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彼等了一会，小通讯器变得有没声音，可能托尼放弃了寻找它。
她拿着东西回到屋里，准备找个盒子装起来，这东西指不定能卖多少钱呢。
当她翻到一个空首饰盒，坐在床边擦拭灰尘的时候，通讯器里突然又传出声音。
「先生，罗德先生留言，FBI的BAU小组被秘密接待到一处会议室，与军方分析人士一起寻找“钢铁侠”的真身。」
「哦，真的？罗德撒谎的技巧怎么样？」
「他抱病没去。BAU小组能通过心理学分析一个人是否撒谎，罗德先生不愿意冒险。」
托尼似乎愣了愣：「《LIE TO ME》不是编的？」
电子管家搜索了一下：「它似乎有一定的现实基础。」
「所以……你觉得他们能分析出来吗？」
「我希望不会，」电子管家的英伦腔像一个冷静的朋友，「但是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艾彼听着听着，就躺到了床上，标准英音听起来像床头故事似的，让人不舍得掐断。
「这怎么就一定是件坏事了。」托尼声音有点不满。
而电子管家似乎也有点疑惑：「先生？……如果钢铁侠是您这件事暴露，您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包括您身边的人也会被各种人盯上，这就是为什么超级英雄都戴面具。」
「我又不是“那些”超级英雄，而且我的面具是为了防御，是因为有实际意义才不得不戴上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不秀出自己完美的脸！
「先生，即便您自己觉得您和他们不一样，但这个世界对待你们却是一样的。」
通讯器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托尼好像气得把什么东西扔进了零件堆。
「我讨厌这种说法！你还不如直接说没人希望我当钢铁侠！」他的声音从小变到大，似乎走了一个来回，「也根本没人会相信钢铁侠是我！」
艾彼听到空气阀被打开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原来他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什么声音？」托尼警觉地问。
「先生，您的另一个通讯器好像传来了信号。」
艾一愣，发现他们可能是在说自己。
她社恐发作，有点想把手里的东西直接关到盒子里。
「征用一下全球的基站，搜索信号。」她听到托尼果断的声音。
一点也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呃，”艾彼不好意思地出声，“是我，原来这东西可以双向通话啊。”
“抱歉在偷听，没找到关机键。”
「得了吧，承认你乐在其中吧。」托尼那边发出敲打金属的声音, 「伟大的托尼·斯塔克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你可以笑了。」
艾彼挠了挠脸：“我才知道你是谁，还记得吗。”
「……」
「对啊, 你不认识……那也就是说，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普通人。」
艾彼忍住内心的吐槽欲：“对，普通人，没错。”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问你这个问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抛开对托尼·斯塔克的认知，仅仅作为一个人, 他应该怎么做。
艾彼愣住。
这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主线任务吗？没有心理医师证就临时上岗？
她甚至只是躺在床上想要睡觉而已……
她一字一顿犹豫地问：“如果我解答了你, 之后，你能把通话关掉吗？”
「可以。」托尼答应得很爽快。
艾彼细细回忆话题：“所以你现在是正在犹豫要不要公开身份？”
「嗯哼。」
「很抱歉，两位，我可以插句嘴吗？」电子管家出声, 「请容我提醒, 即便您不公开身份，军方也很有可能找到您。」
「对啊, 所以就算我隐藏又有什么用呢？」托尼说。
「您可以伪造驾驶者的身份，如果您尽快公布哈皮是钢铁侠的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然后我就得像这几次一样, 只能在哈皮在的地方才能穿上装甲……就好像我的战甲是共享单车似的。」他不满地说。
“好了好了,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艾彼头疼。
电子管家：「我不吵架，小姐。」
然后他自动静音了。
两边安静了一会, 刚好供艾彼理清思绪。
她很有经验地说道：“关键的问题在于, 你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多重？”
托尼答得挺快：「很重。比如说要是我能活1000年, 那就绝不活999年。」
“好，那你要不要放弃装甲？”艾彼直接说，“因为你亲自操作装甲的意义在哪里？”
他完全可以把装甲交付给自己信任的人，自己当个幕后大佬。
或者干脆做成远程操作的，根本不需要亲身涉险。
托尼好像愣住了，过了一会才说：「我就是……突然想做点好事。」
一种内心无法忽视的冲动。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就像明明没有钱却想买奢侈品一样，只要忍过这阵子就好，但对于托尼·斯塔克来说，他的驱动力完全来自于自己的想法。
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他也会打个响指，务必使它实现。
是他的大脑在驾驶他的身体，他不能违背自己。
托尼·斯塔克完全忠于自我。
「就只是……把它想成一种……」托尼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不论怎么说都会被当成大少爷脾气，那样就没有解释的意义了。
“英雄主义。”艾彼果断说出答案。
托尼泄气：「……好吧，就是这种。」
「但是会更聪明一点，更完美一点！」比如说其他英雄傻傻地挡枪的时候，他可能会造个护盾什么的。
艾彼偷偷笑了笑，托尼好像没发现。
「但是，说真的，想也知道如果人们发现钢铁侠是托尼·斯塔克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想再听一轮“管管这个混世魔王”之类的话了，MIT的实验审查委员会已经说得够多了。」
艾彼不笑了，她有点吃惊地说：“你觉得这会是负面新闻？”
「哦，我忘了你没关注过我了。」托尼不怎么在乎地说。
然而其实，艾彼在他走后还搜了更多东西，也都看到了人们列出的关于托尼·斯塔克的“光辉事迹”。
人们爱他，爱一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天才。
但人们也憎恶他。
如果一个人说话像混球，做事像混球，那么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混球。
哪怕斯塔克集团年年捐赠慈善基金，每个学期都扶持大学研究，也改善不了人们对他的定义。
托尼·斯塔克，是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富二代。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混球是在把世界当作自己的游乐场。
当别人在生活的时候，他在用别人的生活点缀自己。
让他驾驶最先进的战甲，无疑是在把世界安危交给他。
而谁，会信任一个没有心的斯塔克呢？
“你做好事，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不是吗？”艾彼轻轻地问，“但为什么当有人问你的时候，你要表现得满不在乎呢？”
「……」托尼不回话了。
只有当你戴上面具的时候，别人攻击那个虚假的你，你才能真的不在乎。
风流多情、玩世不恭、自私任性，这些标签是另一种盔甲，虽然不能保护他的身体，但能保护他的心。
对话到这里就够了，托尼准备关掉通讯器。
但艾彼又说了另一句话。
“你相信光能吸引来好人吗？”
托尼感到不解：「什么？」
“还是说，光只会吸引来豺狼？”
“我曾经陷入过同样的困境。如果暴露自己，就等于同时将自己暴露给好人和坏人。”
在寂静无声的世界，她开启广播，向所有方向宣告，她们有一座避难所。
有些时候，她们会收到联络，线路的另一边，人们泣不成声，表达着对于新家园的向往。
有些时候，各个频道静默无声，像是没有人接收到广播，但袭击在一开始总是悄无声息。
“我们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正的世界，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伪装自己。”
如果所有人都向往善良，在这种氛围下，就连最邪恶的人都不得不装作乐善好施。
不需要法律、不需要战争，大多数恶行就能够被压制在精神层面。
但这个世界显然不是这样。
人们希望一定的恶能被允许，也希望善是纯粹的善。用善来包容恶，包容那些每个人都有可能产生的坏念头。
事与愿违的是，恶开始胀大，善不得不缩小。
这可能是非常反直觉的一个事实——善行更需要宣扬，也更需要回报。
“不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是好人，而是为了让好人知道你。如果你想要这个，那就可以这么做。”
把自己变成黑暗世界里的发光体。
「……有意思。」托尼嘟囔了一声。
可能是艾彼的长篇大论让他也起了睡意，托尼打了声哈欠：「我会记得你的叮嘱的，仙女教母。」
艾彼笑了笑：“晚安。”
通讯器不再传来声音，她把它放到盒子里，但没有上锁。
还有一句话，艾彼没有说。
托尼不是那种毫无瑕疵的超级英雄，人们也不会指望他是。
但哪怕这样的人也会站出来做英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多到每个人都能如数家珍。
记得清的恶有那么多，就好像世界是非常糟糕的。
而习惯这种糟糕，才是正常。
善意那么微小，却还在苛责其必须完美。
明明有瑕疵的人也会行善，托尼·斯塔克也会救人。
应该让人们知道这一点。
至少让人们知道这一点。
托尼·斯塔克就是钢铁侠。
谁都没能在发布会之前扒出来这一点，但他却自己说了。
发布会上一时的快言快语很像是一次冲动，世界震惊于托尼的磊落与不顾后果，却不知道他只是跟随了自己的心。
没有人是钢铁侠，除了他自己。
他将会亲手维护那些于他而言万分宝贵的东西，而这种感觉，简直不能更对！
不过托尼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地说出来，导致媒体依然在猜测托尼·斯塔克为什么这么做。
是想出风头吗？
是想拉高斯塔克的股价吗？
是看到超级英雄们受到喜爱而在跟风吗？
严肃媒体的表态十分保守，商业媒体在分析哪些是利益相关，只有自媒体好像认真听到了他说的话，开始分析他的心态转变。
“嘿，托尼·斯塔克好像变了！”
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从中东回来后就不一样了！
“噢、先等他坚持三个月吧！”
有人不愿意抱太大希望。
大家发表着不同的看法，而更多娱乐心态的人，非常在意和托尼齐名的那一位风流少爷，现在是怎样一种想法。
布鲁斯·韦恩的面前杵满了话筒。
他一如既往地怀抱着两个美丽模特，光鲜亮丽，不逊于任何一名好莱坞男星。
他似乎喝了一点酒，眼神微醺。
“我绝对是不赞同这种做法的。”布鲁斯严厉地说。
“斯塔克把我对超级英雄的美好想象全都打破了！”
他抱怨的语气一传开，拿着酒水站在旁边的人们就轰然大笑起来。
“我是认真的！想想看，要是蝙蝠侠是我，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完全想象不出来嘛！”周围人起哄到。
“你确定不是因为他让你的富豪身份显得单薄了吗？”布鲁斯怀中的美人与他针锋相对道。
布鲁斯惊讶地看向她：“不，不不不，亲爱的，你总不会因为他是钢铁侠就高看他一眼吧？要是我俩同时约你出去，你选哪个？”
年轻的女模特因为耿直人设风头正盛：“哦，我不想对你撒谎，布鲁斯，但他这次的确让我改观不少……”
“得了吧，想象一下你早上醒来就被一枚导弹锁定了，就因为身边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钢铁侠？”
大家捧场地笑起来。
“总之，我绝对不赞成这么做。”他抬了下酒杯，示意自己想说的话结束了。
媒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知趣地让开。两位模特手拉着手，准备接受采访。
没有人注意到，在转身的瞬间，布鲁斯面色凝重。
艾彼猝不及防地打开正门。
金红战甲斜靠在门廊下，托尼一手托下巴，一手背在身后, 看见艾彼出现, 打开面甲。
一双蜜糖似的眼睛露了出来。
“嗨。”
他压低声音，试图展现磁性。
艾彼额头跳了跳。
“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先生？”她生硬疏离地客气道。
“我的房子外面，现在全是间谍。”
「安全团队正在彻查每一寸土地。」电子管家的声音被战甲外放。
“所以，我想到了你这里。方圆百里只有一个人类，完美！”
他站直身体，严正地低语：“而且这事你得承担一半责任。”
艾彼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俩这么一唱一和, 是不是来之前排练过。
“我不会赶你走的，放心吧。”
托尼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艾彼转身走进屋里, 让开大门。
在她身后, 托尼无声地对电子管家说话做怪样，眼睛一挤：“看吧”, 下巴一点：“你还说她不愿意”，嘴角一弯：“我就知道她爱上我了”。
“你打算待多久？”艾彼毫不客气地问道。
就像但凡他说一个时间，她就会把房间里的每一个钟表调成闹钟。
托尼立刻露出微笑, 早有准备地把另一只手举起来：“我带了外卖！”
艾彼的眼神变了。
一段时间后。
两人坐在地毯上, 拿着手柄打游戏。
电视屏幕里，圆滚滚的小人跳上一个大摆锤, 利落地翻滚到终点前的平台上, 原地蹦跳, 等到另一个小人过来后，屁股一顶弹它下去。
红色小人惨遭淘汰。
“嘿！你不能把我推下去！”托尼大声抱怨道，“我还以为我们是队友呢！”
“抱歉～这个游戏设计这个动作就是为了坑队友的～”艾彼毫不走心地道歉。
“没意思，这些都是别人设定好的，有什么好玩的。”托尼抛下手柄，站起身去给自己倒酒。
艾彼把自己的小人推进终点线。
烟花彩字蹦出，一些点数作为奖励进入口袋，虽然都是虚拟的，但艾彼还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她接过托尼递来的果酒。
“你不喜欢玩游戏？那你小时候都干什么？”
“我四岁的时候就设计出自己的电路板了。”
“哇哦。”艾彼惊叹道。
托尼靠着软垫，随意地说：“游戏设计者绞尽脑汁地设计关卡，但世界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干嘛不去玩真的东西？”
艾彼想了想，自从自己开始穿越后，确实对游戏兴趣大减，刺激的关卡全都变成现实，有些就没那么好玩了。
不过她还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原先的想法来回答：“嗯……大家就只是想体验一下嘛，不用那么多时间就可以做很多不同的事，也不用那么多钱。”
“钱，钱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托尼灌下一口酒，“你知道我有个公司吧？我说停止制造武器的时候，股价大跌，那群人就全都针对我；我说我是钢铁侠，股价大涨，他们又都开始阿谀奉承我。”
“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托尼有点醉了，开始侧躺下，“钱就好像魔法一样，我动动嘴皮子就有了。”
艾彼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和托尼根本谈不来。
这是什么顶级富二代才会有的烦恼啊！
男人托着脑袋，有些放空自己，眼神不知看向哪里：“他们叫我下金蛋的鹅。”
听他的声音，好想他比艾彼想的要伤心一点。
他总是显得很不认真，那她就得听得认真一点。
托尼用手在腹部比划：“他们想把我的最后一颗蛋刨出来，然后随便让我死掉。”
托尼发现了艾彼看他的眼神，便嘲笑道：“对吧，你也觉得这么做很傻吧？我才、我才几岁？我是说，如果我活到120岁的话我能有至少四个媲美钢铁侠的发明，而他们这就想把我丢开了！”
他撇了撇嘴。
“真是。”
在钢铁侠曝光真身的发布会前，托尼曾在斯塔克企业闹出很大动静，艾彼不知道他的难过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发生了什么？”她问。
托尼转过头来，突兀地说：“我杀了看着我长大的一个叔叔。”
艾彼眨眨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现在你必须要跟我签保密协议了。没有其他人——除了你、我、斯塔克公司的应急小组，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你为什么告诉我？”她吃惊地说。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托尼攥紧拳头，抓狂地锤下，“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我倒底做对了没有？我是不是应该做一个更好的人？谁会想杀我，在这件事之后？”
