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知道过去多久。
谢宴肆额头脊背布满细汗,拳头越攥越紧,指节刚凝固的血,再次裂开。
他的药好像失效了一般,对他病情没有丁点缓解。
心底深处,好像在贪恋某个味道。
身体叫嚣着,反抗着让他去掠夺。
谢宴肆皱了皱眉,意识到他贪恋的到底是什么。
犹豫了半晌,他最终还是掏出手机。
他深知不可能得到回应。
但身体的难忍,让他控制不住。
他拨通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拨出去他就后悔了。
这个点,他怕扰到对方休息。
正哆嗦着手指想要挂断,那边传来一声困哑,带着迷糊劲,懒懒软软的一声。
“谢宴肆。”
谢宴肆手指一顿,听见这个声音,那烦躁不安许久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林玥见他半天不说话,主动问:“怎么还没睡,你怎么了?”
米酒给林玥带来的后劲没有啤酒那么大,就是热得发慌,回来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脑子差不多已经清醒。
就是热,热得她半梦半醒,睡不好。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手机在响,拿起手机一看,是谢宴肆。
林玥躺床上,手机放在耳边,她能够清晰听见对方透过话筒传来的呼吸声,略急促。
又等了半分钟,谢宴肆还是没说话,林玥正准备问他到底怎么了,结果那边低而缓地开口叫她。
“林玥。”
林玥迷糊地嗯了声。
下一秒,对方出口的话让她瞬间睁开眼,全身发热的感觉又飙升一个度。
“想你了。”
刺得林玥耳垂像是被咬了一口。
心脏也像是被扔进了柠檬汽水,咕噜噜的冒着泡,酸涩的同时,又让她不自觉发紧。
手心有点冒汗,不知道是被谢宴肆的话烫热的,还是因为米酒的缘故。
但仔细一想,这般露骨的话,不像是谢宴肆能够说出口的。
难道他……
脑子抽了?
半夜脑抽,应该也不是谢宴肆能够干得出来的事。
那是……
还没等林玥想出个所以然,她听见电话那边,谢宴肆急促的抽了两口气。
好像是疼的。
林玥眯了下眼,从床上坐起来。
混沌的脑子,忽然想起谢宴肆有病这件事。
她意识到什么,问:“你是不是犯病了?”
“我没事。”谢宴肆尽量控制自己体内叫嚣的欲念。
但他这一句,无疑是在回答林玥。
对的,我犯病了。
林玥一听,当即翻身下床,“怎么会没事?你不知道犯病有多恐怖?你在哪儿?家吗?”
她得知谢宴肆的病后,其实悄悄咪咪用手机查了一下。
谢宴肆这种症状的病,很不受控制,严重会影响智力,甚至脑瘫,发疯,抑郁等一系列连锁症状。
反正十分复杂。
谢宴肆:“你不用过来,我可以。”
林玥:“你可以个屁。”
谢宴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今天要是没去,后面铁定会自责。
与其自责,还不如行动。
况且,谢宴肆……对她也不错。
同桌互帮互助应该的。林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借口很恰当。
所以,林玥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对电话那头说:“你在家等我,我现在打车过来。”
半夜的车不好打,林玥是在手机平台叫的车。
耽搁了几分钟。
他们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上了车,林玥问谢宴肆:“你现在怎么样了?什么个情况?”
那边没回复,林玥叫他。
“谢宴肆,你还在吗?”
谢宴肆过了好几秒才吱声,这几秒时间弄得林玥心跳扑通扑通的。
“还好。”
谢宴肆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明显状态非常不好。
林玥真是一颗老妈子心,操碎了。
“你能不能别逞强,你这语气听起来是还好吗?”
林玥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
林玥又对前面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开快点呢,谢谢。”
去的路上,林玥一直在转移谢宴肆的注意力,一个人在那里叭叭的。
谢宴肆野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感觉她声音很好听。
默默地听着,唇边还勾着一抹笑。
还好林玥家距离谢宴肆公寓近,前后十二分钟左右,林玥抵达谢宴肆公寓。
她一路小跑,跟风一样,哒哒的。
熟门熟路地,来到谢宴肆家门口,刚想对电话那头说“开门”。
结果一看,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林玥想也没想推门而入。
她还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谢宴肆,我到了,你在哪……”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伸过来两只手,揽住她。
紧接着,温热的胸膛贴上林玥脊背,还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气味。
柠檬和木质香。
林玥本来条件反射想防,但闻到谢宴肆味道,她才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
谢宴肆如同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回家的灯塔,他生怕下一秒失去,紧紧的且又温柔地抱着林玥。
他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林玥肩膀和脖颈之间,轻微的摩挲了两下。
他的行为有几分委屈和依念。
环绕在谢宴肆心头的所有狂躁和躁郁在林玥出现的那一刻,全部湮灭。
他鼻尖微动,贪恋的汲取专属于林玥的味道。
这股气息中掺杂着与往常不一样的花香,大概率是今天泡温泉留下的,但更多的是林玥自身的气味。
他形容不上来,但非常的好闻,好闻到放不开手,让他内心万分安定。
对方这般用力的桎梏,让林玥清晰感觉到,原来谢宴肆对她竟如此需要她,仿佛非她不可。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她这么被人需要。
林玥愣了愣。
在她愣神之际,身后的人绕到她前面,环住他腰身,轻轻地压向自己,结结实实地把她抱个个满怀。
谢宴肆叫她:“玥玥。”
林玥下意识应了声。
谢宴肆喊完,又没再出声,只是用脑袋拱了拱林玥肩膀。
有些发痒,顺着皮肤林玥整个人都酥麻起来。
像是对他没辙那样,林玥笑着伸手,回抱住谢宴肆,手指在谢宴肆腰上轻轻拍了两下。
语气哄小孩儿似的。
“乖,没事了。”
“玥姐,在呢。”
谢宴肆喉结滑动,溢出一个字:“嗯。”
“那能不能。”林玥抿了抿唇说,“我们换个地方?我腿麻了。”
谢宴肆:“好。”
林玥以为谢宴肆会进卧室,结果两人从玄关挪了个地,窝在了沙发上。
谢宴肆从头到尾没松开过她,这次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虚虚的抱着她,十分奇怪的姿势,但好像谢宴肆又很绅士。
谢宴肆额头贴在林玥背上,便没再出声。
但他一呼一吸之间的起伏,林玥能够清晰感觉到。
林玥还是没忍住,询问他的状况:“谢宴肆,你吃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身后的嗓音暗哑,还隐隐透着一股疲倦,“就这样。”
谢宴肆餍足地说:“很舒服。”
既然病号都这么说了,她再多说就显得有点操心过度了。
“行吧。”林玥任由他抱着,“那你不舒服跟我说。”
谢宴肆低低嗯了声,抱着她的手指微紧了紧。
外面的月光透过阳台照射进来,林玥估了估时间,现在大概率五点多。
往常这个时间她刚好起床学习,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
这样被人抱着,闲来无事可做,干坐着也挺尴尬。
林玥在不惊动谢宴肆的同时,掏出手机。
她手里里备份了很多电子卷子,还有做题的软件,随手可以刷。
她目标是清北,无时无刻都需紧绷神经,哪怕现在是国庆放假。
但没有十足把握,她还是没办法松懈半分。
林玥专注力特别强,一旦开始刷题,全身心都在题目上。
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都没察觉到,抱着她的人,抬起头,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林玥做的是历年高考题,她文科很好,特别是英语,理科的基础知识很扎实,偶尔大题会让她卡一下。
就比如眼前这道大题,她做出两个小问,最后一个问,她一直没什么头绪。
“若随机变量x,服从两点分布,且p(x=1)=1-p(x=0)……”
这是去年的真题模拟,难度悉数不小。
林玥自认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她靠的只有努力和对题型的熟练度。
所以,她要在高考来临之际,把历年真题做个三四遍,条件反射知道会考哪些题型。
可这一道题,难住了她。
林玥咬着手指,在屏幕里画画涂涂,做验算。
想了足足五分钟,忽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映入她眼帘,轻轻地在她屏幕上点了点。
磁性低哑的嗓音,近在林玥咫尺。
“E(Y)=a1+a2+a3……an。
=6/1[(5/2)0+(5/2)1……(5/2)n-1]+(3/n)
经过谢宴肆这么一提醒,林玥醍醐灌顶。
“等于3/n+18/5-9/1x(5/2)n-1。”
谢宴肆听见她快速算出来的答案,眯眼一笑,毫不遮掩:“真棒。”
但林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宴肆的思维是真的好。
都病成这样了,脑子还能把这么难的题想出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林玥想起什么说,“国庆节之后,应该要举行奥数比赛,你要不试试?”
谢宴肆下巴搁在林玥肩膀上,反问她:“你去吗?”
林玥:“你觉得呢?”
“这是全省的奥数比赛。”林玥说:“拿到第一,距离拿奖学金还远吗?”
谢宴肆听她声音志在必得,轻笑:“这么想要奖学金?”
“想啊,学校资助的,不要白不要。”
林玥看他忽然问起这个,疑惑问:“怎么?你也想要?”
“想——”谢宴肆嗓音低而缓,“你会让给我吗?”
因为生病的缘故,谢宴肆说话时带着鼻音,喉咙震动时,林玥感觉自己的肩膀有点儿麻。
林玥抿了抿唇,敛好这股异样的感觉,“那不行。”
林玥本来想一本正经同他说,但脑子忽然划过什么,杏眼微扬。
出口的嗓音,有点儿娇作扭捏。
“你那么优秀。”
她记得谢宴肆好像挺不喜欢,声音娇作的女孩子。
林玥只是突发奇想,想逗逗他。
结果这一娇作,让她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话一出口,没有退路。
演戏演到底。
像是用尽毕生所学的演技,来演绎这个作死的嗲精。
一侧眸,林玥透过外面的月光,看见谢宴肆深邃漆黑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他眼底宛如深海,黑得透不出一丝光。 有点,唬人。
莫名,林玥不怕。
林玥眼眸闪动,语调微扬。
“不像我乡巴佬一个,原名林碎石,全年级倒数,大字不识一个,但喂猪嘎嘎猛,头头膘肥体壮,不信你闻还有猪屎味。”
演戏演全套,林玥往谢宴肆身上凑了凑,让他彻底打消觊觎奖学金的念头。
偏偏,她这个靠近的动作,像是投怀送抱,惹得谢宴肆心尖一颤。
受病症的影响,掠夺的欲念在疯狂叫嚣。
他一点没讨厌林玥的娇作,反而让他有点想笑。
谢宴肆阴郁了许久的表情,总算是浮现出一丝笑,本想配合地顺应她,可她恶劣的逗弄遗漏无疑。
谢宴肆也起了点,逗弄她的心思。
低低开口:“真巧。”
谢宴肆勾唇:“我原名谢黑牛,不仅喂猪,还要喂牛。”
说着,谢宴肆还配合地微倾身,当着她的面在她身上嗅了嗅。
瞬间,彼此的距离被他拉得更近。
林玥下意识绷紧脊背,瞪着杏眼盯着谢宴肆微抬的,掺杂着几分笑意的丹凤眼。
适应黑暗的眼,林玥能够看清,谢宴肆眼底倒映的自己。
谢宴肆微扬唇,沙哑而悦耳的嗓音,穿透林玥耳膜。
“看在我那么累又穷的份上,玥姐行行好。”
谢宴肆自己差点把自己说笑。
他所处于的位置本来就比林玥高,微低身,去看林玥表情。
他这么一凑,像是高贵的王子为公主低头。
林玥鼻尖微动,扑面而来的清浅柠檬香,混着阳光温暖气息,渗入她呼吸。
林玥盯着他凑过来的脸庞,心脏莫名跳快两分,耳尖不知为何,悄悄爬上一抹桃红。
被她压下去的异样感重新缠绕上林玥。
谢宴肆漆黑眼眸盯着林玥,轻扯唇。
“让我,攒攒老婆本。”
林玥微微一怔,听见“老婆”二字,脑子莫名发热。
直到她看见谢宴肆唇边的笑,才反应过来他在逗她。
林玥:“………”
“那你老婆本会不会太少了?”林玥揶他,“奖学金才多少。”
谢宴肆略一勾眼,套她话:“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我觉得起码……”话说到一半,林玥看见他唇边散漫的笑,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
林玥:“你老婆本,问我干啥,问你未来的老婆啊。”
“她想要多少,你给多少呗。”
谢宴肆看她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饶是理智告诉他适可而止,不要吓唬到小朋友,但心底的占有欲控制不住的窜动。
“那你。”谢宴肆放低声音,眼眸深情地凝视林玥:“给我出出主意,感觉多少合适,我好提前准备。”
他问的语气有点正经,让林玥有几分不适应。
林玥试探性地说了个数字。
“三十万?”
“算了。”林玥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她索性说:“我真不知道,你还是问你未来的老婆吧,不过这奖学金,我肯定不会让给你,各凭本事吧。”
“问未来的老婆吗?”谢宴肆捕捉的点很奇怪,好像跟林玥不在同一个频道。
他眼眸划过林玥脸庞,意味深长一笑,“行,以后我再问问她。”
林玥敷衍他,“嗯嗯。”
她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感觉奇奇怪怪的。
转移话题道:“你困吗?你要不进去睡睡?”
谢宴肆:“不困。”
“那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林玥问他。
谢宴肆嗅着林玥的味道,不适的感觉好了很多。
他实诚回答:“没什么问题了。”
“正好,我也睡不着。”林玥提议:“那要不一起做两套卷子?”
林玥知道谢宴肆理科很好,往常在学校,她没看谢宴肆做过卷子,趁着这个机会,她想探探谢宴肆的底。
但谢宴肆毫不留情拒绝了她,说想看个电影。
经过谢宴肆这么一说,林玥确实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看过电影了。
而且让一个病号,大清早在这用脑做卷子,确实有些不厚道。
行吧,来日方长。
她总会把谢宴肆的底探出来。
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选了一部悬疑片。
电影似太过悬疑,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爽感。
但她侧眸,看着谢宴肆好像看得还挺专注。
没好意思说无聊,她忍着继续看下去。
看着看着,让她萌生了困意。
她脑袋一偏,一开始是枕在沙发上,随着逐渐深眠,脑袋下滑,靠在了谢宴肆肩膀上。
谢宴肆感受到重量,低垂眼眸。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披着的头发耷拉遮住她脸,谢宴肆伸手帮她撩开。
恰好,落地窗外映射进来一抹晨光,让谢宴肆清晰看清,林玥长长睫毛,漂亮的眼睑,还有桃红的唇。
看她在自己身边睡得如此安稳,谢宴肆心头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他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给她盖上。
他头微微往林玥那边一靠。
一夜疲倦席卷上来,慢慢的谢宴肆阖上眼,跟林玥一起睡了过去。
林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大亮。
刺得她眼睛有点疼,不由眯了眯。
伸了伸腿,她听见有什么动静在响,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声源传来的方向。
厨房里,一个高大背影正在忙碌。
他似乎正在煎蛋,他手里的平底锅一扬,锅里的蛋翻了个面,那动作娴熟得宛如承包整个厨房的大厨。
同时,林玥莫名的,温馨袭上心头。
她扯唇,掀开毯子,走向厨房。
听见拖鞋声音,谢宴肆转过头。
“醒了。”
林玥倚靠在厨房门边,发现谢宴肆身上居然还穿着一条小熊花围裙。
别说,一点也不违和。
把谢宴肆身上的桀骜,衬得丁点不剩,反倒是多了一分……贤惠?
这个词用到谢宴肆身上,林玥感觉有点好笑。
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呢?”林玥笑着问:“需不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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