来?”
魏临帝点头:“赶紧传人!”
说着又哄
了温柠几句,用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心疼不已。
他还没见茵茵哭成过这样呢,况且茵茵向来懂事听话,这般模样,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临帝心中暗道,等他弄清楚是谁给茵茵气受,定要重罚!
下一刻,就见吉祥抱着一盆牡丹花进来了。
魏临帝:“……”
这下不用问,也知道罪魁祸首是何人了!
敢在宫里欺负茵茵的,可不就是太子,除了他也没旁人了!
魏临帝吹胡子瞪眼,挥手将吉祥撵了出去,转眼看见福林还在,也一并将人赶出去了。
看戏的全走了,魏临帝这才道:“听说赏花宴上,太子将牡丹给你了,茵茵可是不喜欢这牡丹?”
温柠又哭了几声,把赏花宴上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气又恼道:“茵茵明儿就成众矢之的了!”
她气头上呢,口不择言再正常不过,皇上也不会怪罪她的。
魏临帝果然没挑她的话,只唉了一声,保证道:“茵茵放心,有朕在,没人敢欺负你。”
温柠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扯着嗓子装模作样又哭了会儿,坚决表明自己不要进东宫的决心。
魏临帝本来有心问两句她意下如何,见状也不问了,哄着小姑娘道:“茵茵别理他,今日之事不过是太子跟朕赌气罢了。”
温柠抬头,泪眼婆娑,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魏临帝倒也不瞒着:“朕有意让他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他不肯,就拿你做幌子,来气朕。”
说着,魏临帝自己也气了起来,拧着眉道:“堂堂太子,身边连半个女人都没有,不像话!大臣的折子都递到朕的跟前了!”
说完,一拍桌子又道:“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大皇子都出生了!”
温柠咋舌,实在不想听魏临帝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她撇撇嘴,赶紧打断:“太子哥哥欺负我!”
然后又呜呜咽咽哭上了,时不时抽噎两声,听得人心都化了。
魏临帝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擅长哄人,平日里都是旁人顺着心思哄他,这会儿心疼不已,只想赶紧将人哄好,免得哭成病来。
于是心一横,保证道:“茵茵快别哭了,朕替你教训他!”
温柠立时就止住了哭声,伸出一根小指要拉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可要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魏临帝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小指尖道:“朕金口玉言,哪有不算话的。”
温柠心说,太子比您更重诺呢,不也照样出尔反尔。
不过她顺势将哭声止住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再哭下去,魏临帝就不是心疼,是厌烦了。
魏临帝见她不哭了,将福林叫进来,吩咐人添水打帕子。
又拍了拍温柠的背,哄着人道:“快去擦擦脸,都哭成花猫了。”
温柠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仔仔细细将脸擦了一遍,两颊有些刺痛,好在她来之前摸过一回药膏,否则这会儿怕是要破了。
魏临帝等她收拾完,又吩咐宫人上些糕点来。
待温柠坐到一旁,安安静静吃起了东西,魏临帝这才试探道:“茵茵可有中意的郎君?”
温柠糕点吃到一半,被这话问得险些卡住,自己锤了两下胸口,又赶忙喝了半杯茶,才没在皇上跟前失仪。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表情分外无辜,然后摇头:“不曾有。”
魏临帝略失望,他还想瞧瞧哪个小郎君能入茵茵的眼呢。
不过转念一想,茵茵怕是根本没想过这事儿,再加之平日待在宫里,甚少外出,可不就不曾有机会么。
魏临帝琢磨了一番,忽然就上心了起来,觉得这事儿得需他亲自过眼才行。
他道:“茵茵若是有瞧上的,只管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温柠眼睛一亮,飞快点了点头。
温柠告完状回来,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她气还没完全消呢,太子殿下这一出害她哭了好几回,可不是就这么算了的。
温柠回思鸿阁,便命人将年后东宫送来的东西全都收拾了出来,然后连着那盏牡丹一并给送还了回去。
她眼下有魏临帝撑腰,起码近段时日,太子殿下拿她没办。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出口气,否则她快委屈死了。
温柠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她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又委屈又难过,也不知道这脾气是冲着太子发的,还是冲着自己。
等胡乱撒了一通气后,才平复下来。
素心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倒也没劝,将其他人也一并拦住了:“姑娘心里不舒服,等等再说。”
小桃点头,又止不住担心,眉心都拧出三条道了:“可姑娘怎么拗得过那位?”
素心何尝不担心,但她刚得知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时,以为姑娘会伤心上许久,尤其是太子殿下还特意来了一趟,却没想到姑娘转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就找到法子了。
她把姑娘当孩子疼,倒是忘了姑娘已经长大了。
素心道:“放心吧,姑娘自有打算。”
小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放心了,胡乱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省得给姑娘添烦心事。
素心劝慰完小桃,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她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问道:“姑娘日后如何打算的,你和太子殿下都在宫里,总不好一直躲着不见?”
她倒是知晓前段日子姑娘同太子殿下闹别扭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在行宫那会儿,姑娘就察觉到了。
温柠还没想到具体怎么做,她之前想着能拖一时拖一时,说不定能拖到太子回心转意,哪想最后拖到太子没耐性了。
她摇头,眼里难得有些茫然,不过语气坚定:“反正我才不要进东宫。”
她冲素心小声抱怨:“姑姑,难道我瞧着像是什么蠢笨之人吗,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非要自降身份?”
素心思量道:“太子殿下将牡丹给您,或许是想要您做太子妃的意思。”
温柠才不信,而且她想到上辈子封玉荷顶着太子妃的名头,不到一个月便疯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何况不止封玉荷,她自己前世也是死在东宫的,她迄今连是何人要害她都不知道。
温柠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她振振有词:“就算太子妃好了,可难不成以后东宫就只有太子妃,没有侧妃没有良娣了?”
她在心里计较了一通,怎么想便是怎么说的:“姑姑,我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只要嫁的人不是什么皇子王孙,那夫家都是要顾及天家脸面的。”
她认认真真道:“可若是进东宫,这些就什么都不是了。”
素心何尝不知道,姑娘想得通透,她很是高兴,可又经不住担心:“太子殿下看上您,哪里就能放您安安稳稳嫁给旁人呢?”
温柠被问住了,归根到底还是要太子打消念头。
两世加起来,她从没见过太子殿下有办不成的事情,仿佛只要他想,便一定能成。
温柠一时赌气道:“他看上便看上,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若是真的喜欢,难道不该讨我欢心吗,哪有这般行事的!”
说完嘴巴撅得老高,显而易见地又气恼起来了。
素心生怕姑娘气坏了身子,赶紧哄她喝茶,当下便不准备再问了,免得姑娘烦心事没解决,身子就扛不住气病了。
她忙宽慰了几句:“姑娘别急,万事从长计议,再说您还有皇上护着呢。”
温柠心道,魏临帝也只能护她一时,等去了灵台山,哪里还顾得过来宫里的事,除非是在去灵台山前,将她的婚事定下。
可就算定下了,太子殿下大手一挥,也是个做不得数的。
她小口小口喝着茶,喝到一半,
突然灵光一闪,扭头道:“姑姑,我若是一辈子不嫁人呢?”
素心一时没会过意来:“......什么?”
温柠眼睛亮了起来,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注意,她不成婚不就万事大吉了,太子殿下喜欢便由他喜欢去,只要不让她同旁人争宠吃醋,她才不在意。
说不定,日久天长,这感情就消磨了,那她还能养几个容貌俊俏会唱小曲儿的面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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