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攀不上霍幽州,寻个高阶位的将领也不错。
最好是那种丧妻,她可以当续弦,到时再生下一窝崽儿,她的根就扎在这里了,不说穿金戴银吧,吃香喝辣是一定的。
朱锦心知有这等心思的人不在少数,瞧同行的两车女郎,又有哪个不是怀着“壮志”来的?
之前朱锦不慌,她容色出众,身段也出落得比她们好上不少,在一众女郎里属上上之乘,她有信心自己一定会被留下,甚至得盛宠也不无可能。
然而现在,看着不远处的美妇人,朱锦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方才示意她看过去的张栀子见她如临大敌,眼里飞快划过一缕笑意:“不知晓呢,方才我忽然发现她在那里。我猜她多半是霍幽州的宠姬吧,听闻府中来了新人,特地来看看。不过依我看啊,她完全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若我是男人,我也喜欢那样的。”
她早看朱锦不顺眼。
朱锦不就是长的比她们好看一些么,这一路趾高气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得偿所愿,被权贵收入房中还正当盛宠。
张栀子眼珠子转了转,又小声说:“朱锦,你别直勾勾地盯着贵人看,那样不礼貌,小心贵人心生不喜,回头让人把你随便送出去。”
朱锦收回目光,冷哼了声,“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这种小把戏玩多了没意思,我朱锦才不着你道。”
张栀子哎呀了声,“你这人怎的不识好人心,罢了罢了,我再也不提醒你了,日后倒了霉也是你的报应。”
朱锦反唇相讥:“你才倒霉,你倒霉了我都不会倒霉。”
裴莺和她们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她们说的话,只见两人好像发生了点争执,然后最初先看到她的女郎往里面去,那个杏色衣裙的小娘子又转过头看她,最后出了院子,朝她这边来。
本来想离开的裴莺停下,她觉得那小姑娘应该有话想对她说。
朱锦走到裴莺面前,对她行了个万福礼:“见过夫人。”
裴莺回了她一礼。
朱锦眼里闪过惊讶,不久前才浮现的念头更坚定了:“夫人,我是今日随吴常侍进府的,吴常侍将和我同行的十二位女郎一并送给了霍幽州。”
裴莺听到“吴常侍”,便知是朝廷来人了,又听她们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心里微叹。
朱锦恭敬道:“我们十二人中,霍幽州大抵会挑出一些分予麾下将领。我见夫人清丽绝俗,自知夫人与我是云泥之别,因此斗敢请问夫人的丈夫是哪位大人,若有可能,我不愿与夫人相争。”
朱锦知晓同行的不少女郎都觉得她跋扈冲动,有时候还犯蠢。
她心里是不屑的,她只是不愿将心思浪费在那些不值得费心的人身上。
这位贵妇人穿着华贵,光是腕上那只黄玉镯便价值连城,她的身份一定不低,极有可能是霍幽州的宠姬,自己先向她示好无坏处。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她不是霍幽州的妾室,那方才那番话就更应该说了。
若寻常的高阶武将得了她,怕是会如珠如宝,自己又如何争得过?
还不如早早避其锋芒。
裴莺没想到这小姑娘一上来就对她说不抢她男人,顿时无奈:“我夫君月前罹难了。”
“啊?”朱锦震惊。
裴莺见她瞪圆了眼睛,此时惊乍的神态和孟灵儿有几分相似,神色更放缓了些。
朱锦来时打了不少腹稿,如今一份都没用上,半晌只憋出一句“对不住,夫人您节哀”。
裴莺:“你芳龄几何?”
朱锦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二九年。”
二九年,就是今年十八岁。
裴莺心道成年了,又问她:“你是自愿来伺候的吗?”
“当然。”朱锦心里奇怪,这位夫人问的是什么问题。
要知道吴常侍那车队不是那般好进的,不过一旦进去以后,这一路她都过得相当舒坦:“夫人何出此言?”
裴莺低声说:“我偶然得知,那霍霆……霍幽州最近似乎挺缺女人,若你们是今日方至,晚些大概会有晚宴。”
朱锦愣住,先是一喜,而后又好奇这位夫人如何得知,但对方似乎言尽于此。
裴莺说对了,今日府中有晚宴。
吴通海来时的姿态放得非常低,又是叩首又是送礼,恭维的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几乎将自己摆在泥里。
朝中来人少不了开宴,吴通海的识趣令霍霆山很满意,因此吩咐将晚宴办得隆重些,美酒佳肴自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命沙英准备助兴节目。
沙英就地取材,干脆让吴通海带来的那批女郎筹划。
朱锦收到消息时兴奋不已,她会跳舞,且舞跳得还不错,今日晚宴的助兴环节就是她冒头的好机会。
若能勾起霍幽州兴致,往后的路子就大大不同了。
当然,这般想的不止朱锦一人,其余十一人皆是磨拳搽掌,欲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孟灵儿在冯玉竹那处结束了今日的学习后,意外知晓今晚府中有宴。
“冯先生,今日是何人来了府中?”孟灵儿问。
冯玉竹说:“朝廷派了位中常侍过来。”
孟灵儿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已经知道中常侍是什么官职了,又问:“冯先生,还有其他吗?”
冯玉竹说没有了。
孟灵儿蠢蠢欲动:“先生,我能去参加宴会吗,我还没去过宴会呢。”
冯玉竹笑道:“你可以去问问公孙先生,若他说可以,多半问题不大。”
孟灵儿和他道谢,然而乐颠颠去找公孙良了。
如今她被几位谋士收为弟子,日日授业,与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远非从前能比。而在一众先生中,以公孙良为首,有那么点班主任的意思。
听了孟灵儿的话,公孙良摸了摸自己的羊胡子:“今日晚宴无大事,孟小娘子若想参加也行。”
说完,公孙良问:“裴夫人欲同往吗?”
这倒是将孟灵儿问住了,“我回去问问我娘亲。”
公孙良笑着点头。
不久后,孟灵儿回来和公孙良说,“我娘亲说她有些乏了,就不去参加宴会了。”
公孙良对此倒无二话。
于是孟灵儿出现在了宴会上,她的座位在末端,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位置,但一个小娘子在宴上有自己的案几,此事本身就足够令人震惊。
起码吴通海惊诧不已。
据他所知,霍幽州没有女儿。
难道是其他将领的爱女?
但让其参加宴会,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不过心里再惊讶,吴通海在发现其他人面色如常时,便不敢泄露自己的丝毫情绪,甚至在孟灵儿看过来时,还对她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
晚宴开始。
孟灵儿坐在末端,看那个胖乎乎的大叔到处敬酒,巧舌生花地说着讨喜的话。
孟灵儿大开眼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将恭维的话说的那般如沐春风,仿佛他是一直待在幽州军里,见证众人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
又是几杯美酒下肚后,吴通海忽然变了脸,涕泗横流,似已醉了,因此口不择言:“大将军,您说下官在陛下身旁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竟全心信了那钟冈,弃下官至此,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话毕,吴通海这个“旧人”已然是泪已沾襟。
霍霆山不在朝中,但朝中亦有他的一些眼线,故而很清楚吴通海口中的“钟冈”是何人。
和吴通海一样,钟冈也是个中常侍,同为天子宠臣。只不过如今看来,钟冈似乎技高一筹,不知用什么法子令赵天子将吴通海派至冀州。
这一去能不能回,有没有命回,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以说,在这场帝王宠臣的角逐里,吴通海是个落败者。
吴通海这番话说下来,许多人都知晓他来冀州的原因了。
霍霆山拿着酒樽过去,称兄道弟似的拍了拍他肩膀:“吴常侍莫伤心了,既然长安回不了,那便不回。”
吴通海心里暗骂霍霆山老狐狸,只说他不回长安,却没说他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留在冀州。
但面上吴通海目露感激:“大将军说的极是。”
接着又是酒过数巡,待正事说的差不多,晚宴进入后半场。
有清脆的银铃声自外传来,接着门外一道道倩影鱼贯而入。
孟灵儿微微睁圆了眼。
一水儿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身着花衣,头簪银饰,腰悬银铃,随着婀娜的纤腰扭动,银铃声声不断,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孟灵儿既惊奇又兴奋,原来宴会上还有这些,但很快颇觉可惜。
她这位置不好,看不大清楚,只隐隐觉得那个红裙小娘子真漂亮。
霍霆山坐在上首,是整个正厅的最佳之位。
男人执着酒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酒樽的鎏金纹上,目视前方,好像在看舞蹈,又好像没在看。
沙英双颊飘红,喝了不少,这会儿自顾自的给众女打着拍子。
陈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种场合过往出现过许多次,只是……
他目光扫过座位末梢,此时双眼亮着微光的孟灵儿,不由眉心微蹙。最后陈渊从座上起身,往末端的案几走去。
朱锦一进来就看到上首的男人了。
高鼻凤眼,墨眉如刀,正是刚毅英朗的相貌,他气势浑厚,不怒而威,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不少,只有眼尾的几缕纹路沾染了些岁月的痕迹。
朱锦见过不少男人,或屠户,或商贾,或镖师,也或官老爷,各人各态,有的人是一坨烂泥,有的人金玉其外,徒生得一张好皮囊。
而如今上首这一位,像烈酒,也像淬火的刀,危险又有别样的吸引力。
朱锦心中大喜,想起那位夫人透露的少许消息,愈发口干舌燥,频频向上首送秋波。
然而跳着跳着,朱锦却忽觉上首之人的目光似乎往后方去了。
朱锦趁着转身时飞快朝后看,只见一个武将站在末梢的案几前,低着头和一个小娘子说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后者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武将出了正厅。
朱锦收回目光,心里疑惑这正厅里怎的会有小娘子入座,不过那些不重要,她转头就抛到脑后。
一舞尽,众女郎纷纷拱腰弯出姣好的弧度收尾,沙英率先鼓了掌。
吴通海立马跟上,手掌拍得通红,他笑容憨厚说:“大将军,您觉得如何?”
霍霆山只是道:“吴常侍费心了。”
吴通海笑容更深,当即点了朱锦,佯装呵斥说:“朱锦你怎的那般不懂事,还不快上去伺候。”
张栀子银牙微咬,她就知晓吴常侍偏心。
朱锦才喜上眉梢,但这时却听上首之人淡淡道:“我就不必了,找旁人伺候吧。”
吴常侍错愕,心道霍幽州竟瞧不起朱锦?
朱锦桃腮杏脸,皮肤白皙,又兼生有一副好生段,他竟看不上?
霍幽州这莫不是意思意思推辞?
于是吴通海不死心道:“大将军,来时朱锦和我说她仰慕您至极……”
话还未尽,听霍霆山嗤笑了声:“天下女郎仰慕我的不知几何,若仰慕便需我一个个去眷顾,我干脆也别坐这儿了,到那些馆里去挂个牌,等她们排队找我岂不更好?”
吴通海的脸色青白交错。
熊茂默默喝了口酒。
大将军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被霍霆山这一搅,宴中气氛略微尴尬,吴通海也不敢再勉强。
直至宴会结束,一切都规规矩矩的。
孟灵儿中途离席,并没回自己房间,她去了裴莺那处。
她第一次参加宴会,但母亲没去,这会儿小姑娘恨不得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裴莺。
裴莺听女儿绘声绘色说起那位吴常侍的变脸之术,又听她讲宴会里有很多小娘子跳舞,个个都生的如花似玉,在场不少人看直了眼。
裴莺听到“看直了眼”,心头一松。
看直了眼就好,就怕他不当回事。
送走女儿后,裴莺喃喃道:“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沐浴洗漱,上榻。
然而就当裴莺准备将榻旁的罗纱帐放下来时,她听到了敲门声。
“辛锦,门没锁。”裴莺说。
她沐浴换下来的衣裳得拿去浣洗,因此她没锁门。
如今好像也没什么锁门的必要,州牧府有重兵把守,宵小进不来。至于旁边住着的那个狗精变的,已和她有约,不会夜里闯进来。
“咯滋。”房门开了。
榻前有屏风,裴莺看不见人,但听着脚步声有些不对。
裴莺疑惑:“辛锦?”
“夫人。”是她熟悉的男音。
裴莺扶着罗纱帐的手一抖。
他、他怎的来了?
火星舔过灯芯, 很快昏黑的房中逐渐亮堂了起来。
在那片光亮中,裴莺看见地上有一道拉长的黑影从侧方靠近,那影子狰狞无声, 像某种正在悄然狩猎的虎豹。
她知道他从屏风侧边绕过来了。
裴莺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 她停顿片刻后才慢慢抬头:“您……您怎么过来了?”
那人就站在屏风侧, 距离床榻还有几步的位置, 灯盏在他身后亮着,雕花屏风挡住了前侧的光, 他的面容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只余那双眸子泛着幽芒, 像夜里的孤狼。
裴莺一颗心颤了颤。
霍霆山缓步上前:“夫人身体不适, 我来送药。”
裴莺见他过来,呼吸先是微紧,但听他还记得她身体不适, 那些慌张和无措瞬间如潮退去。
原来他还记得, 那他今晚肯定不会做些什么。
裴莺紧绷的脊背松了下来。
霍霆山走到她榻边, 没有半分拘谨地坐下, 然后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个小银盒。
那小银盒不过女郎的半个巴掌大小, 圆溜溜的有些像瓶状,盖子和盒身都雕有精致的花纹,面上还嵌了几颗彩宝。
裴莺疑惑问:“这是药?”
霍霆山应了声,随即打开小银瓶。
确实是药, 还是药膏, 也不知晓那药膏是用何种药材制成,竟绿油油的, 若不是裴莺闻到了清淡的药香,她还以为内里装的是某种颜料。
虽然是那等药, 怪令人难为情的,但裴莺还是扬起笑容:“谢过将军。”
和他道完谢,却见这人还坐在她榻上,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裴莺眉心一跳,忙说:“如今时候不早,今夜晚宴您应酬也累了,不若将军您回去早些休息吧。”
霍霆山语气颇为认真:“安寝之情不急。夫人因我之错身体不适,我难辞其咎,亦心感愧疚,待夫人上过药我再回去。”
裴莺搭在锦被上的素手不由收紧,但很快松开,她朝他伸手,要拿他掌中的小银瓶。
霍霆山任她拿,她要便给她。
小银瓶到手,裴莺佯装镇定道:“这药我晚些再上。”
霍霆山坐在榻旁,有几分懒洋洋:“夫人何时上好药,我就何时回去。”
“霍霆山!”裴莺恼红了脸。
一回生二回熟,霍霆山竟有些习惯她恼时会连名带姓喊他。男人扬眉笑道,“夫人喊我,可是要我帮忙?这也并无不可。”
说着他抬手要拿小银瓶,裴莺见状忙避开他的手,人也往榻里挪了些。
“无需你帮忙,我自己上。”裴莺连忙说。
霍霆山方才只是抬手作势要拿,如今拿不到便罢,他看着藏在榻上内里的美妇人,见她玉颊恼红,一双澄清的杏眸警惕地看着他,跟只受惊兔儿似的。
“嗯,夫人请便。”霍霆山没有过去。
裴莺静待几息,发现他还真就等上了,仿佛真如他说的,她何时上好药,他就何时回去。
“夫人?”
裴莺不理会他。
“给夫人一刻钟时间,若一刻钟夫人还没上好,便由我来代劳。”霍霆山倚着榻旁的立柱。
裴莺飞快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了眸,停顿片刻,最后慢吞吞将旁边的锦被拉起盖在自己腰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锦被下偶尔起伏。
此情此景,裴莺几乎要窒息在这片寂静中。
时间缓缓流过,踩着一刻钟的线,裴莺将手从锦被里拿出来。
她指尖上染了一抹绿,裴莺故意将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下:“药已上过,将军请回吧。”
霍霆山不言,微微倾身朝里,拿了被裴莺放在旁边的小银瓶,将瓶盖重新打开。
裴莺被他这一举动惊得指尖冰凉,忙要去抢:“您这是做什么?”
霍霆山一把揽住裴莺,用手臂将人圈严实了,困在怀中,手上动作却没慢多少。
“啪嗒。”瓶盖打开。
先前打开小银瓶时,药是满的,满到几乎溢到瓶口,平整的铺满内里。如今瓶盖打开,药还是很满,不过最上面有一处小小的凹痕。
霍霆山用另一只手握住裴莺方才沾过药的素手,五指别入她的指缝中,令她手指不得不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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