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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帐中放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黑暗驱散,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霍霆山的面色似乎有一瞬不自然。
但定睛再看,这人和平常无异,他还是那副有点松散随意的模样。
男人坐在案几后,面前放着喝了一半的茶盏,也不晓得他回来多久了。
霍霆山看见裴莺手中拿着个盒子,以为那是孟灵儿给她的东西,“夫人今晚一直待在小丫头那处?”
他这话倒没错,裴莺颔首,而后问起他白日之事,“今日那李司州可有到场?”
霍霆山冷笑了声:“并无,司州一方只派了个生面孔的副官来,声称此人亦能代表司州,我看是鬼话连篇。那所谓的代表回去后,多半是活不成了。”
对方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李啸天既已认定他身携疫病,又如何会让那人活着,估计在外汇报完消息就处理干净。
裴莺沉默了几瞬,莫名觉得讽刺。
既想要用疫病当武器,却又恐之如虎狼,这是又想害人又想自己安然无恙,真够贪心的。
裴莺问起其他,“你们今日商议得如何,是否确定出兵讨荆时间?”
幽、司、豫、雍州已聚首,四方军队呈马蹄之势在荆州边陲排开,只待最后一个益州就位,北边的包围之势便成了。
五州联合,大军压境。
霍霆山:“初定在四日后。”
裴莺再瞅一眼他的脸,他脸上干干净净的,珍珠粉早没了,也不晓得他是回来后洗干净,还是离开对方营地后立马抹了。
裴莺私心认为是后者。
注意到她的打量,霍霆山舌尖抵过后牙槽,“夫人在看什么?”
语气有些危险。
裴莺立马收回目光:“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懂,不过将军能力卓越,我也没什好担心的了。”
霍霆山算是发现了。她如今生气或心虚,就会喊他“将军”,前者语气嘲弄,后者略为殷勤恭维。
霍霆山凉凉的勾起嘴角:“你我结为夫妻将近一载,今日还是第一回听夫人夸赞我,真是受宠若惊,呵。”
裴莺:“……”
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望远镜忽然不想给他了。
“不是第一回吧。”裴莺低声说。
霍霆山给她一个辩证机会,“那夫人自己说说,除了这回还有哪次?”
裴莺哽住了,好像还真没有。
无法回答,裴莺干脆找旁的事情做。她手上的木盒拿了一路了,沉甸甸的,恰好边上有张案几,于是她且先将木盒子放在案上。
帐中很安静,寂静无声流淌。
霍霆山吸了一口气,平定情绪,不能和她计较,不然迟早被气死,“夫人过来。”
裴莺迟疑几瞬,还是不去,他不会还想和她算账吧?
两人隔着一案,霍霆山见她目露警惕但没动,干脆自己起身。
男人的身形拔高拉长,他绕过案几后站在明灯的前方,他的影子被往前投,有大半将站在他面前的美妇人笼罩。
裴莺不明所以,她的右手忽然被握住。他的手掌很粗糙,也很温暖。最初她以为他要领她去软床那处安寝,但似乎并不是……
“啪嗒。”珠串碰撞的声音响起。
沾染了他体温的珠串从他掌中滑进她手腕间,裴莺不由随之低眸看。
他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前方夜明珠的光亮,但放置在侧得明珠未被遮盖。
柔和的光芒落在那一串颗颗饱满剔透的水晶上,面上仿佛覆上了一层璀璨的琉璃色。
这串水晶手链并非全都是圆滚滚的珠子,它中间串着一只水晶胖兔子,胖兔子圆滚滚的,两只耳朵很长,几乎平贴在背上,不至于膈到配戴者的手腕。
裴莺怔住。
“那大洞穴里有不少水玉,我让人挑了些上等的做珠串。”霍霆山握住裴莺的手腕,又拨了拨珠串。
他知晓她手围几何,这珠串做的刚好,如今戴在她白如羊脂的手腕上,与那细腻的肌肤相得映彰,霍霆山很是满意,“夫人戴着甚美。”
被他握住手腕的裴莺片刻才回神,惊讶极了,“这是你自己做?”
霍霆山指了指那只胖兔子,倒是实话实说,“这个是我雕的,旁的珠子让军中三个工匠出身的士卒磨的。”
裴莺莫名觉得戴着珠串的手腕有些发烫。
他忽然说:“夫人,往后的首饰是人工雕琢否?”
裴莺仍低头看着手串,低声说大多不是。
霍霆山并不意外,能发展到千万石物资在天上飞的后世,怎可能还事事依靠手工,“自千年前成婚就需聘礼,这点估计往后亦不会改变多少。你那个亡夫或许给你买过首饰,但应该未如我一般。这回他不如我,夫人不可为他辩驳。”
话毕,他见她抬起头来,那张芙蓉面上带着他意料之中的惊讶,却也有一些他不曾料到的复杂情绪。
似惆怅,转瞬即逝,了无踪影。
霍霆山瞬间就拢了长眉,“他给你做过首饰?”
她不是说他很忙吗?
她那亡夫时常两三宿都不着家,连女儿想见父亲都只能去医馆的,想也知晓估计日日废寝忘食。
就这样,竟还有空给她雕首饰?
“并无。”裴莺摇头。
霍霆山眯了一下眸子,忽然道:“莫不是夫人还收过旁的郎君赠的首饰?”
裴莺没想到他会陡然这般问,目光下意识移开,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霍霆山自然没错过这细节。
本来诈她一下,居然还真有。瞧她之前那模样,以前估计上心得很。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在那乔姓亡夫之前,竟还有个另一个亡夫,加上我再凑两人,都可以组个一伍队了,那我是否还要去竞争个伍长?”
裴莺:“……不是。”
霍霆山面无表情,“不是什么?”
裴莺低声道:“那个不是亡夫,你才是第二任夫君。”

他才是第二任夫君?
霍霆山目露怀疑, 但裴莺有没有说谎,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男人的面色好看了些,但也仅是一些罢了。
确实是第二任夫君, 那为何……
“夫人在婚前还收过旁人首饰?”霍霆山语气不明。
裴莺听着这话觉得危险, 这人莫不是偷偷在心里记她的账, 等战事结束后再从她身上讨回来吧?
那不行的, 有些事得解释清楚。
“霍霆山,在婚姻制度方面, 我那边和大楚有些一样, 但又有些不同。”裴莺轻声道。
霍霆山还是方才那副神情:“哦?愿闻其详。”
裴莺琢磨着用词:“大楚鼓励女郎再嫁, 我那里亦然。但婚姻是庄重的, 因此成婚之前,有个叫做‘交往’的接触阶段,两方互为男女朋友。无论是父母亲友牵线介绍的也好, 自己相识相恋在一起的也罢, 总之男女都会交往一段时间, 考察对方是否适合做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倘若双方都觉得合适才会成婚;如若不合适, 那就一别两宽, 各自再和其他人建立交往关系。”
大楚和汉朝相似,皆鼓励女郎再嫁,却不提倡无媒苟合。你嫁二三四五次都行,但不能无媒成婚。
观念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霍霆山惊愕不已, “这和成婚有什区别?”
接触一段时间,考察对方是否适合?
她那边既能如此, 风气肯定比大楚开放。光是看能看出个什么来,肯定得时常在一起, 说不准还同进同出,琴瑟和鸣。
裴莺选择个官方回答,“自然是有区别的。成婚后受律法保护,两人的财产会不分你我的混在一起,交往阶段并不会。”
霍霆山紧紧盯着眼前人,烛光下的美妇人面容柔和,看起来是个乖巧的。
但怎的对着他时心眼儿就这般的多,这些事不问她,她就不说了是吧,男人面无表情的继续问:“夫人在成婚前有几个男朋友?把他们所有的都加上,再凑上我和你那个亡夫,能组成一支伍队否?”
裴莺回答得很利索,“没多少,就一个。”
霍霆山轻啧,“敢情还是独一份。”
裴莺:“……”
“霍霆山,你不要蛮不讲理行不行?”裴莺觉得这人完全是没事找事,“国情不同,有些事怎能一样?我那边不推崇盲婚哑嫁的,由父母做主的婚事不多。男女双方肯定要先了解彼此,然后再决定是否和这个人共度一生。”
最后四个字令霍霆山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共度一生?
她还想和谁共度一生?!
霍霆山抬手摁了摁眉心,尽力平复心中翻滚的情绪,“夫人和你那个亡夫婚前交往了多久?”
裴莺没想到他思维跳跃得这般快,潜意识有一瞬觉得这个问题她不该答,但又觉得他不再揪着她前男友的事总归是好的,于是没过脑子就回答了:“一个月。”
她才刚说完,他就讥讽的笑了声,“夫人的时代开明如此,你竟匆匆和只交往一个月的男人成婚生子。莫不是领略过浩瀚沧海后,往后的江河皆不能入眼,嫁谁不是嫁,遂才匆匆和你那乔姓亡夫成了婚。”
裴莺哑口无言。
霍霆山只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翻滚,所过之处将筋骨血肉烧得一片焦黑,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她如此看重小丫头,他本以为她那个亡夫在她心中分量不浅。谁知并不是,这亡夫之前还有个男人真正令她念念不忘。
倘若她那个什么男友还在,他要他死!
营帐里陷入了沉寂,气氛凝结,仿佛被冻住了。
裴莺悄悄抬眸看了眼霍霆山,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又黑又沉,仿佛蓄着欲来的狂风暴雨,一如他此时的脸色。
裴莺无奈地说道,“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分开就是分开了。再说我如今都来了此处,已没了回去的可能,你何必计较我从前?”
他听到了,又好似没听到,“夫人与最初那个如何相识?”
裴莺和他对视,这人面色很臭,仿佛是一点就燃的火簇,也宛若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裴莺:“……我和他是同窗。”
霍霆山不觉意外。她见多识广,后来还当了夫子教书育人,定然以前是读了很多书,那有许多同窗也不出奇。
年少时的同窗之谊,呵。
霍霆山再问,“夫人和他相识多久?”
他的语气比方才平静,但裴莺看着他黑沉沉的眼,更加肯定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迹象。
说不准现在有多平静,往后和她算账就有多狠。
霍霆山不打女人,但这人会在榻上发疯,如今她每每回想起那次“一声不吭”的和知章一同去白光县的夜晚,总不住心惊胆战。
不能放任他继续问下去了。
“霍霆山,你呢?别光聊我,你不是也有个亡妻吗?”既然他要翻旧账,那就一起翻,别光只翻她的。
霍霆山皱眉,“你说宁氏?她有什可说的。”
裴莺杏眸微微睁圆,“宁、宁氏?你以前都这么喊她的,你别告诉我你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虽说古时女郎出嫁后,多以姓加一个“氏”指代,但那位宁家女好歹是他亡妻,这人怎的……
霍霆山长眉皱得更紧,思索片刻。他是真有认真在想,但奈何时间久远,且那位宁家女在生时,他和她的交集并不多。
他十六娶妻,那时他刚刚在幽州军中崭露头角,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忙。
一方面得在军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一方面还要应对来自父辈和霍族中人的考察。那时北边的匈奴亦不安分,很是蠢蠢欲动。父亲每回和谋士们商议都会命他旁听,待幕僚们散去后还会询问他感悟。
要忙的事情堆积如山,一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两个来用,最忙之时几乎日日宿军营。
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嫡子,庶子却是有几个的,还有一众嫡出的堂弟在侧虎视眈眈,但凡他露出一点颓势或者纨绔苗头,本属于他的资源一定会被分了去。
他奉双亲之命娶宁家女为妻,纯粹是繁衍子嗣,和有个人帮他料理后院。
仅此而已。
平日他和宁家女没什可聊,他也不会和大字不识一个的女郎谈理想和当时面对的压力。
男主外、女主内。妻子只要管好后院即可,其余的,诸如他这一脉的荣耀和前程全交给他担负。
霍霆山想了片刻,不太确定道:“全名好像是叫宁婧雪,还是宁应雪。”
裴莺神情复杂,“霍霆山,我真诚的给你个建议,此事你千万莫让你两个儿子知晓。”
“什么你两个儿子,如今他们也是你的儿子。”霍霆山不满,他的重点在其他地方。
裴莺:“……”服气。
“我不提你亡妻,你也别翻我的旧账了成否?”裴莺吸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下来。
霍霆山仍拧着长眉,不提那身势如山海的压迫感,他本也是很凶悍威严的长相,如今沉着脸不说话,特别唬人。
裴莺眼角余光瞥到案上的木盒子,她眼睛微亮,忙将那盒子拿起,“霍霆山,我有个礼物赠你。”
霍霆山低眸看盒子,那盒子约莫女郎小臂长,面上系着一个“十”字形的锦带,还打了个花里胡哨的结,瞧着是那种小女郎才喜欢的装饰。
他没抬手接。
裴莺顺毛捋,“你真不要吗?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好做的,且专门给你做的,现今旁人都没有。”
男人还是没动。
裴莺叹了口气,放下手,“那算……”
手还未放到一半,木盒的底部被一只大掌稳稳托住。
“夫人赠我之礼,我何时有不要过?”霍霆山揶揄道,“再说,夫人肯费心思的时候可不多见。”
第一回的荷包是他自己要求的,这不算。
后来的青竹荷包倒是她主动绣,但像这类饰物她就绣了那么一回。是了,除了荷包以外,还有小裤,他的三条小裤都是她缝的。
除了青竹荷包和小裤,再也没旁的、她单独给他的东西了。算上今儿这个盒子,才第三份,霍霆山很不得劲。
“你可以打开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裴莺见他拿着不动。
没有武将不喜欢千里眼,裴莺确信。
霍霆山应了声,还是绷着脸,不过他抬手扯了盒子的锦带。
红色的锦带施施然飘下。
霍霆山打开盒子。
旁侧的夜明珠光芒洒下,将那因涂了油花的小长木筒映得愈发光亮。霍霆山初时未反应过来,“夫人,这是何物?”
一根长木头?
裴莺笑而不语,让他自己看。
没有得到回应,霍霆山从盒中将长木筒拿了出来,和他想象的普通木头不同,这根木筒很轻,像是中间的木料被挖空了。
霍霆山拿着转了转,在看到长木筒的一端镶嵌着一块纯净的镜片时,不由怔了下。
脑中有电光划过,男人迅速转向长木筒的另一端,见此处也有一枚同样纯净的镜片,霍霆山猛地抬眸,“夫人,这是望远镜否?”
“是望远镜。”裴莺笑道,她看懂他眼中的疑惑,“玻璃虽未问世,但我发现溶洞里有些水玉足够纯净,倒也可以先行代替玻璃,你试试这望远镜吧。”
霍霆山方才是单手拿的,听闻是望远镜后,双手拿着,他带着疤痕的手指摩挲过长木筒,再仔仔细细看过镜片镶口处。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长木筒是用卯与榫嵌合而成,纯净的镜片被镶在内,微微凸出少许的筒架对其起到保护作用。
男人长腿迈开,迫不及待走到营帐的窗帷旁。他方才研究过望远镜,如今只凭自己的推断,便将较小的那一端放在眼前。
闭上左眼,只用右眼看。
远处的景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拉近,霍霆山看到了军中用于照明的火盆,看到了拿着长戟走过的士兵,还看到了士兵打了个哈欠。
竟能将人脸看得一清二楚。
再往更远的地方看,他看到了天上从南往北飞的雁群,连大雁振翅时羽翼微微翘起的羽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倘若说有什么诡异之处,大概是透过这镜中看到的画面是倒立的。
天与地被拨乱,完全调转了。
这等神奇的景象他还是第一回见,并不适应。不过那点不适应,和能清晰看到远处之景相比,完全不足为道。
拿着望远镜看了许久,霍霆山爱不释手,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放下镜筒。
等他再转头时,裴莺明显感觉到他眼中惊人的热度。
不阴郁,那股阴阳怪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镜片用水玉所制,看来夫人果然和我心有灵犀,不然我们为何都想到了水玉。此物甚好,我非常喜欢。”霍霆山开怀。
裴莺知他大部分还算一言九鼎,赶紧趁热打铁,“这望远镜算是我亲手所制,他们都没有,你收下就不翻旧账了可好?”
霍霆山顿住。

第135章
关于继不继续翻旧账的问题, 到最后裴莺也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因为就是那般巧,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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