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味道好闻。】
【他是个好人。】
夏木繁捏了捏它耳朵,低声警告:“谁是你的主人?”
煤灰见势不妙,立马变了脸。
【夏夏最好。】
【我最爱夏夏——】
夏木繁抬头看了一眼顾少歧:“不好意思啊,煤灰没干扰你工作吧?”
顾少歧摇了摇头:“没事,我正闲着。”
顾少歧今天没有穿法医白袍,穿着一身制服,比平时看着少了点冷意。想到他为这个案子带人奔波到星市做检测,夏木繁说:“谢谢。”
顾少歧摆了摆手:“都是为了案子,客气什么。”
说完客气话,夏木繁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索性闭上嘴一声不吭。
顾少歧看了看她的脸色,主动挑起话题:“这回我们去星市油脂检测鉴定,幸好坐的是火车。”
夏木繁的好奇心成功被挑了起来:“为什么?”
顾少歧:“油脂取样用的是玻璃试管,上不了飞机,必须托运。”
夏木繁:“怕托运摔破了?”
顾少歧:“不,我们要求物证必须随身携带,绝对不能托运,因为一旦丢失,追责事小,案子一切就都完了。”
夏木繁重复了一句:“追责事小……”
顾少歧点了点头:“我们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教训,有一次重案组押解一个案犯回原籍,因为路途遥远所以选择坐飞机到星市,然后再转火车。因为凶器是菜刀,机场安检不让带,一定要托运,并保证说由机组人员亲自保管,万无一失。”
夏木繁被他的故事吸引,身体渐渐前倾:“然后呢?”
顾少歧道:“结果飞机落地之后,那把菜刀怎么找都找不到,等我们再找机组人员,全都没影了,结果我们在那里干着急。”
夏木繁着急知道结果:“那后来呢?那名案犯判了吗?”
顾少歧摊开手:“证据链不完整,最终没能死刑。”
他停了停,继续道:“所以我们后来就有了这条铁律,所有证物必须随身携带。”
夏木繁突然反应过来,荟市也没机场,顾少歧去星市肯定是坐火车,也不存在什么玻璃瓶要托运的问题了。
他只是过来扯个闲话罢了。
不过,他说的证据链不完整这一点,倒是引出了夏木繁说话的欲望。
夏木繁看着他:“顾法医,遇到证据链不完整的问题,难道只能就此作罢吗?”
顾少歧参与了沈奕彤失踪案,和他讨论并不违规。
顾少歧转过身,双手撑在屋顶女儿墙栏杆之上,看着道路上来往的车辆。阳光洒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夏木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份悲伤。
“我们会遇到很多案子,不仅仅是证据链不完整的问题,有些甚至让你无从下手,最终成为悬案。”
夏木繁想到自己寻找母亲的经历,点了点头:“是的。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破获。”
顾少歧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夏木繁,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肯定与鼓励。
“比起那些毫无头绪的案子,沈奕彤案件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发现与确定焚尸现场、击溃乌通心理防线获得口供、确定鲁成济与沈奕彤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指控萧振伟参与伪造证据。如果不是你,你们的努力,沈奕彤恐怕早就被当作失踪结案,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来自顾少歧的肯定,让夏木繁心里暖暖的。
顾少歧继续替夏木繁分析:“乌通的口供应该可信,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寻找证据。萧振伟用汽油桶焚尸,动静不可能太小。有的什么引燃物?怎么点燃?有没有使用助燃剂?”
“他为了避人耳目,一定会紧闭门窗。尸体体量不小,一个晚上绝对烧不完,连续两晚异味传出,难道没有人察觉?”
“能将墙壁熏得乌黑的烟,难道对萧振伟本人没有影响?至少……眼睛、喉咙应该会受到损害,他有没有求医问诊的记录?是否有人发现异常?”
“他穿什么衣服去的西山别院?衣服上是否留有异味?或许,还可能留有沈奕彤的毛发等。如果能够取得毛发做DNA检测,那就是铁证!”
“只要突破萧振伟的防线,他为了脱罪一定不会放过鲁成济,到时候他们三个就是一条绳上了蚂蚱,谁也跑不掉。”
顾少歧越说,夏木繁的眼睛越亮。
作案细节,就是证据所在!
顾少歧道:“现在新樟镇作恶的乌通、萧振伟已经拘留,正可以放开手脚寻找更多证据。小夏,抓紧时间去找吧。”
夏木繁抬头挺胸,一改刚才的低迷状态:“是!”
顾少歧笑了:“我不是你上级,不用这么拘谨。”
夏木繁挥了挥右手,灿然一笑:“多谢顾法医,我这就找证据去。”
说罢,抱着煤灰飞快跑开。
顾少歧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生机勃勃,像春天一样,多好。
夏木繁带着队员来到新樟镇。
围绕那间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杂物间,重案七组五人开始分头行动。
龚卫国与冯晓玉一组,询问西山别院客房部、餐饮部员工,详细了解萧振伟的衣着打扮,是否有人在4月12日晚至4月14日之间发现异常。
虞敬与孙羡兵一组,找到4月14日负责杂物间的装修工人,询问细节。
夏木繁则带着煤灰来到杂物间外围树林,寻找更多证据。
煤灰上次来的时间短,只逮住一只野猫问了几句,现在时间充足,它立马开始四处奔跑,一会树上窜、一会地上跑,刺溜一下就没影子了。
夏木繁则继续用金灿灿的小米哄灰喜鹊们下来,试图了解更多情报。
虽说春天虫子多,但灰喜鹊们难得遇到个能对话的人类,也挺稀罕,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堆,叽叽喳喳地边啄小米边聊天。
“这屋子飘出焦糊臭味的时候,你们看到什么了没?”
【那个时候天都黑透了,我们都进窝里睡觉了。】
【看到个奇怪的人,眼睛熏得发红,趴在树下大喘气。】
夏木繁眼前忽然闪过一幕。
——诚如顾少歧所说,萧振伟焚尸必定不敢敞开门窗,他躲在屋里,把尸体挂进汽油桶,点燃木柴,等着尸体慢慢烘烤,那个时间一定会心生恐惧。烟气熏烤,眼睛受不住,冲出屋子时恐怕已经目不视物,只能趴在树边喘气。
如果是这样,那萧振伟或许会在树林里留下点什么。
夏木繁蹲下来,轻声询问林子里的小鸟:“那个奇怪的人,就是你们上次说的烟鬼,是不是?”
【是呀。】
“他有没有在林子里丢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
一说到这个话题,鸟儿们都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眼睛发红、脸和手都是黑的,像个鬼一样。】
【他衣服领子被树枝挂住。】
【结果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嗷呜一声喊,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叫,有鬼!有鬼!】
夏木繁听在耳里,心跳渐渐加快,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呢?那件衣服呢?”
鸟儿们记性其实并不好,不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搞笑,所以大家都还记得。
【衣服刺啦一声就扯破了。】
【他双手在半空乱动,以为自己被鬼抓住。】
【他把衣服甩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夏木繁问:“衣服呢?”
一只鸟儿飞到窝里,叼着一根浅棕色布条交到夏木繁手心。
【衣服撕烂了。】
【我捡了根垫鸟窝。】
夏木繁戴上手套,郑重其事将布条收好,装进证物袋中:“布条在哪里捡的?”
那只鸟儿飞到槐树底下,蹲在树枝上啾啾叫了两声。
【这儿。】
【布条就挂在树枝上。】
夏木繁再问:“只有一根布条吗?其它的呢?”
【就这一根被我捡了。】
【衣服掉地上,被野猫抢走。】
夏木繁立马叫来煤灰,让它全力寻找这件衣服。
萧振伟搬动沈奕彤尸体时,一定会与她近距离接触。沈奕彤是长头发,极有可能会有一些头发、皮屑掉落在那件外套上。
如果能够在衣服上找到属于沈奕彤的DNA,那就是铁证!
另一边,同事们也有发现。
调查镇医院眼科医生,他称4月13日一大早接到蔡院长电话,让他到医院来。在院长办公室他见到了萧振伟,当时他眼睛通红,火辣辣地痛,几乎不能视物,头发、眉毛都快烧焦了。
萧振伟在镇上很有权威,眼科医生也没敢多问,开了些滴眼睛的药水和治疗烧烫伤的药就离开了。
装修工人称,他们进杂物间的时候吓了一跳,墙、地都发黑,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焦糊臭味,开着门窗散了半天才散干净。
清扫房间时,他们发现地面有一些白色粉末,不过并没有在意,垃圾都用小车装上送到西山垃圾场。
不过,西山垃圾场很大,每天都有垃圾车来往,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不论是萧振伟焚尸后打包的骨灰,还是装修工人清扫的杂物,都寻找不到了。
西山别院的服务员清楚描述了萧振伟那晚出现时的穿着。
棕色薄呢夹克、深蓝色衬衣、黑色裤子、皮鞋。
可是,在萧振伟家中却找不到那件棕色夹克。
当夏木繁出示那根“她从树枝上取下来的”棕色布条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确定是萧振伟的夹克吗?真的是他的衣服在树枝上勾下的?”
夏木繁抿了抿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追查到底。天高月黑,萧振伟焚尸后难免恐惧,衣服被树枝勾破之后有可能掉落在这里。我让煤灰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件衣服。”
龚卫国叹气:“唉,过去那么久,衣服只怕早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煤灰“喵呜”一声奔了过来。
【夏夏,好消息!】
【衣服找到了。】
夏木繁霍地站起,眼睛变得极亮:“在哪里?”
龚卫国还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在哪里?”
孙羡兵、虞敬却立马兴奋起来:“煤灰肯定找到了,快快快!跟上它。”
五个人跟在煤灰身后,穿过杂树林,来到一栋废弃的夯土农房之前。
土砖早已破败不堪,门、窗破破烂烂。
打开老堂屋角落一个掉漆的柜子,一只生产不久的母猫警惕地盯着眼前人类。它将几只吃奶的小猫揽进怀里,龇牙咧嘴地低吼了一声。
母猫的身子底下,正垫着一件脏得根本看不出来颜色的衣服。
五双眼睛全都看着这件衣服。
冯晓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这件?”
孙羡兵激动得说话开始结巴:“就,就是这件吧?”
虞敬有些拿不住:“棕色?”
龚卫国尝试着伸出手,却被母猫一爪子抓过来差点被挠伤,只得悻悻然道:“这猫真厉害。”
夏木繁无比确定,就是这件衣服!
虽然沾了鲜血、灰尘、泥土、猫毛,但就是这件衣服没错。
她拿出一整袋鱼干放在母猫身边,再回过头对煤灰说:“借用一下你的小垫子可以吗?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煤灰蹲在一旁,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行吧,回家就给我买!要漂亮的。】
夏木繁飞快地跑回车上,将给煤灰用的棉垫子拿了过来,送到母猫面前:“和你交换一下,可以吗?”
母猫嗅了嗅,愉悦地同意了交换。
它底下垫着的旧衣服早就脏得不行,这个棉垫子又漂亮又干净,还透着股阳光的气息,比脏衣服强多了。
就这样,夏木繁用煤灰的棉垫子换回来一件破破烂烂的旧夹克。
夹克上到处都是咬痕、血渍、猫毛。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屏住了呼吸。
希望老天保佑,在这件衣服上能够找到沈奕彤的毛发或皮屑!
将衣服、布条送到技术科之后,很快就有了初步结果。
——布条纤维与衣服内衬一致。
——衣服上找到了五根沾附在衣领、肩部的人类头发。
DNA检测还需要时间,夏木繁焦灼地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
五月天气渐热。
刑侦大队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灿烂,红得似火。
夏木繁接到沈鸿云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沈鸿云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夏警官,请你们来家里一趟,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难道又有了新证据?
夏木繁忙道:“好,我们马上过来。”
新樟镇中学,教师家属区。
中学这两年盖了一栋新教学楼,也建了新的家属楼楼,不过沈鸿云依然住在最早一批六十年代盖的老家属楼里。
墙脚已经斑驳不堪,爬山虎顺着山墙往上攀,将一栋五层砖混房墙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油漆掉落的木窗。
沈鸿云家住一楼,带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还有几株月季花,红砖铺地,缝隙间冒出繁盛的杂草。
周鸾凤已经出院,不过右边身体依然不太灵活。她将夏木繁等人迎进屋,有心想要起身端茶倒水,夏木繁忙阻止:“您别忙,我们不渴。”
周鸾凤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沈鸿云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一段时间不见,沈老师更老了。
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眼角发红,眼神略显浑浊。
他将杂志往茶几上轻轻一放,声音发哑:“夏警官,我们家彤彤,已经不在了吧?”
夏木繁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倒是龚卫国反应快,温和地安慰道:“沈老师,我们正在努力寻找,您先别着急。”
沈鸿云摆了摆手,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悲伤:“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彤彤已经不在了。”
周鸾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本杂志上,眼神温柔。
夏木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一本《作文世界》。
沈鸿云说:“我是语文老师,年年都订这本杂志,哪怕现在退休了、不用上课了,我还是习惯性地订阅。今年的五月刊刚到,我在里面看到了一篇童话,是彤彤写的。”
沈奕彤投稿了《作文世界》?
她写了什么?
沈鸿云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这本杂志,用颤抖的声音缓缓将沈奕彤的这篇童话念了出来。
“少女与恶龙。沈奕彤”
刚念了这几个字,泪水便顺着沈鸿云的面颊流淌下来。
在沈奕彤的笔下,描绘了一个美丽的小镇,镇上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镇上来了三条恶龙。
恶龙将镇子变得阴森恐怖,少女也被恶龙囚禁,失去自由。
少女不断向上天祈祷,希望能够把恶龙赶出小镇。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来自神的声音。
“以你为祭,杀死恶龙,你愿意吗?”
“我愿意。”
“用月桂树做成的箭,扎进你胸膛。鲜血流入大地,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献祭,就能杀死恶龙。”
少女毫不犹豫地折下月桂树树枝,削成三支利箭。
她将利箭刺入胸膛。
鲜血染红了利箭,也点燃了镇上勇士的怒火。
勇士弯弓搭箭,向恶龙射去。
恶龙咆哮死去,小镇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与和平。
念完这个故事,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久久没有说话。
沈奕彤……她是主动赴死?
她若不死,恶龙难除?
沈鸿云轻轻抚摸着杂志上“沈奕彤”那三个字,喃喃道:“彤彤一直都不快乐,我以为她是因为孤单,所以一直想要让她结婚。只要结了婚,有了家人孩子,她有了更多爱她的人,就能够快乐起来。可是,我错了。”
“她被恶龙囚禁,我却一无所知。我无能啊……”
泪水纷纷而下,滴落在衣襟之上。
“我听说了,萧振伟、乌通被警察抓走,他们应该就是彤彤所说的恶龙之二吧?”
说到这里,沈鸿云抬头看着夏木繁:“是他们,对不对?是他们欺负了彤彤,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新樟镇成了他们作恶的地盘!彤彤为了扳倒他们,所以她死了,是不是?”
老人的眼神里的悲哀似海一样深,压得夏木繁透不过气来。
脑中灵光一现,夏木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身体前倾,急切询问:“沈奕彤为什么投这篇童话?她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如果她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祭,那她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些什么。”
冯晓玉被这个童话所感,想到沈奕彤秀外慧中,却被鲁成济那个糟老头子胁迫成为地下情人;想到沈奕彤那卑微的梦想,她不求财、不求官,只求获得自由,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冯晓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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