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向外走了几步,想要回头看看五哥哥的,但是又想到他刚刚还嘲笑她呢,干脆赌气到底,不仅不回头打招呼,还将步子故意迈大了些。
 但还没走过这一排房子,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阿意忍住回头看的冲动,正要悄悄走得再快些时,突然被人一把薅住了衣领,见她回头,燕昭轻咳一声,“我送你回去。”
 “不要!”
 “刚刚是我不对。”
 他黑色的鞋面上还清楚印着阿意的鞋底印,阿意低头看见时气就已经消了,正要说她也不该打人时,眼神突然滴溜溜转了下,故意本着脸仰头看向燕昭,
 “那我也不原谅你。”
 燕昭立马懂了,顺着她说,“那你要样才原谅我?”
 阿意先认真辨别了下他的神色,又装作好好思索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
 “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阿意“啊”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应该继续板着脸,“那我可说是什么条件了啊?”
 “说吧。”
 “把糖葫芦还给我!”
 “不行。”
 “什么?你刚刚答应了的!”
 “我反悔了。”
 “你——你怎么不讲信用?”
 “对啊。”
 阿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照着燕昭另外一边干净的鞋面又踩了一脚才气呼呼地转身继续向前走。
 老杨从门口看见一前一后的两个孩子,本是想提醒一下燕昭不要太靠近寺中,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小殿下难得开心一次,他实在不忍心喊住他。
 阿意悄悄溜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时,果真还没看见孙嬷嬷回来。
 她爬到床上,本是想要装作刚睡醒的摸样,结果刚钻进被窝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手心不小心碰到了右边未拆开的发髻上,熟悉的凉呼呼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咦,她不是把这个蝴蝶夹子悄悄放在五哥哥的窗户上了么?怎么又回到了她头上?
 阿意秀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才不会信冰糖葫芦真是捡来的,肯定是五哥哥花钱买的,早知道,早知道前几天她就不该说想吃冰糖葫芦……
 山后,老杨一直瞧见燕昭回来的身影后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知晓暗中还有保护殿下的人,但是宫中一日不安宁,小殿下一日没有光明正大地恢复身份,他就一日不敢放松。
 老杨目光垂下掩去其中忧虑,正要说什么,目光瞥见燕昭脚上整整齐齐的两个鞋印时神色微诧。
 燕昭察觉到,忍不住轻咳一声,像是随意道,“小孩子发脾气。”
 老杨强忍住才没露出异样神色来,小殿下自己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孩子,现在倒是一本正经说起姜姑娘闹小孩子脾气了?
 况且,姜姑娘闹脾气,小殿下不是还跟着一起闹了么?
 燕昭似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眼神立马不自在起来,好在老杨已经主动转移了话题,看了眼茶几上剩下的糖葫芦,“姜姑娘咳嗽瞧着似是还没好?”
 是没好。
 而且好似比上次还严重了些。
 方才在这里一小会就有两三次咳得面红耳赤。
 难道姜家根本没给她请大夫?也不对,她身上是药味的——
 那就是姜家根本没用心请好大夫!
 也是,从她第一次偷偷溜到这里来玩迷了路,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姜家竟然从未发现过,一个五岁孩子身边就一个嬷嬷伺候着,而且这个嬷嬷还隔三岔五跑出去赌钱!
 燕昭眉头越皱越紧,本来七分的不放心现在直接变成了十成。
 老杨瞧见他这幅神色,倒是猜着了几分他的心思,心里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担了两担柴过来,“看天色像是要下雪,明日怕是路不好走,还是今日就送过去的好。”
 说完,又似是不经意提起样,“听闻给姜姑娘看病的大夫如今还在寺中,没准会遇上也说不定。”
 阿意一觉醒来天色竟已经黑了,屋内没点灯,昏昏暗暗似有个有几分熟悉的人影正在床帘外弓着身子翻找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醒神,伸手将厚重的帘子拉开一道缝,“嬷嬷,你找什么呢?”
 帘子外的人影明显僵了一下,“没找什么,没找什么,收拾一下屋里面呢。”
 说罢,不待阿意再问,就连着道,“姑娘这一觉睡得也太久了些,外面天色都黑了,先前老夫人叫了人来问,见姑娘还没醒好些不开心,快快,咱还是赶快穿好衣裳过去见老夫人去……”
 她的嗓音尖细,一连串的话不带停的,阿意感觉被吵得脑子嗡嗡的,直接将帘子松开,转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孙嬷嬷却直接一手拦住了帘子,全部打开后又去点了灯,声音比方才还大了几分,“哎呦,姑娘可不能再睡了,再睡的话晚上就该睡不着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肯定又要罚老奴照顾不周,这不是存心难为老奴吗?老奴照顾姑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阿意被她从被窝里半拉半拽着拖出来,在条几前的凳子上坐定,垂着眼睛由着孙嬷嬷给她梳头发。
 听到孙嬷嬷那些夸张的说辞,半句话也不想讲。
 孙嬷嬷以为她不记得,实际上她是知道的,在很久以前,根本就不是孙嬷嬷照顾的她,而是另外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笑起来声音有些沙沙的嬷嬷照顾的她。
 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嬷嬷姓什么了,但是还能隐约记得嬷嬷每天晚上都会唱童谣哄她睡觉,会在她喝完药后给她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会给她讲她阿娘是什么样的,她外祖父外祖母是什么样的……
 只是后来有一天嬷嬷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丫鬟说她是回老家了,再后来,就是孙嬷嬷来到了她身边。
 她不喜欢这个嬷嬷,起初是闹过好些次的,最开始祖母还会斥责孙嬷嬷几句,到后面就便成了反过来呵斥自己不懂事。
 慢慢的她就明白了,祖母根本就不会让孙嬷嬷走的。
 姜老夫人的住的厢房离着阿意这边倒也不远,此刻屋内除了姜老夫人外,还有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在老夫人旁边坐着。
 她身穿一件藕粉色衣裳,虽然相隔了二十余岁,眉眼间仍能看出和姜老夫人极为相似,女子似是正因为什么不满,“娘,您也不为大哥想想!”
 姜老夫人微微阖着眼捻着手中佛珠,“说再多也没用,这件事你别管了。”
 “娘,你别以为女儿不知道,你不就是顾忌着钟家吗?”
 姜老夫人仍旧闭着眼,不欲多言的摸样。
 姜玉茹见状,急色上脸,正要再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些抱着姜老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哎呀,您先别念了,听女儿说几句嘛,娘——”
 虽早已成家生儿育女,毕竟还是从小疼大的女儿,姜老夫人嘴上说着“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面色却较方才柔和不少。
 姜玉茹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她娘吃软不吃硬,忙抓住了机会,压着声音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那钟家以前是显赫,但是如今是如今,以前是以前,钟老爷子可都辞官回顺江好几年了!
 钟家二老爷虽然如今还是大将军,但是这都在北疆待多久了?哪里管得了京城的事儿?
 再说那钟家大公子,以前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伴读时风光是风光,可太子殿下自个儿都因为碍了圣上的眼被发配到皇陵反思去了,无召不得回京,那钟家大公子还能怎么着?
 而且——”
 说着,姜玉茹左右看了一眼,才凑到姜老夫人耳边道,“而且,宫中那位好似有孕了。”
 “什么?”姜老夫人神色一凛,“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姜玉茹眼神躲避了下,“我无意间从家公那听到的。”
 虽然看透了她在撒谎,但姜老夫人被刚刚的话摄住心神,一时也没追问。
 姜玉茹还当姜老夫人是信了刚刚的说辞,看姜老夫人细思的摸样,不敢再开口,一边注意着姜老夫人的神色,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还要怎么说。
 要她说,她是实在想不通她娘到底怎么打算的,有些事儿做都做了,何必还不肯做到底?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钟家大公子不在京城没法亲自上门后,钟家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来给姜意那小丫头片子送些各种玩意儿,但怎么就那么巧,每次钟家派人来时,那小丫头不是感染了风寒就是又起了风热,有几次连句清醒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几次没病的时候,整个人也都是蔫蔫的没精神说几句话就困得不得了摸样,这其中要是她娘没做点什么她才不信呢!
 也就是姜意这丫头月子里不足是真,身子弱也是真,钟家人估计才没怀疑。
 各种主意在心里面打了个转,见姜老夫人始终不开口,姜玉茹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娘,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咱家着想,说到底,我还不是心疼您嘛!”
 姜老夫人思绪被她打断,哼笑了声,“你还真当我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阿意到门外时,倒是刚好听见这一句。
 谁教谁说的什么话,她也不感兴趣,只由着孙嬷嬷牵着她的袖子进了屋内一一问好,
 “见过祖母,见过二姑姑。”
 “坐着吧,孙嬷嬷,你去看看汤药是不是熬好了。”
 “呦,咱们阿意这是又病了?来,让姑姑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姜玉茹衣裳上不知熏了什么香,倒是还挺好闻的,阿意被一把拉过去后,知晓挣脱不开,就干脆垂着眼睛任由姜玉茹摆来摆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的,莫不是不喜欢姑姑?”
 ——“说起来,这次也在山上住了有两个月了吧?怎么瞧着没长高的摸样?”
 你才没长高呢!
 阿意一时没忍住,直接挣脱了姜玉茹了手,好在这时孙嬷嬷端着药碗回来了,姜玉茹本是还要说什么,直接被姜老夫人打断,“行了,都做娘的人,整天也跟个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
 阿意则趁机靠在了另一边的凳子上,自己动手拿了汤匙。
 她不喜欢孙嬷嬷喂它,总是感觉孙嬷嬷的手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尤其是每次赌牌回来后这种味道就会更加明显。
 汤药有些烫,光是闻着就能感受到苦味。
 阿意虽然喝惯了药,但每次喝还是要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吹了几下,见上面蒸腾的热气减淡许多,闭上眼直接喝了一汤匙。
 好像没早上喝得那么苦了?难不成换方子了?
 阿意正疑惑着,旁边传来孙嬷嬷对着姜玉茹和老夫人讨巧的话,
 “姑奶奶瞧瞧,老夫人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面疼着孙女呢,自己来山上清修连服侍的人都没带几个,姑娘受凉咳嗽了几下,老夫人就忙让人去请了好大夫回来,又千万嘱咐煎药时务必要用心守着,寸步不得离,就怕一个火候不对影响了汤药的效用呢……”
 老夫人一向不用晚膳,阿意因喝了那么一碗汤药,也已经吃不下什么旁的东西,以往她还得留在老夫人这里读一会儿或是佛经或是女戒的,但今儿个因为有姜玉茹在,倒是得以可以早早地回去。
 寺中节俭,除了大殿处有彻夜的烛火外,其他各处都隔了极远才有一盏灯。
 阿意拒绝了孙嬷嬷把她抱回去,自己小心翼翼盯着路一小步一小步的迈,走到一半,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孙嬷嬷仰头看了看天,嘀嘀咕咕着料摸着该是要下雪。
 阿意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起来,她还从没有见过下雪时的山上是什么样子呢。
 但转念一想到山后的柴房,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下雪的好!
 倘若下雪了,阿伯坎柴肯定要更比晴日更艰难些,而且自己也不能去寻五哥哥玩了。
 大雪封路,车马难通,钟老爷子硬是下来由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这才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昨日陪着他一同去访友的钟家三姑娘钟沛嘉也一道跟着回来了,此刻正两眼通红地盯着屏风。
 不止是她,以老爷子为中心,几个小辈都在屋中杵着,想要进里间去看看,又因为姚大夫说了人太多空气污浊反而不好而不敢进去。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焦虑的气氛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钟祺在外人面前也算是稳重,此刻却是已经坐立难安,适才才问过小厮城中张贴的重金求医帖可有回应,这会儿忍不住转头又想再问一遍。
 但还没开口,另一道微小的声音却先响起,
 “不要,不要——”
 崔清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莫怕,莫怕,梦里的都是假的,大舅母在这呢,不怕不怕哈,咱们阿意不怕……”
 许是她的话起到了几分安抚作用,小姑娘的梦呓渐渐小了下去,但没几息间又再次响起,且比先前还要急迫,“不要,不要下雪,不要——”
 姚大夫在一旁施针,为了防止小姑娘挣扎,崔清若直接将人揽起半抱着,“好好好,不下雪,不下雪……”
 这次姚大夫施针比之前几次用的时间都要长,一连七针施完后,来不及松口气,先忙解释道,“夫人不用担心,待半个时辰我起针后,四姑娘应就可以转醒了!”
 他故意放开了嗓子,让外面的老爷子也能听个清楚,顿时,一阵克制不住的喜悦驱散了压抑。
 此番良久,自从听到消息后就一直凑在一起欣喜得嘀嘀咕咕个不停的钟沛英和钟祺突然戛然而止,两人大眼瞪小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然后不约而同看向钟沛嘉,声音同时响起,
 “三妹,刚刚阿意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三姐,妹妹刚刚是说话了吧?”
 钟沛嘉脸上虽还有担忧,但是眼中也总归是带上了些许笑意,颔首看向他们两人,“你们没听错。”
 钟沛英犹自不敢相信,又把目光移向钟玖,“二哥?”
 “嗯。”
 声音虽轻,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小辈们雀跃,钟老爷子一直紧绷的脸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里间里,从姚大夫口中得知阿意已经熬过危险期,崔清若心神放松后才后知后觉刚刚阿意开口说话了这件事。
 适才还忍得住的泪珠这下是真拦也拦不住,鸣翠在旁边连忙递了帕子过去,“这是好事,夫人怎么还哭了?快擦擦眼泪!”
 毕竟还有着姚大夫在场,崔清若侧身过去将眼泪蘸干,稳了稳情绪,又抬眸看向姚大夫求证,“大夫,这是不是说阿意的哑症也好了?”
 “应是了,夫人莫要着急,就是四姑娘醒来后仍不愿开口讲话,有了今日这个头,离着恢复如常也不会远了。”
 有了一点希望,就会有更多的期待,崔清若忍不住再次追问道,“那阿意的眼睛是不是?”
 实际上,姚大夫自己刚刚也颇觉得稀奇,但转念一想,倒也情有可原。
 四姑娘本就不是天生无法讲话,声带也未曾受过损伤,只是不知怎么了,三年前钟家这边去京城接人时,四姑娘碰巧生了高烧,病愈后就再没开口讲过话。
 而且四姑娘的眼睛不知病源究竟是什么,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很容易犯眼疾,轻时表现为多泪,严重时连一步外的事物都看不真切。
 他研读过不少这方面的医籍,多是说惊吓所致,只是到底受了什么惊吓却不得而知。
 他是知晓钟家这边一直都没放弃查探,但姜家那边始终坚持是高烧所致……
 现在这次四姑娘若真能好了,老爷子的心结也能解开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怕光线太暗影响到姚大夫,屋内又特意多添了几盏灯,最后一针被拔出时,众人都摒紧了呼吸,等着结果——
 崔清若离得最近,最先注意到阿意轻轻颤动的睫毛,正要说话,下一瞬就看见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阿意终于睁开了眼睛,当下便忍不住将人抱紧了些,声音颤抖,
 “小祖宗哎,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你,你可真是吓死大舅母了!”
 阿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脑子里空白一片,眼前先是模模糊糊的重影,过了几息才逐渐清晰起来。
 满屋子的人的目光都急切落在她身上,阿意缓缓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这些面孔好似很熟悉,但是又好像都没有见过。
 她自己也不知晓是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总好似少了很多东西。
 不对,不对,但到底是哪里不对?
 五哥哥——
 阿意脑子猛地一疼,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不对,五哥哥呢?五哥哥说过要来看她的!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切,好似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快点,再快点,如果晚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五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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