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住了七、八年,梅玉东和邻居们很少搭话,她每天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有时间在外面闲逛。再加上她性子闷、嘴也笨,遇到别人搭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久而久之,邻居们见到梅玉东只是点点头问个好。
可是今天赵鹏海家太热闹,让邻居们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看到梅玉东过来,也顾不得她平时话少,一把将她抓住,开始细细地打听。
“小梅呀,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个点了你还没在家做饭?你们家那屋子臭的,我们都不敢进去。”
梅玉东平时老老实实听从赵鹏海的吩咐,不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可是今天她已经离婚,再也没有什么顾忌。赵鹏海不让她说,她就偏要说,她要把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和大家说一说。
梅玉东从怀里拿出那本离婚证,在邻居们的眼前晃了晃:“我和赵鹏海离婚了,他们家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还做什么饭?”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份那本离婚证。
“什么?小梅你是赵鹏海的爱人?”
“怎么你从来没有跟我们说呢?我们看你每天买菜做饭照顾老人,勤勤恳恳、本本分分,都以为你是赵鹏海请来的保姆!”
“对呀,赵鹏海和我们说你是他的远房表妹,因为家里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把你带到家里来,让你帮着做做家务,照顾老人,搞了半天他是骗我们的。”
“这小子不地道啊,好好的老婆,又不是见不得人,凭啥说成保姆?”
一时之间,邻居们义愤填膺,个个痛骂赵鹏海做人不地道。
邻居大多数都是车辆厂的老职工,有些家里男人在外边上班工作,女人在家里带孩子、照顾老人,换位思考一下,谁愿意被丈夫说成是保姆?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姐气得一拍大腿:“小梅,你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我带你到工会去找妇联干部反映情况,赵鹏海太欺负人了!”
旁边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唉呀,我那天听我儿子说赵鹏海的老婆怀孕了,我还说怎么他结婚的时候没请我们喝喜酒呢,原来那个根本不是老婆,是在外面找的破鞋呀。”
刚才说要去找妇联干部的大姐抓着梅玉东的手,眼里满是同情:“我跟你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你辛辛苦苦在家里伺候老人、打理家务,他竟然在外面说你是保姆,还找了个破鞋生孩子,太欺负人了!你就跟他死耗着不离婚,等他和那个破鞋生下孩子,你就去告他,告他重婚罪,我们都替你作证,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坐牢。”
公道自在人心。
梅玉东将离婚证放进口袋,看着关心自己的邻居们,满是感激的说:“谢谢大家。我现在已经和他离婚了,他们家什么事儿都和我没有关系,赵鹏海结婚也好,生孩子也好,那是他的事情,我今天是回来拿衣服行李的。”
看着眉眼舒朗的梅玉东,邻居们愤怒的声音渐渐变得平和起来,都一面倒的开始宽慰梅玉东。
“离婚了也好,这个家里乱糟糟的,赵鹏海他妈不是个省心的,这么多年要不是有你照顾,她哪能够这么中气十足地骂人?”
“对呀,要不是有你在家里面辛苦,赵鹏海哪有时间去读研究生、当上职校的老师?就应该和他离婚,把家里那个烂摊子丢给赵鹏海,看他们能够有几天好日子过!”
离开之际,竟然收获这么多陌生人的热情,这让梅玉东有些受宠若惊,她顺着大家的话说:“是啊,和他离婚了我才会有好日子过,这几年每天晚上都得起来三四趟,床上用品一天换两次,光是吃饭一天都得做五顿,真是累的腰都快断了。”
众人都能理解梅玉东的辛苦与不容易。
“你当儿媳妇那可真的是没话说,你看你婆婆,噢不,你的前婆婆被你照顾的多好呀。”
“是啊,你每天一大早就去买菜,天天看到你在阳台上洗洗晒晒的,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真不容易,离了好,离了好。”
“好人有好报,放心啊,小梅,你离了婚,好日子在后头呢。”
邻居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簇拥着梅玉东和夏木繁走上了二楼。
或许是赵鹏海进门的时候,忘了把门关好,二楼的门半掩着。
刚刚走到门口,一股难闻的气味就传了过来。老太太尖利烦躁的声音,穿过卧室门,响彻云霄,整个楼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去把梅玉东那个臭女人叫回来,告诉他,他得伺候我一辈子。我还没死,他竟敢往外跑!”
“你们一个两个的,看到我老太婆就皱眉头,怎么以前梅玉东伺候我的时候,就一点事儿也没有?”
“你还想让我少喝水、少吃饭,说怕我把床上拉脏了,怎么梅玉东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年纪大了不吃东西不喝水,你这是想让我死啊。我要去居委会告你,告你不孝!”
赵鹏海快要被他妈气疯了,也顾不得风度两只手揪着头发在屋子里打转转:“你既然知道离不开梅玉东,那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她现在不干了,走了,你满意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抓起床头的闹钟,嘣的一声就砸了过去。赵鹏海一时之间躲避不及,被闹钟砸中额头,鲜血顿时糊了一脸。
老太太仍然不解恨,抬手指着儿子的脸,大声骂道:“你还有脸怪我,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她没爹没妈,在这里连一个替她说话的亲人都没有,让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有脾气就发,不用在意她。是你让我把他当成保姆,那我还讲什么客气。”
在房门外看热闹的邻居们转头看到梅玉东,都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啊,小梅来了。”
在楼下听到内情的人便开始八卦。
“我跟你们说,小梅其实是赵鹏海的结发妻子,可是他们母子俩把她当保姆一样对待,现在人家不愿意,离婚啦。”
“对呀,赵鹏海还在外头养了个破鞋,那个破鞋怀孕了,准备生孩子,他这两头骗。太不像话了。”
“原来小梅是赵鹏海的老婆呀,我们都以为她是保姆。这事儿赵鹏海做的不地道呀,太不把人当人了,旧社会都没这样搞的。”
“嗯,回头我就跟职校的领导反映一下,像这样的人品,根本就不配当老师。”
邻居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原本还有点同情赵鹏海母子,觉得保姆临时走了撂挑子害得老太太没人照顾。现在知道梅玉东原来是他赵鹏海娶回来的老婆,可是赵鹏海家外有家,都对赵鹏海十分不满,纷纷表示要向领导反映,严肃处理。
梅玉东谢过大家仗义执言,和夏木繁、冯晓玉一起,推开门走进屋内。
赵鹏海转过头看到梅玉东,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光芒,急急的奔了过来:“玉东,你还是离不开我,离不开我们这个家,是不是?你来了,你回来了正好,妈一直在念着你呢。”
卧室里也传来了老太太谄媚的声音:“玉东你回来啦。你是个好孩子,妈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既然回来了,咱以前什么事儿都不提了。以后我一定把你当女儿一样,好好的待你。你就留下来吧,我离不开你呀。”
梅玉东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下定决心离开之后,没想到身边的人都变了一副嘴脸。只是这些迟来的肯定、赞美与亲密,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梅玉东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拎着一个袋子便走了出来。
梅玉东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个老房子里,留下了她八年的艰辛与挣扎。
可是现在她要走了。
“我们走吧。”
梅玉东再也没有丝毫留恋,拎着袋子和夏木繁冯晓玉一起离开了这个曾经让她痛苦憋屈的家。
身后传来老太太凄厉的呼声:“梅玉东,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从此之后,那些轻贱过她的人、鄙视过她的人、嫌弃过他的人,都是过往,梅玉东将迎来全新的幸福人生。
第179章 失踪
鹦鹉案终于顺利告破,笑笑也有了能够照顾她一生的梅玉东,夏木繁将这个消息告诉韩莹,韩莹激动地哭了,拉着戚小曼的手不停地说:“太好了,我们救了笑笑,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有人疼爱了。”
戚小曼听到柳琴、梅玉东的故事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
柳琴默默忍受,她死了;
梅玉东勇敢反抗,获得新生。
善良必须有锋芒,否则将应了那句老话,人善被人欺。
面对恶人,如果不勇敢的反抗,那将助长他的气焰,让他变本加厉地欺负老实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戚小曼走出小屋,看着满脸担忧的韩莹,一双大眼睛里盈满泪水,声音颤抖地说:“姐,你帮帮我,我要报警!”
戚小曼勇敢的站了出来,在韩莹的陪伴下来到星市公安局报警,将自己年幼时遭受继父虐待、性侵的经历说了出来。
警方高度重视,立刻立案侦查,将戚小曼的继父捉拿归案。
看到昔日嚣张跋扈的继父,在警察面前低下头,一直压在戚小曼心中的阴影终于散去。
收到这个消息时,夏木繁正在办理调动手续。
星市公安局正式出具了调函,夏木繁和原重案七组的成员一起前往星市。组织关系,户口档案这些办起来还算顺利,但是搬家花了点时间。
顾少歧也接到上级调令,前往省公安厅刑侦技术中心任法医病理处任处长,任职之前要到京都公安局交流学习半年。顾少歧将两只小草龟交给夏木繁,请她帮忙带过去养着,等他九月回归之后再领回家。
匆匆忙忙之中,1997年的春节到了。
星市公安局为特别行动队的五个人准备了宿舍。
孙羡兵和虞敬各有一间单身宿舍。
龚卫国、冯晓玉分到了鸳鸯房,那是公安局专为年轻夫妻准备的过渡房,一室一厅带卫生间和厨房,房子虽然不大,但配置齐全,龚卫国与冯晓玉都挺满意。
夏木繁分到了两室一厅的住房,只是一时半会难得找到她一开始要求的一楼带院子,为了便于她养宠物,将住房特地挑在了低楼层的二楼。
在岳渊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夏木繁带着母亲、煤灰、雪糕和八哥发财一起搬了家。
夏木繁的房子南面有一个大大的阳台,冬日阳光洒下,满室温暖。徐淑美很喜欢这个阳台,现在没办法种菜了,她在阳台上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夏木繁特地在阳台上装上了猫爬的架子,煤灰窜上窜下的,很是欢喜。
发财的笼子正挂在猫架的另一端,她躲在笼子里也逃不过煤灰的魔掌,吓得呱呱地叫。
雪糕的狗窝在阳台的系列,她向来安静,蹲在阳台底下,看着煤灰和发财玩着你飞我捉的游戏,眼睛里满是慈祥。也是奇怪,明明雪糕是最小的,它却像个长者,宽容的看着煤灰和发财。
小黑和小金两只草龟窝则在它们的爱巢里亲亲密密划水,无视外面的热闹。
一切安顿好之后,已经到了正月初十。
特别行动分队正式上岗。
办公室朝南,宽大明亮,五套崭新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盆生长茁壮的绿萝,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
身穿全新制服的五个人相视一笑,对新工作,新生活充满着期待。
嗒!嗒!嗒!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而入。
方远带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走了进来,女警冲大家微笑点头,将两份档案资料放在夏木繁的桌面上。
方远满面堆笑地看着夏木繁:“小夏,欢迎啊。这位是档案科的副科长贾文碧,目前她手上有两起少女失踪案,想请你们特别行动队进行调查。”
夏木繁看向贾文碧:“贾科长你好,这两起少女失踪案发生的时间是?”如果是新鲜出炉的案子,不至于由档案科的同事拿来,看来是陈年积案。
贾文碧是文职警察,模样秀气、性格温和,说话不急不缓:“夏队,这两起失踪案都发生在三年前,当时侦查队的同事花费了数月时间进行侦查,最终并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先看看卷宗,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找我。”
夏木繁沉吟不语。
星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的职能划分与荟市刑侦大队不太一样,并没有设置重案组,代之以侦查队,每队五人,总共有七个侦查队。
三年前的案子,侦查队花了数月时间都没有找到人,现在三年时间过去,很多证据都难以收集,夏木繁想要接手,侦破难度很大。
方远见夏木繁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们放心,这个案子不需要立军令状,就是让你们熟悉一下各个科室,顺便也适应一下新环境。”
夏木繁没有听明白方远的意思,抬眸看向他:“方处,这个案子并不急?”
方远点了点头,将双手背在身后,悠哉哉道:“对啊,不急,一点也不急。”
夏木繁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等着方远继续往下说。
方远见自己下了钩子,夏木繁却没有咬上来,不由得笑了,真没想到,夏木繁竟然比她师父岳渊沉得住气。
方远也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谜底:“前几天,这两名失踪少女的家人到公安局来销了案,说人已经找到,年前就回了家。”
夏木繁“哦”了一声,挑了挑眉,说出心中疑惑:“既然人已经找到,案子也销了,那还要我们查什么?”
方远看向贾文碧。
贾文碧会意地接过话来:“销案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第一,这两个失踪女子本人没有到场,是家人销案;第二,我们询问她们这三年的去处时,家人支支吾吾,只说她们在外面打工;第三,这两家人都提到星市一家家政公司的名字,这家公司在业内很有名气,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就业务遍布全国。”
方远问夏木繁:“有没有兴趣顺着这两个案子查一查?虽说失踪人口已经找到,但是事有蹊跷,我们觉得有必要深入调查。正好,你们特别行动队刚刚成立,借这个机会和侦查队、档案科、信息情报科沟通交流一下。”
弄清楚方远的意图之后,夏木繁挺直腰杆,大声应道:“是!”
方远很满意夏木繁的态度:“很好。档案科你找贾文碧,人我已经带过来了。信息情报科你找肖远峰,上次欧庆国的案子他有参与,你们认得;侦查队那边你们直接找谭阳,侦查一队的队长,两起失踪案都是他们一队负责。”
夏木繁知道方远这是在帮助自己适应新环境,点头道:“好。那我们先熟悉一下卷宗,如果需要了解案件情况就找谭队,需要外出调查找肖远峰,要是有档案资料不清楚,就得麻烦贾科长了。”
说到最后,夏木繁将目光投向贾文碧,友好一笑。
同为女警,贾文碧对干练飒爽的夏木繁印象很好,她浅浅微笑:“嗯,档案科就在三楼,我在306,随时欢迎。”
寒暄几句之后,方远与贾文碧离开。
夏木繁拿起卷宗,冲大家扬了扬:“兄弟们,来活了!”
龚卫国兴奋地站了起来:“来来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孙羡兵推出办公室里的移动白板,拿出一支黑色马克笔,随时准备进行线索分析。
冯晓玉立刻摊开笔记本,准备做会议记录。
虞敬给每个人倒上一杯热茶,坐在会议桌旁:“夏队,开始吧。”
龚卫国率先打开一份卷宗。
三年前,报案时间:1996年5月。
失踪少女名叫樊灵薇,家住湘西某个小山村,年龄十八岁,1995年三月和同村女孩一起来到星市打工,在一家名为新希望的家政公司接受培训,随后经公司介绍到荣华写字楼做保洁。
打工一年,樊灵薇给家里陆陆续续寄了一千多块钱,她家里穷,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全靠她打工赚的钱供弟妹上学。可是到了1996年三月,她没有再往家里寄钱,信也没写,这让家里人很担心。
到了五月份,樊灵薇的二妹樊灵鹃实在担心大姐,便借钱坐车来到星市,找到和樊灵薇一起打工的同村女孩吴春桃,到新希望家政公司询问,却被告知樊灵薇已经从以前的岗位辞职,这才慌了。
樊灵鹃当时也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第一次从小山村走出来,到了繁华大都市人生地不熟的,吓得哇哇大哭,还是热心肠的路人帮她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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