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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他妹妹生得好,难免有歹人想先用谎话诓骗了去,待她深陷其中、亦或者干脆怀了孩子再坦白,到时妹妹想抽身已是不能。
触及裴回舟眼里的恨铁不成钢,裴莺懊悔闭嘴。
她好像说错话了。
沙英跟到裴莺进包厢,而后让其中一人守在门口后,他自己开了另一间包厢。
一壶茶,两盘小吃。
惬意的很,偷得浮生半日闲。
才这般想,他隐隐听到了自隔壁传来的零星语句。
这包厢质量一般,并不如何隔音,加之隔壁男人情绪颇为激动,偶尔声音比较大。
沙英听到了零碎几个词。
没听全,但也足矣。
沙英面色变了,以他在情场多年的经验,已能料到后续的发展。
这可不行。
裴夫人是他们幽州的准主母,哪能和旁的人相看。但里面那个是裴夫人的大兄,是最亲近的血亲,他贸然进去不合适。
沙英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他解决不了,把这事交给大将军不就成了。
事情汇报上去,他便不算失职。
思及此,沙英起身到外面唤来一个卫兵,让其附耳过来,他对卫兵低声说了两句:“……就这样,去吧。”
卫兵:“唯。”
霍霆山在房中处理完来自幽州的信件,起身出房间。
他的房间隔壁就是裴莺的厢房,之前裴莺携女外出之事他知晓,如今他出来,隔壁依旧静悄悄的。
显然人还未归。
男人缓步下楼,问身在一楼的熊茂:“夫人归否?”
熊茂摇头说并未。
霍霆山长眉皱起。
这小破城有什好逛的,店铺少,集市也只有麻雀那么丁点大,之前在远山郡她出门次数不少,居然还未逛够。
再看天色。
冬日的天黑得早,外面已蒙上了一层昏黑,不如之前般亮堂了。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
这都快用夕食了,她竟还不回,莫不是打算在城中食肆用膳?
这时有卫兵匆匆进来。
那卫兵见霍霆山就在厩置一层,大喜,忙上前道:“大将军,沙屯长有口讯要传给您。”
霍霆山先问:“沙英人呢?”
卫兵答:“沙屯长随裴夫人在城中茶舍。”
霍霆山颔首,接着问是何事。
卫兵再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两句话。
熊茂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霍霆山周身骤冷,威压倾轧,那双狭长的眼深得骇人,似有惊涛席卷,但定睛看,仿佛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下一刻,熊茂听见了“滋啦”的一声。
霍霆山手中的玉扳指竟硬生生裂开一条缝隙,那裂痕如蛛网般蔓开,很快将玉扳指完全笼罩。
“哪间茶舍?”他问卫兵,声音无波无澜。
卫兵先报了个名字,然后迅速朝外走去。
霍霆山抬步跟上,他垂手间,一个碎裂的玉扳指掉下,这个水头极好的扳指彻底在地上四分五裂。
熊茂惊愕,怎的就一会儿时间,大将军便动了怒,方才那卫兵究竟说了什么。
不行,待沙英回来,他得好好问问才是,不然心里痒的难受。
裴莺没想到他这个大兄面上看着文雅,居然还是个果决之人。
他独自一人来和染铺的掌柜谈货,并未带仆从,但这难不倒裴回舟,他寻了茶舍的茶佣,许了他银钱,让对方当跑腿去了一处厩置,给他口中那位才俊捎话。
“大兄。”裴莺无奈。
裴回舟:“并非只见一面就定下来,程兄是我之友,莺莺初时全当多认识个阿兄,也可顺便知晓我这些年行商的趣闻。”
裴回舟说到这个份上,还搬出这些年,裴莺无法拒绝。
真正的裴夫人已经不在了,至死未见疼爱自己的兄长。如今她在异乡碰见血亲,不可能因为这点事避开裴回舟。
裴莺叹了口气。
裴回舟当她同意了。
可能是那处厩置距离这间茶舍不远,裴回舟口中的那位“程兄”很快就到了。
“咯滋。”包厢门打开。
一个身着青色曲裾袍的男人进来,他身量颇高,面庞周正,分明是常年奔走在外的行商,肤色竟还略微白皙,看着挺文质彬彬。
程云筝并不知晓包厢里还有裴莺母女,进来时笑着喊裴回舟的表字,结果看到裴莺,他先是怔神,然后不由红了脸。
程云筝移开目光,不敢多看:“明化,这是……”
裴回舟目光含笑,将人引进来再介绍道:“程贤兄,这是我胞妹,那是我外甥女。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和她们是方才在染铺中意外遇见的,不经不觉,已是一别多年。”
然后他又和裴莺介绍:“莺莺,程贤兄是我盟友,四年前我便与他一同营生,走南闯北,彼此扶持,这些年下来虽非血亲,也似血亲。”
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裴莺,他对程云筝很是了解。不仅了解他这个人,还与之有利益牵绊,若是她日后带着孟灵儿嫁过去,日子一定不会难过。
虽有裴回舟介绍,但程云筝还是对着裴莺母女揖了一礼。
裴莺和孟灵儿回了他万福礼。
待行完礼重新坐下,孟灵儿缓缓垂下眼睛。
大舅舅和他朋友在说话,偶尔将话题引向她娘亲,谈话间不经意提起北川县的寇患,后面再引出她娘亲嫁的就是北川县的人。
孟灵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手里的帕子越搅越紧。她可以理解兄长为胞妹绸缪之心,但还是忍不住难受。
和所有孩子一样,她不想父母任何一方不在以后,另一位匆忙找新的伴侣。
若是娘亲再嫁,说不准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那她如何呢?
她不再是娘亲唯一的孩子了。
且娘亲再嫁,肯定要离开幽州军的,她的学业也随之得搁置。如果此前从未读过书,不读就不读吧,但是她读过,心知能读书的感觉有多么美好。
她想继续跟着一众先生学习。
但另一方面,孟灵儿又很清楚,她所想的一切其实都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她娘亲如何想,若是娘亲相中了,也不是不可……
程云筝是行商,外表看着斯文,但并非转不过弯来。听裴回舟那般介绍,他立马闻琴弦而知雅意,看着裴莺的目光不由少了几分克制。
态度也殷勤了许多。
裴莺神情不自然,正要隐晦拒绝,却在这时听呯的一下巨响,他们这个包厢门开了。
被踹开的。
那木框狠狠震了下,右侧那扇门甚至直接脱框掉了出来。
门朝敞开,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视野里。
男人身着黑袍,头戴玄冠,腰间别着一把同是漆色的环首刀,并非多么万里挑一的俊美面容,但那双利眼却仿佛藏了雷霆之威,势如山岳,积威甚重。
霍霆山目光一扫,精准定在程云筝身上,只稍看了一眼,便嗤笑出声。
又是粉郎白面,她这癖好改不了是吧?
程云筝被那一眼看得寒从脚起,竟出了一身毛汗。
“您,您怎么来了?”裴莺惊愕。
这人还把人家茶舍包厢的门给踹坏了。
霍霆山长眉下压,眼里更冷:“我不能来?”
裴莺一顿。
现在还没出冀州,按理说冀州还真没什么地方是这位不能去的。
裴回舟脸色变了,已将霍霆山和给裴莺画饼的薄情郎对上号,不住语气尖锐了些:“你是何人,我将我胞妹介绍给我友人与你何干?世人皆道幽州军虎狼之师,莫不是只是行军打仗勇猛,到了旁的时候,便一概不讲礼义廉耻。你这般蛮横的行经,霍幽州可知晓?”
裴莺心里道了声不好,忙从座上起身,走到霍霆山身旁,低声和他说:“您随我来。”
她得赶紧把他弄走,再留他在此处,怕是要出乱子。
裴莺瞥了眼霍霆山腰上的环首刀,生怕这刀出鞘,转眼就将她兄长切成两截。
说话间,裴莺还看向跟在霍霆山身后的沙英,然而沙英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接信号。
以他过往经验,大将军怒起来非同小可,出一两条人命都是轻的。
霍霆山见她这里看、那里看,就是不看他,怒极反笑:“夫人,你求旁人还不如求我。”
裴莺终于抬眸看霍霆山,这人一双眼深得可怕,像两池不见底的黑潭,但她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您随我来。”裴莺低声说。
这人没反应,不说话,也不动。
裴莺迟疑了一息,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试着拉他到隔壁沙英开的那个包厢里。
这人依旧站着不动,她拉不动他,但他到底开口说话了:“夫人这是作甚?”
语气敛了怒意,冷冰冰的。
裴莺锲而不舍地拉他的袖子:“您随我来,我有话和您说。”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目光再次扫过里面的两个男人,见他们脸色青白,似惊愕也似失落,遂又重新看她。
她只及他的下颌高,此时和他站得很近,还拉着他的袖子,仿佛与他执手一般。他又闻到了那阵好闻的幽香,比酒香,沁人心脾,令人的心头火都降了降。
霍霆山眸子微挑:“只和我说?”
裴莺颔首:“只和您说。”
霍霆山没说其他,只嗯了声。
行吧,且先听听,看她如何解释到膳点不归,在外面忘乎所以,还和个粉郎白面相谈甚欢。
裴莺再次拉他,这回是拉动了。
沙英看着裴莺和霍霆山先后进了隔壁包厢,眼里错愕难掩。
所以大将军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第56章
裴莺将霍霆山带到隔壁的包厢, 她走在前,先进了房间,进去后站在旁边, 待他也进来后, 便将包厢之门关上。
霍霆山瞥见她的动作, 面无表情, 不置一词。
裴莺阖上门转身,不期然撞进霍霆山怀里。
这人进来后竟站着, 不往前走, 也不入座, 于是裴莺和他撞了个正着。
裴莺的鼻子在他的锁骨上磕了一下, 鼻子那等脆弱的地方哪经得起这一碰,当即疼得她红了眼眶。
自投罗网的,没有拒绝的道理, 霍霆山抬手圈住裴莺的腰肢, 后面见她捂着鼻子, 眼眶很快变得红红的。
男人长眉锁起:“怎的走路不看路, 手挪开, 我看看。”
裴莺之前一颗心高高悬起,担心这人一言不合拔刀将她大兄和他友人给砍了,好不容易将他送到旁的房间,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下, 结果这人一开口就说她不看路。
明明是他自个堵在此处, 还倒打她一耙。
裴莺心里那点郁闷和惊慌,变质成小火苗, 忍不住道:“是您站在这里,我才撞上的。”
霍霆山冷冷一笑:“夫人今日这大眼睛分外不好使, 莫不是得了眼疾?看来待饭罢,我得寻个杏林来为夫人看诊。”
方才他站这儿她竟还能看不见,却和那个粉郎白面一见如故。怎的,她只看见个粉郎白面,看不见他?
裴莺心里那团小火苗噌的大了些,这人其他的勉强还行,就是多长了张嘴。她本就撞到鼻子,如今又听他在这冷嘲热讽,眼眶更红了些。
纯粹是气的。
霍霆山一顿,抬手拨下裴莺捂着鼻子的手,轻轻摸了摸:“没事,鼻梁骨没断。”
他指腹有厚茧,抚在脸上有股明显的粗粝感,裴莺猛地从一众情绪里脱离出来。
不得和他抬杠,起码现在不能。
裴莺伸手欲推开腰上的铁臂,第一下没推动,她低声道:“将军,我们去那边好好谈谈。”
霍霆山目光落在她眼睛上,她眼尾还带着红,眼睫浓密分明,但并不湿漉漉,他嗯了声,松开手。
包厢有案几,几上放着小吃和茶盏,是先前沙英在此用过的。
案几旁边的釜还燃着炭在烧,裴莺觉得他大抵没那等闲情雅致吃小食,便取了新的茶碗,用水烫过后,重新煮茶。
在煮茶过程中,裴莺彻底冷静下来。
美妇人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温声道:“将军,今日我和囡囡在染铺中遇到大兄,自我家举家搬到外地营生后,我和家人已有数年未见,如今在异地意外与血亲相逢,实在有满腔的话要倾述,遂和大兄寻了个茶舍,在此把盏叙旧。”
霍霆山听她说“我家举家”,而不是“我娘家举家”,身上冷意散了些,但还是面无表情:“方才那包厢中,两个都是你大兄?”
裴莺知他是故意的,但也只能说,“非也,其中一人是我大兄,另一位是他友人。”
果然,话音刚落便听他嘲弄道:“你们兄妹叙旧,干他一外人何事?莫不是你大兄看他生得桃腮杏脸、俏丽多姿,与夫人有几分神似,因此把人喊来,让你们来个义结金兰?”
裴莺:“……”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能听的话。
裴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心平气和,“大兄只是想多个友人和他一同给我说说他这些年的行商经历。”
霍霆山冷呵:“夫人之兄瞧着也不像是那舌头被猫儿叼去的喑人,怎的自己不会说,偏要叫旁的人来?还是说,他嫌自己长了条多余之舌,若是那般,我不介意帮他个忙。”
最后一句听得裴莺心头微紧,他人虽还坐着,但话中的戾气不可小觑,仿佛随时都会提刀到隔壁,割了她大兄的舌头。
裴莺捏了捏手指,忽然发觉自己和他绕圈子并没有用。
他肯定是听到某些风声才来到,若她一味和他周旋,说不准反而会愈发激怒他。
还不如实话实说。
许多思绪只是瞬间便有了决定,裴莺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他,有了这点朦胧的水雾相隔,他没之前那般唬人。
裴莺如实道:“将军,我也不瞒您了,其实是我大兄知晓我夫君罹难,我如今成了寡妇,他心疼我无依无靠,因此才起了当媒人的心思,为我引荐了程郎君。”
霍霆山目光暗沉。
那么一会儿时间,她连人家姓什么都知晓了。不过还行,她今日倒也诚实,没再扯些有的没的,拿谎话诓骗他。
“夫人自己何意?”霍霆山沉声问。
裴莺认真道:“我自是无意的,如今这般生活不错,我无意打破现状。只是大兄古道心肠,我与他又数年未见,实在想家人想的紧,他为我担心如此,我不好直接拒了,就想着后面见到人后再说清楚。”
“不忍拒绝,因此便见那个粉郎白面?”霍霆山眉目间黑压压透着阴鸷。
她不忍拒她大兄,倒是好意思对他推三阻四。他这两日找她用膳,她一天能变出八百个借口来推辞,还个个不同样。
裴莺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是他那话令她不知该如何接。她人都在这儿了,隔壁的程郎君也在,那肯定见到了。
这人果真多长了张嘴,要不就说些难听的,要不就说废话。
“在偷偷骂我?”他忽然道。
裴莺被他吓了一跳,忙说没有。
隔着中间氤氲而起的水雾,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唯独那双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破一切伪装。
裴莺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霍霆山早知她有点小脾气,也懒得和她计较,直入重点,“夫人说清楚否?”
裴莺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他这“说清楚否”,是在问她是否已正式拒绝程郎君。
他的目光穿透水雾,直白地落在她身上,有些锐利,像要将她剖开来看个彻底。
见裴莺不答,霍霆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上重重地敲了两下:“夫人。”
“我本来要和他说的,但是您恰好来了,于是就耽误了一下。”裴莺轻声细语。
霍霆山气笑了:“所以怪我来得早?”
裴莺:“……不是那意思。”
“那夫人是何意?”霍霆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案上轻点着。
裴莺拧起细眉,之前被她按下去的小火团又冒起了点火星子。
泥人都有三分火,她都和他解释了,他居然还在阴阳怪气,当即裴莺也不高兴了:“将军,您不必如此。我有守约的自觉,在你我之约的持续期间,我不会和旁的郎君有牵扯。”
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世人眼里就是高人一等。
他们出身优渥,被高高捧起,拥有更多的银钱、宅舍、奴仆,以及宠姬。权贵将那些视为自己的领地,占有后派奴仆守着,就和狗儿似的,后腿一抬用尿圈住。一旦发现有旁的人来抢,就会勃然大怒。
裴莺觉得霍霆山今日会来茶舍踹门,纯粹是男性那点劣根性在作祟,是“领地”被他人冒犯而不悦。
并不知晓裴莺心中所想,霍霆山听了她这番话眉目舒展,心里舒坦了。
不错,她挺有自觉。
罢了,这点事和她计较什么,是她那个没眼力的兄长硬要旁人贴上来,她无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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