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了发挥的余地,自觉没趣,做鸟兽状散开,只剩下Clara一人没动,维持着忿忿的神情。
珈和冷笑,“还不走,等着我用手机拍下你身上这套礼服,把来历扒个底朝天呢?”
等人真的灰溜溜离开,珈和瞬间切换成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以前只有她被人嘲笑是时尚绝缘体的份,哪有今天这么辉煌的事迹?真想把刚才那些画面录制下来,留作闲暇之余的消遣。
笑过后,才将注意力落到自她出现起就默不作声的言欢身上,“我不在那么一会工夫,你就被人给欺负了,平时冲着我的那股嚣张劲跑哪去了?”
言欢睨她,“抽她们巴掌我嫌手疼,至于动嘴,你要是再来晚点,刚才那人估计能捂着脸逃到外场。”
见她一脸气定神闲,珈和信了,忽然注意到另一件事,“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不是空着手上车的吗,她哪来的衣服?
言欢说:“我先生给我的。”
两个圈子的人,交叉的利害关系太浅,实话实说对自己无利无害。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珈和收不住表情了,“这先生是我想的那个先生?你到结婚年纪了?什么时候结的婚?”
言欢没必要跟她交代太清楚,随口胡诌了句将人支走,说好的闲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转过身,打算原路折返,攒动的人影里,有所预感地扭头,投射而去的目光追寻到的只是一个背影,披星戴月一般,一尘不染的清贵。
考虑到接下来他可能还会有公事要谈,言欢就没跟上去,一个人回到休息室。
言欢被围攻的画面,梁沂洲目睹了三分之一,一回楼座,他问:“还剩下几个奖没颁?”
“只剩下两项,男女各两人。”
梁沂洲伸出手,林秘书眼疾手快地把平板递过去,屏幕里有获奖人的身份信息,其中一人看着眼熟,“太太照顾的那人叫什么?”
他换了个好听的“照顾”,而不是用“跟”,这字有歧义,放在言欢身上,太跌份。
林秘书对这些讯息了如指掌,没有多想就说:“珈和,三年前签的盛京,火过一短时间,从去年初开始,流量有下滑趋势,已经不再是盛京的主捧人选。”
说到这份上,他多补充了句,“Clara也是盛京签约的网红,也是珈和同期,因为存在着同赛道的竞争关系,两人并不对付。”
梁沂洲专注时的眼神,沉沉的,望不见底,透着原始的野性,林秘书揣摩他沉默的含义,一时半会没揣摩出,视线随着他瘦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跑,隐约有个敲击的动作,光线太暗,他确定不了,只能斟酌着问:“需要把Clara换成珈和吗?”
这种颁奖形式大于内容,临时改个人选不算什么稀奇事,哪怕改成一个明眼人都觉得是名不副实的水货,当下哄闹过,隔天又是风平浪静的景象。
休息室有投屏,投的正好是颁奖现场的画面,言欢事先从言柠那打听到了这次获奖的都有谁,少了悬念,本就稀薄的兴致这会更是一点儿都提不起来,半捂着嘴打了个哈切,耳朵里就扑进来浑厚的一声:“2024年度新锐网红——珈和。”
她大脑产生一霎的空白,怀疑是不是主持人拿错了台本。
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珈和顶着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上台,紧接着一身利落装扮的言柠也出现了,将奖杯递到珈和手边。
切的近景,言欢没有错过言柠意味不明的神情,心里的狐疑更重了。
珈和对自己这次获奖完全不抱希望,出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提前背好了致谢词,全部都是她写的,洋洋洒洒数百字,语句偶有不通,胜在情感充沛,只是这样演讲般的致谢,被底下与奖项失之交臂的人当成了哗众取宠的笑料。
Clara第一时间冲她的经纪人发火:“你不是说这奖是给我的?怎么变成了那个贱人?”
经纪人也被蒙在鼓里,“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这里全是耳朵,被人听到回头就得抨击你没素质了。”
“你要我怎么小点声?是不是那贱人和主办方睡了?凭什么把我的奖颁给她?言总呢?我要去见她!”
出人意料的结果不仅给了Clara当头一棒,也在网红堆里炸开巨大的水花,有质疑珈和根本配不上这奖项的,也有不少平时就看Clara不舒服却又不敢当面同人作对的,趁这机会好好讽了把。
颁奖环节结束后,顶楼另举办了一场晚宴,言欢到那儿就听见一耳朵的是是非非。
“Clara不是挺狂的?这下好了,有段时间没法见人了。”
“公布获奖人前一秒,我还看见她整理了下裙摆,那架势摆明了准备上台。”
“你们说她今晚这身真的是二手婚纱店里租来的?她背后不是有金主吗,怎么,金主还送这么掉价的衣服呀?”
评头论足的这批人和言欢之前遇到的是两批人,说得正起劲,谁也没注意到她。
言欢拿了块小蛋糕,离她最近那女人红唇微挑,笑得不怀好意:“一会我拉个女表子进来。”
没人问是谁,是谁都不重要,草台班子已经搭建好,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开演。
言欢听得兴致阑珊,离开前她无意识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人,低垂着脸,耳后一绺碎发滑至面前,悠悠然在半空飘荡,玻璃倒映着她妆感过重的脸,手机屏幕也模模糊糊地映了上去。
一眨眼工夫,消息成堆叠加,言欢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起初她没怎么在意,直到她站回到珈和身侧,听她沾沾自喜道:“这群看碟下菜的人,看到我拿奖了,一个个都贴了上来,还非要把我拉到他们的塑料姐妹群里,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言欢极快地皱了下眉,习惯性地用下命令的口吻要求道:“手机给我。”
珈和不满她的态度,正要扭头回击,见她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什么话也没了,将手机递了过去。
最早一条消息发生在言欢离开香槟台前的时候:【欢迎我们的年度新锐人物/鼓掌/鼓掌/鼓掌】
跟风似的一串后,这人又说:【姐妹,我好想你,刚才在台下没机会说上话,一会结束了我们去兰园聊聊天?】
言欢还了手机,不紧不慢地说:“把你拉进来群前,我听到她们说——”
她没有拱火的意思,只是在叙述一个珈和被排挤了的客观事实,好敲点她多长一个心眼,别听风就是雨的。
比起那些见谁红就往谁身上蹭的墙头草,珈和更相信言欢的说辞,她的眼神越来越凉,若不是盖着一层浓妆,这会脸色也一定像
打了颜料盘,一块白一块红一块青,异常丰富。
言欢拽住她手腕,截下她。
被那漆黑晶亮的一双眸盯着,珈和的冲动消散一半,站在原地咬牙愤愤道:“果然是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是把我当成猴耍呢,看我一会儿怎么跟他们在群里算账。”
这算在表明自己不会在晚宴上出口恶气的态度。
言欢到嘴边的话被微信提示音拦截,是梁沂洲发来的,约她在一楼碰面。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我先生要带我去吃夜宵了。”口吻里的骄矜不容忽视。
珈和啧了声,忽然想起过去穷苦时同何麒窝在十几平米的地下出租屋里互相喂食泡面的情景,神色冷了下来。
出神得厉害,连言欢的背影什么时候消失在视线里的都不知道。
言柠结束攀谈,远远看见梁沂洲站在距离电梯不远的地方,像在等人。
她正要上前,电梯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视线聚焦处,正是梁沂洲,不一会,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停到他身侧,对视间,眉眼弯弯。
看到这幅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言柠不由心下一凛。
第17章 17
言柠的眼神直勾勾的,不容忽视,以至于即便言欢将大半注意力都落在梁沂洲身上,也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道追踪而来的视线轨迹。
她侧目看去,一顿,说没有半点心虚是假的,只是转念一想,和梁沂洲隐婚,说到底是她的事,其中滋味只有她懂,就算受人指摘,她都不该心虚。
“姑姑。”她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梁沂洲转过身,做足了礼数,也叫:“姑姑。”
这场见面猝不及防但又避无可避,等三人的距离通过双向拉近后,言柠率先开口:“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梁沂洲代替回答:“带言欢去吃点。”
言柠有一肚子的困惑想问,但也知道什么场合合适,另外,她不想当个连夜宵都不让侄女吃的恶毒姑姑,“自从阿叙离开后,我们就没见过了,既然遇到了,要是你不介意,就一起吃个饭吧。”
不管言欢在不在,她都是唯一一个毫不避讳提起言叙钦的人。
梁沂洲在给出回复前,先朝言欢看了眼,她的眼睛会说话,不愿意吭声时,她会垂下眼皮,掩盖眸中闪烁的光亮,顺势藏匿呼之欲出的情绪。
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梁沂洲就自己做主,点头停下。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言柠递给言欢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一会坐我车,我送你回去。”
言欢想说什么忍住了,转瞬听见她改口:“今晚就住我那。”
一句比一句强势,几乎到了寸步不让的程度。
言欢是小辈,还是有求于她、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她仰仗的小辈,自然忤逆不了,顺从地点了点头。
言柠的音量没有收,像是故意要让梁沂洲听到,得来的是平淡无奇的反应,谈到住行这话题,上车后的言柠顺势多问了句:“你这几天住哪儿的?”
言欢有点心不在焉,导致反应慢了一拍,没听清楚。
言柠当她在装傻充愣,就把话挑明了问:“昨天晚上我去了趟富力山,没见到你,那儿的人说你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住了。”
言欢不傻,她相信言柠在知道这事后会特地去打听自己的行踪,更何况这事要真打听起来也不难,一通电话的工夫。
“我住三哥那儿。”她除了实话实说外别无选择。
“你要是不想住富力山,酒店也能住,非得住他那儿?”
言欢故作不解,“为什么不能住?我以前离家出走,也都是去三哥那儿的,我每回离开,他还说随时欢迎我再来。”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理所当然。
“又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连性别都是不纯粹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夸大成上不了台面、不清不楚的风月情事。”
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耳濡目染过龌龊事的人,话不会太好听,就算被教养阻止只敢放在心里念,也是伤人的。
这是言柠自她回国后第一次叫她这昵称,竟用在了这种说教的场合,听着薄凉又讽刺。
至于其中的深意,不难揣测,是在提醒她男女之间的交往一旦掌握不好分寸,越了那条线,容易落人口实。
言欢目光从窗外飞驰的景色挪开,定格在言柠脸上,一字一顿,生怕言柠被外头嘈杂的声响影响听不清话音,“我和三哥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的,旁人要是想往里掺点污秽,那就让他们掺去。”
合法领了证的,可不就是一清二白?
言柠在昏暗的光影中,微微眯了眯眼。
言欢没有瞧错,这眼神里是带了猜疑的。她不信自己的这套说辞。
以为会迎来第二波质问,言柠却摁下中止键,岔开话题:“听说你今晚差点又和人闹起来了?”
要么不张嘴,一张嘴要么就是在演,要么就是在得罪人。
这点和温煦稳重的大哥是一点儿都不像。
“是他们自己找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们过个嘴瘾。”
言欢也有事想问言柠:“姑姑不是说珈和拿不了奖吗,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她?”
“这事你不知道?”言柠偏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几秒,没抿出半点异常。
言欢也没琢磨出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因何而起,“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姑姑。”
言柠相信她没撒谎,“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被”这个字用的巧妙,虽听不出话里的怨气,传递出的意思却是满满当当的不悦,言欢不再多嘴。
言柠房产众多,最常住的是霄云路8号的大平层,言欢出国前住过两三次,也不知道言柠怎么想的,后来直接把她的客房改装成了次卧,内饰数量比其余空间加起来的还要多,包括奶油风的装修风格,都是小女生爱的。
住宅里还有两个衣帽间,其中一个给言欢准备的,言欢以为里面的衣服还都是四年前的,拿到手一看,全是当季最新款,大小也很合身。
她挑了件棉麻质地的睡裙,洗完澡,没着急上床,而是坐在小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
言柠在半个小时后敲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书,还是那本《呼啸山庄》。
“之前就见你拿起来看过,这么喜欢?”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嗯?”
“重读一遍后,发现他们的爱情太虚无了,和空有皮囊的人一样,内里空空如也。”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聊的是关于爱情的话题。
言欢标记好页码,合上书,放到茶几上,望着言柠似笑非笑道:“姑姑到底想问什么?”
回国后,她最擅长的是打哑谜和配合别人打哑谜,但毕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打太极式的迂回次数一多,也会让人烦躁。
“你和秦执的婚事有一定概率会黄,但你总归要嫁人的,我就在这儿多问一句,要是以后,你能自己做主婚事,你会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还不够直白,留有三分迂回的余地,掩盖“你觉得梁三如何”的原话。
言欢其实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如果非得结婚,那她早就认定了梁沂洲是她的不二选择,这会儿只能给出一个再笼统不过的答案:“我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比我差劲。”
言柠脑袋里不受控地浮现出今晚言欢种种难以言述的反应,她是女人,经历过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她这个年纪的人。
敬重仰慕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一轮的男人,偏偏那人家世样貌学识各方面全都出类拔萃,就算在北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排得上前几,时间一久,这种钦慕轻而易举就能变了质
,化为满腔的柔情蜜意。
这世上,说不清的是理,道不明的是情,算不开的是利。
要是言欢以后真和梁沂洲在一起了,三点里起码有两点是折腾不明白的。
情和利。
因为言叙钦的关系,她也算看着梁沂洲长大,一个看着满是情,实际上却挤不出一点爱的人,最是薄情,填满不了言欢心脏处生生被撕裂的缺口。
至于利,梁氏家大业大,和言家利益往来不多,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像深埋土壤里交错的根一般,紧密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总而言之,梁沂洲不合适。
藏在言柠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还是被她问出口了,“你怎么看待梁沂洲的?”
言欢心脏急促跳动两下,对着言柠的眼,避重就轻道:“三哥对我来说,只是三哥。”
言柠沉默了会,像在掂量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可就算她掂量出了又有什么用?她能就此改变言欢一厢情愿的想法?
迟疑过后,她还是选择多提醒了句:“言欢,我正正经经地跟你说一遍,也只说一遍——”
“别和梁沂洲走得太近。”
言欢乖巧地点点头,似是而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的。”
要是做不到,那她只能束手就擒。
离开前,言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沙发上那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的姑娘。
自己今晚这番话,言欢能听懂,至于听不听的进去,她得持观望态度,谁让自己这侄女最擅长干阳奉阴违的事,揠苗助长般的人为管束只能增长她的叛逆心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言欢一到盛京,见到的就是珈和放大的笑脸,态度跟着和气不少,要她明天下午陪她去一趟圈里另一网红高雅钦新开的快闪店。
“请的都是她那圈子里的塑料小姐妹,估计看到我拿了奖,想着这流量不蹭白不蹭,就在受邀人那栏加上了我的名字,正好我闲着没事,那就赏脸去给她做个宣传吧。”
“只是这个原因?”
珈和阴恻恻地笑了声:“那小三叶拂柳也去。”
提起这人,言欢想起一件事,“叶拂柳也在红人盛典的受邀名单上,那为什么没有到场?”
珈和用脚趾头思考,“知道自己要陪跑,还是陪我跑,觉得丢人,不敢来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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