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绫扫了眼,果断摇了摇头,招招手让小英子和环儿都过来些,小声嘱咐道,“且记住了,和纪二——和纪昭有关的东西统统不带。”
两人都忙点了点头,小英子想了想又问道,“小绫姐,姑娘说的去山上住一段时间,是指住多久呀?”
“莫要多问,”小绫向着楼下看了眼,“姑娘想回时,自是就回了。”
他们三人在阁楼上收拾东西,楼下,钟沛嘉刚从外面进来,一到了便先去看阿意,见阿意面色尚且不错后才松了一口气,佯装苦恼的样子在屋内坐下。
钟沛英会意,故意疑惑问道,“你不是去相看那什么赵家的长孙去了么?怎么这般神色?”
钟沛嘉眉头皱紧,似是烦得不得了,“唉……一言难尽,若是再这般下去,我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依我看,沛嘉你不如和阿意一块儿去山上小住几日,权当作散散心——”
“这倒也是,算起来,我也有十来日未曾见过祖父了——”
她们二人在这一唱一和,阿意手中虽拿着书,但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得放下书本无奈开口,“三姐姐,你不必陪着我——”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沛英打断道,“阿意,可不带你这样霸道的,怎么偏偏就你可以去祖父那儿小住,沛嘉就去不得了?”
什么?阿意愕然了一瞬,一时竟没找到反驳的话,呆呆微张着口看向她——
钟沛嘉本就被自家二姐姐逗得险些忍不住笑出来,此刻见阿意这般一脸懵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了,笑着抬手将钟沛英推到了屏风外去,自己坐在阿意床边,放缓了声音,
“咱们阿意既然说无事,三姐姐自是相信的,只是若是只由着你一个人去,别说二姐姐和我了,大伯母也怕是要挂念得睡不安稳,是也不是?我陪你到山上住几日,若是没事儿,我就先回家来就是了,怎么样?”
她目光落过来时尽是无声的包容,阿意看得鼻尖忍不住酸了酸,“三姐姐——”
钟沛嘉将人揽住,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莫要多想了,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况且——”
阿意抬眸看向她,“况且什么?”
钟沛嘉这次是真真切切地长叹了一口气,“况且我也真是想到山上躲躲清闲,这隔三岔五地见一个两个的新面孔,我也的确是遭不住了——”
阿意抱紧她的胳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三姐姐,人都说好事多磨,这中间波折定都是因为有更好的在等着三姐姐呢!”
“好好好,旁人说的我都不信,就信咱们阿意的!”
屏风外,钟沛英听着里间的笑声,忙进来在床边上挤出了一个空位来,将阿意夹在中间抱成了一团。
院中的廊下,鸣翠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悄悄地开口,“夫人这下总能放心了些吧?”
崔清若虽是摇了摇头,但是脸色明显比来之前缓和了许多,开口时隐隐带着笑意,“这人呐,只要活着一天,就免不了为着小辈们多操心一天,你看看这屋里的这三个,哪个是能让人放心的?”
鸣翠扶着人一边放轻了脚步往院外走,一边劝着道,“依着奴婢看,方才四姑娘说得对,好事多磨——”
“唉,之前我还想着沛英这丫头的亲事应是最折腾的,没想到沛嘉的反倒是这般不顺,还有阿意这孩子——”
眼看着说着说着就要说到纪昭身上去,鸣翠生怕她再起了怒气,忙开口道,“既是这般,夫人才更要保重身子才是,不说几位姑娘们了,这如今还有几个郎君的亲事都没着落,可都留着让您操心呐——”
“这几个小子的倒是都无碍,这世道如此,男子纵是亲事再不顺也吃不了亏……对了,你回头找人去查查今日严夫人说的那赵家长孙的事儿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改日我倒要问问这赵家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打主意打到我嘉儿身上来了!”
“夫人莫急,奴婢马上就找了人去查查——”
“阿意上山要带的东西可都备齐了?姚大夫和潘师傅处可都说好了?”
“夫人您就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这小祖宗第一次要离家这么久,我昨晚硬是半宿都没睡着……”
阿意一出了门瞧见好几辆马车后,顿时愣了愣,“这是——”
环儿正指挥着人往车上搬东西,闻言忙上前来回应道,“夫人说如今天还冷,多带些您和三姑娘用的防寒的东西——”
阿意勉强点了点头,带东西也还能理解……但是怎么后面明显还有一辆是坐人的马车?
环儿眼神微微闪躲了下,低着头小声道,“老爷子来传口信说身子不适,让姚大夫过去给他瞧瞧。”
“……行吧,”阿意眉眼无奈,“那潘师傅呢?总不能是外祖父想要吃什么点心吧?”
“那——那倒不是——”环儿支支吾吾道,“是老爷子说想要个人陪着他下棋。”
无话可说到极致,阿意索性摆摆手由着他们的便了。
唉,幸好这宅子是动不了的,不然她可真怕大伯母要将整个钟府都搬到山上去。
上午出发,到了半下午时便到了山上。
小绫先一步下了车转身来扶阿意,感叹道,“多亏了这几日都是晴日,雪都化了个干净,不然怕是车子不好上山呢!”
阿意正要说话,一抬眸忽瞧见小院门口站着的身影,顿时迫不及待跑了过去,“外祖父!”
钟老爷子忙一边向着这边走,一边扬声道,“莫急莫急,当心脚下——”
“外祖父——”一到了跟前,阿意就忍不住依偎在了老爷子胳膊上,声音闷闷的。
“不就才几日没见么?怎么一见面还哭起鼻子来了?”钟老爷子放缓了步子,“这次过来,多留些时日好不好?”
阿意悄悄擦了擦眼泪,正要点头,忽然听着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意妹妹!沛嘉姐,等等我!”
阿意一愣,呢喃道,“参明哥哥怎么也来了?”
老爷子哈哈笑了声,“人多了好,人多了热闹,常伯,让人再收拾出来一间房备着——”
徐参明一到,不待阿意问他,便抢先道,“是嫂嫂喊我来送东西的!”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像是画一样的卷轴递给了阿意,“嫂嫂说,这是虎儿送你的——”
什么?阿意疑惑了下,迟疑着打开手中东西,顿时就忍不住笑开了。
原来画中画的是两个小人,一人身形很矮,身上写着“纪昭”二字,另一人身形魁梧,手中拿着抚尺,身上写着“虎儿”,头顶写着“本官定不会绕过你的”——
阿意目光在那小矮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将画重新卷起来,笑着道,“谢谢参明哥哥跑这一趟。”
“啊,不用谢不用谢——”徐参明挠了挠头,他本就一直后悔上次不该带着阿意偷偷出去喝酒的,后来得知阿意病了一场后更是愧疚,这几日来,一天更是能往钟府跑三四趟。
至于那日酒后说过的话,他则有意不再提起。
听到老爷子招呼人都先进去暖暖身子,徐参明跟在后面,微垂着的眸子中笑意更多了些。
他原以为已经了无希望,但没想到纪昭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为了家中生意亲自去了关外……
山中无岁月,一晃竟然过去了整整一年。
虽都是早春,但山上毕竟还是比山下冷些,因着年关后又连着三姐姐的婚事,阿意在钟府中住了好些时日,再一到山上来,一时不察,竟着了凉,一觉醒来懒懒地不想动。
现在正是半下午的时辰,外面阳光正好,阿意斜靠在窗侧的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着手中棋谱。
小绫搬了个小木凳坐在阿意旁边,一边绣着手帕一边留意着窗外日头的变化,时不时便过去将窗外的伞移移位置,不让有半点的光线晒到阿意脸上来。
正一片安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小绫侧耳听了听,“定是姚大夫回来了——”
说话间,却突然见小英子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不待人问,便忙将手中的盒子递到阿意面前,“姑娘,这是大夫人让姚大夫捎带上来给您的信!”
阿意微微疑惑了瞬,待打开后瞧见信封的上的字时才恍然,原是大哥从京城的来的信。
她取出来正要拆开时,忽然发现下面还有一封——
小绫见阿意脸色有异,微微倾了身过来顺着看了一眼,当即便皱了眉头,看向小英子低声道,“是不是拿错了?这信给姑娘作什么?”
小英子闻言挠了挠头,“我,我也不知都是谁的信,刚刚姚大夫一递给我我便立马拿过来了——”
这,难不成是大夫人装信时未曾留意装错了?
小绫暂且放下猜测,一转头瞧见阿意已经将第二封信也拆了时,忍不住上前劝阻道,“姑娘何必看这个,平白坏了心情——”
阿意摆摆手,“不用,我瞧瞧里面都写了些什么,除了老一套的外,可有什么新词新句——”
见她语气轻松,小绫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应是自己多想了,这些年来,姜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姑娘寄信来,也未见姑娘放在心上过,哎,就当是日子无聊,看看消个闷也行。
她正想着,一抬眸却忽然瞧见阿意微微坐直了身子,不由得疑惑道,“姑娘,可是信中说了什么?”
阿意微垂着眸子,声音低缓,“原是快到寿辰了啊——”
“寿辰?”小绫思索了下,才明白过来,顿觉不可思议,“这姜家总不能还要姑娘亲自到京城贺寿去吧?”
见阿意点头,小绫差点笑出声来,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姜家人,倒是个个都好大的一张脸!
她心中觉得荒唐好笑,但一转头瞧见阿意的脸色后,心里却顿时一个咯噔,小声试探道,“姑娘,这信要不奴婢先收起来?”
阿意却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般,只抬头看向小英子,“你去看看,外祖父去遛弯回来了么?”
夕阳掠过树梢,留下斑驳残影。
小院里,钟老爷子放下手中棋子,再次叹了一口气,“就非去不可么?”
阿意眨了眨眼睛,不应他这话只是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外祖父——”
钟老爷子摇摇头,“京城可比这山上的天气还要冷上许多,你如何受得了?”
“我多穿几件衣服嘛——”
“这哪里是衣服多少的问题,京城也没个人照料你,让人如何放心得下?”
“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大哥哥、二哥哥不是都在京城么,怎么就没人了?”
“他俩笨手笨脚的,让人怎么放心?不成,不成——”
“外祖父,我今年也十六了嘛,又不是小孩子!”
“也才十六岁,你在外祖父看来,就还是个小姑娘——”
老爷子连声否定,狠心别开了眼神不去看阿意,余光却忽然瞧见阿意突然垂下了眸子去,顿时又心软转过了头来,软声劝道,“不是外祖父不让你去,只是你去京城也无事不是?贺寿?你若是愿意理会,回封信应付应付得了——”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得身旁小姑娘忽然闷闷开了口,“外祖父——”
“外祖父听着呢,你说吧,还有什么理由?”
“我……我已经好些年没去阿娘墓前看过了。”
一晌无声。
良久——
“莫要哭了,身子还未好,哭什么?想去就去,好好好,外祖父不拦着你了,擦擦眼泪,不哭了!”
泪眼朦胧中,阿意握住眼前老人干燥又温暖的手,鼻尖抽了抽,小声道,“我怕大舅母不许——”
“我和你一块下山,你大舅母那儿我去说情!快去洗把脸去,可不许再哭了啊?”、
阿意这才破涕为笑,“谢谢外祖父!”
钟老爷子摆摆手,见着人走了后才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这是吃定我了,你瞧瞧,这脾气犟得很,和她娘一个样,当初她娘非要嫁姜成,我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唉——”
常伯瞧见他眼中也有了湿意,忙岔开了话,“四姑娘这是亲近您才这般呢!”
对于阿意要去京城一事,钟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皆持反对意见。
但奈何有老爷子给阿意撑腰,最后众人没了法子,也只得同意。
确定了出发日子后,最重要的便是准备要带的人和物。
在随行的人上,除了丫鬟婆子外,还有一队的小厮护卫跟着,任是如此,崔清若仍是不大放得下心来,生怕在路上时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正在她已经动了让人从京城过来接的念头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说来也是巧,陆岑今年年初便奉命去查归舟府盐税一案,如今刚好查清正要返回京城,途中经过顺江府。
崔清若心头稍微了一口气,旁人她放心不下,但有陆岑帮忙照料着,总还是好些的。
三月初,阿意一行人正式从顺江府出发前往京城。
按照节气来讲,一日一日过去,是奔春深处而去的,但是越靠近京城,反倒是越发冷了些。
阿意打了个盹醒来,正要问问小绫如今到哪儿了,一开口却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
车外,陆岑骑马经过,眉头微蹙,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半盏茶后——
护卫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姑娘,陆大人说今日下午就可以进城了,现在时间不急,先原地休息一会儿。”
第72章
外面日头虽好着,但风却也吹得起劲,阿意下了马车略微活动了下筋骨,便被劝着上了车。
小绫在车内陪着阿意,小英子和环儿这两个丫鬟则提了水壶出去换水,只是回来时两人手中除了水壶外,却还多了一个手炉和一个小暖炉。
阿意瞧了眼,摇摇头道,“就要到了,何必再去麻烦弄了这些来?”
小英子下意识想说这些都是陆大人准备好了交给她俩带上来的,被环儿暗中戳了下才忙将话咽了下去,打了个含糊道,“这也没什么麻烦的……姑娘,等咱们到了京城后当真是住在姜府么?”
明明他们钟府里也有自己的宅子,而且大公子和二公子一家也都在,为何就非要住到姜府去?
阿意被她这副嫌弃的模样逗乐,“你若是不肯,你且自己去钟府住去吧,我和大哥哥说一声,单独给你打扫了个院子出来——”
“不了不了!”小英子一听忙摇头摇个不停,“那自是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
“姑娘,姜府里有咱们在顺江府的府邸那般大么?”
“肯定没有吧,咱们顺江府的可是老宅子了,而且听闻京城里住的官多,每家每户分得的应是就少了吧,小绫姐,你说是不是?”
听着她们三个人一口一个京城的小声议论着,阿意斜靠在身后软枕上不由得微微失了神——
京城,她的确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关于京城的本也不重要,她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些关于姜府和千佛寺中总是模糊不清的记忆,这次见进了京,故地走一遍,应是可以想起一些吧?
千佛寺——
脑中一浮现这三个字,熟悉的名字也跟着立马浮现在了脑海中,阿意垂眸看着手中手炉,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当初还答应过要带自己来京城,现在却音信全无。
呵,撒谎精。
京城姜府——
姜老夫人一坐下,就忍不住扶着右腿哎呦了一声,丫鬟春秀见状忙蹲在一旁帮着锤锤,“老夫人,这院子布置有大夫人盯着不是也成么?您又何必这般累着您自己的身子?”
“大夫人?她来布置?怕是不偷偷地使坏就是好的了!”
春秀面色一僵,余光往着四周看了看,见搬东西的小厮和丫鬟来来往往,忙岔开了这话,“老夫人,今日要不要喊了大夫来给您做个针灸缓一缓?”
她是好心,怕回头闹了闲话传到了大夫人耳中去难堪,但姜老夫人此刻哪里听得进去,别过脸又是重重一声哼,“我早和你说了,让你多去大爷跟前转转,等时机成熟了,我做主给你个名分,结果你看看你,给你机会你倒是抓住啊!”
春秀低着头,脸上已是惨白一片,只满心后悔去年想着再留在府中多存些银子错过了出府的机会,现在再想出府却是难上加难,她正咬紧了牙关硬撑着才没瘫倒在地时,忽然听得院门外有人道,
“老夫人,二姑奶奶来了!”
春秀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老夫人,奴婢先去端茶过来?”
“去吧去吧,你这个没出息的——”
“娘,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姜玉茹一到,瞧见这场面,当即冷了脸扬声道,“娘,你说出来,我去给你出气去!”
“得了吧你,多大岁数了,还这般咋咋呼呼的?”姜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但面色却是缓和不少,抬手指着眼前的院子,“你瞧瞧,布置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要再添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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