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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是团宠(杏林风声)


钟祺带着阿意熟门熟路地绕到了胡同西侧的一处墙下,却没立刻弯腰抱起阿意翻墙进去,而是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眼神东看细看,偏又不说话。
阿意仰头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明明昨日三姐姐还说四哥哥从京城回来后倒是稳重了许多,怎么现在她瞧着像是一点儿都没变?
再看看眼前的高墙,自己这小胳膊小腿是如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阿意鼓了鼓脸颊,无声又叹了一口气,手下却主动扯着钟祺的衣袖晃了晃,然后冲着钟祺伸出了双手。
果不其然,适才还目光漂移的少年立马眉开眼笑,笑着将阿意一把捞起,“好嘞,四哥这就抱咱们阿意进去!”
说完,脚下在墙上和墙沿分别借力,阿意只感觉一阵风过而已,再睁眼就是已经在院内。
钟祺的小厮端端早在墙内角落里等得着急,一看人回来,立马长松了一口气,“您要是再不回来,小的可要急死了!”
“怎么?祖父回来了?”
“老爷子没回来,倒是二公子问起了两句您。”
“那大伯母呢?”钟祺边走边问。
“我听云雀说,今日府中有客人来,大夫人在招待客人呢。”
“客人?”钟祺嘀咕了一句,也没追问是谁家的客人,只牵着阿意先穿过了靠墙的这边竹林,再过一道月洞门,转眼到了分岔口时,脚下未曾犹豫就迈向了右侧那道。
但是身旁的小姑娘却不肯走了。
钟祺微微弯下腰,“是不是走累了?来,四哥背你!”
说着,就要转过身去蹲下。
小姑娘却一动也不动,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就安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到底又是钟祺先软和下来,“好好好,四哥这就回祠堂,放心好了,没人发现的!”
阿意这才满意了,用眼神看看左边的路,无声督促他快些走。
钟祺没忍住弯腰冲着她的脸颊捏了捏,趁着阿意生气前站直了身子,“你先走,我看你走了就回。”
从这儿到自己住的松月院并不远,阿意点点头,不再磨蹭,直接先一步回去,到了转角处又回头看了眼,确认钟祺人已不在原处了才继续向前走。
原来的分叉处,钟祺从门侧绕出来,冲着端端抬了抬下巴,“你跟一下,到阿意进院子了再回来。”
端端早急得不得了了,只想着自家主子能不能有点被关禁闭的自觉!
此刻见他还这样不慌不忙,气得脱口而出,“小的这就去,敢问您现在能回祠堂了不?”
被他阴阳怪气的腔调逗乐,钟祺嗤笑一声,脚下却终于踏上了回祠堂的路。
端端也忙跟去阿意走的方向,他虽打心眼里觉得在自家府里面四姑娘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但是也着实不敢松懈,只是没想到等他匆匆追了出去时,竟早已没了四姑娘的身影。
四姑娘走的这么急么?端端暗自低估了一声,脚下立马加快了步子,一路向着松月院追去。
但人还没追上,倒是先被另一道声音喊住了,“端端,你这么急急忙忙是去哪?”
钟沛英拍拍手上的点心屑,从一旁的八角亭中狐疑看过来。
端端身体一僵,当然不敢实话实话,只临时扯了个谎道,“四公子让我去问问四姑娘午睡醒了没有。”
“哦,不用去问了,我刚让云雀去看了,阿意还没醒呢。”
“啊,这……小的还是再去看看吧?没准,没准现在醒了呢?”
“也行,”钟沛英话头一转,又道,“不过若是阿意醒了,你就先到这儿来回我!”
“得,小的知道了!”
这几句话又耽搁了点功夫,端端越发着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
钟沛英瞧见,神色一愣,“就这么急?”
云雀在她身后应道,“许是四公子催的急吧?不过姑娘,咱们把那位自个儿撂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说着,向着西南方向使了个眼色。
“你什么眼神,她带着的那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就不是人了?”
云雀一噎,“……人家毕竟是客人。”
哪有主人家带人离开,留客人自个儿待着的?
现在这不就有了?
瞧见云雀那皱成一团的眉头,钟沛英直接将人拉过来在旁边坐下,“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把你们留那儿,魏云乐不得憋足了劲折腾你们?”
“可——”
“行了行了,等我喝完这杯茶就过去……”
但这杯茶到底还是没能喝完,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声陡然从西南方向响起。
钟沛英吓了一跳,她虽讨厌这魏云乐,但也不想人在钟府里出了事,当下提了裙摆就要赶过去,却见端端正火急火燎地沿着原路返回来。
他不是去看阿意醒了没么?
钟沛英心里蓦地蒙上一层阴影,顾不上魏云乐,忙先将端端拦住问道,“怎么了?可是阿意身体不好了?请大夫了没——”
话还没说完,却已是先听到了一声短促哭腔,
“四小姐!”
和钟祺分别后,阿意倒是没留神身后有没有人跟过来,只是走了一小半,远远瞧见了二姐姐钟沛英带人在凉亭里喝茶。
她个子矮,看不清亭子中的全貌,心里只当和钟沛英一同喝茶的是今日来的客人。
怕被钟沛英发现了自己是从外面回来的,于是便悄悄走了另外一条路打算绕回自己的院子。
谁知回去途中却被人喊住了,
“那个小丫头,站住!”
阿意轻轻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解,这是在喊自己?
而方才喊她的那人已经绕过园中的花架到了她跟前,看清阿意后面上似是怔了下,语气倒是不复方才那般盛气凌人,“你是谁?”
眼前的人梳着丫鬟发式,但穿的衣裳却并非钟府里的,阿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此时,花架后又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位鹅蛋脸的姑娘,个子比钟沛英略矮一些,五官姣好,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悦,“早说了不来,我娘非让我来——”
说着,径直看向阿意,“你家主子在——咦,姜意?”
阿意还没回应,那姑娘已是两步到了她跟前,上下打量了两圈,目光带着几分惊疑,“你是姜意?!”
向来不喜生人离自己太近,且眼前这人的眼神也不大让人舒服,阿意向后退开一步,才点了点头。
她不认得眼前的人,但也不好奇,出于礼节打了个手势后就要先一步告辞。
但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魏云乐错步直接挡住,“说起来,我上次见你还是在京城的千佛寺呢,你倒是——”
变化不小啊——
她才到顺江府没几日,之前听人讲过姜意如今在外祖钟家养着,也没当回事,现在第一次着实惊了一跳。
这小姑娘如今生的越发好看暂且不说,但浑身上下的配饰无一样不精致,腰间的玉佩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千金难求,连身上的披风都是顶顶好的料子。
这般一对比,她倒是忽然觉得身上昨日出门还被人艳羡的白狐狸皮披风也没那么暖和了。
魏云乐边说边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又打量了一遍,往昔的记忆浮上心头。
大概三年前,她跟着祖母去千佛寺为父亲祈福,祖母得知姜家的老夫人在寺中小住,忙带着她前去拜访。
那时,姜意就在。
当时姜意应只有四五岁大,瘦瘦弱弱,但生得着实出众,粉雕玉琢的孩子并不少见,可生成姜意那般好看的却是难寻。
但是好看又能怎么样?
她可是记得清楚,当时姜意穿得很是平常,还病怏怏的,那会儿姜老夫人还牵了自己的手夸伶俐可爱,虽没直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姜老夫人不大待见姜意。
当时她就想过,魏家比不上姜家又如何,姜意门第比她好,不也过的不好么。
万般皆是命,她的命就是比姜意好。
她还记得,那会儿她私底下可怜姜意,还给她了一颗糖呢。
没想到这才几年间而已,姜意浑身上下就大变了摸样。
魏云乐不知觉中蹙起了眉头,一低头又瞧见阿意裙摆下鞋面上缀着的一晃而过温润暖白,好生熟悉——不正是她昨日在玉器店里看上的那对南珠?!
怪道昨日她出多出一半的价钱后那玉楼掌柜的也死活不松口,原是要送到这里来!

丫鬟香玲昨日是陪同她一起去的玉楼,此刻也跟着倒吸一口气,这南珠她家姑娘昨日是想买回去做步摇的——
姑娘最爱面子,此番怕是难了了!
回想起这几日夫人对自己的敲打,香玲暗中紧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开口道,“姑娘,您方才不是说要去寻夫人吗?现在快些去吧。”
魏云乐“嗯”了声,脚下却不知为何仍是没移步。
阿意目露疑问,微微仰头向她看来。
眸色清清凌凌,长长的睫羽在其中投下一片淡然的影子,煞是漂亮,旁边香玲看得又是一呆,方才乍看就觉得这小姑娘样貌实在好看,现在细看,更是不得了,虽说还没张开,但,但实在是哪哪都好看。
魏云乐却看得眉头越发紧蹙,一片烦躁心思中终于抓住了要点,“姜家妹妹,姜老夫人在病中,很想你回去看看她。”
她这话并非是胡诌的,她虽已好长时间未曾见过姜老夫人,但是在京时从祖母的闲话那里听到过人病了。
想起姜老夫人以前对自己的慈爱,魏云乐自认为有义务为她老人家说几句话。
再说了,长辈病了,晚辈不说伺候在塌前,至少也不该连回去看望都不回去吧?
陡然听到这个许久没见人提起的称呼,阿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虽不明白这位奇怪的姑娘怎么突然同她说这个,但面上仍是点头给了回应。
至于什么老夫人想她回去,阿意权当耳旁吹过的风,过耳不入脑。
她往日午睡都是要睡个够才行,今日只眯了那么一会儿现下早已熬不住,眨了眨眼压下困意,眼前人不让开,她索性直接欠了欠了身子礼节做到后,直接多走几步从侧面绕了过去。
这条路并不狭窄,多人并行着都不是问题。
眼看着她话都说到那份上,姜意竟然一声都不吭,还就这样走了?
魏云乐一口气直接噎在胸口,这钟家是怎么教的?以前在姜老夫人的教导之下姜意至少还知晓礼仪,瞧瞧现在,哪里还有世家贵女的摸样?
这要是再在钟家耽搁几年,性子指不定养成什么样子!
自己年长她几岁,姜家又对自己有恩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踏上歧路——
“等下——啊!”
谁也没料到,魏云乐会突然身后从身后拽住了阿意的肩膀,阿意本就没防备,再加上肩上那只手抓得她生疼,脚下一个不稳,却也不至于跌倒,但错乱间裙摆却被魏云乐踩住,踉跄了下最终控制不住地向侧方倒去。
左右两边都没有可以扶住的地方,阿意仓促之下想要拉住离得最近的魏云乐的袖子,却见魏云乐突然挑眉笑了下直接后退一大步。
阿意最后只能眼整整看着自己的指间拂过她的袖角,接着就被后脑勺的剧痛疼花了眼。
她试图用手肘撑在地上起来,却半点力气也没有,只感觉湿湿热热的液体流进脖颈处。
再接着便是自己院中丫鬟沁儿的哭腔,
“四小姐!”
和其他错乱的脚步声。
既然自家人都来了,阿意索性也不挣扎了,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等着被扶起来。
唔,外祖父特意让人寻来的这什么鱼鳞石磕在脑袋上可真硬啊,疼得她的太阳穴像是在一鼓一鼓地跳动。
意识涣散间,阿意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些凉意,她尽力睁大了眼睛去看,只看见半空中满是飞舞的白色绒绒。
下雪了么?
迷迷糊糊中,阿意忽然想到,好像有过什么时候,她也是这样躺在花坛边看过雪花。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阿意认真想着,眼皮却先撑不住了。
是下雪了。
这雪越下越大,直下到夜里还没停歇。
雪落得太厚,将窗外的枯枝压折一段,一声并不大的脆响,魏云乐却被惊了一跳。
丫鬟听见声音忙点了灯,不敢去看魏云乐还红肿着的半边脸,只低了头怯生问道,“姑娘,可是要水?”
“香玲还没回来?”
“回姑娘的话,还……还没……”
“钟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奴婢不知。”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滚出去!”
一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先被自家爹扇了一巴掌,又被关了禁闭,魏云乐心里烦躁更甚,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那姜意不会真有事吧……?
她就是想吓她一下而已,冬日穿的这般厚实,就是摔了,也不至于摔疼吧——
可是一闭上眼,眼前却又回想起当时姜意头下那漫延的鲜红血迹……
灯火通明。
姚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取出,又伸手探了探脉象,眼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人体头部本就是脆弱之地,有时看似不重的伤口都有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更何况四姑娘身体本就一直处于悬崖边上,温养了这两三年好不容易才初见成效,如今这一病,怕是难熬。
钟祺早已从祠堂中跑了出来,一看姚大夫收手,立马问道,“我妹妹怎么还没醒?”
姚大夫摇摇头,“四姑娘如今脉象上并无异常,但今日失血过多,汤药又有安眠的效用,不醒倒也并非是坏事。”
一旁,钟家大夫人崔清若听了这话却并未放松神情,只招招手示意钟祺几人先出去,才看向姚大夫道,“还请您直言。”
姚大夫年岁比崔清若还长些,早年是京中太医院的人,后来被党争牵扯入狱,多亏了钟老爷子求情才幸免一死,自那以后,也看淡了名利,干脆做了钟家的府医。
钟老爷子辞官回顺江府老家,姚大夫在京城无亲无故,也干脆跟着一起到了顺江。
此刻见崔清若如此,自是不会有所隐瞒,“这伤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老夫敢打包票说定能让他康健如初,但放在四姑娘这里……”
这屋子隔音效果甚好,在外间时半点也听不清。
钟祺起初还试图往里面探头探脑,被钟玖扫了一眼后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要开口说话时,外面守院的小厮先进来了,“魏家派人来问四姑娘的病情——”
不等他说完,钟祺已是先呛声道,“魏家还有脸派人过来?赶出去!”
小厮一愣,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办,下意识看向钟玖,“二公子?”
“人在何处?”
小厮松了一口气,忙应声,“就在外面等着,要不要——”
要不要将人带进来?这句话还没说话,却听得钟玖继续道,“打出去。”
小厮疑心自己听错了,二公子性子一向沉稳守礼,怎会说出这话?但眨眼间,却已见钟玖身后的林东从自己身旁经过。
几乎就在下一瞬,院子外已经传来隐约声音,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我是魏府的!”
“哎呦,痛死我了!”
人被从府门中仍了出来,连带着带来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这动静惊飞了几只栖在檐下的灰雀,绕空盘旋一会儿,选择了另一处的门廊下缓缓收拢了翅膀。
门廊里,守门人好奇地向外张望了一眼,怕沾上是非,立马又闭紧了门,唯余门上“纪府”二字淹没在夜色中。
府中灯火还未熄尽,主院里,一妇人坐在床头披着衣裳正对着烛光缝补衣裳,补着补着手中针线却被人抽走了,不满看向来人,“你这是干什么?”
纪大富随手将床沿的笸箩都一并端到一旁去,直接脱了鞋子上床,“往里去去,给我留点空!”
妇人不满,直接给了男子胳膊一巴掌,“我还没补完呢!”
“哎呀,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补什么补,累眼又伤神!”
似是为了印证他这话,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一股风裹着烛火就是一阵晃,妇人跟着愣了下,忽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你先睡,我去看看昭儿,他温书别又忘了时间。”
但还没动就被按住了,“外面下着雪呢,你再这样折腾非得得风寒不成!”
说着直接探过身子向外扬声道,“满金!满金!”“老爷,什么事儿?”
“你去看看昭儿睡了没?催催他早些睡!别着凉了!”
满金应声到了在主院西边的一处小院子时,果见灯火还未熄灭,她轻敲了敲侧边的窗户,压着声音问道,“二公子还没睡?”
小厮盘豆瓮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是已经困意浓重,“马上就睡了,我刚已经催过了。”
满金犹自不放心,正要到正房门前再问问,却见那映在门上的烛火一个摇晃,转瞬归于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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