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做召集令的是鬼刃,真正想把嚣奇门的人叫到乐安的也是鬼刃!
想明白这些之后,姜染怒了,猛然发出一声暴喝,“王八蛋,你叫人干嘛?!”
平灵魂都快吓没了,赶紧出言解释,“我没叫人,是您刻木雕...”
“不是说你。”姜染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但是这事儿她跟平灵说不清楚,也没多做解释,推着她赶到门口,关门落锁,对着空气掐腰又是一嗓子。
“我问你话呢!”
被推到门外平的灵傻眼了,这不是姜染第一次自己跟自己吵架,之前就见识过,但没这次这么激动。平灵不敢走,也不敢进去,没多一会儿剩下那四个也出来了,傻着眼在门口蹲了一排。
“你嚷什么,乐安城有人要探我的底,我当然要叫人过来,不然你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耳朵里终于冲进一道懒倦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鬼刃。
姜染只恨不能在现实里面对面揪住这人的衣领,“你死老子都不会死!你骗我做木雕,还用两金做引,良心让狗吃了?”
她最气的不是她骗她做召集令,而是她借两金骗她。
太师父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鬼刃与她同为一体,怎舍得用她做引?
“我何时用两金骗你了,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我可从没说过那些话。”
那人声线凉薄,实在不配称为另一个自己,姜染提裙坐到一面铜镜前,发狠往镜上的人“身上”戳,仿佛镜子里的人就是鬼刃。
“我没闲工夫跟你拌嘴,现在人来了,但是不称你的意,就来了一个老头儿,还把一百只木雕全买下来了,除他以外,没人看见那些木雕。”
鬼刃也不是时时都能“睁眼”,知道的内容偶尔也有疏漏。
“老头儿?你说顾念成?”
“是!”姜染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没好气的问她,“他是能信得过的人吗?”
她不了解嚣奇门的过往,简单来说,是她与鬼刃各占着彼此人生的一部分,她是上部,在雾渺宗,鬼刃是下部,在嚣奇门。她现在连上部都没记全,更别说后半部分的事儿了。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嚣奇门是一个让她忘却过自己的地方,她能看到最终的结果,但是她不想成为曾经的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她都想尽力做出改变。
“我最信得过的只有自己。”鬼刃没有给她准确答案,甚至大有让她自生自灭的趋势。
多讨厌!鬼刃多讨厌!!棺材铺的小掌柜比她可爱多了。
“你非得这么说话吗?”姜染的火又被她拱起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高深莫测。”
“你非得这么缺心眼吗?”鬼刃也气,她那段时间一有机会“出来”就做木雕,点灯熬油地磨了几个晚上,就换来一个顾念成,她不亏吗?
“你跟他说让他把人招过来。”鬼刃说。
她做不了姜染的嘴,何时出来,能不能出来全靠契机,而且她发现姜染越清醒,忆起的回忆越多,她的“份量”就越少,她甚至担心再这么下去,她会彻底消失不见。她想要掌控她的身体,可姜染占得太“满”,她没有位置,也没有缝隙。
“不可能,我叫人过来干嘛?血洗乐安还是给你摆排场。”
不仅不给“位置”,她还挤兑她。
“什么叫摆排场?我本来就有排场,你个做棺材的穷光蛋懂什么?”
“你才穷光蛋!我刚从顾念成那儿赚了七十两银子!”
“七十两还叫钱?”
“两人”彻底吵起来了,而这出对骂的大戏在旁人看来就是单纯的自己骂自家。平灵等人用刀子在窗户上划开一条小缝,眼睁睁见她把另一个“人”骂跑了。
“你就疯去吧!”鬼刃说。
“你才是疯子!”姜染道。
两人的结束语与上次如出一辙,焦与等人神色沉重,都觉得门主的病比之前严重了,他们细细碎碎地讨论如何诊治,只有平灵的想法与他们不同。
她甚至觉得再这么下去,门主可能会大愈,真正找回自己的那种,愈合。
第40章 别让他白来
姜染的病在焦与等人的眼里已经步入膏肓了,她自己反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次日打更回来歇了一觉,便喊了平灵进去问话。鬼刃的话在她这里当不得真,顾念成究竟可不可信,还要问过自己人才知道。
她对五傻的信任高于鬼刃,对她而言,前者是亲人,后者是疯子。
“你们信他吗?”她问平灵。
平灵对她向来知无不言,可她对顾念成的认识也只停留在他展现给他们的表象里。
她说,“他在门中一直得您重用,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纰漏,但是说到信任,我们最信任只有彼此,只有您。”
姜染说:“这人素日的脾气秉性如何。”
平灵说:“像瓶万金油,人也和气,门里内外的人跟他关系都算不错,您还记得严辞唳吗?他是嚣奇门的二长老,您之前经常跟他发生口角,都是顾念成劝的架。他这人没什么脾气,有时误伤了也是笑呵呵的。”
那就是大面上看是个忠仆。
姜染走到窗前打了个呵欠,“他自己来的?”
“是。”平灵给她披了件衣裳,“老头儿自己跑过来的,在此之前还动了很多人去寻您,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从她的角度看,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一个在门里本本分分七年的老爷子,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寻找门主下落,一看见召集令就独自一人跑来乐安,任是谁都不会往坏的方向猜。
平灵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她,“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染转过来看看她,“比如?”
平灵顿了顿说,“比如,嚣奇门是做什么的。”
“焦与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姜染失笑。
她清早回来就看见他在院子里洒扫,眼睛一直瞄着她,好像她不问点什么就对不起他的关注。其实焦与只是在思考,她这个病应该吃点什么药好。
“他怎么说的。”平灵有些好奇。
姜染回忆着他之前的样子。
“非常紧张,非常矛盾,好像说错了怕我疯得更厉害似的,支吾了半天,告诉我是卖烤地瓜的。”
“您觉得的呢。”平灵忍笑。
“我觉得他脑子被门夹了。”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也许不止他们,焦与等人也不太想亲口说出,我们是做人头生意的这一过往,尤其是在乐安生活以后。
“您饿了吗?用不用我去给您买些吃的回来。”平灵看着天色问。眼近就奔晌午去了,她睡了一上午还没吃东西。
姜染感受了一下,说,“饿倒不饿,就是有点儿渴,你帮我洗个梨吃吧。”
她爱吃梨,从小到大都舍不下这一口。即便成为门主,也还是爱靠坐在大殿上,一口一口啃着吃。这里有过去的味道,也有甜滋滋的曾经——
“你到那边儿接着。”
“那边儿啊,你打准点儿,好几个都磕了地了!”
雾生山的梨园总在没成熟时被顽皮的童宗小徒打掉,带头挑杆的正是少主姜梨,几个孩子自以为天衣无缝,不知无邪烂漫里,有师父和太师父纵容的目光。
“诶呦,这怎么又爬树了,弟子这就把人叫下来。”负责看管的师兄每次都愁得跺脚。
两金只是微笑,“诶——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正是好景,正应了好诗,正是乐趣啊。”
弟子不懂这种闲趣,只知道她们太惯孩子了。
乐安的梨不及雾生山的甜,今日难得挑到一个水分丰足的,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染咬了一口就不吃了,埋头从怀里翻出一把小匕首,使力切开,要分给平灵。
平灵不肯接,推着手老气横秋的说,“不能分梨。”
姜染不管不顾,仍旧切下一半给她,说“分不了,吃吧,甜的。”
平灵楞在原地,那种眼神实在是久违了,那句‘分不了’更像是一种承诺,抓起半只梨啃了一大口。
“这可是您说的。”平灵吸着鼻子嚼碎一口甘甜。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吃梨,闲话家常也成了一种乐趣。
姜染说,“那个顾念成,有钱吗?”
平灵说,“有,他是个陀螺一样的人,爱存钱。”
姜染舔舔嘴角,说真不错,“别让他白来。”
再说风来客栈这边的顾念成,一夜都没好睡。掉在地上的细碎瓦片在他心里压成了一座大山,将本就将信将疑的他,阴差阳错地推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里。这个漩涡的源头是,他不知道乐安城还有天机阁的存在,只以为是五傻翻的包裹。他没想到他们这么长进,一面告诉他姜梨疯了,一面又暗地里查他。他们让他住在风来客栈,就是为了好找吧?
他皱着眉做了一个浅显易懂的推断,他们翻包,等于他们不信他,他们不信,就代表姜梨不信,所以姜梨根本没疯?!
如此一推论,他连张进卿那小子都不信了,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姜梨故意放出来引他入局的人。一百只木雕,一百只小印,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江宿?
顾念成是个谨小慎微到掉一根头发都要想想,从哪边头皮上掉下来的人,用柳玄灵的话说就是,绝对不傻,但是,精过头了。每一步都不肯错,每一步都得需彻底确认了才肯下脚。
他谨慎到什么程度呢?
他在嚣奇门是管账的,流进来的银子光彩照人,落到他口袋里的,每笔却只有三成。他看着来气,闷声上火,次日起了火泡怕被人瞧见,怕被人知道自己不服的心思,就对着镜子挑火泡,全挑破了,再糊一嘴药,再告诉别人是摔门槛上磕的。
拧巴,阴沉,善于伪装,所有心思都跟明面上反着来。
再说他对姜梨,其实没有深仇大恨,就是嫌赚得太少,再加上受气。过去其实也动过不在她这儿干的心,看见有人先他一步叛出嚣奇门,被姜梨剁了脑袋之后,又不敢走了。
你说这么看,这两人之间的仇也不大,当年入嚣奇门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可谁又愿意一辈子被人这么压着。
他觉得压抑,觉得亏本,头顶有刀,心中有鬼,贪中有欲!
所以姜梨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翻身。
其实每次姜梨出事,他都是最想要她命的那一个,每次都摩拳擦掌的观察。
死了一批了,又死一批了,死了三批了,算了,这回不好杀,他就改为“救驾”,改为“忠心耿耿”。可这改来改去的背后,仍是堆砌着经年累月的不甘心,仍是将杀姜梨,夺门主之权,掌嚣奇财库作为毕生追求。
他这种人不必怀疑,只要有机会,只要能钻到空子,必杀姜梨。一个能把自己都骗过的好人,不可怕吗?一个连门主亲信都相信是老好人的人,不可怕吗?更别说他藉着姜梨的多疑几次排除异己,暗中敛财,另开门灶那些事了。
不过现在他有点踟蹰,暂时偏向于姜梨没疯,于是,故技重施,换上一张和蔼可亲,客气老实的好人脸,翻身下床,而后背着一堆锅碗瓢盆,马不停蹄地推开了酆记的大门。
“门主,您就让老朽陪在您身边吧!”
先表忠心,暗地观察,再下杀手。
可是眼前这场景,着实只有尴尬。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院子里还有个编箩筐的老太太,有个在石桌上一笔一划练字的孩子,姜染和五傻在扎给猪送葬的纸马,顾念成那句话落地无声,只剩狼狈。
我的脸好像掉在地上了,没人给我捡。
他就这么个心情,很难受,更恨了,非得杀了他们不可。
最后还是姜染看了他一眼,说会剪纸钱吗?上盆儿里找点儿活干去。
这才解除一点尴尬。
而这铺子里的人,甭管之前是干什么的,甭管在江湖上有多让人闻风丧胆的本事,都得干活。姜染对顾念成也不是没有防备,不过这种防备不是怀疑他本身,而是面对生人时的戒备,可这人既然来了就索性汇水入泉,虽然不知未来如何,现在看着还算顺眼。
陈婆婆不明白这人是打哪儿来的,姜染就当着婆婆的面给顾念成安排了一个身份。
“这是我爹的叔伯兄弟,好日子过够了,投奔我们来了,您叫他老顾就行。”
老顾的身份就此盖棺定论。
原来她知道我不是来买木雕的。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些什么,此一番是做戏还是真的万事心中有数。
试出姜梨是否是真疯,也成为了蔫坏老顾心头的头等大事。
第41章 月下狂刀客
再说江宿这边,守在客栈里的柳玄灵一直没有接到顾念成的消息。六日为期,乐安没有动静传回,便说明事情有些棘手了。
柳玄灵以指划过楠木桌上的一排药盒,最终将手落在一只镂空玳瑁方盒上,对站在身侧的丫鬟司乌啼说,“师父六日无信,说明无法确认姜梨疯症是否是真,我决定亲自入乐安探听虚实,你随后带人埋伏到乐安附近,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妄动。”
“那这药。”司乌啼看向柳玄灵手下的方盒。
“服下此药之后,我会短暂失去武功,旁人探我内力,也只道是寻常女子。”
司乌啼面露担忧,“既然您已猜到姜梨有可能是假疯,为何还要用药压制,一旦动起手来,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吗?”
“你不了解姜梨。”柳玄灵道,“若她是假疯,以她的性子,定然会盘查进入乐安的每一张生面孔,她没见过我的长相,单从样貌上肯定看不出来,可我若是被她看出有武功就难说了。而且我此番入乐安,只是要确定师父安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
柳玄灵见司乌啼隐有担忧之色,不由道,“这药只是短期压制功力,服下解药便可恢复,不必担忧。”
司乌啼说,“那南苑、弩山、路耀阁那些人,咱们还用吗?”
“当然要用,而且一旦有所动作,最先用的到的就是那些人。”
她那些蛊又不是白养的,金豆子也不是白散出去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也别想清闲。
“可是司另,您既有可以使人失去武功的药丸,为何不悄悄为姜梨服下,届时不论她是否走火入魔,都不是您的对手。”
让她服?
柳玄灵翻开药盒,抓出一只馒头大的药丸,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这药剂量大,一顿必须吃完,中间不能有间隔,遇汤不溶,遇水不化,这么大一颗送到你面前,你会吃吗?”
司乌啼斩钉截铁地摇头,“属下不饿。”
柳玄灵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她也不饿,但是她得去救师父,手上养了好几个月的指甲也得剪了,穷苦人家的孩子要干活,是不会留这种碍事东西的。
司乌啼说,“您打算伪装成什么身份进乐安。”
“说书。”那药没什么好味儿,尤其里面还有一味丹子砂,比黄莲还苦,柳玄灵嚼得面不改色,“没被师父捡到之前,我就是在梁丹武胜桥说书的,有位老先生带着我,他写故事我去讲,我嗓子好,从早说到晚,遇上大方点的金主,能够三日温饱。”
司乌啼面有同情之色,“您过去过得苦,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苦吗?”柳玄灵一笑,总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柔美,“看跟什么时候对比,苦的时候想做人上人,真到了现今这会儿,反而总去想些从前。那时候吃饱了就懂快乐,现在想要的太多,反而“吃不饱”了。”
话说完了,药也吃完了,司乌啼为柳玄灵端来了一盏茶,她道了声谢。饮尽一杯,送下苦味,手指弹琴似的在桌面上弹了两下,起身拍了拍乌啼的肩膀,“不过我今日说的好像有点多,你叫落日进来吧,乐安你就不用去了。”
司乌啼傻傻抬眼,“那属下去哪里。”
玄灵想了想,“你回家吧。”
司乌啼是新晋跟在柳玄灵身边的弟子,年纪小,心思浅,不知道柳玄灵的可怕。她喜欢跟手下人聊天,甚至交心,这样的人在山月派里加起来有一二十个,聊的时候,都是活人。
一把匕首划断了乌啼的脖子。
操心的丫头还没来得及问出第二句,就瞪着双眼摔到了地上。
柳玄灵面无表情地擦刀,似对乌啼,又似自言自语。
“我这不信人的毛病也随了师父,黄泉路上别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无可奈何。”
坏人难当。
柳玄灵计划着往乐安来,独守乐安的顾念成也在这空挡“招”了一个人过来。
这人姓沈名弧,曾是狂刀门三甲刀客蒋申声的弟子。不过此人生性狂傲,贪财嗜杀,虽在大道正派却是一身邪心妄骨,学艺七年受够了被人管束的滋味,出师之后就夺了蒋申声的名刀刺河,跑去外面做了一名单帮刀客。
相似小说推荐
-
魂穿异世欧洲奋斗日常(西土城) [BG同人] 《(西欧同人)魂穿异世欧洲奋斗日常》作者:西土城【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09.19完结总书评数:2530 当前...
-
我在江南开饭馆(职业鸽手) [BG同人] 《(综武侠同人)我在江南开饭馆[综武侠]》作者:职业鸽手【完结】晋江VIP2024.09.06完结总书评数:356 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