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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霍霆山心神大乱,方才那股气早就像被刺破的气囊,嗖嗖嗖地漏得一点也不剩。
他不敢上裴莺的榻了,只蹲在榻旁握着她的手,用拇指揉搓方才他握住的地方,让那抹微红快些消退。
裴莺收回手,不要他握。
这回霍霆山不敢强来,只能松了手:“夫人莫哭,你说的话我没有不听,今晚我到那边睡就是。”
“只是这样?”裴莺闷声道。
她此时侧身背对着他,霍霆山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听她的腔调,总觉得她已偷偷哭湿了枕巾,只能低声道:“像先前那般的事,我保证以后不再有。往后有要事,我定慎之又慎,也会与夫人好生商量。夫人你看行否?”
这话落下,她无甚反应,霍霆山竟有几分紧张。
“夫人……”他又唤了声。
她终于有了应答,“嗯,那你别忘了。”
霍霆山如获大赦,这回他没干其他了,老实回到自己榻上。
男人并不知晓,被他以为此时已哭湿枕头的人,别说流泪了,连眼眶都没红。
裴莺仍侧背对着他,听着背后的动静,知晓他是回去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若有所思。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制服霍霆山的办法。
最近形势相当不错,元兖州和小江王被杀后,兖州联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况,乱成一盘散沙。
幽州和豫州军趁势而上,江中行舟和陆上行兵双管齐下,轻松击溃了对面号称二十万的兖徐联军。
如此形势,着实让霍明霁酣痛淋漓。
但就是这般一片大好的局面,霍明霁却发现父亲无动于衷,似乎还不甚欢喜。
他仔细观察了番,最后确认自己的猜测无错。
不管击溃兖州军几何,还是拿下河东坡又或是哪个地方,父亲皆是神色淡淡,不见多少欢喜。
霍明霁在用膳时迅速瞄了母亲一眼,只见她神色依旧,但鲜少与身侧男人交流,对方给她夹菜时,她也仅看了眼,并未如先前般抿出点笑容。
青年恍然大悟。
父亲和母亲吵架了,或者该说父亲似乎单方面惹母亲生气了。
真是稀奇……
膳罢,霍明霁寻到了孟灵儿,向妹妹旁敲侧击,主要询问他来到军中以前双亲间发生的事。
孟灵儿也察觉到父母近来的气氛有异,如今长兄问起,知无不言。而在最后,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兄,我觉得应该是母亲不满父亲以身犯险,因此在和他置气。”
她还未有夫君,但意中人已有了。若是换个角度设想,她想她也会很生气。
霍明霁转了转扳指,片刻后忽然笑了。青年一袭黑袍,墨发高束,他的肤色比寻常武将白皙少许,日光露在他身上,金冠折射着淡光,端是君子积石如玉。
孟灵儿看着长兄的笑容,却莫名品出了点旁的味道。
长兄他,似乎十分乐于见成。
孟灵儿:“长兄?”
霍明霁收敛了几分笑,只余嘴角掀起的一点弧度,“父亲早年甚是激进,此类作战方式固然勇猛,能将敌方杀得落花流水,但代价与风险许多时候都不小。而如今咱们幽州势大,亦坐拥多州,囊中也不像往昔那般羞涩,我认为可以将步伐放慢一点,走稳一点。”
孟灵儿闻言也抿出一点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希望娘亲多生气几日。”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仍在帐内的霍霆山忽然打了个喷嚏。
洛阳城,太守府。
石向松与一众好友在家中后花园品茶。秋高气爽,这般天气再舒朗惬意不过,煮上一壶茶,呼朋唤友来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与石太守相交的,在洛阳中的官宦。年纪最小的也过不惑,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可谈的话题着实太多了。
“……还是令郎有出息,都能接你的班喽。”
“还早还早,他去年娶了妻,如今妻子将将临盆,近来可腾不出时间来。”
话题很自然的转到石太守的长子身上,众人先是好一顿夸,而后有人试探着说:“我听闻霍幽州阵亡了,如今洛阳大有可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石贤兄你若是想休息,尽管歇一歇,但不让孩子以此来练手岂不可惜?”
本来其乐融融的茶会静了。
霍霆山阵亡的消息他们都收到了,说不心情澎湃完全是假的。
然而此事非同小可,非一人之力可为,他们需要合作,需要仔细筹谋,更需要有威望的人出来牵头。
而这个“有威望的人”,非已在洛阳城为官二十余载的石向松不可。
一道道目光看过来,石太守摆手:“罢了,折腾那些作甚,乱世求稳才是王道。”
有人点头同意,有人痛心疾首,有人则偷偷与密友对了个眼色。
“石贤兄,我认为此事倒可以……”
“恩主,有急报传来。”此时奴仆急步走入花园,他手中拿着一份封了火漆的信件。
“何人来信?”石向松惊讶。
奴仆道:“东边来的。”
石向松眉心一跳,忙拿了信撕开。那当触及信上所书,一股巨大的庆幸感从心口炸开,竟轰得他有一瞬头晕目眩,坐都坐不稳。
“石贤兄!”身旁人大惊,连忙撑住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石太守拿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霍、霍霆山没死,他阵亡的消息是假的。”
一语惊四座,众人哗然不已。
方才提议让孩子练手的那人面色煞白,喃喃道:“坏事了,差点坏事了。”
廖平威廖督邮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地位只在石向松之下,那时他多风光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一朝站错队,别说他廖平威,整个廖家都从洛阳消失了。
幸好,幸好石贤兄之前连番拒绝了他们。
大败兖徐联军后,幽州军与豫州军继续一路往东。
豫州东临徐州、北面与兖州接壤,想要将兖、徐这一块彻底吃入腹中,自然少不了打到对方大本营中,再将己方的势力植入该地,从上往下清洗本土势力。
元修和小江王共占三州,这场于望长坝打响的战役大局已定。
既是胜利在望,有些事也该说清楚。
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开,霍霆山站在地图前,对旁边的雷成双说:“兖州给你,青州、徐州归我,姻翁你觉得如何?”
雷成双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兖州和徐州都与他的豫州接壤,选领地,自然是选相邻的,一来方便管理,二来隔壁出事,营救也便捷。
兖州水源丰富,地势平坦又兼土地肥沃,此地非常适合发展农业,可成粮仓。
徐州周边属于黄淮丘陵地区,从地域上而言,这边是海拔比较低的、视野较为开阔的丘陵。
但视野开阔,也意味着防守较为艰难。
再者便是,徐州的地理位置较为巧妙。它东临黄海,南接江淮,西靠中原,交通可谓四通八达,而在这异常便利的交通中,豫州孕育出丰盛的物产。
雷成双想要徐州。
兖州在豫州之上,地域不及徐州宽广,两州相连宛若豫州头上带了顶小帽子。
若是徐州给了霍霆山,以对方目前的领地,司州、冀州、青州、徐州彼此相连,俨然是将豫兖二地以倒“U”之形包围起来。
就,怪难受的。
像是一根肉骨头吊在狼口上,对方若是想,随时可以来咬一口。
雷成双挂起笑容,“姻翁,这兖州虽说不错,但是我……”
“好,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这般定了。”霍霆山哈哈大笑,还用力拍了拍雷成双的肩膀。
后者瞪直了眼睛,似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无赖,片刻后才憋出一句:“不是,我是想……”
“兖州挺好,粮食充足,其他的你别想了。”霍霆山笑眯眯。
雷成双:“……”
他心道了声果然,果然这厮没给他选择权。
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雷成双很无奈,主动权已失,明面上也不占理,只能听从安排。
这个冬天,裴莺是在徐州和青州两地度过的,霍霆山带着她奔走两地,先后去了青州和徐州的州牧府。
每到一个地方他便占了旁人的府邸,再命人地毯式搜索,将各类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珍宝,和当地献上来的宝物一并整理收合,收入幽州军囊中。
裴莺还注意到,霍霆山命人搜刮了一批黄金,好似还寻了个手艺极佳的工匠,也不知晓要打造什么。
可能是用于交际赠予他人的礼物吧。裴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这个冬季,他们停留在徐州的时间更多些。
徐州在淮河,属于北方,冬日时大雪纷纷扬的飘下,裴莺去了一两回赏雪后,任凭霍霆山如何喊,她都不愿意外出了。
外面冷得慌,还是窝在屋子里舒服。
这个冬季忙得很,时间在忙碌中迅速逝去,好似只是眨眼的时间便已大地回春,百花争相怒放。
而在新的一年的初春里,一封来自西边的急报被迅速送入曾经的江王府。
“大将军,荆州急报。”卫兵呈上密报。
霍霆山将之展开,阅后冷笑了声:“这个纪羡白倒有几分本事,竟将荆州拿下了。”
在他们朝东边进军时,朝廷军也没闲着,集中火力讨伐荆州。
益州已归朝廷,雍州本身就是朝廷的地方,南边的交州实行羁縻之治,当地的宗族本就归顺朝廷。
东西南北几个方向,除了东面,荆州都遭受袭击,且无援兵肯救他,自然沦陷了。
第一个称帝的丛六奇已成历史。
“让柯权水他们来一趟。”霍霆山吩咐道。
卫兵领命后又很快回来再报,不过这回并非禀报战事,“大将军,陶工匠说那套金饰打造好了。”
霍霆山周身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笑道,“甚好,重赏。”

霍明霁站在窗牗前,透过明净剔透的玻璃窗,看院外的景色。
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积雪消融, 春来百花开, 院角长出了喜人的嫩绿小芽儿, 随着微风拂过轻轻摇曳。柔和的日光穿过玻璃映入室内,映出一室明净。
望长坝之战获得胜利后, 霍明霁从州的交界返回了洛阳城。
父亲伤情逐步好转, 军中已不需要他, 而洛阳城里事务堆积甚多, 除了更换洛阳城的本土势力以外,裴氏商行新出的商品也即将上架售卖。
青年抬手,指尖触上面前的玻璃。
触感微凉, 平整且坚硬, 与墙壁有几分相似, 唯独不似墙壁那般能遮蔽视野。它能遮住呼啸的风, 也能挡住瓢泼而下的雨, 却没有挡住明亮的光。
“大公子,一切安排妥当,午时便开始售卖玻璃。”卫兵道。
霍明霁笑道:“甚好,一切按母亲的计划行事。”
“铛铛铛——!”
裴氏商行大门前有铜锣敲响, 引得路过的行人注目。
“让让, 快让让。”
“别挤,明明是我先来的。啊哈?你居然还挤, 知晓我家恩主是何人吗?识趣的赶紧退一边去。”
围观的不仅有布衣,更有各家豪奴。权贵们此前收到消息, 今日裴氏商行有新奇物售卖,于是各家纷纷派出奴仆。
裴氏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裴氏,从来都只有他家东西脱销,而非卖不出去
香皂知晓不?白糖与红糖知晓不?
什么,都不知晓?那你万万别自称上流人士,否则着实是贻笑大方。
而在今日之前,裴氏商行便放出风声,有一奇物要上新。此物晶莹剔透,可凭主人心意做大做小,若是镶嵌于阁院的窗牗上,可遮风挡雨的同时,还可将日光无遮拦的引入室内。
听到后面,众人不由疑云重生。
这又是遮风又是挡雨的,说明定然有遮挡,可若是遮挡了,怎的还能引入日光呢?
许多人下意识觉得荒唐,然而裴氏商行此前有过太多的“荒唐”,样样都险些惊掉人的眼珠子,再来一回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此时,裴氏商行里走出一个青衣男人,这人生了双纯良鹿眼,气质很是亲和,他站在商行门口扬声道:“鄙人慕容庶,现任洛阳裴氏分行的掌柜,感谢众位今日来捧场。”
此时有人等不及了:“慕容掌柜,今日上新的究竟是什么奇物,能否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掌柜的,求您别卖关子了,让我速速看看宝贝。”
“我也想开眼,看看此物是否能持续‘裴氏’一贯的稀奇作风。”
裴氏商行向来不缺买家,因此慕容庶不像旁的店铺那般吊足胃口再揭秘,他笑着拍拍手,“来人,卷帘迎客。”
随着他话音落下,“哗啦”几声同时响起,原来是裴氏商行临街的几处窗牗同时收了竹帘。而随着竹帘上卷收起,众人看到了站在窗后的小佣,每窗一个,立于窗后。
围观群众起先不明所以,却见这些小佣此时齐齐露出笑容,而后展臂往两边伸,扣住了什么,再手臂收拢往回。
“看,有金色的字漂浮在上面!”有人哗然。
这人口中的金色的字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裴”,金灿灿的,霸道又富贵。
有人站位较为巧妙,恰好是玻璃的折光点,旁人猛地一看只觉是透明,他则清楚并非如此,“不是漂浮,是黏在上面。先在纸张上写了字,再将纸糊在窗上,那窗牗上镶嵌了东西。”
有了他的提醒,众人定睛细瞧,顿时大呼惊奇。
“这是何物?好生奇怪啊,我看着与琉璃有几分相似。”
“才不似琉璃,琉璃未有这般巨大,更未有这般剔透。”
“确实剔透无比,那小佣站于窗后,我竟也能清楚看到他的神情,无怪乎之前‘裴氏’公然说能将日光引入室内。有宝贝如此,引光并不难。”
“掌柜,此物售价几何?若是今日预定,几时能送至府上?我恩主是王家人,他要预定此物,还请速速登记上。”
“我也要预定。”
商行前骤然炸开了锅。预约的,询问的,赞叹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声声入耳。
此时裴氏商行对面的茶馆二楼,包厢的窗户被推开,从此处可见临街之景和对面裴氏商行的盛况。
霍明霁看着如火如荼的局面,满意地勾起嘴角。
一如所有人所料,玻璃的出世震惊了整个洛阳城的上流圈子。
玻璃的订单如雪花似的纷纷扬扬飘入裴氏商行中,同等大小,一块玻璃的售价比之黄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州,江王府。
“……如今益、雍、荆等地被朝廷拿下,加之纪羡白挟幼帝,可号令各州,做许多事都名正言顺。”柯左严肃道。
陈世昌颔首:“他们出师有名啊。”
就如现今实行羁縻之治的交州,因其势弱,只能依附于强者。朝廷虽已经名存实亡,但好歹还有个“名”不是?
交州会选朝廷,他们毫不意外。
霍霆山坐于上首:“依权水所言,有何高见?”
柯左捻了捻自己的小羊胡子,沉默许久,而后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幼帝今年不过十岁,正是懵懂之年,难辨是非,易受蛊惑。有纪羡白这等奸佞在侧,着实影响幼帝的成长,主公为大楚忠义之臣,合该逐君侧之恶人。”
这番话翻译下来,其实就简单的三个字:清君侧。
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天子当幌子;那我就以天子年幼为由,需为其锄奸逐恶。
霍霆山仔细思量了番,大喜道:“权水之良策令我甚是安心。”
“报——!”门外陡然有急报。
话毕,那卫兵竟不等传唤,径直阔步入内:“大将军,扬州牧薛洪兴于春分时日称帝。”
春分时日,距今已有五六日了。这赫然是扬州的暗桩刚得到消息,立马快马传回。
书房内一静,众人无不惊愕。
霍霆山眉梢高高扬起。
柯左将自己的小羊胡子捻了又捻:“这是等不及了啊……”
徐、青二州现如今被主公收入囊中,而幽豫二州即将联姻的事也没捏着藏着,只要有心打听都知晓。
上方的并、冀、幽等几州连成一片,毫不夸张地说,如今整个北方都是霍霆山的天下。
所谓“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而扬州的广陵城则是个粮仓地,它位于淮河以南、长江以北,该地气候适宜,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用于囤粮再适合不过。
其实也仅是囤粮,扬州的地势不似荆州多山,也注定了并非险地。
“想来薛扬州也知晓,若是再不称帝,他便永远没有机会喽。”柯左摇头感叹。
以纪羡白为首的朝廷势力已在中西部盘踞,剩下的基本皆是他主公的势力,两方并立的局面初现雏形。
这时候冒出来一个扬州,柯左只觉得那位想要名留青史的薛扬州疯了,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亦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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