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刘弃疾叫了一嗓子,就恨父亲没把表兄霍去病带过来。
就应该让同样自幼就出入宫廷,深得天子喜爱,荣宠超于旁人的霍表兄给韩信上上课,教教他什么是分寸,什么叫帝王家的情份不能当真。
现在嬴摽跟他讲情份,再过十年可就不好说了。
韩信叫他吓了一大跳,“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
“我被你气死了才是真的。”刘弃疾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韩信再说什么也坚决换话题,商量出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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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小一辈有自己的主意,长辈们却也给他们定了计划。
刘彻向刘弃疾提到要带他坐船出海先到身毒,再往西行,见识一番远方风景的时候,刘弃疾啊了一声,为难地道:“可是儿已经与韩信他们说好了,准备一起游历天下,再从西域往身毒去呢。”
“嗯?”
刘彻也愣了愣,再问问,几个年青人计划都做好了,地图查了,地理风俗都向人打听记了笔记,路线也定了,正在准备物资。
“罢了,你们有自己的计划,就去吧。只是李承康年纪尚幼,恐怕不能与你们同行。”
“不妨事,我们没有立刻就走的打算,准备先在大秦游历,两年后再西行。到时承康若不能行,我也不会带他。”
两年后李承康十四岁,勉强也是个能远行的年纪了,刘彻不置可否,只说:“你看他父亲能不能同意吧。”
他反正是放手的,他自己仍然准备坐船出海,蒸汽船已经投入使用了,在后世资料和身毒商人的辅助下,航线也已经走通了,除了风浪的危险,别的都没什么。真遇着险,他和李世民都可以瞬间带人回到自己的朝代去,也不需要其他人必须在身边。
李世民不行,李世民一听就要跳起来了:“我家阿鸾还小,我怎么能不与他同行?”
“你愿意,他们恐怕不愿意。”刘彻倒是很理解年青人的心态,哪个愿意与朋友出游还带着家长的。
尤其李承康本来就年纪小,恨不得处处显示自己长大了,带个爸爸一起走,还不被朋友们笑死。
噫 ,这个爸爸还会情绪上来就搂着他表达父爱。
李世民不是不懂,但他儿子真的最小啊!
“触发风险就回去,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是要出海,你跟我一起,还是跟你儿子一起,早点决定。”
李世民也不太理解,“那些地方你不是都去过,怎么还要出海?现在的海船远航挺受罪的,你居然还愿意去?”
“后世的地理跟现在不完全一样,我到秦朝来也不能白走一遭,过去看看。”刘彻哂笑,没说要是有动兵的机会他肯定会动,只说,“后世的风情与现在怎么能一样,你回你们大唐之后也不能四处闲逛了,真不去?”
“我……再想想。”
他不是想想,他是向皇后和长孙无忌以及魏徵征求意见。
出乎李世民意料,一向在意孩子的长孙琰却赞同让儿子自己出游,还嗔怪他恨不得把孩子拴腰带上不肯放手。长孙无忌与魏徵也一样,觉得太子十二岁了,跟着更年长的朋友同行,再有罗士信陪着,真遇着危险还能触发什么警报一起回大唐,那根本没什么问题嘛。
好吧,就他患得患失太在意了。
那他就跟刘彻出海去了。
长孙无忌郁闷极了,罗士信陪太子,妹妹自然同妹婿一起,魏徵李靖同样伴驾。就他,还得留在咸阳继续学习。
陛下指着他开宗立派呢,现在虽然韩非已经去世了,但咸阳诸家云集,正是学习思辨的好场所,他必须留下来。
啊,就连窦太后都不顾年长体弱,要跟陛下一起出海呢,说是自己回了大唐就要局限在洛阳,错过这个机会就再没有了。惹得李世民泪水涟涟,也不劝母亲保重身体了,重列了个单子,要让母亲在船上尽量舒舒服服的,看看这广阔天地。
长孙无忌:我也哭了,真的,谁来看看我。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嬴摽并不能一直出游在外,但刘弃疾与李承康却是踏遍了大江南北,弥补了将来身为帝子王储,出游受限的遗憾。
韩信更是撒了欢似的尽往古战场跑,为此还拖累了行程,他一定要去看看山河形势,琢磨琢磨古人在这里是怎么打仗的。
这时间就耽误得久了,因为不是站在山头看看就完事的。攀上这座山看过了不够,他还要下山去攀另一座山。看过山势,还要去寻水脉,更要向当地人打听采樵挖药的山中小路。
有时候走过一遍,想起什么还得回头再走一遍。
刘弃疾开始还有兴趣跟,后来死活不跟了,跟李承康吐槽:“他真在我家高祖那里做大将军的时候,带兵攻占这里,也不能去那边看啊,那边都是敌人占着。”
李承康摊手,“但是现在没有啊,他一会作为攻伐方,一会作为防守方,两边都代入,当然要两边都看了。”
“我是不跟了,你要跟你跟。我反正不会上战场的。”
李承康想跟的,但年纪还是小了点,被罗士信劝住了。他们扎营烧烤,悠悠闲闲地等韩信回来。韩信回来往往大睡一天,然后来了精神,跟他们在地上画图摆阵,说攻伐防御之势。
不过说到中间,往往被刘弃疾一句话概括完了。
“拉几门炮过来轰就完事了。”
于是韩信又在那琢磨,如果现在仍然在这里开战,有火炮和火枪,双方又要怎么攻防。
刘弃疾跟李承康顺着他,嬴摽留在咸阳时不谈,若是有空同行,一定受不了把他拖走。
“在这有攻防还得了?大秦不是得内乱了,你这亏得是在我面前,换个人要送你到廷尉那走一趟了。行了行了,看也看过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名将了么,走了!”
跟着几个后世来的光笑不说话,倒叫他们莫名其妙,韩信就不止一次肯定地说:“弃疾一定有事瞒着我。”
到他们找了个商队一起走,准备先去西域,再转身毒的时候,已经是嬴政称帝的第十五年了。
嬴政也在观察嬴摽这个长孙,跟扶苏一样,都是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但也说不上差错,完全可以担得起守成之责的继承人。
对于嬴摽这一远行的计划,嬴政还是同意了。这孩子离做太子都得有很久,看一看壮阔山河有利于开阔心胸,他父亲还做着太子,他在咸阳能做的事有限,不如出去走走。
跟刘弃疾他们不一样,要是遇险,嬴摽和韩信是真有危险。不过韩信本来就是兵家,上战场风险更大,这要还护着能成什么大器。嬴摽……说实在的,嬴政就是不想让他成为后世那于长于深宫的皇子王孙,出去总归是有风险的,真死了也就死了,扶苏还有很多儿子。
就是拿到他们准备一起出行的一行人的名单时,嬴政都不由愣了一下。
嬴摽、韩信、刘弃疾、李承康自不必说,陪同李承康的罗士信也是应有之义,至于高惊等伴当根本不算在名单内。
然后再看看其他人吧。
已经以老病致仕,只担着太傅的职务,给稍年长的公子王孙们讲讲课的的张良——虽以老病致仕,但出游还是可以的,张良在咸阳待腻了,听说嬴摽要去西域,就动了同行的念头,加入了名单。
太子舍子陈平——他是在吏考中单独上书得以入了太子的眼,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做了太子舍人。扶苏当然不知道陈平何许人也,只觉得他人情精熟,圆滑世故,所以让他陪自己长子走一遭。
项籍——这是早与嬴摽说好的,到现在真正成行了,嬴摽一邀他就来了,准备到了身毒就跟他们分开,自己去找机会打天下的。
他们这是旅行吗?
他们这是奔着灭国去的吧。嬴政都忍不住这样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地图上诸侯国的位置,猜测项羽会不会到诸侯的封国去搅风搅雨。
刘弃疾其实看到最终的名单时,也冒出了同样的想法。不过到身毒他们肯定就分开了,项羽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从咸阳出发,先到西域,嬴摽叔父们的封国遍布于此,早就从电报里得知太子的长子要来拜访,往往他们人还没到,嬴姓诸王的迎接队伍就远远的迎出来了。
他们一开始随行的商队并不走全程,本来打算到一处看情况换个商队同行,这下也不行了,身份都暴露了。
既如此,他们商量了一下,干脆自己组了个商队,雇了些本地人,假模假式地做起了生意,见一见西域各国不同的风土人情。
项羽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到迥异于中原的风情,尤其诸王见了嬴摽难免会吐一吐苦水,表一表功劳,在这个默认的未来储君这里显一显自己的辛苦,这就叫一群贵公子,对治国之难初次有了印象。
项羽想得比较简单,他就觉得这些鬼地方,送他他都不要。
尤其是从疏勒再往西,那些诸公子后来征战夺来的疆土,现在给韩信和刘弃疾的那群不满二十岁的同学公子们做封国的地方,真正是太散了,按中原的方式很难治理啊,地广人稀,跑马许久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人群都聚居在绿洲上,聚众而为城。
李承康感慨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春秋时强国称霸,到战国时才大肆兼并了。”
他骑着马,旁边是张良的马车,张良闻言,拂开帘笑问:“不是因为周天子尚有余威吗?”
“都被郑庄公射中肩膀了,能有多少余威。诸侯只称霸,是因为当时就像现在的西域,地广人稀,很难占据太多的土地。两个接壤的小国之间其实还有不少荒野。
还有农具也简陋,农夫辛苦耕种一年,没有多少余粮能上交的。”
不过中原的土地肥沃,等人口增长,农业发展起来之后,诸侯自然而然开始扩张。不像西域这里,天然的地理条件限制了城邦的扩张。
张良也微微点头。他在咸阳时,只听说这儿原来的国家是从西边征伐过来留下不走的,诸公子颇为轻视,称其城邦林立而兵弱畏战。
现在亲身来此,便知道这也怪不得那些城邦。天上降水很少,饮水和灌溉靠的多是高山积雪融化形成的河流,使得这里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聚居,人们只能逐水草而居,形成一个一个的城邦。
战斗力自然也很难提高。
“路修通之前,这里只宜分封诸嬴,不宜如中原一般治理啊。”他说。
嬴摽打马在一旁,眯着眼点头示意受教,然后赶紧侧头吐了一口风沙,把掩面的纱布又紧了紧,劝张良:“太傅把帘子放下吧,这里风沙还是不小。我要同陛下说,这儿的诸侯王考功,一定得看治沙的成绩。都护府也要年年考察,看他们有没有过度放牧,毁了草木。”
不用回去说,到附近的封国时就能用电报联系。现在秦国的电台已经能自产了,用的是电池。他们出发的时候,咸阳城外的火力发电厂也已经完工。别的地方一时不行,咸阳城正在分区动工布线,等把自来水管和电缆都安装起来,有人申请就好接通了。
至于皇宫,自然早就有烧汽油的发电机提供电力,嬴政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从后世早早买了空调带过来,已经用上了。至于汽油,现在工业化生产有困难,但是少府组织人手,实验室设备去提供一些供给皇宫使用还是够使的。
与咸阳城的生活相比,远行就显得苦楚了。但中年人们本就是旧时代过来的老人,尚算习惯;年青人们正当青春,对世界的好奇与追逐压过了享乐。于是一行人继续他们的旅程。
事情出现一点意料之外的变化,是在转向身毒之前。
刘弃疾指着向西的路说:“身毒虽然没去过,不过也听得多了,我走到这里,倒是更想去更西边看看,听说那边是个强国,与边境常有纷争呢。”
韩信本来无所谓,一听常有纷争,眼睛一下亮了,积极响应:“那就去看看,我跟你一起走。”
张良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出声。陈平同样心下了然,有些好笑,不过他只看嬴摽。
果然嬴摽听着西边那个叫帕提亚的国家与大秦有边境纠纷,同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故作沉稳地道:“身毒晚几个月再去也没什么变化。我们多年苦读,也学过兵法,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正应该去看看才是。”
就连一心想去身毒找机会的项羽也赞同。
没有办法,他谁也看不上,觉得自己可能耐了,却是二十多岁了还只能在球场上撞人。尽管现在心里想着要早点去身毒的无主之地打天下,嘴巴已经诚实地表达了意见:“去。要是赶上战事,让我带一队人马,给你斩将夺旗大破之!”
李承康也更愿意西行,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说,自是转而向西了。
这一去,嬴政当时一语成谶——他们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来见识一下战场的,他们这就是奔着灭国而来的啊!
其实同行的张良和陈平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打算作为稳重的成年人看着一点,让王孙见识一下战场,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行了。
嬴摽的小叔叔,封在这边的嬴漠也是这样想的,给了他一千人,让他练兵,然后开战时掠个阵。
嬴摽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小叔父的这一千人对于其封国来说也不少了,是压箱底的军力了。他没敢轻举妄动祸祸小叔父,也就打算战场掠阵,以旁观为主来着。
奈何刘弃疾有心从中拨弄,说服他作为王孙不应该直接上战场,把人交给项羽;又说服他去向嬴漠提出,把囚犯和之前的战俘交给韩信训练,凑足了六百人,也作为一军练了两个月。
这期间,他跟李承康常常躲在一块窃笑,还带着罗士信和高惊去韩信那里偷师。
高惊不知究竟,只是听李承康的话学习罢了。罗士信却学得很认真。
韩信练兵之余,又揪住了刘弃疾:“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到底什么事?”
“现在不说,以后一定告诉你。”
刘弃疾准备走之前再告诉韩信,当然有些事还是不能说的,不过可以告诉他,他们从后世来,他在兵法上的造诣已经得到承认了,就是没什么大仗去证明自己,也不要太遗憾。
到两国边境常常发生的小规模战事再度开启时,稳重的成年人和稳重的王孙都快裂开了。
憋狠了的项羽率千人偏师大破敌阵,韩信的六百人不知什么时候潜行绕后,已经把人家城池都给占了。
陈平对张良:“张太傅,你看这样不打下去似乎也可惜了?”
张良看着庆功的韩信跟项羽自言自语:“不打下去是可惜了。”可惜两个人才没有用武之地。
陈平自己也技痒,他虽然是太子的亲信,但天子身体康健,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君才能登极,陈平最近已经在琢磨怎么让太子把自己放朝廷上去了。
他不想等太子登基之后再入朝了,他想现在就入朝。李斯已经被迫致仕,现在专心跟儒家道家墨家笔下争锋。张苍做了左丞相,右丞相仍是关中旧贵。朝中几乎默认,张苍之后的左相,一定就是现在的治粟内史萧何。
陈平也不贪心,他比萧何年轻一些,他想早点积攒资历,在萧何之后能做几年左丞相。
他本来是想这趟远行回去后再使使力说服太子,没想到游历的队伍里藏着这么两个宝贝,那他怎么能放过这样表现的机会呢?如果能协助他们把帕提亚拿下来,他不入朝都不行了。
张良则展开地图,一边看图,一边回想从商人那里问来的种种情报,目光不由落在了帕提亚那边的塞琉西。
那一带的诸国纷争之激烈,也不比战国时缓和多少啊。
他学了多年的太公兵法,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呢。身毒新封的韩国也不需要谋划什么,一心一意照着秦国的路子变法图强就行了,更需要的是治政能力。
他一晃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用都要老了,那当年的苦读不是都浪费了么。
张良也技痒了。
那就打吧。
打到第二年,咸阳城里的嬴政撑着额头犯愁:没有足够的官吏派过去了,也没有足够的儿子派出去了,孙子……嬴摽就是最大的了。
“吏考加试一科,令宗室与公主前就国。朝中封侯者若愿移封至彼处,可得实封。”
会稽郡句章县治下的乡里。
春耕已经结束, 虽然地里的事还是很多,但总算不像之前需要抢时间,人也可以松快一点了。
钱容跟在父兄后面忙活, 比起父亲和兄长们, 他的手脚要慢很多, 最小的三兄回头望他一眼, 钱容没抬头,只余光看见了, 就觉得背上跟生了芒刺一样不自在, 感觉三兄瞧过来的目光里满是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