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数比普通啤酒高得多,酒精含量百分之19,已经算是烈性啤酒。
简单扫视完空罐子上面的包装信息,周清南视线微抬,又再次看向身前的程菲。
很典型的南方女孩子体格,骨架细而小,身上的纯色大棉T明显宽松太多,不合身,将她本就纤软的身段衬得更加单薄。披散在肩颈后方的头发乌黑并且浓密,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也显得更小,两颊晕着酒后的浅浅酡红,眼眸如星,亮得逼人。
整个人软绵绵的,有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纯真和媚态。
一看就已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清南直勾勾地盯着程菲看,拿舌尖顶了下嘴里的后槽牙,微微眯起眼。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东西还是个酒仙。
一个人锁屋里闷声不响地干四罐。
挺能耐啊。
周清南把掌心里的纸巾揉成一团,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看着她问,“自己还能站起来不?”
程菲这会儿脑子晕乎得很,看周清南都有重影,只看见他好看的薄唇动了几下像在说什么,却根本理解不了内容。
她的注意力全在被他丢掉的纸巾上,不满地皱起眉,咕哝道:“你干嘛呀,我的贞洁之刃。我搓了好半天才搓好,你给我扔了干什么……”
周清南闭眼掐眉心,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这小妮子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治他的。
半秒后,重新睁开眼睛。
“那只是一团纸。”他语气柔几分,耐着性子平静地跟她讲道理,“不是刀,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保护不了你自己。”
“谁说我要保护自己了。”程菲仰着脖子看他,神色格外严肃,“都说那是送你的,让你关键时刻守护自己的清白,免得遭我毒手。”
“谢谢。”周清南点点头,“好意心领了,我应该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了……”
喝多了姑娘脑子不清醒,完全讲不通道理,说话的同时身子动了动,接着就要往垃圾桶方向爬,手脚并用,“我要把我的贞洁之刃捡回来。”
“……”
周清南语气和神色皆沉下几分,板着脸:“程助理。”
这称呼生疏又充满威慑力,换成平时正常状态下的程菲,听见这位大佬这么喊自己,分分钟被吓得战战兢兢,老实得不能能再老实。
但这会儿整四罐烈性啤酒下了肚,她不仅头脑迷糊思维混乱,甚至连胆量都比平时大好几倍。
听见周清南那声“程助理”,她眼皮都不带抬的,只面无表情哼了声,非常高冷地道:“你喊我程爸爸都不好使。”
周清南:“。”
周清南让她气笑了,眼瞧着那姑娘已经爬到垃圾桶旁边,一副身残志坚不达目的就决不罢休的姿态,他终于认栽般地叹出一口气,走过去,弯腰一把将她的胳膊给捞住。
程菲这头手都已经抬起来,正准备伸进垃圾桶翻找,冷不防被一只大掌半道给捏住拦下,不禁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来。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神色无奈,径自伸手弯腰,将那个揉成一团的纸巾捡起来,递到她眼前。
“孺子可教也。”程菲弯嘴角,手掌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把,“事关阁下的贞洁问题,千万收好啊,别又弄丢了。”
周清南一滞,侧眸瞥了眼那只搁他肩上的瓷白小手,稍顿半秒,然后又定定看向她,轻声道:“现在东西捡回来了,请问你现在可以进屋睡觉了吗?这位喝醉酒的小姐。”
“喝醉?”
大概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哪片逆鳞,程菲听后瞬间皱起眉,竖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你说谁,我吗?”
周清南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她,没搭腔。
“区区四罐啤酒而已,你觉得我会喝醉?”程菲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滑稽的笑话,瞳孔晶亮地瞪着他,满脸的傲色,“你知不知道我外号叫什么?”
周清南发现这姑娘喝醉之后挺可爱,也不急着赶她进屋睡觉了,双臂懒洋洋往胸前一环,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叫什么。”
程菲正色:“赛酒仙。”
周清南:“。”
“想当年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吃散伙饭,我代表女生团出战,凭一己之力单挑了班上六个男生。”程菲嘴角一勾,笑得轻蔑又骄矜,“就这实力,你给句客观评价,就说我牛不牛吧?”
周清南颔首,表情冷静,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我堂堂赛酒仙,会被四罐啤酒给灌醉?”程菲说着说着就打了个酒嗝,抬手拍拍心口给自己顺了顺气,食指比划出来左右摇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其实程菲这话真没吹牛逼。
她从小在平谷菜市场的矮平房一片长大,周围圈子里的长辈同辈,无论男女,就没几个不沾酒的。程家二老以及槐叔顾姨都是性情中人,也没有传统观念里“女孩子不能喝酒,喝酒抽烟就不是好女孩儿”这种偏见,自打程菲满了十八岁,每年的年夜饭上她都会给长辈们敬酒以示尊敬。
长此以往,她的酒量也就在顾姨槐叔的亲身教导下有了点长进,平时跟温舒唯小姐妹聚餐,喝个四五瓶啤酒不在话下。
其实说实话,程菲这会儿的眼神确实还是清明的,瞳孔又亮,并不显得迷离。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两朵红云实在太惹眼,刚才又一本正经昭告垂涎他美色想要睡了他,周清南说不定还真会信她没喝醉。
“为什么忽然在屋里喝酒?”周清南忽然问。
“为什么喝酒……”程菲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反应两三秒才明白过来这五个字的字面意义,打了个哈欠揉眼睛,含混着回,“因为睡不着啊,喝点酒头晕乎乎的,比较好入睡。”
听完这个回答,周清南没多说什么。
见姑娘软趴趴地伏着在沙发坐垫,一副折腾累了好像终于有了点睡意的样子,周清南转过身,动手倒了一杯热茶,单手捏着杯子给她递过去。
程菲懒懒的,动都懒得动,只拿余光扫去一眼:“这什么东西。”
“茶。”周清南耐着性子说。
她眯起眼睛,拿一副警戒的眼神觑他,接着道:“我妈妈跟我说,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能随便喝。”说到这里,她又稍稍顿了下,换上副更加神秘的口吻,继续,“尤其是像你这么帅的坏男人。”
周清南:“。”
周清南盯着她,低声说道:“那你妈妈难道没跟你说过,别在坏男人面前喝酒?”
程菲竖起一根手指,隔着空气戳戳他高挺的鼻梁骨,很平静:“我妈说男人都是毒药,越帅的坏男人毒性越强。”
她这两句说得没头没尾,周清南眉峰挑高一寸,表示疑惑。
又听这姑娘更加淡定地继续:“酒精可以杀毒。”
“……”
周清南刚才回房间,进屋就闻到酒味儿,后面又看见小姑娘跟只醉猫似的窝在那儿神志不清“搓宝剑”,还挺窝火的。
但到这会儿,他真是什么不爽都让她给消磨光了。
周清南闭眼捏了下眉心,见这丫头死活不肯接这杯茶,也不强迫她喝了,直接往旁边的边几上一放,弯了腰、重新半蹲回她跟前。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周清南轻声问程菲。
程菲脑子沉得很,光靠一根脖子的力量支撑不住,索性抬起两只胳膊捧住脸颊,半耷着眼皮懒懒地瞧他。
听完这位大佬的问句,她又迟钝地理解了会儿,然后才哼哼两声,回他:“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喝醉。”
“知道你没醉。”
周清南懒得跟她犟,也学她的造型,在地毯上坐下来,高大身躯懒洋洋往沙发坐垫一靠,顺着她随口说,“就问你感觉。”
程菲两手托腮笔直地望着他,眼神头回这么勇,不躲也不闪。
看见男人微侧头,扫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接着又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跟一个金属打火机,像是准备要点一根的样子。
他人好看,手指也长得无可挑剔,指骨关节之间的衔接弧度完美,连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都透着股撩人的劲儿。
烟盒翻转倒过来,食指漫不经心敲两下,一根香烟便从豁开的缺口露出个头。
周清南将烟取出,也不点火也不往嘴里放,就捏在手里把玩。
察觉到来自身旁的眼神注视,他把玩香烟的动作稍顿了下,眼皮上撩寸许,直勾勾地迎视她。
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酒精在大脑的每根神经里肆虐,程菲整个人分明又昏又懵神志不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却比之前更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直勾勾看着周清南。
程菲动了动唇,说:“你问哪种感觉。”
周清南垂眼盯着她,深橘色调的光线里,他眼神里的光也比平日暗:“比如头晕不晕,胃里难不难受。”
“哦,你说这个感觉。”程菲了悟地点点头。
周清南嗓音出口,听着莫名有点儿沙哑:“那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程菲明亮的眼望着他,很认真地回答:“我以为你在问我对你的感觉。”
周清南:“。”
她说完,又突地倾身往他贴近些许,声音压低几分,补充:“刚才我不是说有想睡你的感觉吗?我以为你要找我确认一下,我现在是不是欲火焚身。”
周清南:“……”
千里之外的滨港市,市中心某高档娱乐会所。
这家娱乐会所是叶家旗下的产业之一,私人会员制,不对外营业,平时只接待会员名单内的达官显贵,普通人甚至连踏进这间会所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会所三层,走廊上灯光昏暗,蓝紫色调的光晕在空气中浮跃。
不多时,一架从一楼升上的电梯缓缓停下,电梯门打开,两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领路的女孩儿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件水蓝色的修身旗袍,身段婀娜明眸皓齿,是这间会所的服务生。而跟在女孩儿身后的,则是一名穿深色职业装的高挑女子。
她戴着一副墨镜,面上的皮肤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嘴唇涂着艳色口红,浑身气质冷淡而性感
服务生领着女子一路向前,没一会儿,两人停在了走廊尽头处的豪华包间前。
“请您稍候。”服务生朝女子露出个甜美笑容,而后便抬起手,轻轻将房门扣响,柔声道,“叶总,您等的客人来了。”
里头的人应了一句“进”,服务生便低眉垂首说是,伸手将包间的两扇梨花木雕花木门推开,转头对身后的女子笑笑,柔声说:“请进。”
女子点了下头,提步入内。
包间里有女孩在唱歌,声线清灵悦耳,竟不输娱乐圈的当红女歌星。除了拿着话筒唱歌的女孩儿外,满屋子莺莺燕燕数不清。
这些姑娘们看起来都很年轻,面容姣好身材惹火,有的穿短裙有的穿热裤,身上皮肤全都白得惹眼。
她们坐在包间正中的大沙发上,正软声甜笑簇拥在一个年轻男人身旁。
女子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微微一笑,唤道:“叶总好。”
那头,叶家公子刚咽下一颗美人喂来的极品妃子笑,听见这个声音,他凤眼微斜,凉凉瞥了一眼戴墨镜的女人,态度并不友好:“哟,这不是梅氏的孙秘书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孙秘书面上的笑容一丝不减,回道:“叶总,我今天过来,是替我家四少爷来帮您一个小忙。”
“给我帮忙?”叶晋冷笑出声,忽然猛一扬手,把桌上的一瓶洋酒挥翻在地。
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女孩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叶晋冷冷看着孙秘书,咬着牙道:“上回一棍子没把我砸死,怎么,不甘心?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整我?少在这儿黄鼠狼给鸡拜年。”
孙秘书笑着说:“叶总,四少让我来告诉您,您的仇家已经不在滨港了。”
叶晋一愣,思索几秒后,皱起眉:“我的仇家?樊放还是贺温良?”
孙秘书:“周清南。”
叶晋闻言眼神微变,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四少知道,上回的事让您在道上丢了面子,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为表歉意,专程让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孙秘书说,“毕竟您也知道,樊放和贺温良不过是周清南手下的两条狗,您这么大个人物,折的面子,得从狗主人身上讨回来才行。”
叶晋思索几秒,又问:“周清南人在哪儿?”
孙秘书:“兰贵。”
叶晋垂了眼皮,摩挲着戒指若有所思。
孙秘书又低声续道:“在滨港,没人动得了周清南,可是出了滨港,强龙难压地头蛇呀。”
片刻,叶晋心里有了主意。
他转眸看向孙秘书,又感到一丝不解,警惕道:“我和梅四少就打过几次照面,也没什么交情。而且我们叶家和你们梅家之间可是死敌,他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孙秘书笑着回答:“因为四少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晋沉声:“梅四想要周清南的命?”
“当然不是。”孙秘书上前几步,倾身贴近叶晋耳侧,温和地说,“叶总,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咱们周先生身边,有个小姑娘吧?”
周清南十几岁进梅家,本该在校园的篮球场上追逐奔跑挥洒青春的年纪,他却已经一脚跨进暗无天日的深渊。
无数次以命相搏,无数次死里逃生,他一步一步接近樊正天,再踩着樊正天的尸体取而代之,成为梅凤年手下的第一头马,回首过去,周清南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坚持到的现在。
那些灯红酒绿虚与委蛇的夜晚,周清南厌烦到极点。
可是这条路那样长,长得看不见尽头,他像个苦行僧,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牙苦撑步步向前。
本以为他这辈子命数已定,注定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尽磨砺。
却不想,那个晚上,她像是一团火闯进他的生命,竟让他在地狱深处窥见了一抹照入无间的天光。
从此,这枯草般死寂无望的人生,便终于多出了一丁点的乐趣与温暖。‘
聊以慰藉。
上回看人喝酒出洋相是什么时候?周清南有点儿记不清了。
周清南深陷泥潭沼泽,身边龙蛇混杂,什么样的鱼虾败类都有,酒品烂的人多得说不清。但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已经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酒后失言。
更别说,像这样直接在他面前耍疯撒野的了。
周清南依旧笔直看着程菲,薄唇微抿,目光暗沉。
夜已经深了,套房里格外安静,暖色的暗调光线渗进空气,平添几丝暧昧。
不多时。
周清南反手将边几上的茶杯端起来,再一次送到程菲眼前,说:“把茶喝了,然后进卧室睡觉。”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沉,声音也既低又哑,强势不容悖逆。之前是商量劝诫,这回直接就是个命令。
但醉酒牛犊不怕虎,这会儿的程菲可不怕他“黒帮大佬”的身份。
闻言,程菲只是略微歪了下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还是毫不避让地跟周清南对望。
觉得有点儿奇怪。
他们两个之间明明还隔了一段距离,她却能从他浅色的桃花眼里看见唯一一个自己,红红的脸蛋微乱的发丝,清晰异常。
程菲脸蛋的温度越来越烫,连带着将她的手掌心都烤得发热。她舔了舔嘴唇,有点口渴,看眼周清南递来的茶水,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伸手接过来。
仰脖子一口喝了个光。
喝完,拿手背豪情万丈地擦擦嘴巴,将喝空的杯子颠倒着往下一扣,跟个绿林好汉似的:“好酒。”
周清南:“……”
周清南怕她拿不稳杯子,会被摔碎的陶瓷碎片划伤,一把给她抢过来,放到旁边。
“自己能不能走稳?”周清南又问了她一遍最开始那个问题。
程菲这会儿头已经晕得很了,舌头也开始有点打结,稀里糊涂地回他:“当然走得稳。不仅能走,我还能给你跳一段激情迪斯科。”
周清南还没来及说话,就看见这姑娘跟哪根筋没搭对似的,手肘撑着沙发,嗖一下就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然后用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嘴唇上,朝他眨眼睛,纯真无辜地问:“周总想看吗?”
年轻姑娘的声音软而轻,白嫩的指尖压着自己粉润饱满的唇瓣,睫毛浓密而乌黑,一扇一扇的。
扇得周清南食指发痒。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喉头发紧,下意识便轻轻滚了下喉。
一直知道这妮子长得漂亮,属于妖娆勾人又不自知的类型,偶尔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能惹得人心乱。
但是此时此刻,周清南发现,喝醉酒的小仙女已经不是勾人不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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