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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


陆世澄本以为她这下不会哭了,岂料她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不由得别过脸去,半晌,对着闻亭丽的脚下指了指,闻亭丽虽然忙着哭,余光却注意着陆世澄的神态举止,好奇之下顺着低下头一看,谁知自己脚下什么都没有,再抬头,陆世澄径自上楼去了。
想了一想,闻亭丽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个手势的意思。
【闻小姐在这儿慢慢哭吧。】
闻亭丽觑着陆世澄身影消失的方向,噗呲一声含泪笑出声,举起手里那张名片,小声咕哝道:“真希望永远没机会找你,因为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麻烦。”
也不知道陆世澄听没听见这话,反正那脚步声很快就远去了。
闻亭丽用帕子抹干眼泪,心情愉悦地上楼去。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楼上依旧热闹非凡,不,甚至比先前更热闹了。
大门口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白龙帮的老帮主曹振元不请自来。
客人中,一半忙着上前打招呼示好,另一半却是退避三舍,如非必要,谁也不想跟这样的地头蛇沾上关系。
曹帮主不是空手来的,他居然带了一对古董花瓶过来捐献。这举动分明是主动向陆家示好。换作别人家,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得承下这份情。
但此刻负责招待曹帮主的邝志林,却只笑呵呵坐在那儿签支票,他愿意代表南洋工商联盟会出钱买下这对花瓶,却无论如何不肯让曹帮主入会。一旦接纳白龙帮,联盟会的其他老成员起码有一半会退会。
曹振元倒也沉得住气,手持烟杆在大厅里阔步慢慢踱着,无论他走到哪一块,那一块的宾客都会流露出些许惧意,末了曹振元立在落地窗户前捋了捋雪白的长髯,讶道:“怎么没瞧见陆公子?曹某另有好东西想请陆公子帮忙过目。”
邝志林笑道:“邝某也正寻我们少爷呢。”
闻亭丽挤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切,就听到身后的宾客小声议论:“瞧,陆世澄压根不买白龙帮的账,陆家的根基在南洋,白龙帮那些手段在陆家面前全无作用,听说白龙帮做梦都想跟陆家搭上关系做点买卖,只恨没有门路,闹到最后,这位老帮主不得不舍下脸亲自出马了。”
这时,一个人从曹振元身后绕出来附耳对曹帮主低声说着什么,俨然在帮忙出主意,闻亭丽目光一紧,邱大鹏!
邱大鹏比之前足足胖了一圈,笑容可掬,油头粉面,身上那套西装一看就是高级定制的,站在人堆里比旁人更显眼。
看曹帮主对他的态度,邱大鹏似乎已混成了白龙帮的小头头了。
闻亭丽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邱大鹏一扭头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闻亭丽,出其不意地,他冲闻亭丽笑了笑,笑容还算收敛,却让闻亭丽寒毛直竖。
不一会,南洋工会的理事过来请宾客们到花园里欣赏节目,闻亭丽无心再逗留,刚要走,前面那个姓王的小开再次缠上来:“闻小姐这就要走了吗?你还没答应我的邀请呢。”
闻亭丽眼下哪有心思应付这人,只管低头向外走,这王姓小开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闻小姐,你倒是跟我说句话呀。对了,刚才你去哪了,到处都找不见你。”
有人接话:“人家去了何处,用得着向你汇报么?”
一看,乔宝心挽着孟麒光的胳膊在那边。
那姓王的小开气呼呼道:“孟先生,我跟闻小姐说话,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偏要跟她说话,闻小姐,还未问令尊在何处高就呢。”
闻亭丽和孟麒光同时要开腔,却有人笑着截过了话头:“闻小姐的父亲么,邱某倒是熟得很。”
闻亭丽面色一沉,白龙帮的人过来了,哗啦啦数十号人,如同乌云压境朝花园中心涌过来,头顶的夜空仿佛都暗沉了几分。
“这就是属下上次跟您老人家说过的闻小姐。”邱大鹏忙着为曹振元开路,同时笑吟吟望着闻亭丽。
曹振元眯了眯眼:“小姑娘灵啊。”
“确实,这样标致的孩子属实少见,不怪我家那个臭小子老在心里惦记。”邱大鹏叹气,“可惜闻小姐瞧不上凌云。”
曹振元微愕:“连凌云都瞧不上?”
邱大鹏苦笑:“闻小姐心气高得很。不怪她,怪凌云自己不争气。”
曹振元蔼然摇头:“那是过去,最近凌云也在学着在帮里管事了,不论学问还是本事都已是今非昔比,你再好好问问这小姑娘的意见,说不定小姑娘又愿意了。”
邱大鹏笑道:“还是您老人家见事明白。也好,等下我就亲自送这个孩子回家去,亭丽,你跟凌云之间有点误会,路上邱伯伯正好跟你好好聊聊——”
孟麒光冷冷打断邱大鹏:“曹帮主——”
曹振元走到孟麒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麒光啊,许久不见你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围住闻亭丽,乔宝心有些无措,试图将闻亭丽护在自己身后:“你们——表舅。”
孟麒光沉着脸便要朝这边走,却被曹帮主死死扣住肩膀:“难得今晚这般热闹,跟我这老东西坐下来叙叙旧,来,我们到那边去。”
闻亭丽瞬间被一帮人团团围住,不由得暗自攥紧拳头。
可越是情势紧急,她的脑子越是转得快,忽一眼瞧见前方穿过花园的邝志林,忙扬声说:“邝先生,您刚才不是说校方会派车送学生回学校吗?请问车在哪里?”
邝志林一愣。
闻亭丽趁势推开众人走到邝志林面前,背着所有人的面,将手里的名片在邝志林的眼底悄悄露出一角。
“邝先生。”她屏住呼吸小声说,“请帮忙找人送我回家。”
邝志林面上更加惊讶,那是他的名片,除了他自己,只有陆世澄可以作主将他的名片递给其他人。
澄少爷何时——
他惊疑不定凝视着闻亭丽,又看看闻亭丽身后虎视眈眈的白龙帮,仅仅犹豫一秒钟,便露出笑容做出回应:“不错,务实有校车可以送闻小姐回家。我正要派人找闻小姐呢,我们走吧,车在那边。”
闻亭丽大松一口气,回过头给了乔宝心一个宽慰的眼神。乔宝心正是满眼担忧,忙走到闻亭丽的耳边极小声地叮嘱了几句。
闻亭丽点点头:“嗯,我知道,你别担心,我走了。”
曹帮主和邱大鹏面面相觑,可当着邝志林的面,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闻亭丽离开了花园。

邝志林办事极麻利,闻亭丽刚走出大门,所谓的务实“校车”就已经在街边等着了。
不仅如此,邝志林自己也在车前候着。
“闻小姐。”
人一少,他眼底的疑惑之色又浮了出来。
闻亭丽恳切地看着他说:“谢谢邝先生。”
邝志林回头淡淡看向花园里白龙帮那帮人,倒没再说什么,只关照司机。
“把闻小姐送回家。”
闻亭丽二话不说钻上车。
车一发动,她才发觉自己双腿有些发软,她默不作声咬紧牙关,心里充满了对邱大鹏的憎恨,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宰了这老宗桑!
白龙帮果然不敢招惹陆家,回去的路上,后头连一辆可疑的车都没有。
司机先把闻亭丽送到白尔路的租处,闻亭丽回寓所换了衣服,又拜托司机把她回到慈心医院。
一进病房,闻亭丽绷紧的神经一松,瘫坐到床边椅子上,她多么想念邓院长,换作往常,她会第一时间将今晚的遭遇同她老人家说一说,现在却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陪护在对面小心翼翼觑着闻亭丽:“闻小姐,你怎么啦?怎么看上去杀气腾腾的。”
闻亭丽回过神,若无其事拿起柜上的脸盆:“我去打点水。”
这一小会工夫,足够她把一切都想明白。邓院长昏迷不醒,父亲更是指望不上。
要对付邱大鹏,还得她自己来。可是她单枪匹马,又该如何成事呢?
她慢慢在走廊上踱着,眼睛里不知不觉再次浮起戾色,路过护士办公室时,停下脚朝里看。
“请问刘护士长在吗?”她笑问。
捱到熄灯时分,刘护士长果然寻过来了。
“闻小姐,你出来一下,傍晚你不在,汤普生大夫给你父亲换了几剂新药,我帮你说一句。”
一出病房,刘护士长就把闻亭丽领到后头一间空置的库房,推门进去,厉成英在里头等着。
闻亭丽迅速掩上门:“您怎么在这儿?我正要给您打电话。”
“我刚回上海,听老包说你独自去参加拍卖会,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特地赶到花园坊外面守着,会场里有我们的人,白龙帮的人找你麻烦时,我们的人全看见了,本想令人把你接出来,眼看邝志林派车送你才作罢。先不说邝志林,看样子邱氏父子对你还没死心?”
闻亭丽恨恨然嗯了一声。
厉成英眼神凌厉了几分:“邓院长出事前就曾叮嘱我们关照你,只因不便暴露你与我们的关系此事才耽误下来,我会尽快找一位中间朋友‘引荐’你和老包认识,对外只说老包是你父亲的故交,老包在政商界有不少朋友,邱大鹏绝对不敢再找你麻烦。”
闻亭丽试探着说:“可是外界都知道包律师是邓院长的好朋友,如此一来,大家不免会怀疑我跟邓院长早有私交,陆家那边听到风声自然也会防备我,那样我还如何调查刺杀的事?”
厉成英微笑:“假如没有今晚的事,我们这边的确不好动,出了今晚这样的乱子,倒正好可以为你们‘引荐’了,姓邱的公然找你麻烦,你为了自保,临时想办法托人介绍你跟曙光律师事务所搭上关系,这个理由岂不是顺理成章?”
听完此话,闻亭丽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厉成英心中一动,笑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做?刚才你托刘护士长找我,就是跟我商量对付邱大鹏的计划?”
闻亭丽甜笑着,没否认。
厉成英赞许地点点头:“请记住,懂得保护自己最要紧。正想问你呢,你是怎么说动邝志林护送你走的?陆家虽然从不买白龙帮的账,却也不喜欢插手别人的闲事。”
闻亭丽大致说了一下以陆世澄的名义拍卖洋装的事,说到最后,她耸耸肩:“反正是费了好多工夫才跟他搭上话。对了,您查清那间‘敦普儿’洋行的底细了吗?”
“是一间信誉极好的德国老洋行,货仓设在武汉,那日一从你这得到线索,我就动身去了武汉找当地的朋友,托人查了几日,总算弄到了一份敦普儿最近三月的报关单,这一查才知道,这家最近并未承运过药品。”
闻亭丽莫名松了口气:“所以……不是陆世澄做的?”
厉成英眉头仍蹙着:“调查敦普儿期间,有一桩意外收获。敦普儿洋行本由姐弟二人共同经营,几年前姐弟俩因经营理念发生分歧,自此一分为二,弟弟以‘力最时’之名在不少城市开了新型货栈,为了从姐姐手中争夺老顾客,对外宣称可以承办一切货物,敦普儿不敢承办的钨丝等贵重金属,‘力最时’却可以代为报关和承运,我们在敦普儿未查到药品转运的迹象,却意外在力最时的货仓查到了一点线索,顺着往下挖,查到‘力最时’的新任经理两月前曾经跟南洋那边有过接触。”
闻亭丽一愣:“可是……那张敦普儿的报货单是在陆世澄的书房发现的,敦普儿姐弟已然分家,陆世澄既然选择继续跟敦普儿合作,又怎会与新分家出去的‘力最时’建立业务关系?”
“这件事不外乎两个解释:陆世澄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如此;另一种解释是,委托力最时承运药品的的确是陆家人,但不是陆世澄。”
闻亭丽想了想:“难道是陆老先生?”
厉成英缓缓摇头,“近些年陆鸿隽已经不大管事了,但陆世澄有两个叔叔,人称陆二爷和陆三爷……陆二爷前年因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那位陆三爷却还活在世上,只不过被陆世澄打压得无法动弹。倘或这件事不是陆世澄指使,那么或许与陆三爷有关。”
“这位陆三爷现在何处?”
“在北平养病,但他应该留了不少眼线在上海,假如那批药是陆三爷的,那么这次刺杀很可能就与陆世澄无关了,他们叔侄俩几乎是势不两立。”
闻亭丽点头不语。
厉成英看看自己的腕表。“今日实在是不早了,我长话短说吧,你极聪明,才几日,已经为我们提供了一份重要线索,陆三爷那边我们会立即着人去查,我过来除了跟你说这件事,也是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从陆世澄和邝志林口里听到什么线索。”
闻亭丽耷拉着脑袋摇头:“陆世澄虽然把邝志林的名片给了我,但他好像很烦我,我猜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到他了,至于邝先生,他的嘴巴就跟上了封条似的。”
厉成英苦笑:“嘴不严的人,也不可能成为陆世澄的心腹。不急,老包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最多再熬两日就能安排你和他‘见面’,消息传出去,邱氏父子自然不敢再骚扰你。这两日你出门当心些,我会派人到你学校附近守候,你是五点半放学对么?记得留意一辆白色的洋车,那是我们的人。”
厉成英拿起手提包就要走,闻亭丽忽道:“厉先生,我想同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
“枪。”
厉成英错愕回身。
闻亭丽极严肃地望着厉成英:“您有!对么?”
“你要枪做什么?”
闻亭丽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显得平静:“今晚您和包律师把一切都考虑到了,结果拍卖会上还是出了一些乱子,您不大清楚邱氏父子的为人,我却相当了解他们,邱大鹏吃了闷亏,这两天一定会想办法探知我和陆家之间是否有交情,若被他发现陆家与我毫无瓜葛,定会再来找我麻烦,我需要一件能够防身的武器,而且,即便有曙光律师事务所庇护我,也总有照顾不到的一天,万一他们纠缠我时您和包律师都不在上海,我希望——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
说完这话,闻亭丽屏息等待着,可她终究失望了,只见厉成英摇摇头:“不行,你不会射击,枪放在你身上未必是好事。”
“我可以学!”闻亭丽目光里透着坚定和急迫。
厉成英却很坚决:“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好好斟酌,但这绝非小事,回头等我们好好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闻亭丽还要再说,厉成英却二话不说拉开门出去了。
第二日闻亭丽坐车上学时,慈心医院门口果然多了一辆白色的洋车。
闻亭丽上电车,这辆白汽车立即跟上来。
闻亭丽进务实中学,白汽车就不着痕迹地就停到街对面。
这一切落入闻亭丽眼中,让她安心又感激,尽管厉成英不肯给她枪,但在保护她安全这一块却毫不含糊。
弄不到枪,闻亭丽只能暂且将心里的那个对付邱大鹏的计划搁置下来,踏踏实实上了一天学。
傍晚放学时,班主任柳苑华公布了上礼拜的小考排名,这次考试的排名基本可以预估联考时的成绩。
班主任一走,学生们沸腾起来。“闻亭丽,你还没想好要报哪里吗?”燕珍珍忙着问她。
闻亭丽面前摊着一沓招生剪报,闻言摇摇头,换作往常她一定会大大方方说自己立志像邓院长那样学医科,而今为了避嫌,也不敢在好朋友面前说实话。
“要不我们一起报考圣约翰的戏剧系吧?”赵青萝兴冲冲坐到两人面前,“这次你考了班上第九名!柳先生都夸你进步很大,以你现在的成绩说不定可以试一试圣约翰。”
闻亭丽:“分数还是有点差距的,等下次考完再看看,你不打算念教育系啦?”
“圣约翰也可以选修教育课。”赵青萝说,“经历过上次的话剧比赛,我对戏剧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将来我想做一名戏剧导演,多导一些有社会意义的话剧,燕珍珍你呢?”
燕珍珍百无聊赖的样子:“我的志愿从来没变化——搞文学,可是我有的选么?我爹希望我跟他一样搞外交,早就规定我只许在政治系和英文系里这两个专业里挑。”
闻亭丽跟赵青萝对视一眼,燕珍珍一直将月照云视作自己的偶像,平时经常私底下写写文章或小说,闻亭丽从她抽屉里拿出一沓手稿,很可惜地说:“那你的小说呢?”
“埋掉,以后都不写了。”燕珍珍老气横秋地叹口气,“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我要惩罚我爹,他亲手扼杀了一个文学家。”
“别呀,就算你学别的专业,又不是不可以继续写小说。”
三个人约好了礼拜天去赵青萝家里好好研究填志愿的事,说了这么久的话,闻亭丽比往常迟了三十分钟才出来。所幸那辆白色的洋车仍停在附近,只是车上的司机不似早上那样沉得住气,竟立在路边频频向校门内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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