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是不明白,他可以利用她此时的心软为自己争取机会,即使他没那么有信心。他更是犹豫,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这场风波,在他看来完全可以应对,但她就要担心受怕。他不怕被查,公司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局势大体是可控的,然而想起她,内心就倍感焦灼。她一定会多想,她还会有很多的愧疚,虽然这完全与她无关,只要想到这些,暂失自由的他,内心的不耐烦就难以压制。
在商业决策上,只有对与错。这只算是一个能被解决的偏差,甚至可看出对手的穷途陌路,这绝对不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可在这两天里,肖华心中已有一丝后悔,他更感受到了无形的桎梏。从今以后的决策,他必须将她考虑进来。每个人能承受的风险点位及程度不一样,让她遭遇这些,是他不能接受的。不能接受,就要改变。
肖华看着沉默的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她瘦了点,“不要多想,我不会再有事的。”
他明明没事了,她不用再担心了,可是听到他这一句,她内心生出了股无名之火,你不让我多想,我就可以不多想了吗?
孟思远忽然问了他:“要进来喝杯茶吗?”
“好。”肖华看着说完就转过身的她,又补了句,“谢谢。”
孟思远从鞋柜中翻找出拖鞋,上次收拾时,她拿了个透明袋装了这双大码拖鞋以防灰尘。此时再从袋中拿出,她扔在了地上,再将袋子塞回鞋柜里。
进来的肖华关上门,换上鞋后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子里。看着她走去厨房,他站在了客厅里一时没动弹,她的家中总是干净而整洁,与客厅的温馨有些格格不入的,倒是茶几上小碟子里的若干个打火机。
孟思远端了温水过来时,就看见他正站着看走过来的自己,他这人实在与拘谨沾不上边,但此时都像是个第一次上门做客的客人,“你怎么不坐?”
“怕你觉得我衣服不干净。”
他总是能轻易将自己的愧疚与揪心重新勾起,都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摇了头,“不会,坐吧。”
看着他坐下,孟思远一时都有些混乱,于是便先跟他汇报了工作,“昨天张文杰去见了孙亚东,外界和公司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今天我和杨旭同何昊谈判,进展挺顺利的。”
在来她家的路上,肖华就已经打了几通电话,他知道她昨天是与张文杰一同去的,“好。”
他坐在沙发的一端,孟思远看着他时都感觉不真实,就怕是一场梦,她试探着问出口:“你这两天,还好不好?”
“不好也不坏,就被问了点问题而已。”
肖华不想说的那么仔细,正在想如何回答的能让她不必再问时,就见她忽然掉了眼泪。她没有哭泣,也没有讲话,只是任由眼泪流下。他想伸出手帮她抹去泪珠,可却犹疑了一瞬,不知能不能去碰她。
意识到毫无征兆地落泪后,孟思远随即用手背擦了眼,“没事就好。”
看着她擦干眼泪,眼圈还有一丝微红,她就向他笑了下,表示她很好时,肖华再也忍不住,倾身将她抱到了怀中。温软的身体,真实的触觉,此刻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出来了。只要她在他身旁,他就不必有任何忧虑了。
被强行压下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落在了他的衬衫上,她紧箍着他的腰,一丁点也不肯松开,像是在弥补昨夜绝望时缺失的安抚。那样绝望的片刻里,对所有人、所有事,她一丁点都不在乎,她只要他。
听着她呜咽的哭声,打湿了衬衫,粘在他的心口。人很奇怪,有时想让她走得更快些,有时又只想将她藏在口袋中,肖华吻着她的头发,“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的手在自己的背上轻拍着,一遍遍地在耳旁哄着她说没事了,孟思远还是哭了许久才停下,窝在他的胸膛上不肯离开。
直到反应过来他的衬衫都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这么粘着他不会舒服时,她才坐起身,抽了纸巾擦鼻涕,端起给他倒的水喝了好几口后,才想起他,她将水杯递给他:“你喝不喝?”
肖华接过水杯,喝光了剩下的水,看到她鼻头红红的,刚刚哭到让人心疼,此时却觉得她傻得可爱。明明知道也许该说些轻松的,可他不喜欢含糊,直接问了她:“算不算冷静期过了?”
“不知道,我刚刚不冷静。”
看着她的无赖,肖华伸手帮她拿掉了缠在发丝上的纸屑,“要是冷静期没过,我可得把吸尘器拿回家了。”
哪想到他会来计较这个,孟思远扑哧笑了,却是没同意,“不行,吸尘器是我的。”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些事,他想了两天。对于分开,他绝不想要这个结果。其实很少有人能主动自我平衡,充满了各种妥协,放弃短期利益,没那么让人舒服。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决定。
肖华忽然开了口,“我承认,我有过一点想看你是什么反应的念头,所以没有提醒你。但这样的解释有自我辩护的嫌疑,我会对人有防备,肯定有过想考验你的念头,但我知道不该对你这样。带你去聚会,是想让你离我的生活更近些,完全没有以此为考验的心思。”
“那一晚,我的确对你有怀疑。但那时我想的是,就算你是故意的,我都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想跟你在一起。”肖华苦笑了下,“但第二天,我的确是失控了,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孟思远看着他,没有说没关系。虽然有些困难,但她还是讲了出来,“那一天,我很难受。我不是让你在我犯错时纵容我的意思,而是.......别让我那么不舒服好吗?”
心被她平静的话语磨得钝疼,他这人不好相处,实则是她对自己纵容。真的有绝对的公私分明吗?当他要将她纳入自己的事业版图时,就已经无法分明了。他也不能再用这一点对自己和她,做任何要求。
“对不起。”肖华想说下次不会了,但他到底无法说出不切实际的话,“我有很多缺点,我很难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当然,这不是为自己开脱。但你只要跟我说,我就会去改。这个过程,你肯定会有不舒服,但我们能磨合好。”
他说得很认真,孟思远却是笑了,哪有人像他一样上来就先给人警告的,若不是对他的执行力有了解,保不准就会当成免责声明,她却是非要为难他,“那你有什么缺点?”
“挺多的。脾气不太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会忽略别人的感受,控制欲强......”看到她皱起的眉头,肖华没再说,却是伸手捏了她的脸,“你这什么意思?”
“这缺点也太多了,感觉我都没什么便宜可占的。”
“便宜没好货。”
孟思远笑了,其实这些缺点,在某些地方,就是优势。她也在问自己,她是否一直没有看见他的另一面,贪心地只想要他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事业有成,极度聪明,执行力强。另一面,是他的猜忌,疑心,控制欲。
当她骤然被扔进风暴眼中,仅两天,在巨大的利益纷争面前,她不由变得漠然,伴随无力感的是难以信任他人。
如果不能看见另一面,那爱都显得虚荣而站不住脚。而理解与接受,是两码事。但她相信他的执行能力。
她不说话,肖华看着她的眼,“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愿意与你分享一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控制欲,但是我很难接受,你不将我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这一点我无法妥协。但是,我们遇到具体问题,会一起解决,我也不会用任何东西去压你。”
孟思远不知如何让他相信,她一直有将他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或许是她的不敢负责。她爱他,很爱很爱他,却是不敢更进一步。
一个经常遭遇失望、得到又会失去的人,再一次得到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时,是不敢动,是想停留在原地不敢走下一步,甚至连失去,都不失为一种踏实。
“你无法妥协,是不想跟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肖华简直觉得她在故意曲解他,可看着她认真而执拗的神情,他内心却是有些涩意,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她问出这句话。他同样很认真地回答了她:“不是,我会让你把我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我也不会再用这一点来指责你,遇到问题,我们就事论事地讲道理解决。”
“那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肖华笑了,“你急什么?”
孟思远瞪了他,“你才急呢。”
“对,是我太急了。”肖华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家事,“前段时间,我父亲生了场病,没有大碍,现在已经在恢复中了。其实我有时候没那么强大,会有低落、恐惧和不安。生命中多一个你,我会尽我最大可能地保护你、爱你和陪伴你。但是我比你大,一定会有一些时刻,是我无能为力的,是需要你去面对和解决的。我希望你更快点成长,我们能互为依靠。”
孟思远看着他,她一直觉得他没有比她大多少,也甚少感受到年龄的差距。她想说,你想这些也太早了吧。可是,他就是个思虑重的人,想着他们很久以后的日子。而她,也好不喜欢这两天里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她不肯承担起责任,这个隐患就始终存在。
她的鼻头很酸,却是没有哭。
爱是欣赏,是仰慕;此时,是心疼,是保护欲。这些复杂而矛盾的感受,却能融为一体。即使他在外人眼中风光而强大,但看到他的低落,不能为其分担时,她无比心焦。
“好,那你要对我严厉点。”
“你这话说的,我刚要改我的脾气呢。”肖华逗着她,“我得把这句话录下来,以后吵架时我循环播放。”
见她要捶他胸膛,他笑着将她一把抱住。整个的她都在自己身上时,重量感让他内心无比踏实。
从前的他,无需任何陪伴,习惯了一个人。可是,有了她,他不想再一个人了。即使爱没那么好,会让人有执念,有执念就会有痛苦,心中更多了挂念、担忧与恐惧。但对这些,他甘之如饴。
在沙发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她就从他身上下来,催着他去洗澡,更是一反常态地跟着他走去浴室。
浴室里的灯是暖白色的,被眼泪浸湿的衬衫已干,但残存着痕迹。孟思远低着头,一颗颗地将衬衫上的纽扣解开,到最后一颗时,敞开衬衫里的腹肌已经呼之欲出,然而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思,扯下衬衫,仔细地看着他的身体。
到此时,肖华才明白她的用意,看着她紧张而仔细的神情,还是开了句玩笑,“下面要不要检查下?”
“不用了,毛巾挂在那里,我去给你拿衣服。”
孟思远顺手就拿了衬衫走出来,扔在了洗衣篮里,再去房间的衣柜里找出他的衣服。经过厨房时,想起他和自己都没吃东西,又拿出锅,放水煮了粽子和鸡蛋。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她进浴室时,他正好拉开帘子走出来。她将手中衣物递给他时,顺便看了眼他的腿和臀。
“你怎么不看得更仔细点?”
“没什么好看的。”
孟思远见他穿上了内裤,就要打开门出去时,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
浴室的温度一点点降低时,镜子上的雾气也逐渐消散,两人得以看清镜子里的彼此。
肖华吻了她的脖颈,“你还思想挺先进的,说冷静时能去跟人约会。”
“我让你多点选择啊,隔三差五有美女约会,不好吗?”
“就你一个,我已经被折腾够了。”
“那你换一个轻松点的呗。”
“你可别给我设套。”手摸向她的腰,真觉得她瘦了,肖华盯着镜子中她的眼,“想我了吗?”
他的双手箍着她的腰,人被他掌控时,孟思远避开了他的眼神,“就那样。”
“哪样?”
“你好烦人。”孟思远揪出他的手,打开了门,“我煮了点东西,出来吃点吧。”
的确是只煮了一点,有些晚,怕积食,煮了一只粽子和两个鸡蛋。两人拿着叉子分一个粽子吃时,她发现他也没那么抵抗吃肉粽。
“你今年还想吃白粽吗?”
即使粽子早已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到,但她还是被印象中妈妈说的,新鲜粽叶包出来的粽子好吃,而执着地认为就该在这个时节吃。
“都行。”肖华想起了什么,看了她一眼,“你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在糊弄我呢?”
他的记忆力太好了点,她岔开了话题,“你们那就只吃白粽吗?”
“好像是吧,反正我家这样。还记得小时候我特贪吃,吃粽子撑到发烧了。从那以后,就没那么想吃了。”
孟思远笑着吃完了最后一口的粽子,碗筷留给了他收拾,她去浴室刷牙洗脸。她擦完面霜时,他也紧随其后,过来刷牙。她没有离开,在一旁等着他。
肖华放回牙刷,顺手关了灯,浴室陷入黑暗时,他吻上了她。
是无比轻柔的吻,像是在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在唇舌交缠的间隙里,她对他说了句,我要你抱着我睡,他没有回答,又是一阵湿濡的接吻声。
他们边走边吻,灯一处处地被熄灭,直到卧室的门打开又被关上时,外边彻底陷入了黑暗中。唯一光亮的,是床旁的一盏落地灯。
第82章
孟思远睡了很沉的一觉,他们什么都没做,在他的抚摸与拥抱中,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前一晚睡得太少,困意骤然袭来时,她窝在了他的胸膛里。
夜里似乎是醒过,她伸手想摸他、确认他的存在时,意识到他从身后抱着自己时,又再次昏昏睡去。
早上是被她的上班闹钟惊醒的,他很快就按掉了闹钟,跟她说再睡一会儿。她实在是太困了,难得听了他的话,他都在身旁躺着,迟到就迟到吧。
回笼觉睡得却没那么踏实,她迷糊中听到他掀开被子出卧室去打电话,一通又一通的电话,说着工作的事,像是把任务布置下去;电话终于打完,他进卧室后却没上床,打开了衣柜。窸窸窣窣的声音,卧室里仍是一片黑暗,她睁开眼看了下,是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翻找衣物。
她想说你可以打开灯的,但也懒得说话,翻了个身,将小象抱进怀中。没了睡意,她懒懒地想赖会儿床。
床垫忽然一陷,还以为他要换衣服走人了,却是有上了床,都不知他是什么安排,反正她又不能蹭他车去上班。
“你背着我干什么事了,老实交代。”
他在自己耳旁说着话,酥酥麻麻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她这些天忙得不行,给他上班打工,他还非得问这种话,她踢了他一脚,“我能背着你干什么?”
“你现在说还能坦白从宽,不然抗拒从严。”
“那我就没什么好交代的。那你来说说,我干了什么。”
孟思远话刚说完,灯就被打开,毫无准备时,落地灯的光就打在了脸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她再睁开眼要跟他发脾气时,就看到了他手上拿的东西,瞬时气就泄了。她用过就算了,关键是她一次都没用过。
他盯着自己,像审讯犯人一般,把她都搞得有些心虚。
她撇开了头,躲开他的目光,紧抱着手中的小象,“干什么?我不能买吗?”
肖华看着她,她怀中是可爱的玩偶,她一脸的羞涩,与手中这玩意,都有些格格不入,然而他却是面无表情地问着他:“什么时候买的?”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他太聪明,她不敢轻易说谎。说今年买的,万一被他揪出具体的时间,就不太好,毕竟她有点心虚,买这玩意儿的时候目的不纯。
“我自己花钱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一次,什么时候用的?”
“我没有用过。”再躲避都显得她在撒谎,她皱起眉头看向了他,“随你信不信,我就是没有用过。”
“我当然信你。”肖华看着她,“那不挺浪费的。”
看着他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玩意儿时,孟思远未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时,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然而她要爬起的动作被他瞬间捕捉到,他一条腿,就足以将她钳制在床上无法动弹。
听到声音时,她彻底慌了,可他的目光中像是没了任何的感情,都不知是生气还是在报复她。此时她也根本无法阻止他,说不要的资格都被他掠夺。
恐惧中夹杂着羞耻,他非得开着灯,无比光亮地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一切。在她的手紧攥着床单时,他逼问着她,什么时候买的。但她坚决不回答,不肯将这样的把柄落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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