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不屑道：“她不是嫌弃来应聘的老师能力不行，就是说别人的背景不合适。执行长总是吹毛求疵的挑毛病，教务长大人很不痛快。不过看在校董的面子上，只是偶尔讽刺她几句，没较真而已。这次你被校长大人拍板入职，谁也插不上手，可不就得被艾伯森为难么？”
爱洛恍然大悟：“难怪杰西卡一去，执行长立马取出聘书。她的敌意其实跟我没关系，是神仙在打架啊。”
“反正，总务长和教务长还是同学呢，无论是教学会议，还是董事会议，艾伯森也讨不了好，总务长的姐姐，也是董事呢。”
校长需要校董会任命，校董会由多个家族的人员组成，背后利益关系非常复杂，传递到学校的管理层，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行吧，身为底层小透明，爱洛向资深老师询问道：“我就是低年级的绘画老师，执行长以后不会迁怒于我吧？”
在贝德拉尔，她可是一个靠山都没有，全凭手艺得到的工作。拉维恩只是写推荐信牵了线，在校长大人那里，并没有必须要给的面子。
“你就是个小老师，艾伯森哪有功夫找你麻烦？入职卡一卡是顺手的事，又不费劲儿。”
南希在学校任职超过十年，对上层的派别很清楚，同样了解各人的行事风格，安慰起这个有些无措的年轻女孩儿。
在学校里如同新生雏鸟的爱洛，轻轻叹了一口气，人际关系只有复杂和非常复杂之分，慢慢接受吧。
谁让自己创业失败画室倒闭了呢。
。。。。。。
绘画课结束时是下午三点，跟南希聊了好一会儿，四点钟，除了还在上第二节课的人之外，绘画组的老师们都回家了。
这个工作强度倒是很可以接受。
两个年级四个班，每周各两次课，每次课一个半小时，周工作时长12个小时，虽然挣得少，可是空闲多。
拎上装着参考教案的文件袋，爱洛同小组长南希告别，晃晃悠悠回了公寓。
这个时间点, 太阳还在半空中。
莱莉正在阳台上收衣服，一眼瞅见爱洛光着脑袋，顶着并不温柔的阳光进了南楼小花园, 赶紧进屋，倒茶开门，去楼梯口接人。
“你在房子里怎么也晒得满脸通红？”爱洛看莱莉的小脸红通通的，问道。
走廊外的这一小段路，让她感觉到了仲春日头的威力。昨天去邦伯灵顿大市场, 可以不买成衣，但是忘记买帽子了。
“这两天还去逛街吗？这次把我带上，没人拎东西，您就什么都不想买。”
莱莉花钱找人帮忙，洗了一天衣服，然后发现缺的东西太多了, 生活简直没法儿安排。
爱洛嘟着嘴，她也想, 可惜没戏：“我得听课，做计划，等批准, 然后开课, 哪有时间逛街？”
空闲是空闲, 手里还有钱, 但出不了校门。
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帽子只有一顶, 还是薄呢的，这种天气根本戴不了。对了, 我已经让诺尔嬷嬷拿走一部分布料，定了三条束身长裙, 每条裙子5个便士的手工费，两天就能送来。除了老师和学生，学校里还有好多人，做衣服，打扫卫生，单独点餐，都能干。”
莱莉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爱洛，讲了讲下一步的想法：“剩下的布料，佐伊说她可以帮忙，顺便把我的裙子也做了，连同窗帘一起。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帽子，明天问问。嗯，她是这一层楼西边顶头那家的女仆。”
爱洛点头道：“这些事以后都交给你了。记得问清楚价格，回头记账，我可是要查的。”
“我早就跟温切尔婶婶学会了100以内的加减法，并且能换算到几尼了。”莱莉不服气地回答道。
“嗯嗯，挺了不起的。”爱洛的夸奖有些敷衍，100以内，一年级的水平能有了吧？
莱莉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我今天看见好些女仆在楼前的花园里逛，没人跟去教学楼。那上课的地方有人给您倒茶吗？”
“谁上班能带着女仆啊？”
爱洛摇头，说道：“办公室有专门的清洁女仆，没看见送水的。我不是带了水杯吗？也没喝几口。我的办公室需要椅垫靠垫，里面有一间小休息室，中午可以歇个短觉。”
“尺寸有了吗？”莱莉一听来活了，急忙去翻找刚收起来的布料，“我看看哪个颜色比较好。”
咔嚓咔嚓，小女仆正忙着裁剪分类，预备明天一气呵成时，传来几声敲门声，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传来：“莱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拎晚饭了。”
“这就来。”
莱莉放下手里的剪刀，去门厅拿柜子上的篮子，对爱洛解释道：“我和佐伊约好一起去，免得餐厅女仆跑一趟，还要给小费。”
“去吧。”
看着莱莉挎上餐篮，装好餐券，和一个十五、六岁的敦实女仆手挽手下楼了，爱洛才锁上门，坐在松木书桌前，打开文件袋，研究以前的教学计划。
看完手里的资料，爱洛就对贝德拉尔女校一、二年级的学生应该学什么，学到什么程度心中有数了。
课程的深度和广度比培训班差多了。不谦虚的说，在教学上，只怕自己也能称得上是有点儿天份了，嘻嘻。
晚饭后，爱洛没去楼下散步，而是待在家里算账。昨天回来太累了，没来得及总结康布瑞城的物价水平。
买回来的大量布料，能做十来条纯色简单款的裙子，加上其他的一堆必需品，一共花掉了3个几尼。
和先前动辄好几个先令一条的裙子相比，虽然精致程度相差很大，但价格可便宜太多了。现在的环境，让她即使有漂亮裙子也穿不出去，所以，正合适。
既然收入大幅缩水，消费降级就是必然的选择。
据莱莉说，校内是有一些付费服务的，衣食住行都不缺，十天半月不出校门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年薪80几尼，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绝对是中高档的收入了。
爱洛并没有因为小富而忘记挣钱的艰辛，能凑合就凑合一下吧。
算完这几天的花销，确定目前的收入足以保住一定的生活品质后，爱洛大大松了口气。
资产可以不增长，但也千万别缩水。前路未卜，谁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挣大钱的机会？
现在，羊皮存折上的金额是2400多几尼，去掉各种费用，取整2400。当时发生的事情既乱又麻，宗教画的最后一笔尾款没有存，除去花掉的，手上的现金有1100多几尼。加上7块金砖，合计资产4800个几尼左右。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即便三年五年不能开画室，这么些钱也足够爱洛带着小女仆过上舒适体面的生活了。
前提是稳定安宁，岁月静好。
因此，爱洛让莱莉点上两根蜡烛，自己坐在餐桌前，拿出下午从办公室顺出来的纸笔，给坎贝尔夫人写信。
不是她想占学校便宜，是昨天在大市场，匆匆忙忙根本没想起来。
要不然，为什么莱莉会觉得日子有点儿过不下去？因为缺少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平时没觉得重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就是不行。
写完问候信，从行李箱里找出记录灵感的笔记本，翻到当时留下的联系地址，抄了一半，爱洛忽然意识到，地址是坎贝尔公爵府，不知道夫人的离婚进展到哪一步了，她现在可未必还会住在那里。
撕掉问候信，重新写了一封给米拉大婶的信，简单提到因为意外事件，她已经来到康布瑞城，如果方便请联系女校地址等等，决定明天以本诺的名义邮寄出去。
假如夫人真的没住在公爵府，管家转交一封给厨娘的信不是大事，免得直接写给坎贝尔夫人，万一被耽搁了岂不是有些冤？
第二封信，写给帝国第一银行兰敦总行的存款部门，询问跨城支取事项。当初购买黄金时升格为VIP客户，留下了总行的联系方式，原本是为了能够让她更加信任银行，后续加大投资力度，没想到真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上午两节课的间隙，爱洛去了后勤处，花费3个便士买了信封邮票，封口后放入信箱。从这里寄走的信件，每周五会跟着学校派去海克乔姆采购的车统一送到邮局。
寄完信，后勤处的盘发女士笑眯眯提醒道：“您有什么急需的东西可以通过我们代买。”
想到前天雨雾蒙蒙，昨天艳阳高照，爱洛问道：“可以帮我带两把雨伞吗？”
“这个不用专门去嘉顿街，有正在处理的黑色钢骨伞，8便士一把。”
拿出来一看，质量不错，价格便宜，遮阳避雨都没问题，就是太丑了。
考虑到短期内没机会外出购物，以后跟后勤处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爱洛只好捏着鼻子买了一把，回头给莱莉用吧。
接下来的三、四天，爱洛不再操心生活上的事，心无旁骛的将本组老师的课都听了一遍，完全掌握了全校绘画课程所有的进阶步骤和内容细节。
然后参考以前的教学计划，用了一天时间，将本学期两个年级的教学大纲列出来，根据经验画完课程上要用到的十几副简图后，将一厚叠教案放在南希的桌上，汇报说：“我准备好了，可以约菲奥娜教务长了。”
当天上午，南希没课，正在考虑要不要催一催爱洛。
这个小姑娘，天天去听课，跟老师们聊得很愉快，一点儿也不着急。
开学两周，一年级和二年级一次绘画课都没上，已经有学生在问班级老师什么时候能画画了。
“速度挺快。”南希夸了爱洛一句，翻开教案，仔细看了起来。
“你这个内容，嗯。。。”
大纲没变化，要学的基础技巧还是那些，但她这个入门方式和内容，跟传统的流程完全不同，简直就是另外一门课了。
南希沉思了半晌，拿不定主意。想到教务长私底下流露出来的欣赏，绘画界的风格流派驳杂无比，现在又是大发展的黄金时期，自己可评价不了这种教学方法的优劣，还是交给教务长大人定夺吧。
“我去预约，看看菲奥娜女士什么时候有时间，希望尽快获得批准，抓紧把课程补上。”南希说道。
“好的，我会在办公室等通知。”
爱洛不是看不出来南希脸上的迟疑，但她也不解释，没必要。
一、二年级的启蒙课，有什么好说的，分析技巧还是讲解构图？让孩子们感兴趣，会拿笔，养成好的运笔习惯就行了。
半小时后，无聊的爱洛站在窗前给一盆铃兰草剪造型，南希来敲门：“教务长秘书通知，让我们现在就上去。”
“好的。”爱洛放下手里的花剪，摆正。回头这也是绘画对象，挺重要的呢。
接过南希手里的文件夹，两人去了教务长办公室。
菲奥娜戴着一副琥珀花纹圆框眼镜，正在翻看报告，秘书轻轻敲门，将人带进来。
“请坐。爱洛，给我讲讲你的计划吧。”
菲奥娜没有看南希放在桌上的教学大纲，直接问道。
“嗯，我是这样安排的。”
领导不想看文字，只想听陈述，必须满足。
第148章 能够开课了
爱洛对课程内容烂熟于胸, 无需思考侃侃而谈：“春季学期从4月20号到6月20号，共计两个月，去掉前两周, 还有十二次课。一年级分成三个阶段，从认识绘画工具开始，通过练习多种线条，学会如何使用画笔，期末要求能够独立画出六种形状静物。二年级增加了三种堆叠静物, 还要学会调出十二种过渡色。”
一整本文件夹的大纲内容，被浓缩成短短几句话，菲奥娜听完微微点头，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跟传闻一模一样, 是个值得期待的好苗子。
南希见教务长一时没说话，以为是讲的太简单, 在一旁补充道：“上课时要用的样图，爱洛已经全部画好了。”
“喔？”
听到有画样，菲奥娜有了兴趣, 打开文件夹, 一张一张看起来。
教授帝国语出身的教务长, 在区分绘画流派上水平一般, 但鉴赏能力绝对一流。
手里的每一个基础形状, 还有各角度的变形图，就非常不一样。等翻到堆叠在一起的多面体画面时, 菲奥娜已经隐隐看出交错的光影线条，和她见过的那副人像画一脉相承。
这种类型的画, 难道需要从这么小的孩子开始学吗？
她真的，愿意教给孩子们？
菲奥娜有点儿纠结，好是好，可太好了，也有问题。
于是直言问道：“大纲一致，但练习的内容和过去没有半分相似。你不可能从一年级教到九年级，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学生后面的学习？”
“完全不会。”爱洛自信道：“其他七个年级的课程我全都听过了。这只是第一步的基础，接下来的三个学期学完，升入下一年级，只会更简单。”
“一个学期就能学到这个程度。一个学年下来，即便有悖于传统的方式，但如果每个学生哪怕只能画出一半的水平，成绩也足以向家长们交代了。”菲奥娜盘算了利弊，决定道：“今天排课。”
南希长出一口气。
通过了，她这个一线负责人就能少担责任，多关注自己的课程内容了。嗯，爱洛的教案还是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她也可以参考一下。
午休时，绘画组所有老师到齐，南希宣布了最新的课程计划：“一、二年级的绘画课下周正式开始，课表已经贴在墙上了，请大家留意。各位，本学期绘画课程即将全面展开，希望诸位打起精神，不要迟到早退，不要走错教室，更不要记错时间。”
非常离谱，开学不过两周，每个人都能出一遍状况，还不带重样的。
和艺术沾边的人，多少有点儿随心所欲，包括她自己。希望爱洛这棵年轻的小树，不要染上这个习惯。
南希强调过上课事项，才放老师们去午休。
回到办公室，爱洛开心地转了两圈，下周正式上课，真正的教师生涯，要开启了。
上课铃响过，爱洛拿着由教务长办公室签发的用品清单，去后勤处领取教学工具。
这是教务部门给新入职老师单独发的，估计价值不菲，一人只能领一次。再往后，上课过程中的消耗品，都是直接从绘画组的储藏室领取。
或许是大方买伞不小气留下了好印象，爱洛从后勤处顺利领到属于她的大小两个栗木画架和一个带架画箱，装着三袋各式画笔，两款三十六色颜料以及成套的比例尺，制作精美，包装精致，都不是便宜货。
其他老师上课时用的卡其色帆布绘画包也有一个，摸起来鼓鼓囊囊。在登记本上签过字，爱洛正要打开，看一眼里面都有些什么，盘发女士笑吟吟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带有徽印的信，递过来说道：“爱洛老师，有您的信，从兰敦寄来的。”
“啊，太好了。”顾不上查看别的，爱洛连忙接过信。
信封上偌大的金色徽记，这是帝国第一银行的回信。
没有当场拆开，爱洛先付费请清洁嬷嬷帮忙，将这一大堆东西送回二楼办公室。
等到清点完教具，把上课要用的物品放进绘画包，将暂时用不上的物品塞进柜子里后，才坐下来看信。
没有坏消息，但也不算达成了目的。
信是总行存款部门寄来的。信中表示，银行已经发急件到拜阿斯城，调取爱洛的账户信息，核实账户金额，预计需要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一旦有消息会立即来信通知，届时本人到场，办理跨城转账业务即可支取。
相当于重新开立一个存款账户，将存在拜阿斯城的钱汇到兰敦，收取总金额3%的手续费。
霍华德伯爵身为银行大股东，每年可真是不少挣啊！要想取钱，还要花好几十个几尼，一点儿不便宜。
但回想起旅途中她和莱莉全身上下全是钱的提心吊胆，其实是后怕的。因为有古兹大叔，没出意外，如果发生点儿什么，至少银行的钱还在，不至于立马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既然现在手上不缺现金，也不急用，等有机会去兰敦了再办，不用专门跑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