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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


“她在哪儿?!”刘护士长身后还有好几个人,每个人的眼神都怀着强烈的忧惧。
“在后座!她流了很多的血……”闻亭丽快速地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冷得像冰块,边说边拖着刘护士长的手向车后走。
刘护士长一看见厉成英的模样,双腿便是一晃。
但她马上就打起精神,对身后的同伴说:“快通知王大夫准备上台。”
厉成英说的没错,这间废弃厂房简直就是一个临时的医疗站,里屋有一张手术床,角落里堆着许多药品和一些器械,他们小心翼翼把厉成英安置在上面,布单一盖上去,厉成英的血就染湿了一大片。
那刺心的红!
闻亭丽在发抖,不,不只她,她看见好几个人的手在发抖。但是,刘护士长是那样沉稳和坚强,在她的指挥下,一场紧张有序的抢救工作开始了。
闻亭丽寸步不离地守在外屋。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面不时传来脚步声,偶尔也有交谈声。
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告诉她厉姐的情况。
屋内每传出一点动静,闻亭丽的心就猛地一跳。
从来没有一次等待让她感到如此揪心,从来没有一个夜晚让她觉得如此寒冷。
终于,她疲惫不堪地跌坐到地上,把头向后靠在墙壁上。
这一动,发现自己的脖颈上有光,低头看,是那串粉钻项链。
陆世澄!
闻亭丽慌乱爬起来,她忘了他还在鸿苑等她!
她急得团团转,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电话,却发现这地方压根没有线路,忙刚要拉开门出去,侧屋有人出来。
“闻小姐,厉姐想见见你。”
闻亭丽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忙随那人进屋。然而一看见厉成英的面庞,她的鼻根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没有救了。
她从没有在一个活人的脸上见过那样灰败的面色,死亡的气息已然逼近。
屋里有人在无声地哭,闻亭丽牙齿上下打着战,哆哆嗦嗦朝厉成英走去。
厉成英颈部僵硬地对着天花板,眼神已经涣散了。
“厉姐……”闻亭丽俯身对着厉成英哭,眼泪滴落在厉成英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厉成英在哭。
闻亭丽直觉这是一种亵渎,忙伸手把那滴泪擦去。
厉成英从不流泪,她是如此坚毅,死亡的到来,并不会让她胆怯。
厉成英的眼睛好像已经看不见了,但她仍听得见耳边的动静,“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闻亭丽泣不成声:“不,我要谢谢您,没有你和邓院长,我早被姓邱的害死了,还有这把枪……您教了我太多东西,厉姐,求您振作一点。”
厉成英已是气若游丝,可她依旧在顽强地说着什么。
闻亭丽俯得更低些。
“救人……救更多的……”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寂静。
闻亭丽固执地,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听着,仿佛只要自己不动,厉成英就会一直说下去,刘护士长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都在哭,哭声中饱含着深深的不舍和不甘。
闻亭丽倔强地僵立着,直到有人把她轻轻搂进自己的怀里,满腔的悲恸才刹那间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她大哭,哭得腰也直不起来,哭得跪倒在地上。
闻亭丽呆滞地用水洗了把脸,抬头时,无意中在镜中看见了自己苍白浮肿的脸,眼泪再次涌出来。
这一晚,对她们每个人来说都太煎熬了。
里屋的人正在低声商量厉成英的后事,期间刘护士长不断催促闻亭丽离开此地。
闻亭丽进屋最后看一眼厉成英的遗容,丧魂落魄走出去。
天已经亮了,朝阳洒落在脸上,她却只觉得刺眼,她们每个人都有新的一天,只有身后那位长姐式的好朋友,将永远停留在漫长漆黑的夜里了。
她在原地默默将眼泪擦干,把车开回市区,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调转车头开向白赛仲路。
很快找到了那幢名叫鸿苑的小白楼,她在铁门前按响门铃,有位穿长衫的男子走出来。
“请问您找谁?”这人上下打量闻亭丽,忽一愣,“您是闻亭丽小姐吧。”
闻亭丽满怀不安地说:“请问陆先生还在里面吗。”
那人默不作声把她领到楼上一个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有一大捧殷红的玫瑰花,花瓣已经有点打蔫了。
花底下是一个蓝色丝绒首饰盒,旁边搁着一个空杯子,一摸,杯身居然还有余热。
“陆小先生在这里等了您整整一夜。”那人在她身后慢声说。
闻亭丽泪盈于睫,火急火燎就要下楼,那经理却追上来把那个丝绒盒子递给她。
“这是陆小先生落在这儿的,麻烦您带给他吧。”
闻亭丽在车内打开丝绒首饰盒,是一对精致的蝴蝶钻石耳坠,蝴蝶的腹部是整颗钻石做的,双翅一颤一颤,有种栩栩如生之感。
闻亭丽心中酸酸的,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对蝶翅。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陆公馆,不料还未下车,就看见陆家门前停了许多车辆,铁门大开,许管事在门口急匆匆指挥下人,一望便知出了事。
闻亭丽惶然下车朝门内走去,许管事一愣,迎上来说:“闻小姐。”
“我进去找陆小先生。”
许管事为难地说:“要不您改天再来吧,眼下府里正乱着,澄少爷未必有心情招待您。”
突然有人在那头说:“闻小姐!我正要去找你。”
是邝志林,他坐车从陆公馆出来,闻亭丽立即跑到车边:“邝先生。”
她一上车就注意到邝志林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迫不及待发问:“府上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老太爷凌晨突发心绞痛。”邝志林用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因当时澄少爷不在府里,下人们一时找不到人请示。所以不慎耽误了一点救治时间,这会儿陆老太爷仍在医院抢救,陆家的族人已经闻讯赶来了,看意思是要问责澄少爷。”
说到此处,邝志林用刀锋般的眼神扫向闻亭丽:“冒昧问一句,闻小姐昨晚去哪儿了?澄少爷一整晚都在鸿苑等你,等到后头他唯恐你出什么事,派了几个靠得住的人悄悄去找你,可是一直找到天亮,也没打探到你的消息。”
闻亭丽伤心地闭了闭眼。
临走前刘护士长一再叮嘱她,厉成英的死暂时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日本人仍在租界搜索她们的伙伴。一旦走漏风声,很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暗杀行动,造成更多的牺牲。
这绝不会是厉姐希望看到的局面。
闻亭丽这种罕见的沉默,唤起了邝志林心头的一丝疑惑。自打他认识闻亭丽,就没有见她这样消沉过,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他无法再逼问下去。
迟疑间,邝志林想起自己早上在报纸看到的两条新闻。
一份是早报,一份是昨天的晚报。
晚报上的新闻题目是【新红女明星疑似与实业巨子交往密切】。
底下附有两张照片,一位年轻女子跟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站在花园角落里说话。
另一张照片是两辆汽车并排挨在一起,在极短的距离内,车里的两个司机互相望着对方。
邝志林一眼就认出那是闻亭丽的车,那个男人也不难辨认,两张照片里都是孟麒光。
文章写着:“某女明星暗恋该实业巨子多时,一方面爱慕该巨子精明强干、风流倜傥,一方面则是因这男子曾经救女明星于水火之中。
据说女明星的钱包里至今藏着对方的名片,可见该男子在此女心中地位不一般……两人如今经常避开公众视野偷偷私会,可由于次数频繁,不时会被有心人撞见……”
而今天的早报,最显眼的版面上刊登着孟麒光昨日出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的新闻,车祸时间正好是昨天傍晚。
据说孟麒光在慈心医院抢救了一整晚,至今仍未脱离危险。
想到这,再看看闻亭丽那双浮肿的眼睛,邝志林只觉得疑窦丛生,转念一想,澄少爷绝对也看到了这两份报纸。
于是又将一肚子的话硬生生压下去:“见了澄少爷再说吧。”
进了主楼,邝志林径直带闻亭丽上楼,忽听侧面的花厅里有人气势汹汹地说:
“听说昨天你在鸿苑等一个女人等了一整晚,早上又四处去找那个女人。难怪爹出事的时候底下人找不到你,在你心里,你祖父是不是还不如外头一个女人重要?
陆家怎会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几位堂伯,你们务必评评理,他这样的人也配当陆家的当家人?!”
邝志林脸色陡然阴沉了几分,闻亭丽一下子听出那是陆三爷的声音,这人居然来得这样快。
“世澄,你祖父年岁已高,你身为他挚亲的长孙,不说菽水承欢,总该处处当心吧,你怎能如此怠慢?
听说你祖父出事后,底下人花了整整三个钟头才找到你,你、你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陆世澄俨然习惯了面对这样的枪林弹雨,平平淡淡地说:“所以三叔今早可曾去医院探望过祖父?”
陆克俭一噎,扭头发现外头站着闻亭丽和邝志林,立刻转动轮椅把矛头对准了闻亭丽,扫一眼闻亭丽脖子上的项链,冷飕飕地说:“是她对不对?她就是那个女明星?谁给你的胆量找到陆家来?!”
数道锐利的目光射向闻亭丽,陆世澄立即吩咐邝志林:“先把几位长辈带去医院,我稍后就来。”
“少来这一套。”陆克俭厉声道,“昨晚的事你不尽快给个交代,族中几位长辈都不会放过你!”
可是邝志林已经带着人朝他的轮椅走过去,在陆三爷的呵斥声中,不容分说把他推出去。
旋即又进来客客气气请陆家那些族中长辈。
几位族人并不愿意搅在他们叔侄俩的恩怨中去,邝志林这一来,当即顺坡而下,一个个全走了。
转眼间,厅里只剩下陆世澄和闻亭丽。
闻亭丽心中有着无限的愧疚和委屈,埋头朝陆世澄奔过去。
陆世澄等不及伸臂将她搂到怀里,低头细细打量她:“你昨晚去哪儿?”
他没有任何怪责的意思,语气里只有藏不住的关切。
“昨晚我一个朋友出了事,事态紧急。所以没机会给你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在鸿苑等了我一个晚上。”闻亭丽愧疚地说。
陆世澄暗暗觉得心惊,难以想象昨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脸色竟是如此的差,精神是如此的萎靡,眼神里的悲痛更是藏也藏不住。

第84章
他愈加惊疑不定, 耐着性子等她平静下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一整夜我都见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闻亭丽眼泪夺眶而出:“我一个朋友昨晚被人暗算了,我一整晚都在忙这事, 原谅我……我不能说更多。”
她把脑袋挨在他的颈窝上, 小声啜泣着。
陆世澄担忧地凝视着她,忽然低声追问:“如果我说我想知道呢?”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还记得自己那一晚都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那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欺骗我,从今往后你对我只有百分之百的坦诚,我不要求什么百分之百,我只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看上去这样伤心,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别让我揪心好不好?”
闻亭丽愧疚得无地自容,背过脸说:“没有人欺负我,我这位好朋友过去一直像长辈一样关照我,昨晚她去了……”
她陡然想起刘向之对她的警告,想起厉成英凄惨的死状, 只觉得万箭穿心, 猛地扭头用泪眼看着他:“你也说过你愿意尊重我的一些秘密, 为什么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呢?!”
陆世澄哑然望着她,望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一个字都不再问,越过她向外走。
闻亭丽一凛,追上去说:“对不起, 我伤心到脑子都有点糊涂了, 我在说胡话, 但是请你相信我, 这一次我完全没有欺骗你,我已经尽可能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了。”
陆世澄缓声说:“曾经我以为,只要我喜欢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现在我才知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只要有一个秘密存在,就会衍生出无数的谎言……
闻亭丽,我的人格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做不到在你一次次食言的时候,还能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
说着,他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扯开:“问问自己的心,究竟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从头到尾都不曾信任我?!”
“不!”闻亭丽哭起来,“请给我一点时间,昨天晚上,我刚刚经历一场非常痛苦的离别,我现在整个人很乱,你让我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你想冷静多久就都可以。”陆世澄心中苦如黄连,哑声说,“也许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我们两个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你和我究竟适不适合在一起。”
说完这话,陆世澄避开她径直朝外走,闻亭丽急追两步却没能追上。可想而知,若非他自己愿意,别说想要拦住他,就连近他的身都不可能。
整整两天,闻亭丽没有去找陆世澄。
她自己还在为厉成英的牺牲而痛苦,而陆世澄多半也还没有消气。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两个人见了面,也会闹得不欢而散。
她常常捧着那个蓝色丝绒盒怔怔地看,看着看着就会内心酸痛难言,她不断告诉自己:
等到这阵子风声过去,她一定找个机会向他解释清楚那晚的事,她深信,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没有什么心结是不能打开的。
幸而赶上《窈窕侦探》第 三部开机,她可以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新工作,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过得无比煎熬。
黄远山告诉闻亭丽最近报纸上有她的花边新闻,她也无心理会,只让公司帮忙处理。
第三日刚收工,有人给闻亭丽送来一封密信。
是刘护士长令人送来的,她们整理出了一批厉成英的遗物,打算将其中一部分送给闻亭丽。
翌日傍晚,闻亭丽细细乔装一番,驱车赶往慈心医院。
刘护士长在上次那间库房等她。短短几天,刘护士长就瘦了一圈,看得出这几日大家都不好过。
两个人默然相对,都觉得喉头发苦,刘护士长强打精神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给闻亭丽:
“厉姐的遗物不多,我们几个商量一回,一致决定把这个给你,收好,日后会有用处的。”
竟是一包子弹,足有二十多枚,闻亭丽将它紧紧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邓院长她老人家知道了吗?”
“知道了,邓院长非常伤心,但——”刘护士垂下眼睛,“这毕竟是厉姐自己选择的道路,在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你要相信,我们不会让厉姐白白牺牲的。”
闻亭丽胸膛起伏,飞快转过脸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刘护士长给了她一个新的联络方式,接下来没有再说别的,只催她离开。
闻亭丽闪身出来,走到楼梯间,迎面看见黄远山和高筱文。
换作别人,未必能一眼认出闻亭丽,她二人却没少见闻亭丽易容后的样子,两人一懵,火急火燎跑上来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
“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能等两天再来探望孟麒光吗,你知不知道医院这会儿有许多记者!”
“记者?孟麒光?你们在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是来看他的,那你装扮成这样做什么?”
闻亭丽心头一跳:“我来看望秀德的一个老同学,孟麒光出什么事了?”
“他出车祸了,伤得很重,至今昏迷未醒。我不信你完全不知道这事,前几日报上登过他的新闻。”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礼拜一傍晚,就在大光明电影院附近街口出的车祸。”
礼拜一?闻亭丽心中一恸,那正是厉姐遇害的那一晚,当时她哪有空注意别的事。
等等,她心里豁然亮堂起来!原来那一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有些事她直到这一刻才想通。
不能再等了!她想现在就见到陆世澄!
“所以你们现在是要去孟麒光的病房吗?我就不进去了,我从后门出去。”
“也好,最好当心一点,省得再被人撞见。”
三个人在楼梯口分手,不料身后有人叫他们。
“远山,高小姐。”
一回头,竟是乔太太和乔杏初。
“你们也来探望麒光吗?”乔太太好奇地打量闻亭丽,“这位是?”
高筱文不动声色把闻亭丽挡在身后:“噢,她是廖小姐,我们厂子里的一个朋友,她得了皮肤病不能吹风,这次是来医院拿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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