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三人乘电梯下了楼,来到酒店前台。
“你好。”程菲笑了笑,客气地说,“我想请问一下今晚还没有空余的房间?”
“好的女士,请您稍等。”前台小姐姐肤白貌美笑容友善,笑眯眯答完程菲的话后,便移动鼠标,在电脑上察看。
片刻,前台小姐姐朝抱歉地笑笑,回答:“抱歉女士,今晚所有的房源均已订出,没有空余房间了。”
“这样啊……”程菲失望地皱眉,扔不死心,又追问道,“你确定是所有房间都订出去了吗?不一定要单人间和套房,那种没窗户或者正对楼梯口的标间什么的也可以。”
前台小姐姐无奈,“抱歉女士,确实没有任何房源剩余。最近来旅游的客人的比较多,请您谅解。”
得到这个回答,程菲知道没辙了,不再为难前台小姐姐,只是悲伤地塌了塌肩,有气无力地回道:“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
酒店没有多余房间,那就意味着即使她再不情愿,今晚也只能硬着头皮和那位大佬睡一个屋。
程菲越想越郁闷,整个人活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无比消沉。
一旁的瘦猴儿见程菲这副模样,出于怜香惜玉的心理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便主动向周清南告辞,自觉消失,不打扰自家老大和小大嫂的二人世界。
瘦猴儿走了。
程菲还是丧丧的,耷拉着脑袋站在大堂的喷泉池旁,一会儿往左走三步,一会儿往右踏两步,磨磨蹭蹭不想上楼。
周清南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高大身躯散漫地靠着墙,既不催促也不说话,只眼皮微垂,直勾勾盯着这小姑娘看。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大堂这片没什么人,除周清南和程菲以外,只有零星几个拍照打卡的年轻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都是外地来平南旅游的,周清南出现在大堂的第一时间,她们就注意到了这个极品帅哥。此刻也不敢靠太近,一个个脸红心跳地在边儿上偷瞄,偶尔压低嗓子议论上几句。
不多时,其中一个女孩子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到了周清南旁边。
周清南的注意力都在程菲身上,以为突然靠近的年轻女孩儿是来找自己问路的,没太大反应。
年轻女孩脸蛋红彤彤的,顿了下,然后才小声试探着问:“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周清南闻声,看都没看那个女孩儿一眼,只是朝那道纤细人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淡淡地回答:“有啊。”
年轻女孩循着周清南视线的方向看了眼,上下扫视程菲一番,抿了抿唇,仗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和好身材,又娇滴滴地说了句:“可是我看你女朋友好像不太想理你。你们是闹别扭了吗?”
周清南轻微皱了下眉,像是有点儿不耐烦了,侧过眸,拿余光冷淡地瞥了年轻女孩一眼,道:“我女朋友有没有跟我闹别扭,貌似跟你没关系。”
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见这人说话半点情面都不留,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只能黑着脸尴尬地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去了。
周清南又看了那颗小茄子片刻,低眸给自己点了根烟,抽着烟保持着靠墙造型又站了大概半分钟,终于吐出一口烟圈,冷不丁道:“你打算在这儿站一宿?”
声音懒懒的,语气散漫,教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程菲和周清南的距离不远,自然也第一时间就听见了男人这句话。她微怔,来回踱步的动作倏然顿住,下意识便转头,看过去。
就见那位大佬抽着烟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额前碎发垂下几缕,底下是一双狭长微挑的浅瞳,笔直地注视着她,眸色不明。
很显然,大佬刚才那句话就是在向她发问。
程菲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儿溜了好几趟,一下就窘了,耳根的温度也变得越发高。
她迟疑须臾,走到他旁边,接着便小声挤出一句话,问周清南道:“我们方不方便换一家酒店住?”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瞧着她,眉峰轻轻一抬,没吭声。
“……主要是,这家酒店确实没有其他房间。”小姑娘苦恼得很,提到这件事就两只眉毛打结,低声嘀咕,“我们两个又不是同性,住一间房确实太不方便了。”
手边正好是个垃圾桶,周清南食指掸了下烟灰,顺手将烟往远离她的方向拿了点儿,随口跟她说:“退两步。”
程菲:?
程菲眨了眨眼睛,没懂这位大佬让她退两步是什么意思,用一副茫然的表情回望他。
周清南看着眼前这张呆呆的漂亮脸蛋,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耐着性子道:“我在抽烟,烟味儿会熏到你。”
“哦……”程菲闻言,点点头,听话地往后挪出两步。站定后稍作停顿,又鬼使神差地回他一句,“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周围的街坊邻居很多老烟民,我从小熏到大,其实差不多都习惯了。”
“小时候的生存环境没得选。”周清南直视着她,嘴角细微地勾了勾,“现在你已经长大了,选择面很广,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不算委屈吧。”程菲低着眸不看他,嘟囔着回了句,“你的烟味也没有很难闻。”
这一点,程菲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这位大佬身上的烟味并不浓,大概是因为他长期都有吃水果软糖的习惯,因此烟味里面还总是混着一丝很清冽的味道,还挺特别。
不过……
他们不是在讨论住宿的事吗?怎么莫名其妙说跑题就跑题了?!
程菲一个激灵猛想起正事,当即决定继续向周清南提建议,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这位大佬同意换酒店。
然而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正要开口,对面的大佬便先发话了。
“我来平南之前,没有主动联系过侯三。”周清南脸色冷静,语气也淡淡的,“昨晚侯三却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接机和酒店的事,全都他来安排。”
程菲听后一愣,一头雾水地蹙眉,不解道:“你没有联系过侯三?那他怎么知道你要来平南?”
“当然是有人特意关照。”
周清南说着,眸微垂,吹了吹燃烧着的猩红烟尾,语气骤然便沉下去,“要这儿的兄弟好好招待。”
程菲眼神突的一闪。
短短几秒间,一个画面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灯光昏暗的不夜城豪包,一道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慵懒坐在娱乐桌旁,眼神阴狠玩味,气场冷峻强悍,一双苍老却精锐的眸就像毒蛇之眼,充满了算计和阴谋……
“是那个什么老吧。”程菲自言自语地说出口。
话音落地,周清南眼底的光一息转寒,微微眯了下眼睛。
程菲重新看向周清南,小心端详着他的面色和一系列微表情,轻声问:“那个中年人对你的行踪这么了解,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周清南脸上表情淡漠,“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你我离开滨港的那一刻起,背后就已经多出来无数双眼睛,牵一发动全身,任何行为都可能会惹来麻烦。”
程菲思索着他的话,隐约明白过来什么,纠结片刻,终是无奈地点点头,“懂了。”
半根烟抽完,周清南随手掐了烟头丢进垃圾桶,顿了下,懒懒地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
一想到今晚要跟这人共处一室同睡一间房,程菲整个人都要麻了,心情乱成一团浆糊,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思考吃什么,摆摆手敷衍应了句。
周清南被她这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给逗笑,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笑色,唇畔微牵,耐着性子又问:“这家酒店就提供餐食服务。这位小姐,不然劳您屈尊,将就一下?”
程菲心说徐总监都放话让我一切听您老人家安排了,我的意见还重要吗?她无语,最后只能挤出个蔫蔫的假笑,回道:“只有周总觉得可以,我都行。”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酒店13层的餐厅吃饭。
服务员送上菜单。
周清南随手翻了几页,目光扫过一道菜品时,稍稍一凝,之后便报上了几道菜品。
服务员依次记下,之后又笑容满面地问:“请问还有别的吗?”
周清南视线看向餐桌对面。
见小姑娘还是一副天要塌下来似的消沉样,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知道她心思压根不在吃饭上,便没再说什么,朝服务生随意摆了下指,“可以了。”
“好的,请二位稍候。”服务生离去。
这个点儿没什么用餐,餐厅的大厨们都是一对一服务,没一会儿,几道精美的菜品便送上了桌。
程菲这头本来还沮丧得没什么胃口,一闻到空气里飘来的菜香味儿,顿时来了食欲,抬眼看向餐桌——什么东西这么香?
闻起来就很好吃。
只见餐桌上摆着几分精美佳肴,有雪花牛肉、三线肉、爆炒喉丝等,每道菜品看上去都红彤彤的,鲜香麻辣,酸爽扑鼻。
程菲一双晶亮的眸子眨巴了两下,好奇地掀高眼帘,望向对面的大佬,小声:“这是什么?好好吃的样子。”
“刚才你在车上跟人聊天,不是说想试一下新式傣餐。”周清南低着眸表情平静,用公筷夹了一块儿雪花牛肉,放进她碗里,“尝尝。”
大佬居然亲自给她夹菜?
程菲受宠若惊,心跳也莫名变得急促,赶紧双手举碗把那块肉接过,有点惶恐又有点感动地说了四个字:“……谢谢周总。”
周清南给她夹完菜,接着便自顾自地吃起来,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
因为潜意识里就很恐惧要跟周清南睡一个房间这件事,这顿晚饭,程菲磨蹭再磨蹭,磨叽再磨叽,吃了整整一个钟头。
晚上九点半左右,直到把所有能摸的鱼都摸了个遍,她才终于认命,不情不愿地离开餐厅,跟在她亲爱的甲方爸爸周大佬身后……
重新回到侯三给他们订的那间套房。
“滴——”
周清南刷卡进了门。
程菲心惊胆战又慌又怕,干巴巴地杵门口,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打望一番,没敢往里迈步。
这时,又见周清南随手摁亮了墙上的灯开关,偌大的套房霎时间灯火通明。
眼瞧着环境从黑暗变得明亮,程菲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但她还是很紧张,呼吸不稳脸蛋发红,掌心全是湿湿滑滑的汗液,几乎快要抓不住肩上的背带。
暗搓搓地抬高眼帘。
看见男人已经进了屋,站姿随性,正在摘腕上的皮表带。眼帘成低垂状态,浓密漆黑的睫毛将一双浅瞳略微覆盖住,侧颜的轮廓,俊得凌厉又招摇。
难怪在酒店大堂会被小姑娘搭讪。
这哥是真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所以,她看上这么个美人,被这样一张脸勾了魂乱了神,应该也不算是件多离谱的事……叭?
程菲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美人很突兀地又说了一句话。
周清南:“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套房只有一个洗手间,在卧室里。”
“……唔?”程菲迷茫,乖乖等他下文。
“所以我会去楼下的健身房洗澡。”周清南将腕表摘下,随手放在柜子上,侧过头来看她,“这个洗手间你一个人用,洗漱完就直接在卧室睡下,我不会进来。”
程菲听后,眸光突地微闪,条件反射接了句:“那你睡哪儿?”
周清南没搭腔,顺手指了指客厅正中的黑色皮沙发。
“……沙发?”程菲微蹙眉,有点担心,“那怎么休息得好呀。”
周清南闻声,盯着她挑了下眉,“那我跟你睡?”
程菲:“……”
程菲被生生呛了下,黑线脸,无言沉默。
“除了我,任何敲门都不许开。”周清南拿起换洗衣物和房卡,经过她时顿了下步,盯着她,沉声问道,“记住没?”
程菲被他的气场慑住,一句话没敢多说,稀里糊涂地就呆呆点了点头,“记住了。”
“乖。”
周清南夸她一句,嘴角懒洋洋地勾了勾,转过身,开门离去。
周清南前脚一走,程菲后脚就给自己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完了也不敢换睡裙,而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拼多多凑单买的宽松大T恤和宽松大裤衩,往身上一套,上床睡觉。
一分钟过去,紧张不安,心跳如雷,睡不着。
十分钟过去,忐忑窘迫,心跳如雷,睡不着。
到第二十五分钟时,程菲依然没睡着。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想:心跳这么快脑子这么清醒,能睡着才有鬼了!可是如果睡不着,一会儿那位大佬从健身房回来,她岂不是还得跟他相处?
这不是在对她实施精神酷刑吗?
程菲内心土拨鼠咆哮。捏了捏眉心,就在这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今天在机场洗手间时狗头军师给她的人生建议:酒精助眠。
对啊。有酒就好了,小酌几杯,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程菲边蹙眉思考,边光着脚丫子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正准备在外卖上买瓶酒,忽然眼风一扫,看见客厅冰箱旁的柜台上摆着一堆饮品和小零食。
其中居然正好就有四罐精酿啤酒。
程菲两眼嗖的瞪大,过去一瞧,只见啤酒旁边还有一张价格牌:付费饮用,每罐30元。
“……”怎么不去抢?
千金难买睡得好。只要能让她早点睡着,30块就30块吧。
程菲拿起一罐啤酒,深沉地眯了眯眼,继而一咬牙一横心,哒的声便扣开了顶部的拉环,仰脖子,吨吨吨地豪饮起来。
周清南回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洗完澡穿了件干净的薄黑T,黑色短发还有点儿淌水,拿房卡刷开门,进屋的第一秒,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麦芽味儿,不算浓,若有似无。
周清南知道这是酒味,微扬眉,反手把门一关,踏着步子往里走,视线搜寻。
没两秒,就在客厅的茶几旁边看见了一抹娇小人影。
姑娘应该是已经洗完了澡,一头海藻似的浓密卷发垂落如瀑,背对着他蹲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周清南走过去,注意到地上有散落的空啤酒罐,眉峰又挑高几寸。
行至那道身影背后,周清南站定,然后便屈了一只膝盖半蹲下去,拿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唤她:“程菲?”
姑娘跟在梦游似的,毫无反应。
周清南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这次,姑娘卡壳了瞬,接着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迟钝地转过脑袋,看向他。蓬松微乱的长发下一张素净精致的小脸,脸蛋红扑扑的,眼珠漆黑,异常的亮。
“你把手伸出来。”程菲忽然说。
周清南眯了下眼,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干什么,伸出一只右手,摊开到她面前。
下一秒,一个小玩意儿就被她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他掌心。
周清南捏着那东西稍微举高,仔细打量了好几秒,才看出来,这是一团没用过的干净纸巾,被这小家伙不知道搓了多久,搓成了一个上尖下圆的奇怪形状,跟个火箭似的。
周清南问:“这是什么?”
“一把刀。”程菲贴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说。
周清南:?
周清南:“什么刀?”
“贞洁之刃。”程菲乌黑的眼珠定定看着他,语气异常严肃,“你务必把它收好,今晚可能就用得上。”
周清南:“这刀做什么用的?”
“你傻啊?”程菲一下皱起眉,音量也拔高几分,用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都叫贞洁之刃了,当然是用来守护清白。”
周清南:“。”
周清南都他妈气笑了,直勾勾盯着姑娘绯红娇艳的颊,低声:“你怕我今晚要睡了你?”
“错。”小姑娘正色盯着他,蓦地小手一抬,将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响,“是我要睡了你。”
周清南:“……”
“我对你的美色早就垂涎三尺。”
她说完这句,又伸出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格外深沉地续道:“一旦我兽性大发控制不住,你就用这把贞洁之刃斩了我,千万不要手软。”
周清南:“…………”
听完姑娘郑重其事的一番话,周清南沉默。
半秒后,他侧目,又看了眼地毯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罐子,数了数。
不多不少,整四个。
距离也不远,周清南胳膊一伸就随手捡过来一个罐子,面无表情低眸,瞧上面的包装。
精酿原浆麦芽啤,品牌名没听过,但整体的包装还算精致,估计是平南本地酒商在星级酒店铺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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